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游过来,两手攀在池边上,露出一对薄薄的雪白的肩,“你猜我穿没穿衣服呢?”
叶莺退后一步,“我去给你拿衣服。”
沈蔷薇“哗”地从水里冒出来,叶莺毫无防备,心中大骇,险些跌倒。
她惊惶失措的样子又惹得沈蔷薇大笑,幸好,泳衣也是衣,该遮的都遮完了。
“小叶老师真胆小。”上得岸来,沈蔷薇在遮阳伞下躺好,右手托起高脚杯,“来,给我倒酒。”
“喝的什么?”叶莺抱起酒瓶,“香槟?”
为什么喝香槟,庆祝高正佑夹竹桃中毒进医院?
给她倒了酒,叶莺双手交握侍立在旁,眼睛却是看着天边裙纱般飘摆的云,沈蔷薇明知故问,“看什么呢?”
叶莺说:“看晚霞。”
“那你坐下看。”
叶莺依言在旁边坐下,还是不看她,眼角余光也尽量忽略,只盼着天快些暗下来,让她少受些折磨。
沈蔷薇仰靠在躺椅,玉腿交叠,心情很好地晃着酒杯,“你是不是有话要说,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想说什么就说吧。”
叶莺梗着脖子四十五度角望天,“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夹竹桃花有毒。”
高正佑和沈蔷薇关系不好,沈蔷薇在高家过得并不开心,这瞎子也看得出来。她哭了,她不高兴,随后就开始戏耍人,拿人家找乐子,当然,叶莺对此毫不介意,沈蔷薇付了钱的。
叶莺只是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在乎她的意图。
沈蔷薇已经结婚,孩子都八岁,她对丈夫的喜恶跟她叶莺有什么关系?她心里期盼着什么?她们能有什么结果?
还有,为什么不敢看她,问心无愧的话,为什么不敢看她。人体写生也画过许多,不是没见过没穿衣服的女人,就算她前凸后翘,肤白貌美,也不至于怂成这个样子。
叶莺深深唾弃自己,没出息!
——你这颗该死的没用的大脑,我命令你把脖子转过去,看她,像欣赏世界小姐和维密超模那样勇敢直视她!
沈蔷薇全然不知她内心所想,只见她双手扳住脑袋,像拧瓶盖那样艰难地转动着脖颈,目深沉,唇紧抿,一脸肃然。
沈蔷薇扯了扯嘴角——这是在干什么?
她放下酒杯,两手撑着躺椅坐直身体,重新组织语言,“如果我说我不知道花有毒,你肯定不会相信,花园是我布置的,我不可能不知道。但我想说的是,花是他自己吃下去的,我没有强迫他,男女体力悬殊那么大,我没那么厉害,是他自愿。”
话毕,沈蔷薇也惊叹自己此刻的坦诚。
叶莺说:“你只是选择了沉默。”
沈蔷薇看着她,一时有些拿不准她。
“但是我知道,你早就不爱他了,对吧?他在外面找小三,他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我早就闻到了。可是为了家庭健全,为了小喇叭,你只能忍气吞声,甚至还要帮他隐瞒……”
叶莺一声叹息,“你可真不容易,女人都很不容易,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我陪了。”
沈蔷薇意外地挑眉,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知我者,小叶老师也。”
她目光变得哀怨而凄凉,探身握住叶莺的手,“小叶老师,你真是我的知己,有你,是我的幸运。没想到我们才认识几天,你就观察到了这么多的细节,还懂得体谅我的难处,你真好。”
这双手也长得好,指节细细长长,手心软软,还会画画,握笔时尤为好看……不知抚在身上是何感觉,是否也像她这般温吞木讷。
沈蔷薇被自己这突来的想法吓一跳,不动声色松开她。
沈蔷薇可不至于沦落到喜欢女人的地步。
说是欣赏更为准确,欣赏她的才华,她身上独属于少年人的真挚淳朴,喜悦她心思单纯,觉得她好玩。
那个女人,一个人带小孩也带得这样好,没有爸爸的小孩也不比有爸爸的缺胳膊少腿。
沈蔷薇想,这趟到底是值的,叶莺是个很好的例子,那么她就不用担心小喇叭以后会长歪长残。
小喇叭不需要多厉害,长成叶莺这样就好了。但别像她这么笨,嗯。
“我很欣赏你。”沈蔷薇的目光温暖起来。
只有女人才懂得欣赏女人的美,刨去外在,探寻至真至纯的心灵之美。
她的欣赏绝不是嘴上说说,“今天涨工资,双倍工资。”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叶莺有些不好意思。
“你让我高兴,这一点就足够了。”沈蔷薇敬她一杯,仰颈饮尽了酒液,叶莺飞快偷瞟她,脖子好长,常常健身的缘故,身体极具线条感,骨肉匀亭,不显羸弱,不觉沉笨,恰到好处的健康之美。
到底是年轻,叶莺还不到欣赏内在美的年纪,怪只怪沈蔷薇皮相太过出众,内在隐藏太深。
尽管如此,叶莺从来只敢偷瞧,东瞧一点,西瞧一点,小老鼠似的,从来没瞧到个囫囵。
心理建设做了一大堆,全白搭,还是怂。
“小叶老师,你想看我的话,就光明正大看,别总偷偷摸摸,我漂亮,我身材好,我也知道,看吧,我准你看,你今天就好好地看。”沈蔷薇倒了小半杯酒,起身站到她面前,“介意我用过的杯子吗?”
叶莺昏昏然摇头,沈蔷薇将杯沿送至她唇边,“给你壮壮胆,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叶莺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饮了大半杯,舔舔嘴唇,沈蔷薇垂眼盯她一阵,问:“以前喝过酒吗?”
“过年过节,跟家里人喝一点。”
“酒量怎么样?”香槟度数很低,但也不排除一杯倒的可能性。
她靠得太近了,一字肩比基尼,领口极低,胸前还挂着水珠,叶莺眼睛转不开,不得已看她,也许是酒精作用,脸已不知不觉红透。
叶莺说话都不敢张大嘴,好怕呼吸落在她身上,含含糊糊:“我还行,白酒也能喝一点。”
“那就陪我喝一点吧。”沈蔷薇挨着她坐下。
天悄悄暗下来,还没黑透,像一碗滴蓝墨的水,蓝里还透着些清亮。
叶莺酒量没那么差,今天却不知怎地半杯就感觉飘飘然,脸红,唇红,呼吸也热起来,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掌,感到不解。
她睫毛并不卷翘,却很密,直直盖着眼睛,但人心里想什么,是怎么也盖不住的。
总那样躲躲闪闪看她,实在很容易让人误会,花园里蛐蛐叫,沈蔷薇目光肆无忌惮,心里也轰轰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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