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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导演李思文说的“好事”对杨姚她们来说并不是。


    有个这两天给他们上《基础化学》课程的女老师,她站在教室讲台上笑眯眯的等着他们到齐。


    中年女教授声音温和:“大家昨天考的试,我们几个老师昨天都把试卷批改出来了,大家都考得很不错啊。有两个满分400,还有个同学只扣了1分。”


    “其实这几周的课程,应该给你们讲什么、怎么讲、讲到哪种程度,我们老师和导演组也都提前开会商讨过很多次。”


    她继续说:“你们在坐的同学们职业不同、基础知识了解的深厚水准也不齐,我们还要通过你们向观看节目的观众们起到一个写实科普的功能。这个时间还相当短而紧张,只分给我们4天,之后两周你们还要上专业课进实验室。”


    她温和的笑着说:“所以,如果我们老师有哪里做的不好,大家可以大声提出来,也让之后的老师注意一下。”


    杨姚撑着自己的头,脸上都是苦涩:“老师们讲的都很好,就是我忘了这些知识好几年。再捡起来,太难了。”


    以往队里联系男女活跃气氛的大多是陈周路,负责他的导演都将镜头准数调好等他回答问题。但镜头里面的男生今晚罕见的沉默,微微低垂着头,坐在位置上都没怎么动弹。


    女教授听到杨姚的话,笑了下:“没关系,术业有专攻。之后的专业课,我们会尽力保证大家能在同一起跑线上。”


    氛围有些沉寂,连李思文都没忍住往陈周路那边看了看。却只见他头微低,注意力应该都没有放在课堂上。


    “那我们现在就公布大家昨天考试的成绩吧,这个也与你们的个人积分挂钩是吗?不过,大家确实是都考的很好,答的很认真,不用紧张的。”


    400分的总分,9名嘉宾中分数最低的是380,最高400。差距不大,但在9个人之间,也不算小。


    他们确实是很认真的在听课并且私下疯狂学习过的,甚至考试那天中午,杨姚几个抓着时间复习,都没有去吃午饭。


    周决明和那个医学博士满分400,陈周路399。


    杨姚这么紧张,但考的不低,只扣了10分。


    不过最令人吃惊的是孙窍。她在第一期的节目全程都表现的相当亮眼,甚至第一期结束个人积分还要比周决明高些。这次却考了最低380,着实让人相当诧异。


    孙窍从讲台上拿过试卷时,脸色有些苍白,但表情倒是一直维持的如往常一般稳定。


    可能是看到大家晚上非常沉寂,女教授又开口舒缓气氛:“成绩并不是评判大家知识水平的唯一标准。我想,这只是节目组为了增加趣味性和激励大家的一种手段。这几天,和大家上课,我感觉很开心,也从你们身上学到许多。希望大家在我们南医大顺利开心的度过剩下的一段时光。”


    教室里响起掌声,结束了这小段的拍摄任务。


    老师离开教室后,杨姚突然叫停有人准备回宿舍的脚步:“大家!今天晚上我们都还没吃晚饭,我们9个人一起去食堂吧。放松一下,下周的课程任务更重呢,咱们好好的、慢慢的、认认真真的去吃一顿饭。”


    杨姚在他们之中算是年纪稍大些,人又温和热情,她一出口,其实很有号召力。


    9个人在晚上9点的食堂拼了两张桌子,点了堆吃的,边吃边聊天。


    氛围逐渐被食物氤氲出和暖的氛围,杨姚率先提起话题:“我们拍了一个多月了,大家也都算认识了吧,认识一场也是缘分。之前我们太客套,大家都没怎么好好一起聊过闲话,今天晚上聊会?互相吐个槽抱怨抱怨,我看你们今天晚上都不太对劲不高兴。”


    杨姚放下筷子:“我自己先来,给大家打个头。我想吐槽,就是现在养孩子实在是太贵了。不仅仅是物质方面的贵,还有精神方面的贵。自从我家儿子生下来,我和我丈夫,感觉完全都被动的没有个人空间了。”


    “他小时候,我们走一步都念着他,根本离不了。我还记得他1岁半时,我那时出个差,晚上回去跟他视频,他在对面叫我一声妈妈。我在电话那边看着就特别不是滋味,说出来不怕你们笑…”


    杨姚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也不是啥事,但我那天晚上真的在外地酒店哭了一场。感觉有了孩子吧,这心就莫名其妙变软了,不仅是他黏着父母,其实也是父母黏着宝宝。有了孩子,你在精神上就多了个挂念,心脏就分出去一半,一刻不停的在消耗我们的精力,所以贵吧。”


    “物质上贵,那也是。现在养孩子可太耗钱了,从刚生下来各种奶粉营养尿不湿玩具,还得保证他身体健康没大毛病。等到他会走路上幼儿园,那更是成倍增长。幼儿园学费、各种兴趣班就占了两个大头。所以压力大啊,他们幼儿园一年上十个月,一年光学费就是6位数保底。”杨姚掰着指头算,但脸上却没表现出负面情绪。


    她重新拿起筷子,说:“好了,我说完了,你们下一个谁来。”


    从来都在人群中安静的孙窍突然开了口:“我来吧。”


    “我害怕考试。”这是她第二句话。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汤碗:“我应该算是没有天赋但很努力的那类人。我们家条件一般,从小到大,我爸我妈始终牢牢灌输给我的就是,唯有考试才能出人头地改变境遇。他们从来不会管我每天在学校学什么、有没有交朋友、有没有别的女孩子取笑我短头发像个男生、有没有羡慕别人有过零花钱。他们不会管,更不会问。”


    “短头发是好打理让我节约时间去学习,不给我零花钱是怕我乱花不把心放在学习上,他们的心中唯有成绩。考的好,不会夸,只会买更多的作业习题巩固。考的不好,那完蛋,那一整个寒暑假都别想看到他们对我的笑脸。”


    孙窍脸色一直挺苍白,在食堂的冷光灯下更明显,她面无表情的继续说:“很窒息。等我升上初中,他们对我是更加严格的管控。我15岁,从没和朋友聚过会、没换过发型、没有打过他们玩的游戏、没看过…哦对,我还没有朋友。”


    “从初三开始,我突然就很害怕考试。我发现自己一听到要考试,就开始心跳加速慌张的很。而一直到考前,我都会失眠睡不着觉。”


    “上考场,我脑袋里总是一片空白,手捏不住笔,甚至浑身打抖冒冷汗,吞咽都困难。当然,这种状态下,我考完回去成绩自然很烂。他们更不满意,我自己的状况也更是恶性循环。”


    杨姚皱着眉看她:“那你有没有和他们谈过,关于这些问题。”


    孙窍摇了摇头:“他们觉得我矫情,无痛呻吟。”


    “中考我考的很一般,肯定不是我的正常水平。他们整个暑假都在我耳边无数次的告诉我,说不会再送我去念书、不会再管我。但开学,他们还是找亲戚把我送到了重点高中。”


    “初中我只是考前睡不着觉,高中我是每天都睡不着觉。每天凌晨23点,我都还醒着,睡不着,而且白天也不困。”


    “我那时一度觉得我会死,我真的这么觉得,我感觉我肯定活不过高考。”


    “那三年,我现在一回忆起来,心脏就开始应激一般的跳动加快。我学的很认真,真的,我同桌经常考试都是年级前五。但他每次遇到不会的,都来问我。但我害怕考试,我的考试排名也越来越低,最后连进年级前100都困难。”


    “我爸我妈只会威胁我,比如说,我不好好考就不让我读大学、让我滚出家门。我在家里,呼吸都是错的。所以高考前两个月,我离开了学校,也离开了家。”


    “我自己揣着以前存的零花钱,去我们那边城郊的山里待了两个月。但学习已经是无法摆脱的习惯,我自己也很喜欢学习知识的感觉。我在那里闭关学习了两周,最后被我爸妈找到。”


    “他们终于没有逼我了。高考算是我发挥最好的一次,但还是远远不到我自己的本来水平。填志愿的时候,我也是完全没管他们的诉求,填了一个离家很远的首都中医药大学。”


    “但似乎那种听到考试就心惊害怕的习惯,还是永远留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大学还是考不好,不过我在缓缓努力。我也去看了心理医生,虽然对我的状况用处不大。”


    她话落,厅堂内一时死静,连他们身后摄像镜头的细微电流声似乎都消失了。


    杨姚握住了孙窍的手,另外两个本科的姑娘眼睛也有点红,走过去抱了抱她:“我们以后都是你的好朋友,你今后想出去玩、想去干什么都可以找我们陪你!好姐妹一生一起走。”


    “就是就是,不要难过啦,都过去啦,会越来越好的!”


    其中一个叫陈韵亭,她抱完后坐回位置后,接过了话头:“我初恋,哦不对,他不配,就前任吧。他在我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劈腿把我渣了。”


    “每学期的医科生考试不亚于高考,而我们学校又特别卷。我应该算是一个比较情绪化的人,所以我上学期考的特别烂,还有几门挂科了。”


    “就因为挂科,我不仅这学期开学就要重修那几门学时很长的必修课,我还拿不到奖学金,我更没有资格争取保研名额了。”


    她最后恨恨的骂了句,皱着眉头:“当时真的是气死我了,为个垃圾男人,我亏大了!”


    她一开口,在座本来沉寂的氛围又变的热了点,都是又心疼又好笑的感觉。


    她似乎越想越气不过,开始吐槽起来渣男:“我那都是什么眼神,怎么看上的这么渣的一男人。他都知道我在备考,还带着自己的新女友来我面前晃。而且谈恋爱期间他就经常骗我,忽冷忽热的。”


    “我们同一个学校,我有时候都找不到他人。我也是笨死了,那时都没反应过来。而且你们知道最恶心的是什么吗!他那个新女朋友,还是我的室友。”


    她也掰着指头算了算:“所以,为了这么个垃圾男的。我失去了钱、浪费了时间、和室友再不往来、也没有再去和他们争保研名额的资格了。因为我们学校要求就是特别严格,只要挂科,就什么都轮不上。”


    这会,在座的人都看出来她确实后悔又苦恼,没人再笑。


    都纷纷安慰起她来:“只有有能力有实力,咱啥也不怕。”


    连孙窍都摸了摸她的背,声音淡但温和:“没事,到时候我陪你复习考研。”


    “嗯嗯,学霸姐姐,你监督我学习带我飞!”她又回抱一下对方。


    孙窍前20年很少感受到这样算是和别人亲密的接触,莫名其妙耳根有点发热。


    杨姚扫了一圈,笑眯眯的问:“那下一个是谁啊?谁来?”


    她的视线扫到以往活跃的陈周路:“那你来吧,小陈。今天晚上你这么安静,我都不习惯,说说呗,怎么了。”


    陈周路视线低着,没往周决明那边瞟,憋了会,才开口:“我好像失恋了。”


    他话落,在座的男生女生都没忍住直接笑了声。


    陈周路莫名感到点委屈:“我真的失恋了,没有开玩笑。”


    杨姚忍笑绷住脸:“那你说说吧,怎么恋上的,又是怎么失恋的?”


    陈周路摇了摇头:“我只是回答我今天这么低落安静的原因。但我不想讲出来,不好意思啊大家。”


    坐他旁边的医学博士无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姚还是又逗了逗他:“真的伤心啊?难得看到你这么低落的样子。”


    陈周路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话题从他身上转走后,他还是没忍住,悄悄抬眼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周决明。


    周决明坐在一束冷调的白炽灯光下,他的头发被灯光映出柔和的光泽,面庞反而有点背光,所以神色其实是模糊的。


    他知道对方其实是敏感的,所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来。


    但半分钟后,在桌子上的氛围降下去后,他还是抬起头再次看向了对面的人,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带上其他情绪:“那决明呢,你近期有什么烦恼或是不开心吗?”


    周决明抬起头来,放下自己手里的小茶盏。


    似是想了想,才开口:“我的话,大概是…对于一些突变事件的不能控制的不适,以及遗憾。”


    他说的比之前几人都要短且模糊,桌上的人其实都有些不知从何开口去安慰。


    但好像,周决明本来也不需要。


    他说完勾了个淡淡的笑,便又继续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


    课程安排紧凑,他们只此一天的休息时间。


    所以第二天周日,他们就已经开始专业课程的学习。


    但他们并不是专业人士,而节目的主要目的也是向观看的观众起到展示作用,所以课程更多的是比较表层的浅显知识。但模式、规范却一点不少。


    第二周开始是上几门代表性的专业基础课,《生物化学》、《局部解剖学》和《系统解剖学》、《组织胚胎学》、《病理学》、《药理学》以及对应的实验课程。


    课表确认下来,陈韵亭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来,丧丧的:“组胚真的好难,这几门课是没想给我活路。”


    然后是孙窍平淡稳重的声音:“没事,老师肯定不会讲太难,只是浅层次的科普。”


    周日中午的饭堂,如果用个形容词,那便是大部分的嘉宾都“萎”了,面如土色,崩不住的吐槽。


    “为什么基础科普也要讲三羧循环!我当时背这个背好几天,梦里都是那些柠檬酸、苹果酸、琥珀酸…死去的知识突然攻击我。”


    杨姚也开口:“上午也是,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是糖代谢,就又开始脂代谢,后面我连翻书都翻不赢,找不到老师讲的是哪里,听不懂也是真的听不懂。”


    陈韵亭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南医大毕竟是医学院,可能那些老师觉得这些很基础。但不是,真的不是,我当初就没考上南医大啊!我是个菜狗,很垃圾的!老师康康我!”


    陈周路今天情绪逐渐恢复,起码比昨天好许多,他开口加入吐槽聊天:“没事,我们晚上还是一起自习,一起复习。”


    杨姚严肃道:“不,是预习,是自学。”


    众人哄笑应和,突然有人看向对面喝水的周决明。他们是知道对方的影视演员身份的,但也同样折服于他超强的学习能力。


    他们更多是倾佩和赞叹,倒不会有什么嫉妒或者恶意揣测。


    陈韵亭露出个可怜的表情,问:“小周哥,你是怎么学的这么快的啊?你以前也不接触这些吧,是我们里面最最0基础的人,难道真的是脑袋比我们聪明太多?”


    周决明放下茶盏,无奈的笑了下,思考半晌才说:“我小时候就对这些感兴趣,多多少少看了些书。”


    杨姚追问:“那你是怎么学的这么快的啊!”


    周决明手指摩挲着小瓷杯的边沿,看向她,挺认真的说:“理解吧。就我个人而言,学一门课程,是先搭好框架,然后逐次延展肢干关节,多看多想,自然就更容易记住。”


    陈韵亭无奈的笑起来,说:“那我们晚上试试?以前我们老师也总是念叨着搭知识框架,但班级里没几个人遵循,这个是真的有用么。”


    孙窍接过话来:“有用的。”


    陈韵亭看着她露出个甜甜的笑来。


    …


    本来第一周午间还有人回去午休。但几天排列紧凑的课程下来,中午除去吃饭,大家都在逐渐节约时间,中午也不回去午休,而是在教室里自习。


    下午两点开始的课程,两个小时便将《系统解剖学》的大头的运动系统与骨学、消化系统、呼吸系统飞快讲完。


    书页上和老师展示的人体关节神经图片,都是周决明从小就看的。对他而言,人体躯干、四肢和颅骨总共206块他小学就已经记在心里。而口腔、咽、食管和胃的形状模样于他也是熟悉平常的很。


    但他还是听的很认真。他永远认为,知识无尽头,他总能在不同的老师前辈那里学到新的东西。他尊重他们,也愿意从他们处习得更多。


    解剖课上到下午4点,之后便是直接进实验室到晚上10点。


    中途并没有明显的划分出吃饭的时间,老师的意思大概是中途有空可以自行去迅速解决。


    周决明刚上大学那段时间,也将自己的课表充的很满。那时他还年轻,总是把学业看的更重,早午晚饭吃的凌乱又敷衍随便,经常在实验室一待就忘记时间,连续78个小时水都不喝也没感觉。


    结果大一学期末,急性肠胃炎就教他做人。他爷爷那时候第一次对他露出严肃面容,告诉他身体不好,反而更影响学习效率,浪费时间。


    那之后,他便再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不管如何都很合理的安排自己的时间,每日规律运动学习,甚至养成没事就喝点温开水的习惯。


    进实验室之前,每位嘉宾都严格按照规范。


    必须要穿长袖长裤和不露脚趾的鞋,摘除所有首饰,戴好口罩手套和护目镜。最后每个人只能隔着镜片看见同行之人的眼睛。


    给他们开解剖实验的是下午课程的同一名老师,还来了两名助手。


    老师声音里带着笑意,很高兴的样子:“大家运气很好喔,我今天刚好拿到一只小羊,刚好就有这个课。”


    她示意两位助手将笼子搬过来,里面有只雪白短毛的小羊,眨着黑色的大眼睛懵懵的左右转头看了看围着自己的人。


    “这只小羊有点瘦,被附近的农场淘汰下来。我今天刚好接到它,还是挺可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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