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前停了一溜的豪车,叶莺通通不认识,反正都不是马路上常见的车标,外形也非常漂亮,总之都很贵就是了。
前院很大,占地广阔,门前几棵两人环抱的老梧桐树,山下零星农居,更远处是白色的农业大棚和青色的田垄。作为悬壶制药旗下控股子公司,这里只是高家其中一块很小的种植基地。
进入院门,一条灰色石径延向深处,两侧隔出一块块三米见方的药圃,每块药圃旁边都竖块木牌,标记作物名。
小喇叭一进院子就松开叶莺的手跑进了药田里,林深处传来孩子的嬉闹声。
老爷子喜欢热闹,喜欢小孩,正值暑假,后院种了几棵果树,老爷子准许附近的小孩进院子来玩,前提是不破坏药田。
过外院,绕过门前的大鱼池,进入别墅,老爷子和老太太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泡功夫茶,后辈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上去问安,从大姐高正楠开始。
高正楠五十多了,打扮新潮,带个看起来二十五六的年轻小伙,叶莺靠门边站着,听见前面一个极低的女声说:“爱情是滋润,看高正楠,脸上褶子都没那么密了……高正佑,你也显年轻,四十二看起来像二十四呢,还可以假装大学生四处勾搭,是不,蔷薇妹子……”
高正佑回头,咬牙切齿,“你闭嘴!”
说话的女人“哼哼”两声,翻他个白眼,闲不住,手欠捅捅沈蔷薇后腰,收拢她宽松的裙身,伸手去量,也就一个巴掌宽。
她比划比划自己,又比划比划沈蔷薇,“瞧我们姊妹这小腰细得,怀小喇叭时候就不显胖,到底是年轻,恢复得好。”
沈蔷薇不理她,她不依不饶,嘴巴都快贴到人家后脖颈,“蔷薇妹妹,给我说说,你怎么保养的。”
沈蔷薇缓慢地转头,微笑,“不好意思,天生丽质。”
高正佑回头说:“你重新投胎比较快。”
那女人抬腿就给他一脚,高正佑纹丝不动,她想想气不过,朝他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高正佑表情狰狞地回头,伸出一根手指警告她。
这个女人当然就是高正佑的前妻谢舒华了。
旁边高正义一家三口看笑话一样看着她们。
前面老爷子问高正楠:“孩子呢。”
高正楠说孩子病了,上周淋雨了还没好,怕过了病气到老爷子身上,没把她带来。
老爷子说:“小婧身体不好,你身体倒是挺好的,还能玩得动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高家人都风流,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爷子也就说两句,只要生意上不出大纰漏,也不会真拿她怎么样。
……
叶莺心里一下平衡不少,那个男生看起来没比她大几岁,身高腿长,长得相当帅气,很有明星相,而那位大姐都五十多了……
这么一想,沈蔷薇这样的老板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沈蔷薇松开高正佑,退后两步来到叶莺身边,低声:“去把小喇叭找回来。”
叶莺点点头出门去,刚走到鱼池,小喇叭自己跑回来了,后面紧跟个男孩,十三四岁,个子已经很高。
小喇叭尖叫着扑进叶莺怀里,四肢并用往上爬,笑着喊救命,男孩气喘吁吁停在她们三步开外,“我根本没惹她!她弄了一大把鬼针草撒在我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你上次用水泼我,我还记得呢!”小喇叭大喊。
男孩气结,“都过去好久了。”
“是过去了好久嘛,但是你还没有受到惩罚,我记得的!”
“小气鬼!”
“略略略——”小喇叭冲他做鬼脸。
这场慈孝的戏,大家都演得认真,只有小喇叭还不懂怎么演,说报仇就报仇。
客厅里谢舒华弯腰跑出来,喊了声“高一洲”,男孩垂下头老老实实走到她身边去。
屋里老爷子叫“小喇叭”,叶莺把小喇叭放到地上,她噔噔跑进屋去,扑进老爷子怀里。
老爷子把她举起来转圈,老太太在一边喊慢些慢些,当心闪了腰,小喇叭就坐在爷爷大腿上吃他喂到嘴边的葡萄。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性格好,长得漂亮,天真活泼,无忧无虑,很得老爷子喜欢。
也因为这份专宠,沈蔷薇被捆着,哪里也去不了。
叶莺留在院子里,她不太喜欢里面的气氛,她们家就姑姑和妈妈,没有那么复杂。
几分钟后,屋里的男男女女们走出来,老爷子带高家三姐弟去药田,边走边聊一聊生意上的事,这是他的习惯。
两个媳妇和一个前媳妇跟老太太去地里采些新鲜果蔬,准备晚饭,叶莺这才重新回到沈蔷薇身边。
沈蔷薇把小喇叭交给叶莺,“你带她在附近玩,我跟她们去说点事。”
叶莺点点头,小喇叭拉着她去后院找小朋友玩,高正楠的小男朋友站在一边弱弱问:“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小喇叭仰头看叶莺,想到大家都是同事(贵妇们的玩具),叶莺说:“那你来吧。”
高一洲和小喇叭倒是不记仇,小男生站在前面拼命挥手,“小喇叭,快点!”
只有高正义家的小子不过去,他十七了,正是中二的年纪,不跟小孩和跟小孩一样幼稚的大学生玩。
……
前阵子老头病了,高正佑玩得有点野,惹了个女大学生跑到沈蔷薇的花园里大哭大闹,沈蔷薇借此来找老太太,说要离婚,老太太借口说等老头病好。
这次来,老头精气神看起来相当不错,估计再活十年也不成问题,离婚的事沈蔷薇没当着老头面说,去菜园的路上,她试探问:“上次来,跟您说的那件事,有希望吗?”
谢舒华急忙伸长脖子把耳朵支过去,老太太满头蓬松雪发,年近古稀,身子骨还十分硬朗,只看侧脸和背影,端庄娴雅,她千万是不能笑,一笑颧骨高耸,再华丽的珠宝配饰也掩不住招人厌的刻薄相。
谢舒华被她一瞪,脖子赶忙缩回去。
老太太挑明说:“这事我没帮你问,问了老头也不会同意的,你们做后辈的应该都晓得,老人家现在没什么心愿,就盼着一家和和美美的,有什么事是钱不能解决的?干嘛非要离婚呢?”
这下大家都知道沈蔷薇想离婚,她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日子过到这份上,还有什么继续的必要?我跟高正佑本来就不是自愿结婚,如果说一开始为了孩子,现在孩子长大了,我也问过她的意见,她不反对我离婚,我每个月初一十五还是会带她来看老爷子的。”
老太太手指动动,高家二媳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剪下几个西红柿。
她语重心长,“老头今年七十三了,七十三是个坎,你们也体谅一下老人吧。”
沈蔷薇说:“可以不告诉他。离了婚,我跟高正佑都不必再虚以委蛇,随他怎么玩,我也可以放开手脚去做自己的事,我还很年轻,我或许还有机会,我不想这样过一辈子。”
老太太高叫一声,“怎么可能会瞒得住!这里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的,总会传到老爷子耳朵里的,他最喜欢小喇叭了,你的婚事也是他亲自帮你安排的,你做了几年富太太,就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是吧?”
所以她就是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逼得她没办法再张口。
沈蔷薇笑,“我是什么身份?我是被高正佑……”谢舒华扑上来捂住她的嘴。
老太太死死盯着她,沈蔷薇甩开谢舒华的手,“捂得住我的嘴,捂不住事实。”
二媳刘静上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多久的事了,小喇叭都那么大了,咱们就好好的吧,高正佑在外面玩,你也可以在外面玩啊,这种事,习惯就好了嘛。”
谢舒华说:“就是就是,你也找个小白脸啊,大家各玩各的,安安心心当你的富太太就好啦。”
“你的花园里,种了很多的月季,那些藤儿啊,枝繁叶茂,花朵硕大,难以养护,你都能养护得这么好……怎么野蔷薇移植到花园里就不能适应了呢?还是说,到底就是低贱的品种?你不知道你的生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吗?”
老太太伸出手,篮子重新回到臂弯,她昂首转身,低嗤一声,“为了孩子,好好想想。”
这是拿孩子来威胁她。
愤慨、羞怒、绝望?通通都没有,意料之内。
沈蔷薇平静转身离开。
谢舒华喊了她一声,她大步往前,坚决不回头。
谢舒华追上来,在她耳边大喊大叫,“你干嘛非跟他们过不去啊,有钱不就行了,都这么多年了,再忍忍呗。”她说着转头四处看看,悄声,“说不定等老爷子死了就好了!他都七十三了,还有几年活头啊!他一死,这个家必然四分五裂,到时候你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沈蔷薇不置可否,沉默不语。
她走得太快,谢舒华这几年胖起来,渐渐有些跟不上,原地冲着她喊:“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沈蔷薇回到院子,在后院找到小喇叭,叫上叶莺转身就走。
小喇叭被她拽得胳膊疼,“妈妈!我手痛!”
沈蔷薇把她抱起来,叶莺追上,发现她眼眶有些红,“你怎么了?”
“回家了。”她语带哽咽。
回到车上,沈蔷薇命令司机,“开车。”
司机犹豫:“先生呢?”
“你不想干了是不是?”沈蔷薇反问。
车子马上发动。
终于她眼眶难以抑制涌出泪水,叶莺慌忙在包里翻纸巾,小喇叭担忧地捧起她的脸,“妈妈,你怎么了。”
她努力压抑着哭腔,“妈妈,肚子疼……”
小喇叭两只手立即贴上她肚子,“那我给你揉揉哦!”她学着妈妈平时哄她的样子,鼓着腮帮子呼呼地吹,一边吹一边仰脸看她有没有好一些,“妈妈,我给你吹吹,吹吹,痛痛就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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