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一时间陷入沉默, 浮光左思右想，仍是不得解，茫然道：“师尊, 恕弟子愚钝，这二十四字真言, 看起来似乎与飞升并无任何干系？”
“说明你还没有悟透，所以无法成仙。”宋灵舒高深道。
“师尊可否解惑一二？”浮光问道。
“你比如说这前面八个字, 富强指的是什么？宗门富强！如今我道清宗人力鼎盛, 灵器灵株仙草数不胜数, 更有上古神兽俯首听令，只有这样富强的宗门，才适合修炼，你觉得有没有道理？你看道清真人, 不就是在富强的道清宗里, 羽化成仙的吗？”
浮光点点头, 欣喜道：“那民主呢？”
宋灵舒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是要我们尊重所有人的权利和发声, 那些外门弟子平日里是不是经常提出建议？我们要懂得聆听与接纳，不可以盲目自大。”
“似乎有点道理。”
见状, 宋灵舒继续忽悠：“文明乃是脱去世俗污秽，保存质本之心，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你说对不对？和谐就是强调我们修炼者与众生万物的关系, 如果我们一味修炼，而残忍杀害良禽野兽，毁坏灵植, 那必然会失败。只有修真界达到最和谐的状态, 大自然才会给我们反馈更多的灵力。”
浮光若有所思地点头, 神色欣喜：“那后面的呢？”
“这个嘛，为师也只参悟了一部分而已，不然我早就飞升成功了，对吧？”宋灵舒正色道，“所以后面的东西，需要你自己去领会，去学习，去实践。”
“是，弟子遵命。”
浮光回去，将二十四字刻在心里，反复琢磨，惊觉自己这段时间已经好久没有去山下看望和指导外门弟子们了，一想到二十四字真言，她便下了山，召集众人。
“你们对道清宗的发展壮大有何建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人道：“我建议真君能多收一点亲传弟子。”
浮光：“不可能。”
真君现在连你们都不如了，还收什么弟子。
“那我建议让及雨大师兄和浮光师姐都开始收徒吧。”
“没时间。”
“那就只能建议食堂的饭菜弄得好吃一点了，有的弟子还没有辟谷。”
大半天过去，浮光无功而返，不由得深思——看来这二十四字真言确实所言不虚。
她就仅仅跑了这一趟，便发现实际操作起来十分困难，想必当初道清真人花了不少功夫才将道清宗做成天下第一宗。
看来，得努力认真践行这二十四字真言才行。
很快，微尘几人就发现她不仅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待她们还更加亲切友好了，一时竟有些无措。
“师姐，你这是怎么了？”微尘瑟瑟发抖地看着她给自己递鸡腿，还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立马垂下头忏悔道，“对不起，我不偷吃了，也不会偷懒了，我这就去练功！”
浮光又将鸡腿递到季风嘴边，季风僵硬地站起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师尊，我这就去向她道歉。”
最后鸡腿落在了及雨身边，及雨讪讪一笑：“呵呵呵我不吃这个，你这是在干嘛呢？”
“互助、友爱。”
“哦？”
“说了你也不懂。”
“那你给详细说说？”
“想得美。”
一天下来，宋灵舒接收到三个弟子的告状，不由得暗笑，把他们一个个唬了回去，才笑着继续剥花生。
如此又过了数日，宋灵舒坐不住了，她承认，她馋了。
如今灵力全无，又开始有了口腹之欲，每日送来的瓜果已经不能满足于她了。
等微尘给她送今日的果子过来时，她便问道：“你有没有空？咱们去人间一趟吧？”
“去做什么？”微尘问道。
“去吃好吃的。”
微尘心动不已，可又顾及着她的身体，不敢独自带她去人间，劝阻道：“大师兄正在和二师姐学习如果管理万林峰，季风下山替掌教真人办事去了，就剩下我有空陪着你，要不咱还是不出去了吧？外面好危险的。”
“那饿了怎么办？”
微尘把果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宋灵舒看着她。
她讪讪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展开笑颜，拉着她往外走：“我知道去哪了！最近师姐正在给外门弟子们修建新食堂，听说味道不错呢！”
“哦？是吗？”话音刚落，宋灵舒就麻溜地跑在她前面，“你快点！”
来食堂吃饭的大多都是还没辟谷的弟子，正当他们准备吃饭时，就看见玄音真君和微尘小师姐冲了进来。
众人齐齐站起来行礼：“真君。”
“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们。”宋灵舒摆摆手，直奔厨房，“吃的呢吃的呢！快交出来！”
“没了。”厨修说，“已经给他们打完了，明天记得来早点。”
宋灵舒一下就蔫了，枯坐在桌边望着别人碗里的鸡腿出神。
“要不，我给你抢过来？”微尘小声问。
“不用了，他都已经咬了一口。”宋灵舒沮丧地叹口气，手往肚子上一摸，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微尘见状，吓得直接从凳子上掉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爬起来，盯着她的肚子问：“几个月了？”
“？”宋灵舒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绸布，提笔在上面写写划划。
“师尊，你这是在做什么？”微尘好奇道。
“点菜。”
点菜？
微尘盯着她的字迹——
人生在世，不过只剩下几十年的光景，若是临死前能吃到佛跳墙，也算死而无憾了。
微尘大惊：“师尊，你这不是点菜，是在写遗言吧！？”
“你不懂。”宋灵舒一脸高深地将绸布收好，“坐等上菜就行了。”
“谁上菜啊？”
不一会儿，微尘就看到了上菜的人，她诧异地看着浮光提着一个坛子过来，往她们桌上一放。她往里面一瞧，可不就是热乎乎的佛跳墙吗！
“师姐你可真神了，你怎么知道师尊想吃这个啊？”微尘敬佩得竖起大拇指。
宋灵舒笑眯眯地冲浮光笑了笑：“你好贴心哦。”
浮光面沉如水，取出两双筷子，就转身走人。
谁知刚要上山，眼前又浮现起一行小字——
若是能再吃上一盘云片糕，也不枉来这人世间一趟。
浮光：“”
她忍了又忍，深吸一口气，刚往前走了几步，旋即转身御剑而去。
没多久，微尘就看见浮光师姐端着一盘云片糕来了食堂，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场就差点跪下了。
浮光这次离开没多久，发现眼前又开始浮现字迹的时候，下意识就想闭上双眼，谁知这次的字很短，导致她一眼便看完了——
谢谢，辛苦啦[爱心]
待字迹开始消散时，她才回过神，嘴角微扬。
之后，宋灵舒每日都早早去与外门弟子们一同抢食堂，一开始弟子们还谦让得很，主动给她让位子，以为她是特地来体验疾苦的，可谁知她和微尘两人胃口极好。渐渐的，大家也忘了尊卑之分，偶尔还坐在一起吃饭，讨论咸淡。
及雨和季风得知此事，也加入她们，到后来，浮光经常来食堂抓偷懒的几人去练功，顺带把吃完就昏昏欲睡的宋灵舒抱回去。
这日，浮光正在带着外门弟子们练剑，微尘突然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师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师尊被合欢宗的长老抓走了！”
“你确定是合欢宗长老？”浮光转头看向她，“什么时候的事？”
“我在论道大会见过她，就那头火红的头发，我不会认错人的！”微尘气喘吁吁道，“就刚才，我和师尊从食堂出来，想着去附近散散步消消食，谁知道一个女人拦住了我们的路，三言两语就把师尊给掳走了！”
“岂有此理，胆敢来道清宗抢人。”浮光扭头吩咐身边的弟子，“你们速去通知及雨和季风。”
微尘连忙跟着她一起赶往合欢宗，浮光又问她细节：“她们当时说了些什么？”
“那女人先是问师尊认不认得她，师尊说认识。那女人就说她是恢复记忆了，要她赎罪。师尊就说不喜欢她这一款的，不赎。那女人就生气了，把她劫走了。”
浮光眸色暗了暗。
合欢宗的弟子并不多，毕竟用双修之法修炼实非正统。解葳蕤等人正围在一起聊天呢，忽然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剑气从背后袭来，她往旁边地上一滚：“谁呀！”
话音刚落，一柄锋利的剑便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她一个瑟缩，惊恐地抬起眼，看着面无表情的浮光，和一旁怒气冲冲的微尘，说话都不敢太用力：“你、你们怎么来了？擅闯合欢宗，可”
“你们长老呢？”浮光冷漠道。
“长老？她在闭关啊，你们找她做什么？”解葳蕤茫然道。
“她在哪？”浮光一把将她提起来，“带路。”
“不是，你们到底要干嘛呀？”解葳蕤连忙给其他人使眼色，众人围攻上来，却都被浮光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解葳蕤察觉脖子上的剑已经贴着自己的肌肤了，顿时花容失色：“别别别，我带你们过去。”
众人穿过低矮的小屋，一直往后山走去，那里有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解葳蕤小声说：“长老住在这里”
来到门口，浮光正欲踢开大门，却听见里面传来师尊语重心长的声音：“我都跟你说了，强扭的瓜不甜。”
“今日我就让你看看甜不甜。”
“不不不，我不要，你别过来！”
浮光和微尘脸色一变，两人同时踢开大门，挟持着解葳蕤闯进去，看见一个红发女人站在宋灵舒面前，正要对她做什么，浮光厉声道：“放开她！”
屋里的两人听见动静，一同望了过来。
霎时间，屋里寂静无声。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好奇与惊讶，互相打量着对面的人。
“师尊，你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微尘急切又担忧地问道。
“没有啊。”宋灵舒摇头。
“那你方才说强扭的瓜不甜？”微尘暗示道。
宋灵舒指了指长老手中的香瓜：“我说饿了，她就非要我尝尝这个瓜，可分明还没熟嘛，怎么会好吃？”
微尘：“”
浮光：“”
长老转了转眼睛，呵呵一笑：“怎么，你们以为我在对你们师尊做什么？好大的胆子，擅闯我合欢宗，还威胁我宗弟子？”
浮光嫌弃地松开手，解葳蕤一下扑倒在地上。
“连长老见谅，在下也很好奇，你跑去道清宗劫走我们师尊，到底是为何？”
连长老道：“我与她昔日好友，特地请她来做客，还需要向你这些做弟子的交代？”
宋灵舒：“话也不能这么说，她们”
连长老倏地看向她：“你给我闭嘴！”
宋灵舒闭嘴了，听着她倒苦水。
“当年你多次拒绝我，已然叫我难堪，现在又当着两个宗的弟子看我的笑话！”
“你要是不说的话，她们都不会知道这事的。”宋灵舒提醒道。
“”连长老冷声道，“可现在你的弟子们都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她们没有欺负你。”宋灵舒道，“是你事先没打招呼就把我带走了嘛”
“我不是打过招呼了吗？我明明跟微尘说了，要把你带到合欢宗来。”
微尘想着当时的场景，讶然：“这是打招呼吗？这分明就是挑衅吧！”
这边争执不休，浮光却径直走到宋灵舒面前，打量了她几眼，确定没有受伤后，才向她伸出手。
宋灵舒心猛地一跳，鬼使神差地握了上去。
浮光抬眸看向连长老：“既然都是误会，那我就先带师尊回去了，告辞。”
“等等，浮光，你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何况你师尊都还没答应呢，你就笃定她愿意跟你回去？我知道她疼爱你们这些弟子，可你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点？”连长老道。
这时，解葳蕤匍匐着坐起来，惊恐看着宋灵舒，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曾给她留下了多么重的心理阴影，想不到竟然是玄音真君本君？！
难怪浮光和微尘都跟她纠缠不清，还说自己不行呢，根本就是个女人！
她颤抖着声音说：“长老，她不是普通的弟子，她们两个双修过！”
长老：“！！！”
宋灵舒：“”
浮光：“”
长老：“今天你们谁也不别想走出我合欢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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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拯救修真世界的反派女配（21）
三人被强制留在了合欢宗。
浮光尚能与连长老斗上一会, 可吃醋的女人一旦发起狠来，那是连喜欢的女人都会利用的。
就在浮光提起剑的时候，连长老突然扼住宋灵舒的喉咙, 浮光只好乖乖放下剑。
三人被关在一间房里，倒也没有苛待, 解葳蕤还给她们送了酒水点心过来，只是不允许她们出去而已。
“哼, 想不到你堂堂一真君, 居然假扮丑男人。”解葳蕤愤愤不平道, 又看向浮光，“好一对不伦之恋！”
浮光：“”
解葳蕤见她握起了剑，立马溜了出去，关上门, 拍拍胸脯, 转头去跟长老汇报。
“师尊, 咱们现在怎么办？”微尘问道。
“不急, 先吃点点心。”宋灵舒道。
微尘跟着她一起吃了些糕点，又问道：“你跟这个连长老, 到底有什么爱恨情仇啊？”
宋灵舒自从上次收到连长老的信后，就拼命地回想，终于从脑海里扒拉出那么一点玄音与连长老的交集。
“都怪我美若天仙, 她一见我, 就跟丢了魂一样，以论道之名天天缠着我，我烦不胜烦, 就回道清宗闭关了。”然后转头就忘了她,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惦记了这么多年。
“想不到她还挺痴情？”微尘感慨道。
浮光瞥了她一眼：“可是她把师尊抓到这里来了。”
“对,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微尘同仇敌忾道，“等师兄和季风来了，一定能把我们救出去。”
“问题在于——师尊。”浮光看向正在吃点心的人。
“是啊，师尊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她们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抓着师尊威胁我们了，看来我们得先想个办法把师尊送走才行。”微尘道。
没多久，连长老就走了进来，差点没让人认出来。
只见她火红的头发变成了一头乌丝，红衣也换成了素白衣衫，明显就是道清宗的道服，手里执着一柄剑。
她居然将自己打扮成了浮光的模样！
师徒三人都惊了。
“她竟深情如斯？”微尘都快要可怜她了，“爱情二字啊，果然让人变态。”
浮光目光沉沉地盯着连长老。
“怎么样？东西好吃吗？”连长老在宋灵舒身边坐下，温柔地问道。
“还可以，就是有点腻了。”宋灵舒说道，“你能不能去对面坐着，我这还有两个徒弟呢。”
“那让她们滚出去就是了。”连长老隔空一掌拍过去，浮光和微尘同时闷哼一声。
宋灵舒眉心跳了一下，刚皱起眉，就看见合欢宗的弟子们进来，将浮光和微尘带离了这里。
“你要把她们带到哪儿去？”宋灵舒问道。
“你与我双修，我便放了她们。”连长老笑道。
浮光二人被带出去后，微尘看见外面的喜庆装饰，窗户和大门上都贴着大红“囍”字，不由得骂人：“你们干嘛呢？不会是想抢婚吧？！”
浮光阴沉沉地盯着那刺眼的“囍”字，任由她们把自己带走，只是视线一直在四处打转，暗中记下所有方位和结界布防。
屋里，宋灵舒拒绝得很干脆：“不。”
“为什么？你既然能与浮光双休，为何就不能同我双修？”连长老质问道。
宋灵舒新奇地看了她一眼，心道解葳蕤不愧是她的师侄，连这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故作娇羞地笑了笑：“我既与她双修过，你又何必找我，我们一辈子只能找一人双修。”
“可我合欢宗能找许多人双修。”
“”
“她能给你什么？她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臭丫头，哪有我修炼功力深？你我双修，一定可以突破更高的境界。”连长老掷地有声道。
宋灵舒沉吟道：“想必你也发觉了，我已经失去了灵力，没有人能把灵力输送给我。”
“但是双修就可以！”
“”宋灵舒好奇道，“双修这么神奇？”
“是的。”连长老站起身，不知从哪取出一块红盖头，“你不是不喜欢我与别人双修吗？那我们今日就缔结契约，往后我只与你一人双修，我还可以将我毕生功力都传给你。”
“诶？等等，你等等——”宋灵舒话未说完，红盖头就落在她头上，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伸手去扯，手腕却被人紧紧地扣着。
紧接着，手里被人塞了一杯酒，强迫着她喝下去。
“你松手啊！信不信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那也不错，咱们就做一辈子的怨侣吧。”
宋灵舒快气死了，头一次喝这么难喝的酒，争执之下差点被呛死，猛地咳嗽了几声，酒杯摔落在地上。
宋灵舒开始后悔自己懈怠练功了，但凡有丁点灵力，她都不至于这么任人宰割。
连长老掀开她的盖头，倏地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宋灵舒扮着极丑的鬼脸：“滚。”
连长老笑了起来：“我觉得你更可爱了怎么办？”
“你是真变态啊。”宋灵舒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踩到床边的台阶，往后一摔，眼见着对方伸手来抱她，她立马在空中转了个身，直接滚了下去。
连长老扑了个空，也不生气，笑着看她满屋子乱窜：“别跑了，你是跑不了的。”
宋灵舒跑累了，撑着窗喘气，实在忍不了了：“你到底放不放我出去？”
“不放。”连长老挑眉一笑，“有本事你就——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加、特、林！”
宋灵舒扛着机枪，眼睛微眯，这玩意可真是花了她不少积分呢。
只听咔咔咔几声，几道快如闪电的不明物体袭来，连长老瞬移到对面，而那扇门却被打出了个大大的窟窿。
砰砰砰——
接连发出的轰炸声几乎快将这座楼给打烂了。
“住手！”连长老呵斥道。
宋灵舒当真就住手了。
倒不是听她的话，而是脑袋忽然晕沉了下来，四肢都变得无力，往地上倒去。
连长老深吸一口气，倏地笑了起来：“是不是还觉得有些热？”
宋灵舒在地上翻滚了两圈，难受地扯了扯衣襟，听到她这话，咬牙道：“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合欢蛊。”连长老蹲下，挑起她的下巴，“别挣扎，也别压抑了，没有人能抵挡得了的合欢蛊。若是没有人与你双修，你便会经脉尽断，爆体而亡。”
“妈的，我今日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我也绝不会双修！”
连长老正欲低头，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尖叫。
“啊！长老，这里都发生了什么？！”解葳蕤惊吓地看着摇摇欲坠的楼。
“不是让你们别过来吗？”连长老问道。
“及雨和季风找过来了，师姐师妹们快抵挡不住了，你快去看看吧！”解葳蕤急切道。
“没用的东西。”连长老把宋灵舒抱上床后，就转身去对付及雨他们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她离开后不久，浮光和微尘就顺利跑了进来，上前把宋灵舒扶起来：“师尊。”
宋灵舒难耐地睁开眼，立马抓住她的胳膊：“快、快带我回去！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道清宗！”
浮光立马将她抱起来，微尘护在一侧，三人趁着及雨和季风在前门和人对阵，从后山离开了此地。
回去的路上，浮光察觉到她身体温度越来越烫，脸庞连着脖颈都红成了一片，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衣服，青筋突起，却紧咬着唇，不发出一丝声音，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师尊、师尊？”浮光唤了几声。
宋灵舒勉强撑开眼皮，眼底却是诡异的红，嗓子因为许久不开口而嗓音粗重了些：“我们这是到哪了？”
“马上经过凌寒宫，就快到万林峰了。”浮光道。
“凌寒宫？”宋灵舒忽然扯住她的衣服，“去，快送我去那里！”
浮光只好就近将她带去凌寒宫，微尘一落地，就搓起胳膊，打起了冷战：”这里好冷啊，师尊为何要来这里？”
这里只有灵力高强的人才能行动自如，感受不到寒意，可宋灵舒却挣扎着下地，踉踉跄跄地跑进里面的山洞，然后爬进了冰棺里，身体不住地发抖，却又发出一声喟叹。
见状，浮光面色一沉，扭头吩咐道：“你回道清宗，去找掌教真人和二长老，让他们亲自去合欢宗找师兄和季风。”
“要如此兴师动众吗？”微尘小声问道，“掌教会不会生气啊？万一师兄他们能安全回来呢？”
“这已经不是能否安全回来的问题了。”浮光望着是冰棺里挣扎难受的人，心底涌起一股杀意，话音里都带着冰碴，“这是事关道清宗的大事，她们竟然敢给师尊用毒。”
“什么？！”微尘一惊，再看向师尊，果然和平日里大相径庭，气得牙痒痒，“我这去找掌教！”
宋灵舒在冰棺里没呆多久，好不容易凉下来的身体，在熟悉了周围的温度后，又开始发热了，她双手去摩挲着棺沿，试图找到更凉快的地方。
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了她的手腕，低声询问道：“你是不是中了合欢蛊？”
宋灵舒下意识点头，而后睁开眼睛，看清浮光的面容，挤出一丝笑容：“为师是不是太没用了？”
浮光摇了摇头，手背又贴上她的额头，温度已经越来越高了，她刚要收回手，对方就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脸颊边摩挲。
片刻后，对方倏地睁开眼，将她的手甩开。
浮光又将自己的手贴上去：“平时不是一直喊着我与你双修吗？现在怎么又推开我？”
“那不一样”宋灵舒难受地扯开外衣，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平时是口嗨罢了，真到了这时候，指不定就是道德绑架了，她并不想勉强对方。
浮光看着她的白发下，藏着红透了的耳根，和纤细绯红的脖子，给她擦了擦脖子上的薄汗。
宋灵舒身体一个激灵，转头看着她：“你干嘛呀”
眼神委屈，却又在眉梢上缠绕了风情，嗓音绵长，像是无端嗔怪撒娇。
浮光微微一顿，盯着她，莫名地有些脸热，她问道：“这合欢蛊会传染吗？”
“嗯？”宋灵舒手指继续去抠冰渣，试图降温，然而体内的血液却在加速流动，现在不止是浑身滚烫的问题了，还催生出了欲望。
她不自觉蜷起双腿，微扬着头，咽了咽口水，闭上双眼，艰难念道：“富强、民主、文名、和谐——”
忽然间，狭窄的冰棺里挤进来另一个人。
这可一点也不和谐了。
她茫然地睁开眼，看着坐进来的浮光：“你还嫌不够挤么！快出去！”
“师尊，我们双修吧。”
“你不用”
“师尊，你之前总问我愿不愿意双修。”
这个玩笑话曾让她一度辗转发侧，猜不透用意，又揣摸不出情意，却总是让她格外在意，只能敷衍而过。
浮光俯下身，看着她生动明艳的眉目，俯身衔住她的唇：“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04 18:21:12~2022-11-05 17:1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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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拯救修真世界的反派女配（22）
外面是天寒地冻的空气, 身体里却似一股股热浪侵袭而来，浑身都在战栗着，像一株飘零的浮萍, 在接连涌来的浪潮里飘荡起伏，而后紧紧攥着唯一的船桨, 一同沉溺在这场浪水里。
合欢蛊果然厉害，也不知过了多久, 宋灵舒感觉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浑身都是汗, 而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醒，她就浑身跟散了架似的，刚坐起来就哼哼了两声，随后才注意到房中还有别人。
“师尊, 你终于醒啦！”微尘立马跑到床边, “你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继续睡会？”
“喝点水吧。”宋灵舒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很快, 温热的水递到嘴边, 她接过来喝了几口：“要不你还是直接把壶拎过来吧，这杯子也太小了, 不过瘾。”
“哦好！”
宋灵舒接过茶壶，就吨吨吨喝了几大口，才觉得舒坦, 将壶还给她, 询问道：“我这是睡了多久？”
“快两天了。”微尘折回桌边，放下壶，转头跟她说起了这几日的事, 眼里都泛起了光, “你是不知道, 当我带着掌教真人杀过去的时候，那连长老已经被及雨师兄给收了！于是掌教就带着我们大伙，亲自找上合欢宗的门主，向她讨个说法。一开始那门主还推说这是连长老与你的私人恩怨，她不便插手。谁知掌教当场就跟她撕破了脸，说这事要是不给道清宗一个交代，往后道清宗就与合欢宗势不两立。门主这才怕了，将连长老交给我们道清宗自行处置。”
宋灵舒追问道：“那掌教真人怎么处置的？”
“他还没处置，打算等你醒了，直接让你决定。”微尘说道。
宋灵舒沉吟道：“那连长老现在在哪？”
微尘诡异地笑了笑：“你猜师兄是怎么降服她的？”
宋灵舒从她贱兮兮的笑容里揣摩道：“美男计？”
“当然不是！那连长老就喜欢你，美男计没用的。”微尘笑嘻嘻地比划了一个肉乎乎的团子
“梦貘！”
“对！”微尘崇拜道，“据说当师兄和季风到了晚上才攻上合欢宗，目的就是为了引连长老入局，一进入梦貘的结界后，就会陷入梦境中。”
“妙啊。”宋灵舒给及雨点了个赞，而后问道，“所以她还在梦里没出来？”
“是的，师兄说她做了个美梦，不舍得出来，迟早会在梦境中消亡就看你决定如何处理。”微尘说。
“那就让她呆在里面吧，我不想再看见她。”宋灵舒本与她无怨无仇，奈何对方使的手段太下作，踩进她的雷区了，所以不能留着这个祸害。
不过
她倏地看向四周：“怎么不见浮光？”
“她去帮你弄烧鹅了。”
宋灵舒诧异：“怎么突然去弄烧鹅了？”
“还说呢，你说梦话，不知是在说‘饿饿饿’，还是‘鹅鹅鹅’，师姐就只好去食堂找烧鹅了。”
“啊”宋灵舒缓缓躺下去，“这么丢人的吗？”
微尘点点头。
“哎。”
“你也别叹气，首要的，还是多穿点吧。”微尘语重心长道。
“怎么？”宋灵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难怪说怎么觉得有点凉快呢，这衣服都好几处扯烂了，领口处还有几点斑驳的红印呢！
她双眼一瞪，立马合拢衣裳，惊恐地看向微尘：“你都看见什么了？”
“你和师姐相爱的证据。”
“”宋灵舒脸色一红，“相爱？”
“那可不嘛，你都不知道，你和师姐在凌寒宫呆了足足三天呢！”
“我草！”宋灵舒惊了，修仙者这么凶猛的吗？难怪她现在浑身不得劲呢。
“现在全宗上下，包括掌教真人都知道你们的奸爱情了。”微尘说。
宋灵舒：“”
那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ω＼)
“掌教有没有生气？”宋灵舒问道。
“唔怎么说呢，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毕竟你们师徒关系，有悖伦常，给他气得胡子都倒竖起来了。”微尘顿了顿，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瞧着宋灵舒好奇的神情，问道，“结果你猜怎么着？”
宋灵舒：“怎么着？”
微尘：“被师兄给劝好了！”
宋灵舒：“嚯~！您再给详细说说？”
微尘：“话说那日天空乌云密布，犹如掌教真人的心情，他一想到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老白菜，被一更小的嫩芽菜给拱了，想必是死了的心都有，在心里都哭了好几回了。”
宋灵舒：“你连他的心理活动都知道？”
“猜的猜的。”微尘赔笑道，接着说，“这时候，师兄就闪亮登场了！他向掌教提了三问，掌教真人就直接回去了。”
“哪三问？”
“一问还有谁能在这时候去解救师尊于水火中？二问世间有情人是否需要在意身份地位否？三问掌教真人要玩玩梦貘否？”
宋灵舒眨眨眼：“然后？”
微尘：“然后掌教就去玩梦貘了。”
“”有情人终究是不如灵宠好玩。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道纤细的身影：“不是说了要安静些吗？隔着老远就听见微尘你的声音了。”
微尘吐吐舌头，冲宋灵舒笑了笑，转头就开溜：“师姐，你来啦，那我就先出去了。”
宋灵舒看向来人，四目相对时，竟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扯了扯嘴角：“早、早上好？”
“早上好。”浮光将烧鹅放在桌上，“先来吃点东西吧。”
宋灵舒没有动。
浮光想了想，又将烧鹅拿到床边来，递到她嘴边。
“我不吃。”
“你都在咽口水了。”
“”
就很想吃啊！
可是谁会在那什么之后，一觉醒来就吃烧鹅啊！
太没面子了吧！
“我真的不吃。”宋灵舒婉拒道。
浮光偏头看了她几眼，突然抽出剑。
宋灵舒吓了一跳，怔愣地看着她，就见那把锋利无比的剑，用来切片也是相当的快。
转眼间，一盘烧鹅薄片就摆在了眼前。
“”宋灵舒再次咽了咽口水，“既然你这么辛苦，那我自然不能辜负你的美意了是吧？”
她接过盘子就吃了起来，那叫一个满足与快乐，当消灭掉最后一块的时候，才羞涩地抬起头：“有汤吗？吃多了，有点干。”
浮光笑了笑，给她倒了杯茶过来。
宋灵舒咕噜噜喝了几口，才放下盘子，忽然间觉得尴尬，低头抠了抠手指：“还有鹅吗？”
饶是浮光，也不由得惊讶：“还没吃饱？”
“饱了”就是有点尴尬，想找点事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谁知浮光却直接将话题摆在了嘴边：“合欢蛊已经解了吗？”
“解了吧？”宋灵舒也不确定，“还会反复发作不？”
“应该不会吧。”
“好可惜。”
“”
“啊不，我的意思是、是——”宋灵舒慌乱了起来，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时，浮光轻笑一声，而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宋灵舒顿时哑然，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尴尬之情也渐渐消散，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我也觉得挺可惜。”浮光说完，看着她嘴边的笑容，倾身上去吻了一下。
宋灵舒虽然很高兴，但忍不住担心：“一嘴烧鹅味呢。”
浮光：“”
过了一会，浮光问她还要不要继续休息，宋灵舒摇摇头，已经睡得够多了，她现在就想沐个浴换身衣裳。
浮光便将她抱去后山的温泉汤池，宋灵舒泡进去后，好奇地看着她：“你不进来一起泡？”
“我已经换洗过了。”浮光说道。
原本是打算等对方醒了再一起来的，要不是听见宋灵舒突然在梦里喊鹅，她也不至于匆匆忙忙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可是”宋灵舒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感觉合欢蛊好像又复发了？”
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宋灵舒强装淡定地回视。
终于，宋灵舒快要装不下去了，笑道：“我开玩——”
话未说完，周围忽然落下一层结界，她环顾一圈：“这是做什么？”
“以免闲人闯进。”浮光走进浴池道。
宋灵舒得逞地笑了笑，立马缠着她一起鸯鸯戏水
几日后，宋灵舒才发现自己居然又有灵力了。
这事还是在食堂和外门弟子们抢饭的时候发现的，当她一不小心甩开对方，却发现对方已经甩出去几十米后，才恍然惊觉自己体内不知不觉多了些灵力。
及雨当时就竖起了大拇指：“浮光就是厉害，一直想让师尊你重新获得灵力，这不就身体力行地做到了吗？”
宋灵舒：“双修竟然真有此奇效？”
及雨点头：“现如今修真界的道侣越来越多，只要不像合欢宗那样胡来，正统双修的确能增进修为。”
宋灵舒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这时，微尘跑过来：“师尊，师姐喊你过去一趟。”
“去哪里？”
柴房里关着一群女修，宋灵舒一进去，就看见了蓬头垢面的解葳蕤，被五花大绑着，周围的人全是当时在合欢宗的弟子。
“师尊，你想如何处理她们？”浮光问道。
解葳蕤连连求饶：“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我们当真不知道长老将真君劫走，还给她下蛊啊！”
微尘道：“可你们帮她布置了屋子，那些囍字就是你们贴的，我亲眼所见！”
“那是长老的命令，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怎敢违抗？”解葳蕤说着说着，突然往地上一滚，哭爹喊娘地求饶，“以前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真君和你的道侣，求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我们这一次吧！”
宋灵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求你们放过我们这一次吧呜呜呜呜呜”
“不是这句，真君和她的什么？”
“道侣道侣道侣！”
“放了她们。”宋灵舒道，“这么有眼光的人，不应该惨死。”
四位徒弟：“”
“谢谢真君！”解葳蕤忙道。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为了防止以后你们继续作怪，我要废除你们的灵力，你们可愿意？”
解葳蕤为难道：“这恐怕”
“把她们杀了！”
“我们愿意！”解葳蕤立马磕头，“求求各位俊男靓女，快废了我们吧！”
微尘抿起嘴，嘴角笑意都快憋不住了，她悄悄看了眼师尊，发现师尊亦如此，实在忍不住，直接跑出去大笑了起来。
及雨和浮光将这些人的灵力都废除后，解葳蕤却不肯走了，抱着离得最近的宋灵舒大腿哭诉道：“真君，你收留收留我们吧。长老折在你们手里，我们却活着回去，门主定然不会高兴的，而且灵力被废，回去也是要被门逐出门外，求求你们”
浮光突然走过来，把宋灵舒拉开，解葳蕤没有大腿抱了，转头抱着角落里的木棍：“真君和真君夫人都是菩萨心肠，求求你们了。”
“留！”宋灵舒首肯道，“这么有眼光的人，就应该留下来，从外门弟子做起。”
“谢谢真君！”解葳蕤立马带着姐妹们磕头。
及雨溜到宋灵舒身后：“师尊，我能玩玩你的赤炼剑吗？”
宋灵舒正义凛然道：“不可以。”
及雨：“真君和夫人都是菩萨心肠，求求你们了。”
“可以！”宋灵舒刚要取剑，就被浮光按了回去。
“别闹了。”浮光睨了及雨一眼，及雨笑得肩膀直颤。
一行人走出柴房，发觉天色快黑了，及雨问浮光要不要去过过招。
浮光罕见地拒绝了。
“怎么？你还有别的安排？”
浮光讪讪地点头：“我师尊的合欢蛊蛊毒还未清干净”
及雨眼睛一眯，意味深长地在她二人身上来回打转，问向活蹦乱跳的宋灵舒：“师尊，她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宋灵舒已经在期待地搓手手了，牵起浮光的手就准备离开。
“我有解药！”这时，解葳蕤急急忙忙跑出来献忠心，“真君，我有合欢蛊的解药！这是我偷偷从长老的房里偷到的！”
“我不要！”宋灵舒严词拒绝，然后拉着浮光匆匆离开。
解葳蕤：“？？”
解药都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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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拯救修真世界的反派女配（完）
梦貘在道清宗吃得好睡得好, 晚上被及雨带去修炼，白日里就带来给师徒几人rua，经过长时间的逗弄, 样子虽然没有变，但是毛发油光瓦亮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撸梦貘撸多了, 宋灵舒又开始做噩梦了。
依然是亲眼见着发小溺水，并感受到了窒息之感的噩梦。
之前进入梦貘的结界时, 她都没有噩梦, 反倒是现在日子快活的时候, 开始重温噩梦了。
当她挣扎在梦境中时，察觉到有人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用体温温暖着她冰凉的身体。
“别怕，我在呢。”
她泪眼朦胧地睁开眼, 望着浮光, 下意识攀上对方的脖子, 依附且贪恋着对方的温暖。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和双修之后, 宋灵舒发现自己又拥有了不少灵力，起码是金丹期修为了。
她唉声叹气地跟浮光诉苦：“我不想继续修炼的。”
浮光思考片刻, 问道：“那我们就不双修了？”
“不行，双修是要一定要双修的！”宋灵舒正直道，“不就多一点灵力嘛, 我愿意为了修真界的发展壮大出一份力！”
浮光嘴角翘了起来, 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
“你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宋灵舒好笑道，“你这是欺师！”
闻言，浮光挑了下眉, 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腰, 低声笑问：“那师尊欺负徒儿的时候呢？”
“那是教学。”宋灵舒咧嘴一笑。
“师尊,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这时，微尘跑了过来，看见她们两人搂搂抱抱的，立马捂住脸，焦急道，“魔族的人来了，扬言要带走他们的少尊！”
“少尊是谁？”
“就是季风！”
“放肆！”宋灵舒气冲冲地就跟着她出去，“敢来抢我的弟子，我看他有没有命回去！”
浮光看着她们的背影，沉默良久，才跟上去看看情况。
宋灵舒本以为换了季风的血，魔族余孽就不会发现他的存在，可没想到除了血液，还有别的线索。
魔族的长老苟且偷生几百年，四处寻找魔尊散落在外的私生子，还真叫他找着了信物，一路打听，才得知信物的主人正是道清宗的弟子，这才找上门来。
“少尊，你跟我回去吧，往后我们魔族就靠你发扬光大了，你一定要替魔尊报仇啊！”长老拉着季风诉苦道。
“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季风厉声道。
“少尊！你不能弃死去的众多亡魂于不顾啊，复兴魔族，铲除正道，这是你的义务，毕竟你身上流的可是魔尊的血！”
“谁说他身上流的是魔尊的血啊？他流的分明是我的血！”门外传来一声厉喝。
长老一愣，惊讶地望向来人：“你是玄音真君？”
“不错。”宋灵舒施施然走上前，“季风乃是我玄音亲传弟子，何来少尊一言？”
“他母亲曾为魔尊诞下一子”
“死了。”宋灵舒打断道，“那孩子早死在了寒冬腊月里。”
“不可能，他身上还有魔尊留下的玉佩！”长老指着季风身上的玉佩说道。
季风低头看了几眼，这是他母亲的遗物，说是留着让他去找生父的证明，可他并不想做什么魔族少尊，也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有过任何父子之情。
他一把扯下玉佩，往地上扔去，碎成几瓣。
“少尊，使不得啊！”
“诶，你别急嘛。”宋灵舒拦着那长老说道，“这玉佩不过是我送给他们几个弟子的玩物，既然你说是信物，那我这几个弟子岂不都是你的少尊了？”
“你什么意思？”
“及雨，过来。”
及雨茫然地走上前，宋灵舒忽然从他腰间扯下一枚玉佩，与摔坏的那枚别无二致。
“不可能，这不可能！”长老抢过去仔细检查，发现找不出一丝漏洞。
微尘正看的新奇，就听师尊喊道：“尘尘，你过来。”
“来了来了，啥事啊？”微尘刚问完，就看见师尊将手伸到她脑袋后面，跟变魔法一样变出一枚玉佩来。
“你，你看看，这个是你要的信物吗？”宋灵舒扔给魔族长老。
长老：“这这这”
微尘：“这这这”
“你还要吗？我给外门弟子都发了一块呢，自己还留了些”说着，宋灵舒从乾坤袋拿出一大把玉佩，往地上一扔，“你想要多少就拿多少，甭客气。”
魔族长老目瞪口呆地蹲下去，随便捡起几块，都与他所见的信物一模一样，他一脸惊恐道：“你从哪弄到的这些东西？！”
当然是找系统花高价兑换的高级赝品！你个老东西，害我亏这么多积分！
宋灵舒在心里把他从上到下骂了个遍，面上却微微一笑：“我路过人间，瞧着这玩意怪好看的，就给弟子们批发了一些。”
长老：“”
徒弟们互相看看，都一致的保持沉默，免得自己笑出声。
季风也暗暗松了口气。
哗啦几声，魔族长老忽然发了疯一般将面前这些玉佩全部打碎，神色逐渐癫狂：“既然你们都有这信物，好，好！那就跟我一起去魔族吧，呵呵呵呵呵哈！”
“不好，快闪开！”宋灵舒立马往旁边一闪，转眼却发现自己的徒弟们已经一起围攻了上去，显得她这个师尊好没用哦。
尽管她现在灵力不足，但在理论上来说还是很强的，一边观察着敌人的出招动态，一边不忘指导弟子们用什么阵法，好一个修真界王语嫣。
魔族长老毕竟在百年前曾受过重伤，面对这四个新起之秀的联合攻击，也并未能占到半分便宜，何况还有人在一旁干扰他。
“攻他下盘，让他变太监！”
长老下意识夹紧腿，然后腹背就受到了重击。
“漂亮！”宋灵舒兴奋道，“再薅他头发，让他秃让他秃！”
长老一惊，分神去摸了下自己的脑袋，胸口就中了一剑。
“真漂亮嘿！”
“啊啊啊啊我今日就要杀了你们！”长老突然张开双手，无数邪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头发都披散开来，双目赤红，“玄音真君，拿命来！”
“师尊小心！”浮光惊慌道。
下一刻，这些聚成一团的黑气就直奔一个方向而去，最后消失在宋灵舒手上的武器里。
只见那机器轰隆隆的吸走这些黑气，看不出是个什么古怪玩意。
徒弟们：“”
长老：“”
“师尊，这是什么灵器？”及雨问道。
“吸尘器！这就叫——科技修仙！”宋灵舒吸完所有邪气后，空气都变得干净了，她耀武扬威地撑着吸尘器，“来呀，还有什么招都试出来吧！”
长老都傻眼了，气场都淹没在消失的黑雾里了，只好继续与他们作战。
“季风，小心！”微尘惊道。
局面再次发生变化，长老抓住了季风，扼住他的喉咙，仰天大笑起来，开始叽里咕噜地说着他和魔族的生死问题。
反派死于话多，宋灵舒都懒得听他这些废话，而是死死地盯着站在他们身后的浮光。
根据距离和行动推算，只要浮光上前，就能牵制住对方，其他人再联手将季风救出来。
所有人都在等浮光的行动，宋灵舒的心可谓是吊到了嗓子眼，这应该就是快结局的走向了，如果浮光还打算按照以前的计划，这会就会装偷袭失败，然后让季风被带回魔族，接下来就是仙魔大战，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结局
浮光，会怎么做？
宋灵舒想了想，忽然双手举到头顶，然后冲浮光的方向比了个心。
“够了！枉你们还是正道人士，都这时候居然还想色.诱我？！”长老怒气冲冲道，顿了顿，又道，“既然如此，你便过来，我带你一起回魔族，咱们多生些孩子，一样能——唔！”
在他废话的时候，浮光已经行动了，用最快的速度闪移过去，她甚至都没顾及大家要联手的意图，一把剑直直地插.入了他的身体。
长老身体一僵，低头看着从胸膛里贯穿出来的剑，嘴角渗出一行血。
“一起上！”及雨一声令下，季风立马从他手中逃出来，微尘迅速冲上过去补了几刀。
最后众人合力这老东西给收拾了。
解葳蕤跟着一群弟子进来抬尸的时候，差点吓晕过去，总觉得这是故意让自己来看看与她们这群人作对是什么下场。
经过院子时，她看见宋灵舒等人，立马表明衷心：“真君，你放心，往后我生是万林峰的人，死是万林峰的鬼，一定会忠于道清宗忠于你！”
浮光皱眉：“说完了就赶紧下山去。”
“是。”解葳蕤看了一眼宋灵舒，见她正埋头认真给浮光包扎伤口，临走时不忘拍拍马屁，“真君，你一定能与浮光师姐长长久久的！”
宋灵舒笑了笑。
“嘿，那我呢？”微尘笑嘻嘻地指着自己。
“你也一定能与及雨大师兄天长地久的。”
“去你的，你有本事别跑啊，我打不死你！”微尘提起剑就追了出去，留下众人大笑。
这件事之后，宋灵舒就告知掌教真人，修真界大概还有一些潜藏的魔族余孽，企图搅乱三界秩序，于是掌教派了不少人出去寻找魔族人士。
外面纷纷扰扰，有人生有人死，修真界从来不缺热闹，不过这些都与退休养老的宋灵舒无关了。
她彻底变成了咸鱼，不再收徒，而是由及雨接替她传道授艺的职责。宗里的大小事务彻底交由浮光来管理，浮光也成了众望所归的下一任峰主。
微尘和季风这对小情侣决定听从师尊的话，一起出去多历练历练，还有更多的机遇在等待着他们。
临行前这一天，微尘和季风前来道别，正好碰上及雨和浮光在院子里吵闹，便问一旁看戏的宋灵舒：“这次又是在因为什么争吵啊？”
“因为这个。”宋灵舒指了指地上的吸尘器。
之前亮出吸尘器后，这些徒弟们显然都对这高科技玩意产生了不该有的敬意，问她是从哪得到的宝贝，她就只能胡编乱诌说是道清真人传给她的独一无二的宝贝。
于是就被及雨和浮光惦记上了。
及雨说自己每天带徒弟好辛苦，应该要玩玩这灵器。
浮光更是在夜里理直气壮，说你既然把道清真人的心经都传给了我，这灵器自然也是要传给我的。
奈何宋灵舒压根不敌美人计，很快便答应把吸尘器送给浮光。
这给及雨气的，动不动就来找浮光比试，只要赢了就让他玩几天。
这不，两人这次又在定几局定胜负。
“他们好无聊哦。”微尘吐槽完，转头拿出十几个剑穗，询问道，“师尊，你帮我挑挑，哪个剑穗更配我的剑，和我的气质？”
两人认认真真地挑了起来，最后选了个季风极其无法理解其审美的剑穗，他自己挑了一个白色的递给她：“还是用这个吧。”
“我不！你选的难看死了，这是我的剑，我要自己装扮它！”微尘道，“才不要跟你的剑一样光秃秃的呢，我要让我的剑成为剑界最靓的！”
季风：“那你把这些都带上，每天换一个。”
“我嫌累！”
“我帮你带。”
“好啊，那你再帮我带这些。”微尘直接从乾坤袋里取出两个大包袱。
“好。”
“咦——好酸臭！”宋灵舒嫌弃地离他们远一点，一跃到树上，看看这边小情侣吵吵闹闹，再看看那边及雨和浮光乒乒乓乓，她笑了笑，惬意地躺在枝丫上晒太阳。
这就是浮光临死前浮现在眼前的场景吗？
是挺不错的。
“师尊。”
宋灵舒撩起眼皮，看着浮光也跃了上来，表情有些沮丧，笑问：“输了？”
浮光：“我让他的。”
宋灵舒噗嗤一声乐了，转头看着及雨兴高采烈地拿着吸尘器，在院子里到处吸灰尘和落叶，乐不可支：“没事，让他拿去玩。”
浮光在她身边躺下，抬起手，看着指缝中渗出来的阳光，然后握住拳，在她脸上洒了洒。
“这是做什么？”宋灵舒扭头问她。
“阳光挺好的，送你。”
宋灵舒莞尔一笑，将手插.入她的指缝中：“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浮光沉吟不语，这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放松，以及注入心扉的温暖，也许今日的阳光太温暖，也许是对方眼底的温情快要将她淹没，让她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想要守护这份笑容的愿望，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
她注视着她的眼睛，眉眼微弯：“那就再送你，平淡惬意的好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世界over！下一个世界民国背景，民国文十有九悲，但是咱这路子也是走不了悲情路线了。刚码完这张，所以还没想好下个世界的小文案，大概率是：目中无人大小姐X倾国倾城名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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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拯救民国文的凄惨女配（1）
这次依然是在时空屏蔽器里呆了很久很久。
由于修真界的寿命无限长, 宋灵舒在百年之后，只能在系统的帮助下死遁了，原以为她走之后, 浮光便会继续修炼去追求她成仙的夙愿，谁知浮光将她的尸体放在冰棺里存放着, 四处寻找重生之法，接连失败后, 最后竟自毁灵力, 二人长眠于凌寒宫。
在屏蔽器里的日子一如既往的空洞麻木, 直到彻底将情感保存好，才投身下一个任务。
还未睁开眼，宋灵舒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道婉转的歌声，听不清唱什么的是什么曲, 倒像是收音机里传出来的。
她还以为是谁在播放电视呢, 一睁开眼才发现屋里站着好几位丫鬟, 不是古代装束, 而是留着长长的辫子，上身宽松的蓝布长袖, 下身黑色长裤。
再环顾一圈，看清屋里的布置后，确定这里是民国时期的豪华小洋房。
在她清醒之后, 系统就马上把这个世界的信息传送了过来。
民国故事, 十有九悲，这一个世界亦如此。
上海滩十里洋场，能人倍出, 燕家创办多家实业, 成了首屈一指的富商, 一时间风头无两。
男主燕西城便是燕家次子，生得风流倜傥，不爱商场爱情场，浪荡又多情。交往的女人数不胜数，却不想栽在了一个清纯冷艳的女大学生手里。
那女学生对他爱答不理，多次唾骂他的纨绔行径，然后终究难敌诡计多端的男人，在不断的浪漫招数下，两人很快便正式交往了。
然而交往后还有诸多问题需要磨合，燕西城渐渐对她的节俭朴素展露出不耐，她无法在交际场与他跳一支探戈，更没有任何浪漫细胞，白月光就这样成了白饭粒。
这时，他遇到了生命中第二个重要的女人，一位梨园名角，身姿婀娜，曲调成韵，满目皆是风情，一颦一笑都沾染着数不尽的春意。
于是他又心动了，隐瞒自己已有女友的事实，重新满腔热情地开始追求她，并邀请她到家中做客。
然而真相迟早会被揭发，当两个女人发现对方的存在时，才发现自己是多大的笑话。
没过多久，女学生便消失在了上海，不知所踪。燕西城突然悔悟，跑遍全国去寻找她的身影，然而始终没有找到。
而这位名伶，因丑闻而沦为整个上海滩的笑话，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戏台上。战火纷飞时，因为替路上的孩子挡枪.火，而丧于无情的战场上。
“四小姐，你醒了？”丫鬟提着一双黑色小皮鞋过来，放在床边，伺候她穿鞋，“今儿午睡只睡了十分钟呢。”
宋灵舒含糊地应了一声，仔细打量着这公主一般的房间，摸了摸真皮床垫，穿上鞋后，来到梳妆台前照了一眼，头发是当年很时兴的发型，波浪电烫卷，扎在脑后很显精神俏皮。五官精致，双眼灵动，只是这双眼睛很少正眼瞧别人。
这便是燕家四小姐，燕西枝。
燕家家主除了有从小就定亲的正房太太，后面又接连娶了三房姨太太。
燕西枝便是大房所出，上面还有个嫡亲哥哥。母亲幼时吃了不少苦，亏待了身体，生下她后不久就过世了。
她相继被二房三房都接过去养了一阵子，然而关系一直都不好，她嘴上不饶人，经常与她们吵架，连带着与二房三房所出的子女关系也不好。
男主角燕西城是三房所出，排行老二，还有个二房的女儿，排刚老三。
燕家人不少，但燕西枝就是谁也瞧不上，大哥虽是一个妈生的，但窝囊得很，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二哥燕西城就是个纨绔少爷，亏得父亲还想将家业都交给他呢，迟早得把这个家败光。
三姐更是无用，一门心思只想嫁给一个平庸的车夫，真是脑子让虫蛀了。
哥哥姐姐们都这么嫌弃，更别提上面那几房姨太太了，成天不是打麻将听戏，就是互相攀比争风吃醋。
现在这家里又多了一个女人，更是热闹了。
燕西城将名动上海的童八月请进了宅里，美其名曰是交流戏曲，住进了最宽敞舒适的客房里，丫鬟下人们都争相去偷看这位名角。就连姨太太们都禁不住好奇心，前去攀谈，附庸风雅。
童八月初来燕家，就受到了贵宾待遇。
只有一人例外。
那就是燕四小姐。
两人第一次撞见时，自视甚高的燕四小姐就轻蔑一笑，将眼前这位美人贬的一文不值：“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大好岁月，却卖弄风情，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老去吗？”
童八月当时笑容就僵住了，却还是保持基本的礼貌，微笑道：“人老，声音却不会老，四小姐，我是唱戏的不假，可我不是卖身的，请不要把我们混为一谈。”
燕西枝在她和燕西城身上来回转了一圈，讥笑道：“迟早的事罢了。”说完也不顾这二人的脸色，精神抖擞地出门去了。
自打那以后，童八月是能避就避，如果避不开，也不会任由她辱骂，于是两人结了仇，燕西枝没事就去找她的麻烦，话里带着刺，笑里带着刀。
“小姐，那位角儿又在吊嗓子了。”丫鬟明褒暗贬地笑了笑，给宋灵舒梳头，“要过去瞧瞧吗？”
“瞧瞧吧。”
宋灵舒发了一会呆，实则是去找系统聊天了：【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女配因为错陷燕西城的情网中，从而导致自己身败名裂，断送了最热爱的事业，又惨死战场，所以这一世，她希望自己不再爱上任何男人，成为大上海最好的青衣。】
宋灵舒：【明白。你再给我算算现在有多少积分了。】
系统：【674分。】
宋灵舒：【不错不错，虽然慢，但是很快就要积到一千分了。】
系统：【你要是不兑那么多有的没的，早就有一千了。】
宋灵舒：【你在教我花钱？】
系统：【不敢。对了，我要请假三天。】
宋灵舒：【干嘛？婚假还是丧假？】
系统：【不是！是上面要开会，就我们那个突然消失的高管，有下落了。据可靠消息称，她很可能去了快穿系统的小世界里，所以要开会商议如何找她。】
宋灵舒：【她去小世界干嘛呀？巡查你们的工作吗？】
系统：【！！你提供了一个很有可能的答案，她会不会就是来微服私访，暗中检查我们的工作的？不说了，我去开会了！】
系统短暂地离开了她，她回过神，起身跟丫鬟一起出了房间门。
燕家前面是小洋房，欧式风格，精致体面。从洋房后门出去，经过一段青石板路，便会看见古色生香的老宅，这里才是燕家的主宅，祖父一辈就是在这里居住。
现如今是女眷们的住所，包括燕西枝的三姐。
但燕西枝却和大哥二哥一样住在前面的洋房里，这是她据理力争后的结果，她自认为自己并不输于这两个哥哥，若非生为女儿身，她一定能接过这偌大的家产。
当然，即使身为女儿身，她也在惦记着这份家产，只是困难许多。
刚踏进门口，就在堂屋里听见婉转的嗓音如泣如诉，余音绕梁。
宋灵舒抬起头看了看，随后径自往西走去，在一道长长的回廊下，看见了童八月。
一袭绯色旗袍，包裹着曼妙的身体曲线，旗袍虽款式相当，但细节之处却有不少差别，正如这穿旗袍的人一样，胖一分瘦一分，高一寸矮一寸，那穿出来的效果都会有所区别。
童八月纤细高挑，身材匀称，一双修长的腿半遮半掩，正是将旗袍的“犹抱琵琶”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在她惊叹于对方的身形时，童八月已经停了嗓，踩着高跟鞋，步伐轻慢，缓缓而至，抬眸望过来。
宋灵舒这才看清她的容貌，并非常见的大眼睛，而是狭长眼型，浅浅的双眼皮，导致她看人时，自带一股劲儿，很难有人能同时呈现出傲然与风情的气质。
女娲在造人的时候大概还是有几分偏心的，宋灵舒这么想道。
“吵到四小姐了？”童八月的声音就似这八月的阳光。
宋灵舒听得熨帖，谁知刚翘起嘴角，童八月就似笑非笑道：“还是又来找我话茬子？”
宋灵舒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对方又抢先一步：“你昨日说我吵你午觉，今儿我特地来这么远的地方，又把你吵到了？”
宋灵舒沉吟片刻，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就被她打断：“既然四小姐来了，那我走就是，不吵你的慧耳。”
等对方与她擦肩而过时，宋灵舒才匆忙抓住她胳膊，啧了一声：“你这人，是不是不会听人说话？”
童八月眼波一转，拿余光睨她：“哪里，我不过是怕四小姐一开口就骂我卖弄风骚罢了。”
宋灵舒咳了一声，放开她，双手举在耳边，耸耸肩：“行吧，那你走吧。”
童八月狐疑地看了她几眼，以往这时候，她不趁机奚落自己一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次居然这么快放人，说不定又是在打什么小算盘。
“我不走了。”童八月挺直了脖子，“西城邀我来燕家，是来做客的，不是来看你脸色的。后日是你父亲六十大寿，他老人家特意请我上台，我看你是不是还要破坏你父亲的寿宴？”
“那你就请便吧。”宋灵舒往旁边椅子一坐，背靠着栏杆，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要练嗓吗？继续啊，可别耽误我父亲的正事。”
童八月回到原来的地方，刚吊起嗓，就看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也不知在琢磨什么，她一时有些担忧，声音就没发好，立即收声，沉默地看着她。
宋灵舒双手环胸，倏地笑了一声：“也不过如此嘛。小玉，去，给我拿本书来瞧瞧，咱们就在这晒晒太阳。”
“是。”小玉笑嘻嘻地取书去了。
童八月扫了她一眼，没再争辩，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当她不存在一般，认真练声。
这一练便是三个多小时，童八月喝了口花茶，瞥见宋灵舒手里捧着一本书，耷拉着脑袋，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经过她身边时，童八月突然脚步一顿，惊奇地看过去，发现她似乎是睡着了？
“四小姐。”
“四小姐？”童八月戳了下她的肩膀，宋灵舒便往前一栽，差点撞上她肚子，幸好她及时拦住。
“燕四！”
宋灵舒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地醒过来，抬头望着她，装腔作势地笑：“呵，有的人呀，表面四小姐四小姐的，私下原来都直接叫燕四了啊。”
童八月没好气地将她推回去，转身就走。
宋灵舒望着她的婀娜多姿的背影，又打了个哈欠，心道：走那么快干嘛？这就忘了你的梦想啊？
宋灵舒决定为她的梦想添砖加瓦。
吃过晚饭后，童八月收到三姨太的邀请，约她一起打麻将，她其实是想拒绝的，可是拒绝多次总归不太礼貌，正琢磨着借口呢，房门口突然又挤出来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童八月脸色微顿。
“我来看看你练的怎么样了，后天准备唱什么曲目？”宋灵舒直接挤进了房间。
“不好意思，麻烦你跟三太太说一声，我和四小姐有要事相商，就不过去了。”童八月跟三房的丫鬟说道。
“好吧。”丫鬟看了宋灵舒一眼，不敢跟四小姐还嘴，只好无奈地离开。
童八月这才转身问道：“四小姐不是一向对戏曲嗤之以鼻吗，怎么还特地来问这个？”
“我这不是为大局着想吗？后天燕家做东，大宴宾客，你要是出糗了，岂不是丢我父亲的脸，让我燕家难堪吗？”宋灵舒道。
“你放心，我童八月绝不会在台子上出糗。”童八月道。
宋灵舒点点头，随后拿起一本书，继续翻开，竟是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童八月心情复杂，想把她直接轰出去，可也知道这人要是铁了心找麻烦，那是拦不住的。
正好她夜间也是要练练曲的，也有心叫她听听自己的曲子并非靡靡之音，于是她又练了两个多小时。
夜色深了，童八月回头道：“四小姐，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回——”话音一顿，她看着手捧本书、耷拉着脑袋的人，不由皱眉，“你怎么又睡着了？我唱的就真这么助眠？”
宋灵舒立马抬起头，讪讪一笑：“不是，这本德文书太难了，而且屋里不够亮，我不凑近看都看不清。”
童八月：“也许是你该去配副眼镜了。”
“再说吧。”宋灵舒起身告辞。
隔天，童八月再次在屋里迎来了不速之客，她正梳头呢，看着镜子里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四小姐，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督促督促你，大清早还有功夫梳头，我看你是一会不练，懒劲又犯了。”宋灵舒蛮不讲理地说。
“”这口气可真像她师父。
这时，门外又进来几个下人，捯饬着桌上的琉璃台灯，她问道：“他们是在做什么？”
“那盏灯坏了，得换个新的，这样我看书就不会伤眼睛了。”
童八月刚点头，随即一愣：“什么意思？你还要来这里看书？！”
“你有意见？”宋灵舒嚣张地扬起脑袋，用鼻孔瞧她，手指在空中划拉一圈，“这儿可是燕家，我四小姐想去什么地方，谁拦得住我？”
童八月：“”
宋灵舒装完逼，还得继续维持人设：“行了，你继续梳头吧，真是没眼看。我去重新找本书，等会就过来。”
童八月：“”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做核酸来晚啦，评论区别忘了有红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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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拯救民国文的凄惨女配（2）
清晨的阳光落在窗边, 桌面上也略过一层浅浅的光，瓷杯的边缘被人摩挲着，光晕在手指上来回跳跃, 像是在进行什么有趣的游戏一般。
宋灵舒看了一会书就觉得烦闷，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桌上的空茶杯, 时不时看一眼童八月。
童八月今早只是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开了一会嗓, 便穿上一双高跟鞋, 拎上小巧精致的手提包, 转身出门。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坐在椅子上的人质问道：“你要去哪？练这会就完事了？未免太松懈了吧？”
童八月回过头，皮笑肉不笑道：“四小姐衣食无忧，可以每天晒晒太阳看看书, 还有空找别人的麻烦。我与四小姐不同, 我得去挣钱, 才能叫人看得起。”
宋灵舒听懂了：“你要去戏班？”
童八月不置可否, 轻慢地转回头，目不斜视地走出燕公馆的大门, 坐上黄包车，来到了如意班。
班主是她的师父，八岁起她就跟着师傅学唱戏, 一天起码练十个小时, 天寒地冻的日子也不能停，手上长满了冻疮，也要坚持着练身段形体。与她一起拜师的十几个孩子, 除了玉凤, 其他人都相继离开了。
她一走进院门, 玉凤就笑嘻嘻地将手里的绢布往她身上一扔，迎了上来，打趣道：“你个死没良心的，去燕公馆享少奶奶的福了，怎么还有空回来唱戏啊？”
“你别胡说，我只是去做客，明儿还要在燕老爷寿宴上上台呢。”
“哟，还不好意思了？这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燕二少爷啊，分明是相中你了，这是请你去燕公馆感受感受做少奶奶的滋味呢。”
“你还说，小心我闹你了啊。”她伸手去抓玉凤，玉凤笑着往里面跑，一不小心撞到了班主，立马停了下来。
“师父。”二人一同喊道。
“嗯。”师父只是看了她们一眼，既没有批评她们胡闹，也没有对童八月去燕公馆暂住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说道，“去检查检查衣服吧，吃完午饭就开始上妆。今晚司令也要带着家人过来看演出，不要露怯。”
“好。”两人点点头，这才去为今晚的演出做准备。
上妆的时候，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孩，说是跑腿送东西的，留下一大簇香槟玫瑰和翡翠玉镯就跑了。
“哟，这镯子瞧着不便宜。”玉凤拿起晶莹剔透的镯子观赏了一会，“又是燕西城的杰作吧？人都跑天津去了，还不忘给你送礼，当真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呢。对了，他什么时候回来？明天你要唱新戏，他能赶上明天寿宴吗？”
童八月正在描眉，闻言一顿，嘴角微弯：“能，他被燕老爷催去天津收款子，说是会赶回来的。”
“瞧你们这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真是叫人酸死咯。”玉凤拿过油彩，给她抹腮红，笑问道，“怎么样？去燕公馆住这小半个月，感觉如何？”
“燕家人挺好的。”童八月顿了顿，“就是四小姐总和我过不去。”
玉凤听她捡起几件小事说过后，叹道：“那四小姐是留过洋的，骨子都透着傲，听说只爱看白人演的百老汇，听那洋人发明的留声机，自然是瞧不上咱们这一行的。”
童八月微微皱眉：“那不就是崇洋媚外？有什么好神气的？吃过几碗洋饭，就瞧不起咱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了？”
玉凤哈哈笑了起来，随后又有些落寞：“不过你也谨慎小心些，你现在有人捧，自然就会有人想踩你一截，别人愿意高看你两眼就是运气，瞧不上，那也只能认栽。”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童八月起身，穿上戏袍，挥一挥衣袖，“凭什么她多读几年书，就瞧不起我们唱戏的，她一门外汉，又岂知咱们曲中有真情，袖里有乾坤？依我看，她才是枉为读书人！”
“说得好！”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好声。
童八月和玉凤一愣，同时看向门口，就看见被她们骂得正欢的燕四小姐大摇大摆地踏进门口，穿着一身轻便的洋装，上身白色蝴蝶衬衫，外面披着一件棕色马甲，下面是一条棕色长裤，脚踩一双黑色长靴，好不神气。
见她突然到访，童八月登时拧眉：“你怎么来这里了？”
“你落下东西了。”宋灵舒伸出一个拳头，示意她来接。
童八月狐疑地看着她，缓缓伸出手，两块银元就落进了她的手心。
童八月：“？”
“你早上走得急，我只好大发善心给你亲自送过来，谁知就听见了这一出呢。”宋灵舒笑道。
玉凤冷汗连连，忙给童八月使眼色，示意她打个马虎眼，这事便过去了，可谁知童八月却道：“我又没说错，四小姐若是觉得不顺耳，大可不必凑上来偷听。”
玉凤在心里挠墙，生怕这二人打起来，耽误晚上的正事，又怕影响以后的妯娌关系，忙打断她们的对话：“燕四小姐突然来访，除了送东西，还有别的事吗？要不先喝口水？”
“不用了，我只是顺便路过，来看一眼而已，还有别的事要做呢。”宋灵舒冲她笑笑，目光划向童八月时，暗中打量着她的妆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她刚刚冲我笑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点瘆得慌？”待她离开后，玉凤抱着童八月的胳膊战战兢兢地问道，“她会不会报复我们？”
“要报复也是冲我一个人。”童八月道，“你就放心吧，快去换衣裳。”
走出戏院大门后，宋灵舒搓了搓脸，这才压住眼里的惊艳之色，坐上小汽车去司令家了。
司令家的小儿子和她曾是同学，后又一起去英国留过学，回国后就一直保持友好联系。今日送帖子过来，说是得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邀请她去府里瞧瞧。她左右无事，便同意了。
同学叫付臻，是个贪玩的，一见到她，就马不停蹄地带着去瞧鹦鹉了。
“伊丽莎白，说声恭喜发财。”
“毅力。”
“是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
“说声发财。”
“发财。”
“看到了没！它会说话！”付臻兴奋地指着它问道。
宋灵舒在一旁吃下午茶，头也不回地点点头：“嗯嗯，听到了，说的真好说的真棒说的呱呱叫。”
伊丽莎白：“呱呱。”
“不要学这个！”付臻逗完鸟，晃晃悠悠在她对面坐下，欲言又止，在椅子上扭捏了半天。
“屁股不舒服？”宋灵舒抬眸问。
“不是，我就是想打听打听”付臻环顾一圈，忽然小声问道，“你二哥和童八月真的在一起了？”
“你问这个干嘛？”宋灵舒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想追她？”
付臻红着脸点点头：“你觉得我有机会吗？她会看上我吗？”
“够呛。”宋灵舒放下杯子，“你还是换个人追吧。”
“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付臻撇撇嘴，“怎么说我爸也是司令。”
“我爸还燕正刚呢。”
付臻无话可说，憋了半天，才坏坏地笑：“你不是讨厌你二哥吗？你帮帮我呗。”
“怎么帮？”
“帮我破坏一下他们的感情。”
宋灵舒向后一靠，被阳光晒得睁不开眼睛，眯起眼，暗示道：“你表姑父那里的邀约”
“我来邀请！”
“成交。”
燕正刚这两年开始逐渐将手里的产业交出去，重工业都交给了上面两个哥哥，只有一个刚创办不久的报刊杂志社被冷落许久，最后被燕西枝央求到了自己手里。
燕西枝打算邀请一些名人文豪做个专栏访谈，她想一开始就做出轰动的效应，所以邀请了几次当下最知名的文豪，可惜对方从不接受任何访谈。恰好这位文豪是付臻的表姑父，所以燕西枝才和这愣头青一直保持着联系。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喜欢上童八月的吗？”付臻问道。
“不好奇。”宋灵舒起身去逗鸟，“来福，说句吉祥话听听。”
付臻：“它叫伊丽莎白！”
傍晚时分，宋灵舒本要告辞离开，谁知付臻却又邀请她一起去吃饭听戏，她一愣：“童八月的戏？”
“是啊，去吧，顺便帮我创造创造机会。”
“行吧，我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去瞧瞧，你也知道我是多不喜欢这个的。”宋灵舒为难道。
“这我当然知道，你放心，表姑父的事我一定尽心尽力帮你搞定！”付臻刚说完，就见她急不可耐地钻进了汽车，心说就这么想见我表姑父啊？
司令一大家子人都去了，大家对她也很熟悉，互相寒暄几声就一同进了雅间。前面是其他人在唱戏，一直到童八月出场的时候，一二楼才爆发出喝彩声。
付臻兴冲冲地拉着宋灵舒去了走廊上，趴在栏杆上，嘴里溢满了赞美之词。
宋灵舒靠着柱子，双手环臂，全程只关注着童八月的表演。她承认，她对戏曲的了解不够深，也没有特别的鉴赏力，但不知为何，今晚站在这里，看着台上行云流水一般拂袖走步的女人，用最浓烈的妆容，唱出一个人的一生。也许魅力就在于那眼波辗转间，细微的表情变化再加上宛转悠扬的嗓音，动辄便是喜怒哀乐的变化，令人叹为观止。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就昨日监督童八月一天下来，她就发现对方练了那么久，其实拢共就那么一段词，但要练到停顿、间奏和表情都要统一，是十分难的一件事，还极其需要耐心去揣摩和练习。
同样是从艺工作者，宋灵舒自愧不如。
“好！再来一曲！”台下的人十分捧场。
宋灵舒回过神来，才发觉已经结束了，不由得有些意犹未尽，她看着童八月走下戏台，才回到房间。
不一会，班主就带着几位卸了妆的演员来到包间，给司令问好。
童八月一一打过招呼，待看见宋灵舒时，脸上笑容不变：“燕四小姐。”
宋灵舒颔首，撑着脑袋，看她的一举一动。
童八月艰难地应付完一场应酬，回到后台，刚坐下，就听见玉凤说：“好险，我刚刚还以为四小姐会当众给我们难堪呢。”
“不至于。”童八月道，“她应当还是晓得顾全大局的，再怎么也不能破坏司令的饭局。”
“也对，对了，那个小少爷好像也想捧你，刚刚还跟班主打听你上台的时间呢。”
童八月换好衣服，转身离开，却不想在门口被人堵住了。
“童小姐，你好，我叫付臻。”付臻堆起笑脸道。
童八月一怔，往后一退：“付少爷来这里做什么？司令还在前院呢。”
“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付臻笑着挠挠头，“不知道你肯不肯卖我个面子。”
童八月不知说什么好，瞥见院里还有个人影，像是在看热闹，她喊道：“四小姐，你打算怎么回去？不知能否与你一起搭个便车？”
宋灵舒笑了一声：“行啊，只要童小姐愿意，不嫌弃我坐的是洋车。”
童八月嘴角一撇，在应付付臻和燕西枝之间，她宁愿选择后者，大不了装耳聋，她礼貌地婉拒付臻：“天色不早了付少爷，我得回去休息了，改日见。”
付臻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然后看向宋灵舒，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宋灵舒笑着低下了头，不巧就看见童八月走过来时，纤细的手腕上多了块玉镯子。
“不好看。”
童八月一顿，顺着她的视线才明白她是在说镯子，皱眉道：“哪里不好看？”
“哪里都不好看，不衬你。如果是别人送的，那就更不合适了。”
童八月到底也没忍住，问：“有什么不合适？”
“你瞧这水色。”宋灵舒将她的手抬起来，指着镯子说，“这水色一看就是被人佩戴养过好些年的，你想想原来的主人会是谁？”
童八月沉吟片刻，一下就想到了答案：“三姨太？”
“这是她的嫁妆之一。”宋灵舒说。
童八月微微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镯子。
“这么贵重的镯子，你敢收吗？”宋灵舒低声问。
童八月抬眸看了她一眼：“我收与不收，都与四小姐无关吧？”
“我只是不喜欢心口不一的女人罢了，你若是爱钱，大可以直接坦诚爱慕我二哥的钱财你是这样的女人吗？”宋灵舒问道。
“就算我说不是，四小姐也未必会信吧。”童八月气的转身离开，出门就直接找了辆黄包车。
宋灵舒坐着洋车，就慢悠悠地跟在黄包车旁边，趴在窗上笑眯眯地看着她：“想要坐车吗？想要就嫁给我二哥，你就要什么有什么，也不用唱戏了，唱戏这么辛苦，还要给司令陪笑，多累得慌，不如做阔太太轻松，每天喝喝茶，也不怕打牌没人，他迟早会再娶二姨太三姨太进来陪你”
“你闭嘴！”童八月气得牙痒痒，“你管我做什么，行，你就不喜欢听我唱戏是吧，我非要唱给你听，我吵死你！”
“谁怕谁？”
童八月冷哼一声。
回到公馆后不久，付臻就派人把鹦鹉送过来了，说是给她的谢礼，方才他可是亲眼看到宋灵舒如何拆她二哥的台，这个鹦鹉就算小小礼物。
宋灵舒逗了一会，教它说了几句话，就提到了童八月的院里。
笃笃笃——
童八月打开门，一见是她，脸拉的老长，也不主动问话了，双手抱臂，看她又要玩什么花样。
宋灵舒垂眸，看见她手腕上光溜溜的，笑了笑，将鸟笼放在面前：“这个给你。”
“给我做什么？”童八月不明白她这是做什么，示好？
“跟你一样吵，我估计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你好生照看着吧。”宋灵舒说罢，就将鸟笼塞她手里，匆匆离去。
“我不要，喂！燕四！你把它拿回去！”
“八月好，八月真漂亮。”鹦鹉突然出声。
童八月猛地看向它：“你会说话？”
“是的，八月吉祥，八月如意。”
童八月眉毛一挑，新奇地带回房间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来福。”
她轻笑了几声：“来福，你多大了？”
“八月好，八月真漂亮。”
“你这么可爱，燕四为什么要把你送过来？”
“八月吉祥，八月如意。”
得，说来说去，就会这么几句话，不过也挺好玩的，她逗弄得开心，甚至都忘了去揣测对方送鹦鹉的目的。
翌日，天色还未亮，童八月就听见一道聒噪的声音：“唱戏唱戏，八月唱戏！”
她略显烦躁地睁开眼，和鸟笼里的鹦鹉大眼瞪小眼。
“八月唱戏！唱戏唱戏唱戏唱戏唱戏唱戏”
“”
真的好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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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拯救民国文的凄惨女配（3）
一大早, 燕公馆就热闹得很，丫鬟下人们进进出出地为晚上的寿宴忙碌着，姨太太们也早早起来梳洗打扮, 不停地换衣裳，化上最好看的妆容。
住在客房里的童八月都能听见那边姨太太们催促丫鬟的声音, 她无奈地笑了笑，拧着毛巾擦脸, 房里的鹦鹉又开始叫唤：“童八月, 唱戏咯。”
“来福, 别吵了，小心她们把你捉去煲汤。”童八月将手指上的水珠弹到它身上去，然后戳了戳它的脑袋，“是不是燕四教你这么吵的？嗯？”
来福：“八月好, 八月真漂亮！”
童八月：“……”
一张鸟嘴太厉害了, 每次都能在抛弃它的边缘悬崖勒马。
因为下人们太过忙碌, 童八月自然也不好意思让她们替自己准备早饭, 正好要去戏院接师父和玉凤他们过来，便拿着荷包出门了。
走到最近的一家集市上, 大清早就支满了早点摊子，煎炒烹炸样样俱全，她站在包子铺前, 隔着热气腾腾的蒸笼, 一边掏钱一边说：“一个素菜包和油条，再来一杯豆浆。”
“好咧。”老板娘收钱的时候，忍不住惊叹, “哎哟姑娘长得可真俊。”
童八月莞尔一笑, 这里的人都不认识她, 愿意听曲的人首先得付得起票钱，可不是寻常人家能随便欣赏得起的。也难怪说这一行总叫人看不起呢，外人瞧着，可不就是专给权贵富人们提供乐子的嘛。
她喟叹一声，接过包子，转身去找位子坐下吃早点，没走几步就看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那燕四小姐竟然和几个凑桌的人坐在一张小桌上，一边吃着小笼包，一边和同桌的男女老少聊的正欢。
这又是干嘛呢？
就在她疑惑之际，对方的视线忽然飘过来，和她撞了个正着。好巧不巧，环顾一圈，只那一桌还有个空位……
“嚯！今儿我这位子是坐对了。”一个穿着抹布粗衣，光着膀子的壮汉看着童八月入座，憨厚地笑着摸了下脑袋，“大清早就大饱眼福两次了。”
同桌人都笑了起来，童八月尴尬得不知该不该坐下，宋灵舒转头就继续跟大哥聊天：“你女儿现在在哪上学呢？”
童八月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全讨论起孩子的就学问题，这才安静地吃早餐，全程都没有搭理过宋灵舒，不过却将她们的对话都听进去了，堂堂燕四小姐居然在打探这些底层人民的衣食住行问题。
这些人没聊多久，就相继离开去上工了。童八月这才问道：“你找他们打听这些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他们。”宋灵舒笑着冲路边卖报的小男孩要了几份报纸，指着上面的新闻说，“这一份，上面每天都是国际局势，这一份是国家政策，而这一份，全是些政客们的花边新闻。这些啊，都与这里的人无关。他们并不关心对外政策，也不好奇那些空谈的理论，他们只在乎生活，和眼前的小事。”
“所以？”
“所以我打算将报刊分为两种，A刊保留原来风格，吸引知识分子和权贵阶层，B版展现民俗日常，比如哪个百货超市搞促销活动啊、哪里新建了学校啊、哪里在招工啊这些只是我最初的设想，具体怎么操作还得再想想。”宋灵舒还不忘顺势拉踩一下男主角，“怎么样？是不是比我那只会哄女人的二哥强多了？”
童八月听得入神，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的冷嘲热讽：“我还以为，你瞧不我们这些人。”
“我瞧不起的是不劳而获、以色侍人的人。”宋灵舒笑了笑，“但我绝不会瞧不起劳动的人。”
童八月怀疑她又在影射自己，不想与她争辩，转身往戏院的方向走去。
宋灵舒目送她离开，才去报社转转。
报社创立的初衷只是燕正刚想试试水，重心却一直放在他的重工实业上，所以报社一直不温不火的，很快就被其他几家报社给碾压下去了，现在还苟延残喘着，纯粹是因为燕正刚家底厚。既然燕西枝要拿这家报社，他就交过来了。
报社的人不多，记者们都外出采访了，编辑部里坐着十来个摸鱼喝茶的老人，以及一些打杂的。
她一走进去，这些人都相继放下了茶缸，笑眯眯地打招呼：“四小姐来啦。”
“嗯，大家都把手里的活儿停一停，我要开个会，所有人都参加。”宋灵舒看着满是颓气的办公室，堆满了报纸和销不出去的杂志，随手拿起一本，扬了扬空中的灰尘，“以后我就是你们真正的老板了，也别再叫我四小姐了，直接喊我老板，听着顺耳。”
大家收收捡捡，将办公室腾出一块地，就直接在这里开会了。
宋灵舒给各部门制定了严格的绩效制度，让一群人大为震惊。
“老板，你之前说去邀请陈老先生，一直没有邀请到，所以我们才没法接后面的工作，这不能扣我们的钱吧？”
“当然不会，我说的是从今天起执行。另外，我们要重新制定一下版面和选题了。”
宋灵舒开了近一天的会议，重点在改革与创新方面，临走前，还带走了一个刚回来的记者，带他去参观参观燕正刚的六十大寿，回头交份稿子。
燕家办寿宴，那自然是办得隆重又豪华的，来的客人也快挤满了燕公馆。
宋灵舒带着记者挤进去，跟燕正刚见了一面，说打算宣传宣传。燕正刚自然没异议，只叮嘱记者不要胡写，更不要夸张渲染。
“放心吧爸，我会亲自审稿子的。”宋灵舒笑道。
燕正刚点点头，又瞅了她几眼：“你还真打算去盘活那个报社啊？”
“不然呢？”
“你都多大了，还不打算成家？今儿有不少年轻才俊，你自己去挑挑？”燕正刚道。
“爸，我还不想嫁人。”
燕正刚是一位很典型的大家长，优点缺点都有，他和其他父亲一样爱自己的孩子们，却也不可避免的有传男不传女的思想，认为家业理应由儿子来承担，女儿只要嫁的幸福他就满足了。
“不嫁人像什么话？真打算要在燕家吃一辈子啊？”燕正刚笑道。
“天大地大，我自有我的去处。”宋灵舒傲然林立，随后从包里取出一只万宝龙钢笔，“这是礼物，爸，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算你有孝心。”燕正刚笑着接过去，这时，几位姨太太都进来了，宋灵舒便退下。
她转身上楼，碰见了大哥大嫂，互相打过招呼后，大哥把她拉进房间，小声道：“你今天去报社了？真要接手？”
“是啊。”
“小妹，你是我亲妹，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哥那个轮船制造公司，你也拿去呗。”
宋灵舒并不意外：“这是爸亲手交给你的，你给我算是怎么回事啊？”
“你也知道哥没那么大的本事去管理这么大一家公司，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这后果可不是我能承担得了的呀！”大哥神色焦虑道，“我现在只要一想到肩上还有这么重的担子，我就担惊受怕得睡不着觉。”
“那这事你自己去跟爸说，我说的话他只会觉得是我要抢家产。”宋灵舒道，“你若是能说服他，这公司我就接下。”
“我尽量吧。”
“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行，一会见。”
宋灵舒换了件小洋装，上面蕾丝紧身衣和小马甲，下面是蓬蓬的公主裙摆，头上戴一顶皮质贝雷帽，下楼的时候引起一片惊艳的注目礼。
年轻男士们都欣赏地看向她，有人跃跃欲试要上前搭讪，她礼貌又周到地与人寒暄，招呼一圈后，瞥见大门外突然跑过一个人影。
童八月？
晚宴都要开始了，她这是跑哪去？
她快步走到门口，见她穿着高跟鞋，立马追了上去：“你这是要去哪？”
童八月焦急道：“玉凤的戏服不小心被一个小孩扯坏了，我得赶紧去拿件新的。”
闻言，宋灵舒立即打开路边的车门：“上车。”
童八月愣了一下，没再犹豫，钻进了车，然后看着宋灵舒抬脚上车没上成功，双手在下面团啊团啊团，终于把裙摆都团起来，费劲地爬上驾驶座，再挣扎着关上车门
童八月：“”
“不许笑。”宋灵舒警告道。
“我没笑。”
“你大白牙都露出来了。”
童八月紧抿着唇，偏过头看向窗外，很惊讶自己居然还能在这紧要时刻笑出来。
车子在戏院一停下，童八月就迅速跑进去，不一会就抱着戏服上了车，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后座。
宋灵舒直接将车开进了后门，下车的时候，见童八月已经抱着戏服往房间里跑去了，她喊一声：“喂。”
童八月疑惑地回过头。
“你脚磨出血了。”宋灵舒指了指她的脚后跟。
“放心吧，不会耽误你父亲的演出。”童八月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去找玉凤了。
寿宴很热闹，觥筹交错，往来应酬应接不暇，大家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聚在一起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用过饭后，燕正刚就邀请众人一起去后院听戏，后院原本就有个戏台子，祖父那辈人就爱听戏，所以一直遗留了下来。
“听说把童八月都请过来上台了，那可是一票难求啊，就连司令想听曲，都得亲自去戏院听呢。不像燕老哥，直接把人请进家里来唱了。”
燕正刚哈哈大笑：“司令那是亲民，我不过是沾了西城的福气，他与童小姐是好友，所以才有幸能请到人家来上台。”
“恐怕不只是好友吧？改天我们是不是还能吃到西城和童小姐的喜酒啊？我可是听说了，西城这小子最近收敛不少，一颗心全拴在童小姐这里了呢。”
燕正刚面色微顿。
“依我看，这童小姐虽然是个唱戏的，但听说模样是一等一的好，也勉强配得上西城了。”
众人谈起逸闻趣事都笑了起来，燕正刚神色不自然地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了。
宋灵舒站在一旁，在心里替童八月叹了口气。
莫说她最后都没能嫁进燕家，就是嫁进来了，也未必是好事。
这里的人，有几个是真正懂戏听戏的？又有几个是真正将童八月等人平等地看待的？
恐怕在他们眼里，童八月不过是炫耀的资本，谁能请到她唱曲，那便是谈资，可真要平等的交流，那又不尽然了。
瞧燕正刚的脸色，多半也不会允许燕西城娶童八月进门。
众人落座后，好戏终于开场了。在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童八月飘然登场。
大家一时鼓掌叫着好，一时交头接耳几句，似乎并没人注意到童八月今日唱的是一出新戏，更没人发现她的左脚在落地时会迟缓一两秒，但这并没有妨碍到童八月的表演。
她依然将每一句词、每一个表情动作都做到淋漓尽致，不辜负在台上的每一分钟。
这时，宋灵舒察觉旁边的角落里多出来一个人影，站在梁柱下，默默地看着童八月。
是燕西城赶回来了。
一曲结束，童八月下台时，冲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燕西城没有先去跟父亲祝寿，而是径直走到后台去。
宋灵舒也去了，她拎着个袋子走到门口，就看见燕西城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玫瑰，递给童八月。
童八月欣喜地接过去。
“咳。”宋灵舒突然咳嗽了一声。
那两人同时望过来，燕西城懒洋洋道：“四妹，你不在前院跳舞，跑这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好些日子不见了，我亲爱的二哥。”宋灵舒微笑道。
燕西城：“你喊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次又打算怎么整我啊？”
“我整你做什么，我又不贪你的钱财，更不贪你的美色。哦，你也不美啊，真不知道是哪些没长眼睛的女人才会看上你。”
童八月有些想笑，她觉得自己都已经快习惯了这四小姐的阴阳怪气，推了推燕西城的胳膊：“你先去看看你爸爸吧，我卸完妆再来找你。”
“好，等会我们一起跳舞。”燕西城道。
“跳舞？”
“对啊，跳舞，我可以教你。”燕西城笑道。
童八月下意识把脚往后缩了缩。
宋灵舒：“这么爱跳，一天不跳你身上的虱子就犯痒是吧？”
燕西城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你嘴里还能不能有句好话了，晦气。八月，我去前面等你。”
童八月没来得及回话，他已经消失在门口了，她这才看向宋灵舒：“你找我？”
宋灵舒走进去，将手里的袋子扔在她面前：“来看看你瘸了没。”
童八月好奇地打开袋子，看见里面是一双布鞋，诧异地抬头：“给我的？”
“嗯，我穿烂的，你要不？”
童八月翻过来一看，鞋底明显是干净的，但四小姐嘴里一向没好话，她也就没戳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谢过四小姐了。”
宋灵舒等了一会，看着她卸完妆，才问道：“你穿不穿？”
“什么？”
“我说，这双鞋，你现在穿不穿？”宋灵舒指着布鞋问。
童八月沉默了。
“怎么，还是想穿上高跟鞋去跟他跳舞？”
童八月侧下了头，没看她。
“他叫你跳你就跳，他叫你出家你去不去啊？”
“”童八月无奈地看着她，“我到底哪里惹着你了？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就连外面那些客人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我也就是看你小，才不跟你计较。”
“你怼我的还少呢？这还叫没计较呢我的姐？”宋灵舒道，“哦，外面那些虚假的场面话你就特别爱听，我的真话反倒不敢听了？”
童八月：“你什么真话？”
“让别人爱你之前，你先爱爱你自己吧。”宋灵舒气得蹲下，直接扯下她的高跟鞋。
童八月嘶了一声，秀眉拧起。
“这会知道痛了？等你去跳舞，比这个还痛一百倍，等脚磨烂了，就等着你的表演取消吧。”宋灵舒将布鞋塞到她脚上。
童八月垂眸看着她，半晌道：“行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
“不许说脏话，不文明。”
“嘿哟，你还教育起我来了？”宋灵舒用力地将鞋往她脚里顶，“怎么回事？怎么半天都塞不进去？你的脚是有多大？！”
“我刚刚就想跟你说了你拿反了，这只是右脚的。”童八月嘴角颤动了两下，终是没忍住，扬起了嘴角。
“不是，这布鞋也太不好分左右了吧！”宋灵舒尴尬到气得摔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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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拯救民国文的凄惨女配（4）
穿好布鞋后, 童八月才想起另一件事：“就算我不去跳舞，也得去饭局啊”
今天是为燕正刚祝寿，表演完还得去和主人翁说几句吉祥话才行。
“我去跟他们说, 你先回房间去休息吧。”宋灵舒说。
童八月见她转身离开，望着她的背影, 忽然喊道：“四小姐。”
宋灵舒停在门边，回过头。
“谢谢你。”童八月道。
宋灵舒无所谓地挥了下手, 然后回到前厅去。
留声机正播放着音乐, 男男女女在大厅里翩翩起舞。宋灵舒刚走到门口, 燕西城就来到跟前，往她身后看了看：“八月呢？”
“她身体不舒服，去休息了。”
“哪里不舒服？”燕西城询问道。
这时，小玉上前道：“二少爷, 四小姐, 老爷喊你们过去。”
两人不得不先去找燕正刚应酬, 宋灵舒说了下童八月不太舒服的事, 燕正刚也没太介意，反倒是下意识看了燕西城一眼：“等会你去书房等我, 我有话要问你。”
燕西城兴致缺缺地点头。
不一会，大哥也过来了，父亲就带着他们三人一起去见好友, 相互引荐。
至于三姐, 铁了心的要嫁给家里的司机，父亲已经放弃培养她接班了，当然, 也不会允许这门亲事, 所以三姐和家里闹到决裂, 搬出去和司机私定终生了，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也没回来。
这次重点介绍依然是在两个哥哥身上，但他们都心不在焉的，只有宋灵舒听得给外认真，把每一个客人都记得清清楚楚，表现得落落大方，很快便和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这些可都是大好的资源啊。
中途，她出门去上厕所，在路边撞见了玉凤，对方正在被一个男人拦着，追要她的联系方式，脸上挤满了猥琐的笑容。
迫于对方的势力，玉凤不敢不给，嗫嚅了半天，突然间对方伸出手搂住她的腰，她脸色一变，看着凑上来的脸庞，急道：“先生，麻烦你先松”
“松什么？”男人笑问，“你叫玉凤是吧？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你被童八月压一头，就不觉得可惜吗？不如跟了我，以后有你享福的日子，我可是——哎哎哎？谁啊？”
“我。”宋灵舒扣住他的一只胳膊往回拉。
“四小姐啊，找我有事？”男人讪讪地松开手。
“父亲正在四处找如意班的人，我先把她带走了，借过。”
宋灵舒面沉如水地盯着他，那眼神如同今晚的夜色，黑暗深邃，仿佛随时都能发生危险。
男人畏惧她背后的燕家，只能让开路，陪着笑脸道：“四小姐请，改日一起吃顿饭啊。”
宋灵舒走了两步，回头看着还愣在原地的玉凤，挑了下眉，玉凤迟疑半晌，还是跟了上去。
“这不是去找燕老爷的路吧？”玉凤发现她绕开了前厅，经过旁边的小径，通往后院，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童八月的住处。
“我爸没空理你们，表演完了就收拾好东西去门口，我派司机送你们回去。”
玉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刚刚是在帮我？”
宋灵舒指了指房门：“快点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呢。”
“哦哦，谢、谢谢你。”玉凤说完，就匆匆跑进去找童八月，“八月，师父还在外面和别人喝酒，我就先回去了。”
“你怎么了？”童八月发现她脸色不对，立马按住她颤抖的手，“出什么事了？”
玉凤一顿，突然将东西重重一扔，脸上挂满了泪水：“我好累啊，怎么办，我不想唱戏了！我唱也唱不好，怎么都追不上你！而且他们这些人，压根就不关心我唱的好不好，只是瞧我们的身段，想把我们哄上床而已！”
童八月安静地看着她，然后拿起手绢给她擦了擦泪，问道：“谁欺负你了？”
玉凤哭得急了，半天都没能回答上话。
童八月这才注意到门外立着个人影，道：“四小姐，是你把玉凤带回来的吗？”
宋灵舒倚靠在门边，问：“你们经常遇到这种事？”
童八月沉默地垂下眼，只有玉凤的哭声回答着她。
良久，宋灵舒才走进去，在身上掏了掏，摸到一块怀表，里面有自己的一张小照片，弯腰将怀表塞进玉凤的手里：“以后有什么事就来燕公馆找我，这个是信物，下人们都认识。”
玉凤哭声停顿了下来，惊讶地抬起头：“四小姐”
“我叫燕西枝。”宋灵舒笑了笑，伸出手，“别四小姐四小姐的叫了，不如做个朋友？”
玉凤抿了抿嘴，擦干眼泪，然后握了上去。
司机载着玉凤离开后，童八月才扭头看着她：“谢谢你了。”
“你今晚都跟我道两次谢了。”宋灵舒好笑道，“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一向恩怨分明，该谢就得谢，该骂还是得骂。”童八月说。
小径清幽，月光透过树枝，落下斑驳的月影。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背后是装修豪华的洋房，琉璃窗里透着舞池里徘徊的人影，留声机将低沉的音乐送了出来。
童八月听着那边的异国曲调，嘴里却低低地哼起了自己的曲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了，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喜欢西城什么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童八月不理会她的冷漠，自顾自地说道：“他懂戏，他还尊重我们戏院的每一个人，去听戏的时候，每个打下手的人他都记得名字，还会打发赏钱。”
“那只是他钱多而已。”宋灵舒道，“有钱，自然可以大发善心了。”
童八月一哽，又道：“可是他懂戏，他会听戏听到流泪，他能从我们的曲子里感知到喜怒哀乐，他是最好的听众。”
“那如果有一天，你这个最好的听众，不想让你唱戏了怎么办？”
“为什么？”童八月敛眉，“他说最爱听我的戏，为什么会不让我唱？”
“你看看她。”宋灵舒抬起手，冲某个方向指了指。
童八月顺着视线看过去，是四姨太和几个好友正在闲聊，摸着丰腴的肚子，快临产了，手脚都肿胀得很，吃点葡萄都是丫鬟亲自喂到嘴里，可谓贴心至极。
“她怎么了？”
“你羡慕她的生活吗？”
“她的生活与我有关吗？”
“她不过二十二岁，与我们相差不大，她现在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如果肚子怀的是个儿子，那就更好不过了，直接能在家产上再抢一杯羹。她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即使她的丈夫今天刚六十，还要与其他几个女人一同分享她的丈夫。是你的话，你愿意吗？”
童八月微微蹙眉。
“她曾经弹得一手好古筝，被家里寄予厚望送到上海来出人头地，她刚在上海混出了名堂，就被我爸瞧上了。”宋灵舒道，“当然，我爸没有强迫她，一切都是你情我愿。我爸唯一的要求是不许她婚后继续出去抛头露面，那把古筝早已经积灰，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那双手也在牌桌上找到了新的乐子。”
“西城和你父亲不一样。”童八月睨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在反驳她，还是安慰自己。
“那只是他还没有结婚，没有变老罢了。”宋灵舒嗤笑道，“你见识了这么多男人，还会还这么天真的相信男人的话吧？”
童八月扭头看着她，然后加快脚步，不想再听她唠叨。
宋灵舒却不依不饶地追上去，说起了风凉话：“你有没有想过，燕西城娶了你之后，就不再允许你给别人唱戏了呢？“你要为了他，放弃你所热爱的东西吗？”
童八月在门口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道：“我不会放弃我所爱的东西，但我相信西城他也不会让我做这种抉择。”
“那你可以去问问他的想法。”
“你让我问我就问啊？”童八月关上房门，“慢走不送。”
宋灵舒耸耸肩，哎，劝说陷入恋爱的女人回头是岸也太难了吧。
宴席渐渐散去，燕西城终于从父亲那里脱身，立马寻到童八月这里来，从怀里摸出一块手表，说是带给她的礼物。
童八月看着那只手表，不知怎地，想到玉凤收到的那只怀表。
她摸了摸表盘，笑了笑，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只镯子，一同推过去：“这些礼物都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收回去吧。”
“一点也不贵重，你就收下吧，我就是看它们很适合你。”
“那这镯子也适合我吗？”童八月问道。
燕西城哑然。
“西城，我们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童八月侧坐在椅子上，一低头就能看见脚上的布鞋，和这里的环境相比，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可却是让她最舒服的鞋，她低声道，“外面已经在传你要娶我的谣言了，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你连个正式的身份都没给我。”
“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燕西城道，“我也知道你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你我心知肚明，这不就够了吗？为什么非要说出来呢？”
童八月抬眼：“那你会娶我吗？”
燕西城一愣，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如果娶了我，你还会娶别人吗？”
燕西城登时更心虚了，垂下头，都不敢直视她：“八月，现在谈这个，是不是早了些？”
“那你想什么时候谈？等到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在一起，连我也以为我们在一起了，你才告诉我，我们只是心知肚明的暧.昧关系？”童八月缓缓攥起了拳头，深吸一口气，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以后我们在一起了，你会阻拦我继续去唱戏吗？”
燕西城：“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随便问问，你还没给我答案呢。”
燕西城沉吟道：“如果你非要出去唱戏的话，我自然不会拦你的。”
“如果我非要？”童八月了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起宋灵舒在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那你可以去问问他的想法，但你首先得明白，这是你自己的事，你有权决定自己做什么样的事。如果他说出允许、批准这一类词的话，就说明已经把你当附属物了。”
“八月，你听我说，我——”
“行了，你不必说了。”童八月睁开眼，微笑地看着他，“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好好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不是，你这是怎么了，之前不还好好的吗？”燕西城见她眼神里满是礼貌与疏远，不由得有些心慌，“你收拾东西干什么？你要离开？”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只受邀来给燕老爷祝寿的，现在寿宴结束了，我自然是该回我的住处。”童八月带来的东西并不多，简单几件衣裳就收拾好了，她提着个小包，走到门口却被燕西城拦了下来。
“你完全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啊，我的家人们也都很喜欢你除了那个不省心的四妹，不过你只要不理她就好了，下人们也会好好照顾你的。”燕西城挽留道。
“不合适。”童八月道，“再住下去，我的名声就全毁了。西城，我要唱戏，我要唱一辈子的戏，你明白吗？”
“我明白啊，我没说不让你唱，我只是怕你太辛苦了。你和我在一起，就不用这么辛苦，更不用委曲求全去讨好他人。”
“讨好他人？”童八月诧异地看着他，“连你也觉得我唱戏是在讨好他人？”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一时口快”
“你给我让开。”童八月拨开他就往外面跑去，布鞋很轻便，但是也硌得慌，脚底踩到无数碎石，跌跌撞撞地来到大门口，外面停着好几辆车，后面燕西城又追了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着，想去找找附近有没有黄包车，这时，旁边停下一辆黑色小轿车。
滴滴——
她扭头看过去，宋灵舒脑袋撑在窗户上，笑道：“今晚夜色不错，我决定免费当一次车夫，也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童小姐上车呢？”
童八月拉开车门，坐上车后，看见燕西城追了出来，道：“快走。”
宋灵舒立马掉头，还得意地在燕西城面前放了点尾气：“早点回去洗洗睡吧，我亲爱的二哥。”
燕西城着急得干跺脚。
“去哪？”宋灵舒问道。
童八月担心燕西城找上她的家，道：“去找玉凤吧，我也有点担心她。”
“行，这会就别顾着难过了，给我指指路。”
闻言，童八月只好打起精神，给她认真地指着路，良久，她忍不住道：“你会不会开车啊？都说了往东走。”
“你就不能说前后左右啊，那一下就岔错了嘛。”宋灵舒悲愤地重新倒车。
“亏你还留过洋呢，连个东南西都分不清。”童八月怼道。
“这跟留洋没关系。”
“跟智商有关系。”
“哼。”
难得童八月占了回上风，看她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心里的郁闷之情也消散了些。
宋灵舒朝她那边瞥了一眼，见她笑了，这才放下心。
玉凤住在一个胡同里，车子开不进去，两人下车，一路摸着黑往里走。
“到了。”童八月扣了扣门锁，过了一会，眼睛红彤彤的玉凤才打开门，惊讶地看着她们：“你们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你没事吧？”童八月摸了摸她的眼睛，一看就是回来又哭过几回了，“拿帕子敷了没？”
玉凤摇头：“我还没哭完呢，就被你们打断了”
“那怎么行，先敷一下，免得明天肿了，影响演出。”童八月走进院里，拿起小桶，从井里打了点凉水上来，拧湿帕子，敷在她眼睛上，“自己按。”
玉凤按住帕子，又问道：“你们还没回答我呢，怎么一块来这里了？”
童八月装作没听见，进屋去倒水，谁知宋灵舒却给她抖落个干净。
“和燕西城闹掰了。”
“”童八月走出去就把杯子里的水倒了，话那么多，活该渴死。
“真的假的？”玉凤立马取下毛巾，睁着两只红红的眼睛问道，“怎么突然就闹掰了呀？不会是因为我的事吧？”
“有你什么事，赶紧敷着。”宋灵舒笑道，“应该是因为我吧。”
“有你什么事！”童八月道。
宋灵舒没忍住笑了两声：“玉凤，家里有酒吗？”
“有是有，就是”
“在哪？”
“厨房，做菜用的。”
十分钟后，三人坐在院里的桌边，玉凤盯着桌上的酒碗，诧异道：“真要喝 啊？”
“何以解忧，唯有——”
童八月：“我们不喝酒，影响嗓子。”
“哦。那我先干一个。”宋灵舒喝了一口，“呸呸呸，好辣！”
玉凤哈哈大笑：“这个度数可高了。”
童八月忍了忍笑，将水杯放了过去：“不会喝就别喝，逞什么英雄。”
“算了，还是喝可乐吧。”宋灵舒进厨房，重新找碗，刚想找系统兑换，才想起系统请假还没回来。
尴尬了。
“可乐在哪呢？”玉凤和童八月走了进来，“听说这洋汽水味道很特别，快让我们也开开眼。”
“在我家冰箱里。”
二人：“”
宋灵舒见她们大失所望的表情，竖起两根手指，往颊边一推，做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可乐不？”
两人沉默地看着她，然后对视一眼。
“太可乐了哈哈哈！”玉凤爆笑道。
童八月也抿着嘴肩膀直颤，险些将手里的碗打碎。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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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拯救民国文的凄惨女配（5）
宋灵舒没有在玉凤家滞留太久, 她还得赶回燕公馆去。
童八月打着手电筒，把她送到车上后，才转身离开。
身后突然闪起两道光, 左右各一道，将前面的路照得通亮。
童八月回过头, 伸手挡住了强光，见她发动着车子迟迟没有离开, 料想是想借车灯给自己照亮。思及此, 她便加快了脚步, 一直到玉凤门口，才喊了一句：“我到了，你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外面这才响起汽车离开的声音。
她在门口站了半分钟, 走进院子, 熟门熟路地去找衣服洗澡。
玉凤就在门外洗衣服, 手里搓着衣服袖子, 隔着门跟她说话：“我觉着四小姐是个好人。”
里面响起哗哗的水声，也不知她听见没有。
玉凤继续说道：“前几日听你说起她的那些事, 我还以为她多目中无人呢，可是今晚她又是帮我，又是送你过来, 我就觉着她人不坏。”
半晌, 里面才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嗯。”
“有机会我得谢谢她，对了，你和燕西城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闹掰了？是真掰, 还是吵架啊？”
“只是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童八月穿好衣服, 将脏衣服拿出来, 扔进盆里，跟她一起坐着洗衣服，“你看，回到家我们都得自己洗衣服，可他有丫鬟替他解决这些生活上的问题。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理解我们想要努力生活的决心。”
“那是你自己选择的，你若是愿意，不早就锦衣玉食了？都多少显贵想娶你进门？”
童八月摇摇头，怅然若失道：“他们娶我，不过是想给自己脸上增光添彩而已，我原以为西城与他们不一样，可没想到哎，罢了，不提了。”
“行，好好睡一觉，也许过阵子自然就想明白了。”
“嗯。”
“哎呀，我突然忘了一件事。”
“什么？”
“我忘记把来福带走了。”
“来福是谁？”
“一只很吵的鹦鹉。”
翌日一大早，宋灵舒就被燕西城的敲门声给吵醒了，她烦躁地打开门：“什么事？”
“你昨晚把八月带到哪去了？”燕西城急道，“她家里没人。”
“你还真去她家里找了啊？”宋灵舒撇嘴，“你就这点出息了。”
燕西城沉声道：“是不是你蹿腾她与我吵架的？”
“怎么是我蹿腾的？就算没有我，你们迟早也得吵起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你现在跟个懦夫没什么两样，明知道爸不会允许你娶她进门，却一直躲避这个问题。”宋灵舒把他戳退，“闪开，我要继续睡觉了。”
“你说谁懦夫呢？”
“你你你，就你。”宋灵舒环顾一圈，忽然压低声音，“你要是有种的话，怎么不敢跟爸爸说二十三号胡同里住着的那位是谁啊？”
燕西城一惊，双目圆睁：“你派人跟踪我？”
“恰巧碰上而已，你放心，我还没跟别人说过。但你要是继续打扰我睡觉的话，我可不敢保证爸爸和童八月会什么时候来找你了。”宋灵舒笑道。
二十三号胡同，是燕西城给女学生朱炎租的房子，以前是为了方便跑过去谈情说爱，现在已经很少过去了。
燕西枝是无意中碰到热恋期的两人，一直装作不知道，打算做为把柄等到关键时机再出击，最后两个女人相遇得知真相，便是燕西枝的有意安排。
“听说她最近跟着学校社团一起去北平学习，你说她要是回来就听说你在追求童八月，会怎么样？”
“燕西枝，你到底想怎么样！”
“注意你的言辞哦我亲爱的二哥。”宋灵舒笑道。
燕西城深吸两口气，缓和僵硬的神情，才道：“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你能不能别插手？”
宋灵舒耸耸肩，没有回答他，只是关门时落下一句：“处处留情，最是无情。”
燕西城在门外站了许久，才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处处留情，最是无情。处处留情，最是无情。”来福在房间里学着这句话。
“不正经的学得挺快，来，我再教你几句。”宋灵舒笑道。
吃过早饭后，她正要出门去报社，就听说有人来找她。
她走到门口，见玉凤提着一网橘子，上前问道：“找我什么事？”
“这个是新鲜摘的，很甜，你拿去尝尝，昨晚真是谢谢你了。”玉凤笑着将橘子递过去。
“谢了，以后不用这么客气。”宋灵舒接了过去，见她还没走，又问道，“还有事？”
“那个”玉凤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八月想托我问一下，你送给她的来福，还能带走不？”
宋灵舒挑了下眉：“能啊，送她就是她的了，我还以为她不想要了呢。不过我现在得出去办事，晚点给你们送过来吧。”
“那真是太感谢了。”
宋灵舒拎着橘子去报社，给大家都分了些，最后只剩下两个给自己。
她丢进两瓣进嘴里，拿起昨晚记者交上来的稿子审查，刚打开一看，忽然咦了一声，侧目看着那橘子：“好甜啊。”
“橘子她收了吗？”童八月问。
“收了。”玉凤好笑道，“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送的？”
“说了她也不一定收。”童八月进屋，又装了一些准备送给师父。
“那可说不准，她要真讨厌你，昨晚也不会特地把你送回来的。你们真是奇怪，为什么就不能好好交流呢？”玉凤好笑道。
“谁让她嘴巴不饶人，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你受得了啊？”
“我她又没跟我阴阳怪气过，我当然受得了。”玉凤哈哈笑，“对了，今晚没有演出，你打算做什么？”
童八月琢磨了一会，道：“我想重新找房子搬家，西城他知道我之前的住处，我怕他找上来，耽误事。”
“啥事？”
“你忘啦？下周六要去北平聚会，到时候各派戏曲演员汇聚一堂，互相学习探讨，这么好的机会，我自然要去的。”
“哎哟，那我可去不了，又没给我递拜帖。”玉凤无不艳羡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接收到他们的请帖，能去见见那几位大家啊？”
“快了，你勤奋些自然就能。”
要在上海找一处合适的住处不容易，童八月这几年攒了些钱，可一半都寄回老家给病重的爷爷奶奶了。
她自幼父母双亡，被爷爷奶奶送来唱戏，只为图这戏班子里包吃包住，所以她这么多年熬过来，也不是没想过放弃，只是不敢逃，逃了就没处去了。好在她也爱上了这一行，凭自己的本事在上海站稳了脚跟。
“别忘了买票，紧俏着呢。”
“我知道，不会忘的。”
傍晚，宋灵舒从报社下班，回家吃晚饭，然后拎着鸟笼出门去。
谁知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来开门。
“有人吗？”宋灵舒喊了两声。
依然没人回答。
她环视一圈，看见墙根下有张废弃的桌子，而自己今天正好穿的是裤子
当童八月和玉凤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位燕四小姐趴在墙根上，费劲地往上翻。
两人目瞪口呆，玉凤道：“四、四小姐？你这是在干嘛呢？”
宋灵舒扭头看着她们俩，面面相觑，随后她尴尬一笑：“嗨？”
童八月面无表情，将之前的那句话还给了她：“嗨，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嗐，瞎说，我不过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躲起来了，你们这是跑哪去了？”宋灵舒从桌子上跳下来，拍拍腿子，酷酷地走过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自在地提起地上的鸟笼，“来福给你们送过来了。”
“这就是来福啊？”玉凤新奇地围上来，盯着里面的鹦鹉问道：“听说你会说人话？”
来福点头哈腰：“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哎哟，这我可没来得及准备红包。”玉凤立马笑了起来，抬头看着宋灵舒道，“我们出去找了一天房子，正好买了点菜回来，这么早你还没吃晚饭呢吧？要不要一起吃点？”
宋灵舒这才注意到她们未施粉黛，手里提着几袋子菜，一条活鱼还在袋子里弹来弹去的。身上穿的也是色彩简单的布艺旗袍，多了几分宜室宜家之感。
“好啊。”她摸了摸有点撑的肚子，“正好尝尝你们的手艺。”
“那四小姐怕是要失望了，我们没什么手艺，纯粹就是图个温饱而已，要是不好吃，你莫见怪。”童八月从她身边经过，葱苗在她身上扫了一下。
“玉凤，你说她是不是在赶客？”宋灵舒告状道。
“没有没有，她只是怕你觉得不好吃。你快进来，天马上就黑了。”玉凤连忙拉着她进院子，宋灵舒得意地冲童八月挑了下眉。
来福：“你们把我落下了！”
“哦对，还有来福！”玉凤又倒回去把来福提进来，放在院子里的桌上，端出一盘橘子，“四小姐，你先吃点橘子垫垫，我们去弄菜，很快就好。”
宋灵舒慢悠悠地剥着橘子，看她们在井边淘米洗菜，吃了口橘子，舒坦道：“你们这橘子是哪里买的？真是甜得很。”
“是八月一大早去菜市场挑的，这边有个小市场，每天早上都有好多新鲜的水果，就是得赶早，不然就卖完了。”玉凤将鱼倒进盆里，头也不抬地说道。
宋灵舒吃了两口，才琢磨出味来：“这么说，早上的橘子也是童八月去挑的？”
“可不是么。”玉凤刚说完，就被童八月暗中掐了一下，忙改口，“啊不不不是我挑的。”
宋灵舒看破不说破，看着一言不发在洗菜的人，闷头笑了起来。
这时，玉凤突然叫了一声，鱼从盆里蹦了出来，她连忙追上去：“八月，这鱼你能不能先杀了啊，它怎么还在动啊！”
“你先捉回来，我把手里这点做完就来。”
玉凤刚抓住鱼，鱼尾就不停摆动，从手心里窜了出去，她叫苦连天，正要弯腰去捉，就见一只白净的手将它抓住了。
“麻烦四小姐了，给我吧。”她刚要接过，谁知对方却径直走到井边，拿起旁边的刀，一刀下去，把它拍晕了。
童八月和玉凤同时一愣，惊讶地看向她，连鱼都无语了。
再看她开膛破肚取内脏刮鱼鳞，一气呵成的动作令人目不转睛。
玉凤吃惊道：“四小姐，你你你你还会杀鱼啊？”
宋灵舒将刀清洗一遍，将鱼交给她，笑道：“我还会吃鱼呢，愣着干什么，继续啊。”
“哦哦好！”玉凤连忙把鱼洗干净后，端去厨房腌味。
童八月蹲久了，猛地站起来，眩晕了一下，宋灵舒及时扶住她的胳膊。
“谢谢。”童八月嗫嚅道。
“你可长点心吧，要是栽井里去了可怎么办？”
童八月冷哼一声，转身就去厨房了。
两人很快便做好了三菜一汤，玉凤先给宋灵舒盛鱼汤：“都是些家常菜，要是味道不喜欢，四小姐你就直说，下次我们再改改。”
还有下次？
宋灵舒心情不错地喝了口汤。
饭桌氛围还算和睦，玉凤一会跟童八月聊聊戏班子，一会打听打听宋灵舒留学的事：“外国人真的都是蓝眼睛吗？”
宋灵舒想了想，说：“也不只有蓝眼睛。”
“头发也是黄的？”
“也不只有黄的。”
“个子都很高吗？”
“也不只有高的。”
童八月：“”
宋灵舒：“确实是不只嘛。”
玉凤笑了起来，又问道：“听说外国人都很厉害，那跟我们国人相比，到底有什么厉害的呀？”
“英文特别厉害。”宋灵舒竖起个大拇指。
童八月：“”
玉凤捧腹大笑。
吃过饭后，童八月提着鸟笼准备回家，她走到门口，恰巧宋灵舒也走了出来。
“住哪？送送你？”
童八月正要拒绝，玉凤已经一口替她答应下来了：“那敢情好，真是麻烦四小姐了。八月她住得有点远，不过跟燕公馆正好顺路，四小姐你就稍一趟吧。”
“上车。”宋灵舒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再拒绝就有点矫情了，童八月坐上车后，宋灵舒才关门，绕到驾驶座去。
“你指指路啊。”
童八月：“往西往左边走。”
宋灵舒低低地笑了两声，童八月扭头看了她一眼，偏头看向窗外的风景，晚风吹在脸上，嘴角也不自觉弯了一点。
到达目的地后，童八月带着来福下车：“谢谢你，今天又麻烦你了。”
“道谢没意思，不如以后多给点好脸色？”
“但愿四小姐也能做到呢。”
“啧。”
“八月！”
后面突然响起燕西城的声音，童八月回头一看，燕西城居然在蹲在阴影里一直等她，直到现在才现身。
“八月，你终于回来了。”燕西城神色狼狈地跑上前，“你跑去哪了？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童八月挣扎着把手抽回来：“燕少爷，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我不管，我就想看看你，我想你都快想疯了。”燕西城说。
宋灵舒看不下去了：“啧，来福。”
来福：“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燕西城：“”
童八月：“”
“这是什么？你养的？”燕西城指着童八月手里的笼子问道。
“现在是我养了。”童八月说。
“不对，这不是重点。”燕西城晃晃脑袋，真情表白道，“八月，我昨晚想了很久，我还是不想和你分开，我、我爱——”
来福：“哎嗨哎嗨哎嗨哟~~~~~”
燕西城：“”
童八月：“”
燕西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无论你以后想不想唱戏，我都会支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来福：“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燕西城：“你个臭鸟闭嘴啊！”
来福：“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燕西城暴躁地想去抢鸟笼，童八月立即怒视他：“你想对它做什么？它现在是我的，一只鸟就把你惹怒了？这就是你说的支持？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不然我就叫人了。”
燕西城满目怅然又不舍地离开，童八月这才回头，看向捂着嘴无声狂笑的宋灵舒，道：“行了，别笑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宋灵舒直点头，倒车的时候看见来福，忍不住喊道：“来福，好好伺候你的新主人啊。”
来福：“八月好，八月真漂亮。八月不入爱河，建设美好祖国！”
童八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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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拯救民国文的凄惨女配（6）
接下来的几天, 宋灵舒在报社里忙得脚尖不沾地，到深夜才能回家，好在新版面已经敲定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等各个记者和编辑交稿填充内容了。
这天她刚回到家，就听见小玉说付臻给她打了几次电话了。
她立马回拨过去, 这小子果然带来了好消息。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表姑父见你一面, 至于能不能谈成, 就看你自己的了。”付臻在电话那头说道。
“行, 谢了，我去哪能见到陈老先生？”
“我说个地址，你自己去找他吧。”付臻报了一遍地址。
“北平？”宋灵舒惊讶道，“这么远啊？”
“不然呢, 你不会还想让他老人家来找你吧？”
宋灵舒笑道：“那倒不是, 行, 我这两天就出发。”
“那你替我办的事呢？”付臻捂着嘴小声问道, “有没有帮我拆散童八月和燕西城？”
她笑了笑：“放心吧，她已经离开燕家了。”
“太好了！就知道你有办法！有空一起吃饭啊, 顺便把我的伊丽莎白一起带出来。”付臻说。
“带不了，我送人了。”
“什么？你居然把我送你的东西转手送给别人？太不地道了吧！你送给谁了？”
“童八月。”
“干得漂亮！”
挂断电话后，宋灵舒一转身, 就撞见了黑着脸的燕西城, 她往左边走，对方就往左边，她往右边, 对方马上又堵住她后边。
“干嘛？挑事啊？”宋灵舒抬头看他。
“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付臻？”
“管得着么你。”
“我听说他最近在追求八月？”
宋灵舒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所以呢？”
“是不是你们联合好的？你帮他把八月从我身边推开, 他再给你好处？”
宋灵舒偏头笑了一下：“你觉得是就是咯。”
燕西城气急败坏地出门去找付臻算账了。
“把你给闲的。”宋灵舒冲他背影吐吐舌头, 寻思着得再叫父亲给他找点事做了，免得总去骚扰童八月。
自从那日从童家回来后，宋灵舒就留了个心眼，去燕正刚面前吹吹耳边风，让他给燕西城添点事做，最好是带在身边亲自教教，这样燕西城就没空去找童八月了。
从上海到北平没有直达的火车，要先去坐车去南京，坐轮渡到天津，再从天津搭火车去北平。这一段路程下来，费时费力得很。
宋灵舒本来想让司机开家里的小汽车送她过去，谁知正好赶上燕正刚要带着几个姨太太一起出远门度假，把家里的空车都征用完了，只能自己去赶车。
到南京的车还挺多，她周转到南京后，去买轮渡的票，等挤上船之后，才意识问题的严重性。
因为时间紧，已经买不到客房的票了，然而船舱里挤满了人，空气不流通，吵吵嚷嚷就没停下来过。
轮船又摇摇晃晃的，晃得她头晕脑胀，几度想吐，终于实在忍不住了，她拎着箱子艰难挤出去，跑到甲板上吹了下凉风，然后就跑到角落去吐了。
旁边似乎有人过来，她也没心思去顾别人，等到好不容易舒坦点了，才撑着栏杆站起来。
这时，旁边传来一块手帕：“你没事吧？”
她侧过头，见是童八月，接过手帕：“快没命了。”
童八月笑了一下，把她带到甲板上，然后从袋子里取出一个橘子，剥开后吃了一半果肉：“吃点么？”
宋灵舒摇头，压根没胃口吃东西。
童八月又将另一半吃了。
“喂，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啊？”宋灵舒蔫蔫的，“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在我面前吃得香香的。”
“闭嘴吧你。”童八月说完，将橘子皮捂在她鼻子上。
橘子皮浓浓的清香钻进鼻子里，连带着脑袋都精神了些。
过了一会，童八月忍不住说：“你能不能自己动个手？我手都酸了。”
“哦哦。”宋灵舒忙自己抬手按住橘子皮，“谢谢啊，这个还挺有作用。”
“这点常识都没有，还坐什么船啊。”
“我只是出门急，没来得备而已。”宋灵舒嘴犟道。
“你要去哪？”
“北平，你呢？”
“北平。”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你不会是跟踪我吧？”
“我跟踪你干什么，犯得着搭上我半条命？”宋灵舒好笑道，“我是去办正事的，陈陈知道吗？我是去拜访他的。”
“陈陈？是那个很会写书的陈陈吗？”童八月眼睛亮了一下，“你认识他？”
“去了不就认识了？怎么，你喜欢他？”
童八月眼睛飘向海面：“有知识文化的，我都喜欢，小时候读不起书，所以我很羡慕脑子聪明文采好的人。”
“小时候读不起，现在总读得起了吧。”
“现在？我都二十一了，还怎么读书啊。”
“大学生都二十一。”
“可我连小学都没读过！”童八月不悦道，“你是不是拐着弯骂我文盲呢？”
“没有啊，我就是想说活到老学到老嘛，任何时候想读书都可以的。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宋灵舒说。
半晌，童八月才半信半疑地看向她：“真的？”
“骗你有饭吃？”
童八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沉沉地望着远方。
“你现在是什么基础？你都能唱词，总不能是个全盲吧？”宋灵舒问。
童八月抿了抿嘴，低落道：“也就认识些字，都是师父教的，白天压腿，晚上认字，其他的就不会了，毕竟我师父的文化水平也不高”
“行，改天有空我给你补补课。”宋灵舒问她，“你一个人去北平干嘛呢？”
童八月就告诉她是去参加同行们的讨论会，只邀请了她一个人，说这话时，语气里掺了一丝骄矜。
“得是很厉害的水平，才能被邀请去参加吧？”宋灵舒问道。
童八月点点头，神色有些骄傲。
“真厉害。”
童八月一愣，似乎不太习惯从她嘴里听到夸奖，尴尬地别开了脸。
“房子找到了吗？”
“差不多定下来了，等回上海后就可以搬过去了。”
“来福呢？”
“这几天先放在玉凤那里。”
这时，一个浪翻涌过来，船又重重摇晃了起来，船上的人也赶紧抓住周围的栏杆。
两人在甲板上，宋灵舒还没来得及抓住什么东西，就往旁边一栽，压在了童八月的身上。
童八月闷哼一声，又担心她荡回去摔了，搂住她的后背，等这波浪平静下来。
宋灵舒趴在她身上，感觉脑袋更晕乎乎了。
大约过了六七分钟，船才慢慢平稳下来，宋灵舒劫后余生地睁开眼，无助道：“我真是以后再也不坐船了！”
见她一脸悲愤，童八月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没用。”
“你不懂，完美的人总要有点缺点，不然叫你们怎么有勇气活下去。”
“”童八月道，“你先起来吧，我快喘不过气了。”
宋灵舒这才从她身上爬起来，把她拉起来：“刚刚真是谢啦。”
到了傍晚，落日余晖洒在江面上，很是好看，许多人都跑出来看夕阳，童八月也忍不住走到船边去，欣赏了一会，挤回来喊道：“你也去瞧瞧啊。”
“不瞧不瞧。”宋灵舒直摇头，这次坐船已经是无奈之举了，看海是不可能看的。
“为什么不看？这样的景色很美啊。”
“但是很吓人啊，你不觉得大海很可怕吗！”宋灵舒面前挤满了人，挡住了她的视线，幸好幸好。
“哪里可怕？”童八月走到栏边，好奇地盯着海面瞧，盯着海水被晕出一个个浪花，就像是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地掀开，可是却始终无法剥干净，露出幽暗至深的颜色，仿佛一个深渊。
里面有多深？会藏着什么样的生物？如果人掉进去，是什么样的感受？
后背忽然冒出一阵冷汗，没来由地感到一股颤意，她无意识地后退几步，脸色有些发白，嘀咕道：“好像是挺可怕的。”
下船后，宋灵舒又跑去附近的垃圾桶里吐了一番，童八月在一旁守着，距离下午的火车还有一段时间，她建议道：“先去吃点东西吧，你一天没进过食了。”
宋灵舒点点头，神色恹恹地跟着她一起去下馆子。
童八月点了两碗面，宋灵舒一直往里面加辣椒油，看得童八月眼睛直抽抽。
“这么辣，能行吗？”
“能，我现在就想吃点重口的。”宋灵舒搅拌了几圈，看她碗里清汤寡水的，问道：“你不来点？”
“不敢吃辣的，会影响嗓子。”童八月说着，目光又被她的红油面吸引，她从来没吃过辣，戏院里的伙食也不会有这么辣的食物，见她吃得那么开心，一时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味道。
察觉到她的眼神，宋灵舒道：“尝一口？一口应该没问题吧？”
闻言，童八月举起筷子，小心翼翼在她碗里沾了点辣汤，然后舔了口筷子。
宋灵舒：“”
“好像是不太辣？”童八月新奇道。
“给你挑一点？”
“试试吧。”童八月夹了一筷子，慢慢喂进嘴里，吃完后，才说，“还是有一点点辣，我不能再吃了，免得耽误事。”
“行。”宋灵舒不再勉强她。
吃完饭后，宋灵舒去结账，又找了辆黄包车，拉着她们两人一起去火车站。
“一共多少钱？”童八月打开荷包，在里面掏钱。
“不用了，困死了，到了叫我。”宋灵舒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歪，就靠着车睡过去了。
童八月无法，只能盯着两个人的行李。片刻后，那颗晃来晃去的脑袋，就晃到了她的肩膀上。
她扭头看着熟睡中的脸庞，少了那张扬的气质，只露出一张天然无害的漂亮脸蛋。
然后她伸出手指——将那那颗脑袋戳开了，拍拍自己的肩膀，高贵冷艳地看着路上的风景。
上火车后，童八月费劲地抬起箱子，这时有人帮忙抬了一下，将箱子塞进行李架后，扭头去道谢，却发现又是宋灵舒：“你不是在隔壁车厢吗？”
宋灵舒笑了笑，拍了拍坐她旁边位子上的中年女人：“大姐，能跟你换个座吗？就在隔壁车厢。”
“不换。”
“我再多付十块大洋。”
“这可是你说的啊。”大姐马上起来换位子。
童八月看着她拎着小皮箱在自己身边停下，无奈地起身帮忙塞箱子：“干嘛要换位子，浪费钱。”
“这一路奔波无趣，有个伴才好。”宋灵舒挤进去坐着，从小推车那里买了两瓶水和几袋瓜子。
可这路途漫漫，总要找点打发时间的事做。
“要不我现在来教你读书吧。”宋灵舒提议道。
“现在？”童八月环顾一圈，如此吵闹的环境，读什么书？
“你想学什么？成语还是诗词？”宋灵舒跃跃欲试道。
“我现在不想学。”童八月正色道。
宋灵舒正要说话，突然目光一顿，脱下外套，盖在她膝盖上，然后扭头瞪着对面的男人。
童八月一愣，低头看看膝盖，再看看对面脸色尴尬的男人，忍不住皱起眉，下意识把腿缩回椅子下。
“好看吗？”宋灵舒问。
男人眼神闪烁了几下，讪讪笑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你呢，臭流氓，拿你当人的时候就尽量装得像点好吗？”
男人恼羞成怒：“你谁呀你！”
“在下上官南北，你是司马东西？”宋灵舒一顿，转头就跟童八月讲解知识点，“这叫对仗，就是字数相等、结构相同、平仄相对的一对语句，表达相反或者相关的意思，你记住了。”
童八月：“”
男人：“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
男人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听见宋灵舒给童八月讲解：“这句是诗词，不过我漏了两个字，原句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你背这一句就好了，漏掉的那两个字就不要管了。”
童八月：“”
漏掉的两个字？
不要碧连？
四周的人也纷纷笑了出来，光明正大地望过来看热闹。
“死丫头片子，你骂谁呢！”
“骂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呢！”宋灵舒转头给童八月说道，“知识点记住了，这招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出自孙子兵法。”
童八月：“”大可不必。
男人勃然大怒，滕地一下站起来：“别怪我今天打女人！”
“这叫自取灭亡。”宋灵舒跟童八月说完，抬手就接住了对方的拳头，而后往前一扯，对方顺势而往前栽过来，她立马按住对方的后颈，往桌子上一按，重重磕了个头。
四周一片惊呼声，男人叫了两声，想要反抗，忽然间感觉有枪抵住了自己的腰。
“别动。”宋灵舒低声说。
男人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刚想回头看一眼，就感觉那把枪更用力地抵住自己的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他赶紧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两位姑奶奶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赶紧拿上你的东西，离开这个车厢，别再让我们看见你。”
“是是是！我这就走！”
男人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取下自己的行李，从这节车厢落荒而逃，引来一片笑声。
童八月望着他狼狈的背影，回过头，奇道：“你刚刚用什么吓他了？不会真是”
宋灵舒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蕉，剥了起来：“就这点胆子。”
“”童八月想起方才的情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灵舒扭头看着她，半晌，也不禁被笑容感染，得意地咬了口香蕉：“谁让他碰上我了，我从初一的时候，就已经是不良少女了。”
“哦？”童八月笑吟吟地看向她，“有多不良？”
宋灵舒：“一米四发育不良。”
童八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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