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年,他弄错了人,误以为是我,我们两人成婚之后,他才发现不对。他一直觉得,是我刻意算计只为了嫁他,所以这些年冷待无视于我。而现在,陆明熙病了,大夫说她这是心病,无药可医,若想活命,最好的办法是全了她的心愿。”陆明华没管魏云台的阻拦,直接把话说完。
“所以他要与我和离。”陆明华笑着看向孙氏,眼中含笑,端方得体,道,“而我,自然要同意。”
可偏偏,此时此景,她这副模样,就显得格外微妙了。
随着她的话出口,孙氏一点一点的皱起了眉,等听到最后那句话,抬眼盯了她一眼。
“所以说,你今日如此,只是为了一个陆明熙?你糊涂啊,她是你发妻的妹妹,你这样做,想没想过别人会怎么看待你,怎么看待我们侯府?”
“不行,我绝不同意。”孙氏简直有些气急。
一个陆明华她勉强能接受,可那陆明熙算什么,病恹恹的,眼神不定,心思繁杂,这样会装的她年轻的时候见了不少,没想到,她儿子竟然栽在了这么一个货色上面。
“母亲,明熙她——”魏云台有心想为陆明熙说一句好话,可孙氏根本听不进去。
“想娶她,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娘。”她挥袖道。
陆明华笑着看着这一幕,心中阵阵畅快。
“这些,就是宁国侯府的家事了,夫人,世子,我该回去了,告辞。”点燃了这把火,她轻轻颔首,又侧头看向李嬷嬷,让她把人叫进来。
“你和云台的事我不管,但是,记住,不该说的,不要让我听见。”孙氏不准备拦她,如今这一出,不止陆明熙,陆明华也被她厌恶上了。
若非这两姐妹,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她好好的儿子,眼看着就要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谈了。
“夫人放心,我以后的日子还长着,犯不上为了这么两个人搭上自己。”陆明华轻笑着说,略带轻慢,甚至是不屑。
孙氏听了心中极其不舒服,她的儿子,就算自己生气,也容不得别人这样说。
“呵,的确,日子还长着。”她盯着陆明华缓缓说出了这句话。
“夫人不祝我以后事事顺遂,平安喜乐吗?”陆明华拢了拢披风,抬眼看向她笑了笑,眉眼轻挑,意味深长,道,“毕竟,这人啊,日子过得不好了,难免会犯糊涂,您说呢?”
吓唬人,谁不会。
还是那句话,只看谁更豁的出去罢了。而宁国侯府这个玉瓶,又怎么会和她陆明华这个瓦砾硬磕呢。
闻言,孙氏面上一顿,而后缓缓笑了笑,道,“你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好孩子,你以后定然会事事顺遂,平安喜乐,若有什么问题,只管来找我就好。”
陆明华就也笑了。
不多时,马车过来,陆明华后退一步,微微屈膝,道了句告辞,转身就走。
迈出一步,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回了头。
“世子,你说,你这些年念念不忘的,到底是错过的心上人,还是自己被欺骗的不甘和愤怒呢?”她笑吟吟的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魏云台这会儿正心烦意乱,想着该怎么让母亲接受明熙,闻言也没有多想,先皱起了眉。
“没什么,只是一个我一直以来的疑问罢了,不过看样子世子也不知道,那便罢了。”陆明华说完,转过身,榴红色的披风很快被马车车门掩住,再看不见。
“以前,倒是我小瞧了她。”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孙氏若有所思道。
雪夜之中,一行马车徐徐前行,穿过大门之后消失不见。
车中的灯火晃动,冷意弥漫,陆明华挑起窗帘,看着自己将宁国侯府抛在身后,深深的,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
马车渐渐前行,拐过一条条街道,离文安伯府越来越近。
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下,陆明华心中,忽然就有些茫然。
下雪天冷,文安伯府的门房一到点就关上了大门,缩进被窝里。
谁知,眼看着就要睡着了,外面门忽然被砰砰砰敲响,他不情不愿的爬起身,过去问了声谁,得知是府上嫁去侯府的三小姐回来了,心里一惊,忙打开了门。
眼见着一行好些辆马车,门房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坏了,出大事了,他心想,忙叫人去里面禀报。
马车从侧门直入伯府,往二房行去。
夜色里,一盏盏灯火亮起,思贤院的门打开,陆成颂匆匆起身到正堂的时候,现任文安伯陆成文和他的妻子袁氏已经早一步到了。
“明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带着行李回来了?”陆成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刚一进门,就听到嫂子袁氏问道,他心中顿时一跳。
“带着行李?你和云台吵架了?胡闹!”他立即斥了一句。
“父亲,不是吵架。”陆明华放下捧着的茶杯,先起身见礼,而后慢慢坐下,补充了一句。
闻言,屋内其他三个人都松了口气,不是吵架就好。
文安伯府到陆成文这一代,已经没落,府上连个出仕的人都没有,眼看着就要江河日下,可自从有了侯府这门亲戚,府中情况大好,晚辈们前途大好,去年,陆成文的嫡长子,就在侯府的帮衬下外放,做了个县令。
这般种种下来,他们是说什么也不敢让陆明华和魏云台闹脾气的。
“是和离。”看着袁氏和她父亲缓和下来的面色,陆明华才接着道。
“什么?和离?!”三个人都惊住了,陆成颂最先反应过来,厉喝一声,看向陆明华,道,“胡闹,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不和家里说一声?!”
“和离,什么和离?怎么回事?”姗姗来迟的秦氏满脸疲惫,听到这句话后还没回神,下意识问道。
“魏云台和我和离了。”陆明华解释道。
“你——”陆成颂满脸怒气,还要再说,被陆成文拦下。
“明华,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若是受了委屈,告诉伯父,伯父帮你做主。”陆成文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倒没有多愤怒,而是纯粹的疑惑,看着陆明华时,还有些关切。
“伯父,”见状,陆明华发冷的心中总算缓和了些。
这满府的人心思各异,其中,她这位伯父陆成文的心底,却是最纯粹的。他自幼喜好文章,对于名利等外物毫不在意。当然,这也是伯府没落的原因之一。
“没什么,不过是魏云台和明熙互相爱慕,如今明熙病重,大夫说是心病,魏云台便和我提了和离。”继魏家之后,陆明华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话音落下,偌大的正堂竟静默了片刻。
袁氏和秦氏惊愕之后,眼中浮现喜色,陆成颂怒意减退,眸光微动,显然是在算计着什么。
“荒唐,荒唐!”陆成文则是大怒,口中斥道,豁然起身道,“不行,我要去找魏云台理论一番。”
“伯父不必了,我已经接下了和离书。”陆明华道。
“什么,你,你糊涂啊。”陆成文一惊,无奈道。
“老爷,”袁氏准备说些什么,被陆成文挥袖阻拦,“你不要说话。”
“我问你们,魏云台和明熙的事情,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陆成文打量一眼陆成颂和秦氏,厉声问道。
秦氏眼下喜形于色,闻言先看了眼陆明华。
“大哥,这,魏云台要娶的本来就是明熙,结果弄错了,才娶得明华。”陆成颂也看了眼陆明华。
夫妻两个人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默契,就差没直说这里面是陆明华捣的鬼了。
“什么,是你?!”袁氏一声惊呼,惊讶中带点不屑的看着陆明华。
“不可能!”陆成文却断言道。
陆明华不由看向他,眸中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期盼。
“明华性子清正端方,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情。你们怎么查的,告诉我?”陆成文看着自己一对弟媳,等着他们回答。
陆成颂和秦氏顿时沉默,他们哪里有查,都是自己猜出来的。
“没有查证,如何敢妄言?!”陆成文这下是彻底失望了,他早知两人偏心,可没想到,关系着陆明华名声这样大的事,他们竟然都没有细查。
“诶呀老爷,既然二弟他们敢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啊,明华?”袁氏有些幸灾乐祸。
她膝下有一女,和陆明华同岁,结果当初陆明华嫁给了侯府世子,可她的女儿却只能嫁给一个小小四品官的儿子,这些年,她早就看陆明华不顺眼了。
“不是明华做的,在魏云台上门求亲之前,我根本就没注意过他,这些年,我也在查怎么回事。”收敛起眼中的惊愕,陆明华平静的说。
她愣愣的看着陆成文,竟回不过神。
原来,这个天底下,还是有人愿意相信她的吗?
“好,明华放心,伯父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陆成文一口应下。
“多谢伯父。”陆明华忍不住笑了。
这般说完,陆成文才心事重重的带着袁氏离开,陆成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扫了眼陆明华,让秦氏安排一下,就也走了。
秦氏看了眼后院,招来了身边的嬷嬷安排,拉着陆明华说,“你出嫁前的院子还留着,我让人收拾收拾,你还住回去。明熙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娘先去看着她了。”
看她什么呢?等她醒了好及时告诉她这个喜讯吗?
陆明华心中嘲讽,看着秦氏匆匆离去的背影,左右环视了一眼转眼中只剩她一个人的正堂。
堂外风雪连天,堂内她孤身一人,静坐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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