聂成欢觉得是执妄让顾长风变成了这样,毕竟这个人曾经一直都很听他的话。
聂成欢攥紧了拳头,他不甘心的对着薛照道:“不,我不走,除非长风肯跟我走,长风,你定然是被执妄那道貌岸然之辈给蛊惑了,我要救你出这火海。”
顾长风对他而言还有用处,他不能就此放手。
嘶。
这话,顿时让吃瓜群众倒吸了一口气,竟有人敢骂执妄仙尊是道貌岸然之辈?
执妄可是仙宗开山立派的祖师爷,若仙宗连这都能忍,未免也太怂了些。
果然,只见那坐在一旁的掌门,登时脸色一厉,怒拍了下桌子:“竖子大胆!”
薛照轻飘飘的抬手,他微微一笑,漆黑的瞳孔却毫无温度。
“你真不走?”薛照嗓音清澈温和,叫人讨厌不起来。
聂成欢梗着脖子,道:“不走!”
“好呀,那就别走了。”他声音轻柔,春风拂面一般。
掌门皱着眉:“顾先生,这……恐怕不太妥吧?”
薛照压低声音,不徐不缓道:“我瞧他印堂凹陷,隐有黑气,会有血光之灾,留着罢。”
就这么走了,还怎么替三娘出气呢?
掌门听此,忍不住多看了聂成欢两眼,他怎么没瞧见印堂发黑?
难不成这顾长风比他们还要能掐会算?掌门有些不信。
他掐着指尖,推算了一番,仍旧没算出聂家主所谓的血光之灾。
掌门摇了摇头,罢了,这顾长风是仙尊的道侣,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姑且就先惯着吧。
薛照生前灵力低微,以鬼气入道,极善画符。
旁人画符需要净身拜祖师爷,薛照却不用,所谓一点灵光即成符。
薛照甚至可以连符纸朱砂都不用,指尖一点,凭空成符。
“三娘,鬼气借我用一些。”薛照传音。
“好。”
薛照勾了一丝三娘鬼气,白皙的指尖对着聂成欢轻轻画了个圈,写了个危字,下了道霉运咒。
换了具身体,这具身体太过弱小,也不知这咒能不能灵验。
“顾先生?”掌门不解的看着他。
薛照自如的回答:“手酸,活动一下。”
掌门听此,点了点头。
大总管道:“既如此,入门考核继续。”
“我们聂家也要参加入门考核。”聂成欢目光灼灼的盯着薛照。
这话,顿时让周边修士不满了起来,聂家前脚说不参加,后脚便出尔反尔。
每年仙宗的入门考核可是有名额数的,聂家这次一共来了十二个人,要是都占了,那他们这些来正经参加考核的修士,不就少了十二个名额,也太不公平了。
“方才聂家主明明说过不参加考核的。”
“就是,聂家主未免太过肆意妄为,将入门考核当做什么了?”
聂家来的这些人里,最低也有破壳期。
金朔指了指聂成欢,对季兄道:“啧啧,瞧见没?气到失了智的典型。”
季兄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感叹道:“师祖母魅力无双。”
金朔下意识望向那殿中坐着的人,那人清瘦的很,手上抱着暖炉,肩上披着狐裘,幽蓝色的长鞭安静的放在手边上,和周围的掌门长老比起来,过于孱弱些。
一旁的掌门长老们都很顺着他,对他的决定没有半点怨言。
金朔情不自禁道:“顾兄真是让人忍不住升起一种保护欲。”
季兄瞧了他一眼,“你可别犯糊涂。”
金朔淡淡一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发现了西皮的多样性。”
季兄:“???”
“顾长风是仙尊的。”季兄提醒。
金朔嘿嘿一笑。
那头,聂成欢铁了心了要让仙宗不痛快,既然仙宗不让他痛快,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想举办入门大选?那他就毁了这大选,给仙宗添堵。
他要让顾长风看着,即便对上仙宗,他们聂家也不会落了下风。
聂成欢语气嚣张:“怎么?谁也没规定我们聂家不能参加,今日若是对上我们聂家,那便只能算诸位倒霉了。”
聂成欢这话引起了众怒,但看着他身周数十位紫衣家奴,却没有一个敢上前。
“既然聂家主想参加,那便让他参加。”薛照淡淡开口。
聂成欢一喜,顾长风替他说话,必然对他还有情。
聂成欢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说道:“长风,你等着,我一定会接你走,谁也阻拦不了。”
薛照盯着他头顶的黑气,意味深长道:“我等着。”
三娘的鬼气形成的霉运咒,若是灵验,昔日对三娘种下什么因,今日就会得什么果。
薛照摸了摸小纸人。
三娘感动,小声说了句:“谢谢主人。”
三娘跟在聂成欢身边时,别说聂成欢,连他身边那些家奴,对她也动不动便是折辱。
三娘本都已经习惯了,鬼么……就活该遭受白眼。
所以那夜薛照忽然找她搭话,还甜甜的叫她姐姐,三娘心一下子就跟浸了蜜一样,薛照说什么就是什么,舍不得伤害他。
纸人身上的烫意逐渐消散,说明着三娘身上的怨气逐渐平息下来。
薛照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这抹笑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真诚的多。
入门大选第一轮,文试,诸位修士展示自己擅长的符咒画法。
从符咒上,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功底和天赋。
画出的符咒越多,天赋便越是非凡,大多数人,往往全力画完一张符咒变回脱力。
画符所消耗的精力是常人所无法想象。
而这个世界上,能做到一点灵光即成符的人,也只有薛照一人而已。
大殿门口安静无声,众修士纷纷开始焚香静坐,拜请祖师爷。
便连金朔和季兄,也一本正经的掏出了朱砂和符纸,点燃香,闭上眼沟通天地灵气。
符咒里,入门符乃是清心符,与其他符咒比起来,清心符更加简单易画,因此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清心符。
画符期间,大殿实在太安静了。
安静到薛照一只手支着额,昏昏欲睡了起来。
忽而,一道清浅的叮当声,像是某种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
薛照恍惚间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他下意识抬头,往殿外扫视了一眼,却并没有找到声音来源。
薛照摇了摇头,自复苏以来,他想小五的次数要远远比想其他多得多,想来是太想小五,都想出幻听来了。
“师祖母,您还好吗?若觉得无聊的话,可以随弟子出去走走。”陆飞星小声道。
“不必了。”薛照懒洋洋的靠在那里,神情恹恹,不太想动,手腕被椅子扶手咯出一道红痕,他轻轻揉了揉。
一个时辰后,文试结束。
大总管派弟子下去收符纸。
当即有不甘心的底子大喊大叫道:“等一下!求求你们了,我还没画完,我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啊!”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真的就差一点点!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我平日画符没有这么慢的!”
聂成欢起身,揉了揉僵硬发麻的脖子,嗤笑一声,道:“一个时辰一张符都画不好,你这样的,就算进了仙宗,又有何用?怪不得近几年仙宗势弱,想来就是像你这样平庸的弟子收的太多了。”
那人听见这话,伏在案上,哇的一声就哭了。
“我平日里画的真的比这快的。”
众人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没办法,画符也要求状态稳定。
聂成欢说的实在太过分,对他有意见的不在少数。
“喂,仙宗什么时候势弱了?聂家主这样说不太好吧?”有看不过眼的忍不住开怼。
聂成欢瞧那人看去,不悦道:“哪来的小子,也敢跟我顶嘴?”
在这种情况下,修士们反而拧成了一股绳,金朔上前道:“聂家主,太过张狂可是会吃亏的。”
而殿内,长老们正一张一张翻看着这些符咒。
来参加大选的有数百人,这么多符咒起码得看上半个时辰。
忽而,只听两仪峰长老惊呼一声:“此子天赋得天独厚!”
“竟一个时辰内画出了数十张符,且张张都是精品。”
“哦?快让我们看看。”
薛照也来了兴趣,当那位修士的符咒传过来时,薛照忽的愣住了,这张符只是一个小小的驱鬼符,看着平平无奇。
吸引薛照的,是符脚下方的那小小的三道横杠。
薛照刚把小五接到身边的时候,那时候小五身上戾气重,这孩子天生对人带着防备之心。
薛照为了让他心平气和下来,便拿了一本符咒大全过来,让他照着画,不画完不准出门。
小五是鬼之子,即便在画符上没有天赋,薛照也不会怪他,他已经做好了小五会画的一团乱的准备。
这孩子在魔域时,除了薛照谁也不理。
他颤抖着手,怯生生的望着薛照:“义父,我不会……总是画一半便失败,义父可不可以教教我?”
这世上没有比薛照更擅长画符的人了,他会是最好的老师。
薛照便眯着眼问:“想让我怎么教?”
“想让义父手把手教……”小五声音有些抖,那双眼不好意思的瞥了薛照一眼,漂亮的小脸上带着羞涩的潮红。
被这样一位小妖精期期艾艾的看着。
薛照心肠根本就冷硬不起来。
他看了眼地上的符纸,摇了摇头,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耳廓上,柔声道:“我只教一次。”
“嗯。”小五乖巧应声,只是那白润的耳垂变的滴血一般的红。
这是薛照第一次教小五画符,画的是一张传音符。
薛照握着他的手,带着他一笔画完,一气呵成。
小五回过头,脸上是满满的崇拜,垂在肩上的小辫晃了晃,铃铛发出叮叮脆响。
“义父好厉害!”
薛照松开手,他像老父亲一样,语重心长的对小五道:“义父不厉害,只是画的太多,便会了。”
在小五眼里,薛照大抵便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了。
“义父,这是什么?”
小五指着符脚下面的三道横杠好奇问。
薛照一愣,指尖动了动,道:“这是我……改不掉的坏习惯,以后看到符咒下面有这个标记,说明是我画的符。”
他揉了揉小五的头发,神色却陷入了长久的怀念中。
“多了三笔,符咒也会生效吗?”小五问。
薛照忍不住轻笑出声,他这话是何其的轻狂,他说:“是我画的,所以会生效,你不要这样画。”
小五没点头,却也没摇头,他身后的发丝蹭到薛照的胸口,小声应道:“我也想让义父一眼就认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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