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豆的烛火摇曳了一下。
冬日的深夜静谧的有如坟墓。
荆玉山听说幽国王宫的夏天也很安静。因为幽王近年来睡眠愈发糟糕,有一次半夜被蝉鸣吵醒过来,一气之下,还杀了上前伺候他的宫人泄恨。
那段时间他命令所有宫人将蝉、蟋蟀、青蛙等等会在夜里吵闹的动物全部补杀,若是发现有懈怠,当场格杀。
幽王年事已高,他是在谋算应该计划寻找下一位幽国的合作者。
但荆玉山并没有考虑过二十三王子,他认为王位到时候多半还是落在嫡长的王子们的其中一位。
最近跟二十三王子来往不过是因为他最近在幽王面前算是脸热,说得上话,而且没有实权。
“我的父王在服用用未成形的婴儿炼制的丹药。”
这个消息对荆玉山来说太过骇人,以至于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的意识到是什么意思,使他震惊的一时间连呼吸都忘却了。
二十三王子直视着,烛火摇动时,他眸中的倒映着的火光也跟着摇了一摇,却不会给人以撒谎之感,反而更加坚定幽暗。
二十三王子从长相来看,长得不像幽王,似乎是长得更像他去世的母亲。荆玉山没有打听到他的母亲姓甚名谁,大概不是一位有名有姓的贵女,生前也并不得宠。
据说幽王宠幸他的母亲只是出于偶然遇见的一时兴起,有了一夜之欢,一举得孕,十个月后分娩产下了一个男婴,却没有再被幽王想起,直到死去位置。这在幽国的后宫是很平常的事,许多不得宠的王子与公主都是差不多的身世。
但荆玉山能看出来,二十三王子的母亲一定是个美人,因为他长得很漂亮,尤其他现在十五六岁,正是一个少年有着处子之美的年纪。
他的下颌削尖,这比较像是女人的脸型,或许等他岁数长了以后轮廓会变得比现在硬朗粗糙。
他的皮肤也过于苍白,是那种不健康的苍白,他身上的各种颜色都像是被稀释的墨水,头发比别人浅,瞳孔也比别人浅。
他总是低眉顺目,在那些母族强大的哥哥们面前是个乖巧懂事的弟弟,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羊羔,听说他很会生存,会给哥哥们出主意,而不占据功劳。想必这是一个无依无靠的王子的生存哲学。
在荆玉山看来,二十三王子是不如昭太子美。
昭太子的美是清且正的美,是壮阔潇洒的美,日月如他,山河如他。但二十三王子则是一种犹如生在深渊峭壁缝隙上的植物的美,你甚至不太明白他是怎么能从这里长出来的,没有光,没有水,但他就是长出来了,带着坚韧与妖异。
直直地注视着自己,却莫名地给人以可信的感觉。
就算他们这几天相谈甚欢,但这就交浅言深未免也太快了。
荆玉山并不接话,询问这件事的真假,他觉得多半是真的,以幽王的性格,完全能干出这种事来,并不奇怪。
他说:“王子多言了。”
二十三王子忽地笑了一笑,他笑起来并不像澹台莲州那样给人如沐春风的温暖感觉,更像是峡谷里的阴风,冷气森森:“荆兄这几日与我都这样要好,我还以为我们已经交心了。”
“怎么又叫我王子了呢?不如叫我‘二十三郎’,‘二十三郎’也有些太长,难念,你叫我‘阿错’也行。”
荆玉山:“承蒙王子抬爱。”
王子阿错连着碰了几个软钉子,却并不气馁,也没有因为泄露了父王的事情而变得慌张,他像是胸有成竹地在下棋:“我知道你更看好我的几位王兄,但是他们年纪已长,身边早已有了肱骨心腹之臣,那些人瓜分他们手上的权力,紧紧握在手中,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分给别人的。”
“当然,以你的才能,只要你肯用心,一定还是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是我不同,我的身边没有人,你愿意为我效力的话,等到将来,我可以给你开出一个比他们更好的条件。”
荆玉山一针见血地说:“以后是以后,您现在什么都没有。”
阿错轻描淡写又笃定自信地说:“现在我可以在我的父王面前给你美言。要是你什么时候想要逃出王宫,逃出幽国,我随时可以倾力相助。我可以给你一条后路。”
荆玉山抚了抚自己的胡子。
尽管不能完全信任,但是多一个盟友也不错。
他没有直接同意,而是旁敲侧击地问:“请问王子,王上可还有哪些避讳,该怎样哄他欢心,又该怎样才能不触怒于他?”
阿错笑了一笑,轻声如实以告。
-
冬天不能耕作,也不好捕猎。
洛城百姓们无事可做,最近纷纷喜欢上站在路边数进来的车辆。
太子在接头让学生免费教学,教的不是啥高深的学问,只教两个:一是一些基本的数数,打算用这个冬天,让大家学会一到一百的数数,和最基础的运算,上午教。二是教人写自己的名字,问了就教,再问再教,不用腼腆,也不用怕因为太笨而被嘲笑。
两门课是不同的学生来教,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被百姓们唤作小先生。
好多人脑子蠢笨,昨天刚学,今天就忘了,小先生告诉他们,不要死记硬背,要在平时就多数一数,比如数一数米粒、数一数石子儿,数啊数,慢慢地就记熟了。
于是他们聪明地站在路边数来往的车辆。
这些车全都是来送物资的,他们知道,是昭太子买来为他们城预备过冬的。
有布料,有粮食,有盐,有铁。
“听说他们去军营做工的人说,昭太子在军营里跟其他人吃住都一样,他把钱都省下来给大家买粮食。”
“我怎么听说昭太子可以点石成金,听说之前他让人挖了好多石头堆在仓库里面,大家不明所以,但是听话照办,后来有一天,昭太子单独走进了仓库里面,等他再走出来,看守的士兵再进去,就发现仓库里的石头全都变成了金子!”
“诶?我听说的是把豆子变成金子。”
“我做了个梦,我梦见是昭太子人太好了,上天为了奖励他的仁德,所以才赠送了金银和粮食给他。”
“可是我看啊,来我们城里的商人也越来越多了。”
“是的,哪国的商人都有!最近我真是大开眼界。”
“我家的破院子还租了出去,以往哪能租得出去。”
“这些人都是为了太子而来的啊。”
这些话真真假假的参和在一起,有的传着传着好像就变成真的了。
大家数完了车,有人看看日头所在位置,道:“快要正午了,昭太子要施粥了,大家赶紧去吃饭。”
众人于是赶紧回家拿上自己的碗,急匆匆地赶到城里的一处空地。
食物的香气已经飘散了老远。
几个商人闻到香味,走出自己的院子,探头看向那个方向,用自己的家乡话叽里呱啦地说着,洛城的人就是听了也听不懂。
“洛城我以前来过一次,除了奴隶,什么都没有,这里的奴隶很便宜。”
“是啊,我本来还想,要是做不成生意,那么买几个奴隶也不错。”
“没想到奴隶都被昭太子买走了。”
“好像不是买走的吧,他雇佣了奴隶干活。”
“雇佣?为什么要雇佣,都已经花了一笔钱买了,还需要继续给钱?那不是赔本买卖吗?他这样下去我看不行,把这些奴隶的心给养大了,以后不给钱就不会踏实干活了。”
商人们对澹台莲州的行为不以为然。
他们知道这是仁慈的,可这样的仁慈在他们看来是不赚钱的,所以没有任何意义。
“你们见到了昭太子没有?”
“没有,没见着。都花了好多钱了。”
“都说昭太子的军营纪律严谨,我看不然,这不是花钱也会嘴漏吗?就是没什么用?说半天还是没让我见到昭太子。”
“可我听说在这里,不论是贫民还是奴隶,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见过昭太子。怎么就我们这么难见到呢?”
众人唉声叹气。
“过两天又是新的竞买会。”
“不知道昭太子这次会拿出什么宝贝来,希望他这次能多出几个参加名额。”
“多卖几件宝贝才是。参加竞卖会就要三百金,若是什么都没买到,那岂不是空手而归,亏得很。”
“上回那个夜光杯最后卖到五千金,我舍不得买,听说被那人一万金卖给了幽王!净赚五千金!早知如此,我不如咬咬牙,花六千买了。”
这时,去凑热闹的小仆捧着破碗跑了回来,为了省点口粮钱,他们把奴仆都驱使出去给吃免费的,至于他们,因为拉不下脸,为了端着身价,不好意思前去。
因为跑得急,他还摔了一跤,把碗摔了一个口子,顾不得心疼,赶紧回来告诉东家:“太子!昭太子出现了!他在施粥处亲自施粥。”
商人们一听,赶紧赶了过去,却撞了个空,垂头丧气地回去。
军官小飞笑盈盈地过来通知:“下一场竞卖会在后日申时,入场费五百金,仅一百个名额,先到先得。”
一刻钟的时间内,名额就被抢光了。
其中有个商人年纪最轻,即使留了一把大胡子,也看得出他只有二十几岁。
年轻商人拿不出五千金,而且他认为这次竞买会很可能会比上次卖的更贵。
他将买来的入场牌以八百金卖给了别人。
然后拿八百金去换了粮食,分了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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