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为了对付咒灵【真人】而获得的道具【锈迹斑斑的金属牌】,不仅没有成为祈愿召唤出来,反而受到污染出现咒灵化。


    经过咒力的孕育凝聚起无数的情绪和力量,属于道具灵魂的异能转变为咒力重重包装进化为巨大的战车咒灵。


    猫沢奈奈光是靠近都觉得自己的身形无比渺小,可能经不住战车咒灵的一下攻击,直接被碾压轧平在地。


    “金属牌先生的攻击意愿不高,”她跳跃躲藏在各个掩体之后,不时扣动一下扳机引起战车咒灵的注意拖延时间,困惑道:“他是不是还残留有自己的意识?”


    一般人类死后受到诅咒变成的咒灵会被称为过咒怨灵,正如乙骨忧太的青梅竹马祈本里香在交通事故意外去世,转变为强大的特级咒灵并不会带有人类时的记忆。


    她唯一的执念只剩下乙骨忧太,其余的一切情感都会统统摒弃。


    所以胆敢靠近乙骨忧太、伤害乙骨忧太的人都会受到诅咒女王的痛恨与报复攻击。


    但【锈迹斑斑的金属牌】化作的咒灵好像有所不同,他没有强烈的攻击意愿,即便受到猫沢奈奈的攻击,没有生气、没有愤怒的情绪,仅仅是移动炮口蓄力攻击。


    炮口被子弹撞歪不会不管不顾先射击一发,而是冷静调整炮管的位置准备重新攻击。


    蓄势待发的咒力能量团聚集在炮口的位置,因为一直没对准猫沢奈奈而没有发射出去。


    她实在不明白战车咒灵的想法。


    一方面冷静犹如机械,行动和攻击都准备的有条不紊,不会轻易受到猫沢奈奈的干预而转头更换行进的方向。


    另一方面,他又不会肆意狂轰乱砸,以炮击迫使猫沢奈奈离开掩体逼迫、引导她去往攻击的范围。


    不是猫沢奈奈为【锈迹斑斑的金属牌】说话,而是强大的咒灵绝对有这方面的智慧,可以做到这样的事。


    而战车咒灵现在就像是一台设置好的程序一般,程序没有运作良好完整就不断进行修正,明明一直处于上风却迟迟没有攻击行动。


    “我劝宿主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普通的过咒怨灵会对自己生前的执念紧抓不放,可能产生一丝妥协和退让,但被污染的道具灵魂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本来就是因为一丝残存的强烈念想而被道具灵魂系统找上,签订契约灵魂化作道具等待宿主的祈愿召唤,不是契合他们灵魂的声音无法唤出他们的意志。


    这样的道具灵魂一旦受到外界的污染,他们会连仅剩的一丝执念都全然忘记,变成纯粹只有破坏与杀戮的机器。


    道具灵魂因为强烈的执念与愿望得到再一次新生的机会,同样当他们不小心受到污染而堕落的时候,唯一的执念与愿望都会被彻底抛却。


    只余下本身强大能力,不断向外界释放破坏的力量。


    如果说其他世界的道具灵魂受到污染,还会因为力量挥霍殆尽而死亡,那么猫沢奈奈所处的世界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奇迹。


    咒灵的力量恢复极快,相较人类它们具有更强的优势。


    【锈迹斑斑的金属牌】在这个世界受到污染转变的咒灵自然不会因为力量挥霍殆尽而力竭倒下。


    他只会不断地破坏。


    破坏并盛乐园、破坏这里的帐,再出去破坏整个并盛町。


    要是猫沢奈奈不做出行动祓除咒灵,他将会一直碾压向前,直到遇见能祓除解决他的术师。


    “被污染的道具灵魂连唯一的执念与愿望都会抛却,指望他们改邪归正重新回到宿主身边是不可能的事。”


    猫沢奈奈微微抿着唇,咒力填充进手枪化作一枚枚子弹手动上膛,红眸微眯起一只,瞄准战车咒灵的履带扣动扳机:“封印可以吗?”


    “由我动手打倒金属牌先生,将他以咒灵的姿态封印起来,小转再去寻找解除道具灵魂污染的办法。”子弹一颗颗精准打在战车咒灵的履带,接连不断的咒力子弹攻击使得履带出现变形断裂的口子。


    但猫沢奈奈丝毫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


    因为她知道以咒灵的恢复能力,这一点小伤对战车咒灵来说简直不痛不痒。


    果不其然,好不容易用子弹破坏的履带扭曲改变着形状发出铁皮与金属的声音,重新自我修复完好。


    战车咒灵的履带开始向后转动,倒着向猫沢奈奈移动。


    看来他并不是完全不在意自己被小蚊子扎到的伤口,跳跃躲避不止的少女阻碍他的行动与前进,本想使用炮火将她轰成碎片,不成想她一直躲一直打断他的动作。


    “……道具灵魂被污染没有恢复的先例。”


    以往的道具灵魂受到污染开始暴走,都是就地解决没有寻找让他们恢复的办法。


    猫沢奈奈气息微喘,向前奔跑引着战车往远离摩天轮以及新出现的伙伴,接着道:“道具灵魂也没有变成咒灵的先例吧?”


    按照系统的意思,以往的道具灵魂根本没有留下一丝人性以及可以沟通的能力,不断攻击挥霍力量,不是被就地解决就是等他们消耗完自己所有的力量死去。


    可【锈迹斑斑的金属牌】不一样。


    他是受到了污染,但他也变成了咒灵。


    一架危险性与攻击性在猫沢奈奈看来都没有诅咒女王可怕的战车咒灵。


    战车咒灵的实力不一定在诅咒女王之下,但猫沢奈奈并不怎么害怕他,甚至有种熟悉以及温暖在意的感觉。


    即便【锈迹斑斑的金属牌】从来没有回应过她的声音,她也不认为他是什么坏人。


    “现在金属牌先生的力量相当于无限,咒力恢复极快、防御力强大、破坏力看起来也不差,这样的咒灵等不到五条老师或是夏油先生估计很难祓除。”


    就算云雀恭弥实力不俗,无法使用咒力,仅仅凭借着咒具浮萍拐攻击很难突破战车咒灵的防御。


    祓除咒灵需要使用诅咒的力量。


    其余的力量不管多么强大都无法祓除咒灵。


    “以我现在的能力没办法祓除金属牌先生,”道具灵魂对付起来轻松写意的一级咒灵,她几乎无从下手,不知道要如何攻击对方奏效。


    “不过封印咒灵的办法,我有向五条老师打听过。”在遇见咒灵【发鬼】之后,猫沢奈奈抱着多知道一些,总比遇上事什么都做不了要好的心态去简单了解过封印咒灵的办法。


    只是简单了解,没有真正试验过办法,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显然这一点系统也很清楚,“宿主对封印咒灵的办法并不熟悉,封印低级咒灵与高级咒灵的难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需要耗费的材料和精力的程度也是天差地别。


    猫沢奈奈干脆点头承认,说道:“我知道的。”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么弱小,因为术式的特殊性想要保护自己必须不断寻找旁的办法增强自己的实力。


    要是她有五条悟或是夏油杰的术式,自然可以一往无前锻炼强大自己的体术和术式能力。


    可惜【请君勿死】已经达到极限,没有可以锻炼的地步。


    濒死重伤的患者,愈一切伤口与负面状态就是技能的极限。


    猫沢奈奈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熟悉快速制造致命伤,使得身体濒临死亡利用术式刷新身体的状态与疲惫程度。


    “请君勿死无法祓除咒灵,我的特殊咒力也不能祓除金属牌先生。”现在帐里面能作战的人只有她一个,她能拖延多少时间也不清楚。


    在手机能联系上咒术高专的人之前,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坚持拖住咒灵的步伐。


    “所以封印咒灵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猫沢奈奈扣下扳机,子弹携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击打在战车咒灵的炮管里,咒力与咒力的碰撞使得酝酿蓄力的能量团不稳定地颤动。


    “轰——”


    一声巨响过后,战车咒灵的炮管被他自己的攻击炸得破破烂烂。


    残破扭曲的炮管经过咒力修复瞬间还原,没有留下丝毫的影响,猫沢奈奈连对面的咒力上限都没有看清。


    或者说一直没有攻击过的战车咒灵,咒力消耗几乎为零。


    反而是猫沢奈奈因为需要不断奔跑,制造子弹瞄准射击耗费不少体力和咒力。


    “小转,拜托你了。”


    “帮我寻找解除道具灵魂污染化的办法吧。”


    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同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想放弃唤回金属牌的理智。


    “系统要是现在离开就没有人可以辅助宿主,要是宿主在这期间出现什么问题,系统也会一应受到责罚。”


    猫沢奈奈眉头微微凝蹙起来,露出抱歉愧疚的神情,道:“我会尽量不让自己死在金属牌先生手里。”


    所以、拜托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非常为难系统,转生技能系统从一开始就明言只负责保护她在新世界适应生存下来,一旦技能熟练度满值就会离开。


    系统其实没有义务为她的任性买单。


    “……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同伴。”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的离别,对于重视同伴的猫沢奈奈来说都是非常难受的事。


    离开中原中也和旗会几人,知道他们还能好好活在原本的世界,只是两边的世界无法沟通无法靠近,就算不舍也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黑猫太宰用尽最后的咒力祓除【发鬼】,提前回去道具内部沉睡,她不舍难过但也期待着与他再见的一天。


    只有【锈迹斑斑的金属牌】,一旦祓除杀死他的存在。


    他的灵魂、他的道具象征物、他的一切都会化作虚无,连一次好好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就要面临永远的分别。


    猫沢奈奈不想这样。


    她会珍惜每一个同伴,想让他们留下来获得第二次的新生。


    “系统离开不一定会找到答案,但这是宿主的命令,系统只好选择服从。”


    “我走了,猫沢奈奈你不要死了。”


    扔下最后一句话,系统的声音顿时在脑海消失无影无踪。


    猫沢奈奈忍不住笑,道:“小转叫我名字的次数不超过五次,而且每次都是这种紧要关头。”


    会直呼她的名字就代表系统也觉得现在是非常紧要的时刻吧。


    她抬眸望向转动履带直直往她这边碾压过来的战车咒灵,不断逃跑的脚步停下,反向冲刺主动向咒灵所在的位置扑过去。


    咒力猛然加快速度,皮靴踩在战车咒灵的钢铁躯壳上面,用力一蹬身体弹射翻转落下,站在战车咒灵架设炮管位置的狭小头部。


    “金属牌先生,我们能来聊一下吗?”


    她蹲立下来,一手扶住冰冷的炮管稳定身体,声音又轻又弱:“先生不回答,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曾经落满锈迹的金属牌镶嵌在战车咒灵的顶部,深褐色的血迹与锈迹污染着金属牌上面模糊的字样,让人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猫沢奈奈放低枪口对准金属牌周边的位置用力扣下扳机,坚硬的钢铁以及过近的距离让射出的子弹弹开飞射出去,擦着少女眼睛下方的颧骨位置过去。


    险些一枪下去把自己打成瞎子。


    鲜血涌出伤口,滴染着她的半张脸。


    战车咒灵的履带快速转动向前冲撞碾压,两根坚硬强大的炮管四面转动扫向猫沢奈奈企图将她直接摔下来。


    少女纤细的身躯在战车上不断腾挪变换位置,躲过炮管重重扫过来的一击又要维持住身体的平衡,不让自己从战车上面摔落。


    这个时候要是掉下去,绝对会被战车咒灵碾压成饼。


    “子弹的硬度不够。”猫沢奈奈开始调整呼吸,重新使用咒力制造新的子弹,对准自己想要射击的地方再次扣动扳机,子弹飞快射穿战车咒灵的外壳留下一个坑洞。


    她低低咳了两声,呼吸有些急促。


    身体不住微微颤抖,猫沢奈奈努力稳住双手再次连续射击,打出一片圆形的弹孔让金属牌与战车咒灵的本体分割开来。


    制造强度更硬,质量更高的子弹需要耗费更多的咒力。


    使用这样的咒力子弹以及咒具枪,同样对猫沢奈奈是不小的消耗。


    “先生可以听见我的声音吗?”手指痉挛颤抖着扣住那片铁皮金属片,想要将它从上面拽下来。


    锋利的边缘划破她的手,猫沢奈奈咬着牙不肯松手,五指紧紧扣住四周的边缘,宁愿割伤手指掌心也要将金属牌拽下来。


    鲜血滴答着落下染红周围的铁皮,原本因为猫沢奈奈跳上身体头部而快速转动履带四处移动冲撞,准备将她摔下来的战车咒灵突然停住动作。


    撞歪支架开始摇摇欲坠的海盗船在猫沢奈奈头顶扫过几次,阴影一次次覆盖落下带来步步紧逼的压迫感。


    胸腔内部的心脏在死亡压迫接近下快速跳跃,她却顾不得周遭外界的一切,左手拿着枪枪口对准金属牌剩余连接的部位射击。


    子弹的冲击伴随着猫沢奈奈的用力,她扣住金属牌脚步踉跄着后退,摔落在战车咒灵的履带跟前。


    “遭、糟糕……”


    身体各处传来阵阵的疼痛,她努力握紧金属牌以及枪,撑着身体想要再次站起来:“快动一动、快动一下!”


    秀美带着几分怯弱的眉眼遏制不住染上几分慌乱恐惧,要是这个时候站不起来,她会被咒灵直接碾压过去的。


    每一寸骨头都被挤压碾碎,带着剧烈的疼痛想要治疗都无法治疗。


    呆在战车底下就算使用【请君勿死】,身体也会被几十吨的重量直接压扁,根本没有再救回来的可能。


    “在战场上什么选择是正确的?”


    猫沢奈奈微微愣住,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战车咒灵:“什、什么?”


    她是听见了道具灵魂的声音吗?可是系统不是说过被污染的道具灵魂无法沟通、无法唤回神智吗?


    “作为敌人我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杀死你。”这是战场上的正确选择。


    猫沢奈奈脸色一白,声音微微颤抖:“那你为什么没有动手?”


    在她摔下来的那一刻,战车咒灵完全可以碾着她的身体过去,清除她这个敌人离开帐去到外面的世界。


    “……你想被我杀死吗?”不同于外表的狰狞狂放,道具灵魂的声音非常温和清润带着几分少年的音色。


    猫沢奈奈用力摇头,身体悄悄往后挪了挪。


    当然是不想,能活着谁会想去死。


    而且还是被自己视作同伴朋友的存在杀死,简直没有比这更惨的存在。


    “不想被我杀死就离开这里,”他声音压得很低,透着几分苦闷和压抑以及真诚:“我无法长时间维持神智,奈奈不想死就离开这里。”


    要不是猫沢奈奈强行将金属牌从战车上面抠下来,他那份模糊近乎消失的意识也不会再次苏醒,控制着战车停住运转。


    一旦他再次失去理智,战车又会重新开始行进四处破坏。


    猫沢奈奈想要逃离战车咒灵往后挪的动作一顿,小心问道:“先生知道我的名字?”


    她以为道具灵魂不会认识她。


    不曾想他居然能叫出她的名字,还劝她快点逃跑离开这里。


    灵魂一部分化作金属牌、一部分化作战车咒灵的少年低低应声:“我一直都有听见奈奈的声音。”


    只是他没有选择回应猫沢奈奈的呼唤。


    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逃避着战斗与少女的声音。


    假装自己没有被唤醒、没有受到那份和平与新生的吸引,逃避着猫沢奈奈的关心、逃避着……


    梦魇一般的【请君勿死】。


    以为死亡可以得到的解脱与自由,在意识再一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又一次来到拥有这份治愈力量的少女身边。


    他清楚地知道猫沢奈奈不是与谢野晶子,没有面临大战当前必须要不断治疗伤者的困境,但是内心对于【请君勿死】的排斥让他无法回应少女的声音。


    “诶、一直有听见我的声音?”


    猫沢奈奈神情透出几分茫然,为了不让金属牌重新飞回战车咒灵所在的位置,她必须要非常用力抓着金属片锋利的边缘。


    即便鲜血染红金属牌,坑坑洼洼翘起的边缘扎进血肉掌心。


    她也不敢在这时候松手,更不能在这时候松手。


    好不容易【锈迹斑斑的金属牌】愿意跟她沟通,怎么能让他重新回归沉寂,回到那副无法沟通的状态。


    “我要怎么称呼金属牌先生呢?”她努力找着话题,试图拖延时间等系统回来。


    【锈迹斑斑的金属牌】对她这样的态度有些困扰,但还是温和礼貌回答:“我姓立原……你这样叫就好。”


    反正猫沢奈奈平时称呼黑猫太宰和金蟒兰波都是喊姓氏,知不知道他的名字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初次见面立原先生,很高兴能认识你。”


    道具灵魂沉默良久,缓缓应声:“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死亡之前的日子太过压抑,军队中的所有人都打不起精神,他都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被叫过名字。


    只依稀记得欢笑开心的日子距离自己非常遥远。


    永无止境的战斗与一直在持续的治疗,因为【请君勿死】的强大,他们没有受伤治疗的休息时间、没有残疾重伤离开战场的机会。


    不断受伤、不断接受治疗、不断被重新推上战场战斗。


    无法怪罪决策者的命令,他们都将怨恨发泄在治疗好他们的少女身上。


    痛恨要是没有这份力量,战争可以早早结束,即便战败失去众多的同伴,至少不需要一直一直呆在战场,无法离开也无法解脱。


    身体上的痛恨伤口可以得到治愈,但是战争的压抑以及痛苦,无法从治愈的力量得到分毫的缓解。


    巨大的压力压迫着他们的神经,看不见前路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的战斗,让所有人都变得麻木痛苦。


    他们开始把拥有【请君勿死】能力的与谢野晶子叫做死之天使。


    治愈的力量带来比死亡还要痛苦的经历。


    “立原先生?”猫沢奈奈不知道自己要去看战车咒灵,还是要看手里的金属牌。


    攥在手心里的金属牌快要被血染红,她连忙抓着衣服擦拭抹去上面的血迹,笨嘴拙舌道歉:“抱、抱歉立原先生……”


    糟糕、血好像要擦不掉。


    “没事,我已经受到污染了,再沾染更多的血也是这样。”


    【锈迹斑斑的金属牌】并不是因为咒灵而受到污染,而是因为鲜血。


    代表着战争、受伤、疼痛的大量鲜血,才是污染道具灵魂的重点所在。


    猫沢奈奈愣愣看着擦拭去鲜血,隐约露出来的歪曲正字。


    原本满是锈迹的金属牌沾染过鲜血再度擦拭干净之后,隐约露出底下的文字。


    从规整排列的【正】字逐渐倾斜歪曲,一步步放大的凌乱与疯狂,几乎要透出不大的金属牌。


    牙齿磕碰着落下,她艰难开口问道:“这是正确的正字吗?”


    猫沢奈奈突然想起立原开始提过的话,他说:“在战场上什么选择是正确的?”


    这份正确是否指的是金属牌上面刻写的文字。


    “我曾经很喜欢这个【正】字,一笔一划作为计数记录下我做过【正确】的事的次数。”五道划痕为一个正字,代表他曾经完成过一件事五次。


    “只是如今我已经没办法再去面对这个字,没办法再去面对所谓的【正确】。”


    在异能教义当中,主张着异能正在改变世界。


    他们的战争并不仅仅是为了获胜,更多是为了改变军方上层的想法,让他们认可异能的存在足以影响国家以及世界层面。


    那是一场无法轻易结束的战斗,只要人还完好还能站在原地就要不断奔赴前线战场,以凡躯去和强大的火炮斗争。


    防弹衣、防弹头盔甚至是厚实的防护服在战场上都不会起到多少作用,一颗手榴弹可以结束七八个士兵的性命,让周围的一切成为爆炸后的残骸。


    猫沢奈奈垂眸看着金属牌上面的【正】字,细细数来有将近几十个【正】,如果一笔一划都代表着一件事曾经做过一次,那么这件事他至少做过上。


    最末端的【正】字最后两笔没有落下,留下一个颠倒过来的【上】。


    她轻声问道:“这块金属牌是记录什么事的?”


    “记录着我曾经接受【请君勿死】治疗的次数。”掌心大的一块金属牌,打磨平整边缘刻下每一次接受的治疗。


    猫沢奈奈微微睁大眼睛,错愕道:“什、什么……”


    这上面记录的是立原先生接受过【请君勿死】的治疗次数?


    “【请君勿死】不是濒死重伤才能使用的能力吗?”她声音艰涩,好似在堵在喉咙里:“可是、可是这上面有这么多个【正】字……”


    温润的少年声音没有回应她。


    只是这一份安静沉默,已经足以证明他的态度和意思。


    金属牌上面刻画记录的【正】都是他曾经濒死重伤,接受过治疗的次数。


    在战场上一次次遭遇濒死、一次次失去手脚,感受濒临死亡的危机,精神与意志都无法继续坚持下去。


    最后的最后,他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已经等不到战争结束回去父母和弟弟身边。


    意志犹如一根绳索被不断拉扯锯磨,一点点崩开断裂出细小的分叉,直至最后剩下纤细如发丝的细线,轻轻一扯就会断裂开来。


    他的精神、意志承载的上限没有他以为的高。


    “……立原先生讨厌【请君勿死】吗?”猫沢奈奈隐约明白了。


    为什么道具灵魂听见她的声音不愿意回应、不愿意出来。


    比起再一次获得新生,道具灵魂更排斥【请君勿死】。


    这份治愈的力量犹如噩梦纠缠着他,即便知道现在已经不在战场之上,他也不愿意再见到拥有【请君勿死】能力的人。


    他没有要杀猫沢奈奈的想法。


    但是也不愿意回应她的声音以及祈愿。


    少年的声音平静响起:“奈奈放下那块牌,离开这里吧。”


    他的灵魂受到污染无法回到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失去理智和人性,要是猫沢奈奈继续逗留在这里。


    她会被咒灵化的他杀死。


    “我不要,”猫沢奈奈用力握紧掌心的金属牌,咬着牙撑起身体转身向远离战车咒灵的方向跑去:“我绝对不会放开立原先生。”


    好不容易出现回应她的同伴。


    好不容易苏醒过来,等到第二次新生的同伴。


    她怎么可能简简单单放弃他,任由他变成咒灵失去理智成为人类的敌人,最后以咒灵的身份被彻底祓除。


    “奈奈!?”停滞不动的战车咒灵转动履带追逐着猫沢奈奈。


    成为咒灵的部分灵魂没有多少理智,但却本能知道离开金属牌的他是不完整的存在,必须要从猫沢奈奈手上把金属牌重新夺回来。


    “立原先生会成为道具就是想要获得第二次生命的吧?”要是真的了无牵挂,只想早早安眠又怎么会与道具灵魂系统签订契约,化身道具等待宿主的祈愿召唤。


    “仅仅因为对象是我就要拒绝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她踩着并盛乐园的废墟,四处穿过遮挡物避开战车咒灵的追逐,“这样的事,我没办法接受。”


    她不会让立原先生逃跑。


    “立原先生要是讨厌我,至少也要等到恢复原来的模样,可以正常享受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再离开。”这样不明不白作为咒灵死去,连灵魂都要彻底消失。


    她不能接受也不愿意让立原先生走上这一条路。


    “……我已经没有办法恢复了。”无论以道具灵魂的身份还是以上等兵立原的身份,他都没有后退的道路可走。


    逃避过一次的家伙想要再次逃避是很容易的事。


    只是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能远远逃开不想面对的世界。


    “小转去给立原先生找恢复的办法了!”


    猫沢奈奈用力扣紧金属牌,锋利的边缘扎进血肉带来剧烈的疼痛,手指用力得连骨头都在发痛。


    她甚至有种手都不是自己的感觉。


    剧烈的疼痛之后,是麻木与神经跳动痉挛的感觉。


    “在这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立原先生的生命。”她知道金属牌还有自己的意志,还有想要活下来离开的想法。


    她怎么能让立原先生死在这里!


    鲜血源源不断浸润染红着金属牌,曾经作为污染物让道具灵魂堕落的存在,一点点洗净上面的锈迹,攥在手心里的金属牌发出些微的光芒。


    “其实我对自己也使用过几次【请君勿死】,”她急促地喘息,躲避身后发射出来的咒力炮弹,身体被炮弹的余威炸飞,疼痛不断蔓延周身又要再次撑起身体逃跑:“每次濒临死亡的感觉都很恐怖。”


    无论是杀死自己还是杀死别人都很恐怖。


    她治疗过自己次数还不到一个【正】字都觉得濒临死亡的感觉非常恐怖,完全不敢想象道具灵魂会经历过上的濒死治疗。


    到底是怎么样的危机会让他需要不间断接受治疗。


    她不敢深想也不敢思考,仅仅是怀着一份不想让同伴死去的坚持在躲避着战车咒灵的攻击。


    “一点点失去意识、痛得几乎要失去声音、血液不断从身体里流出来……”


    这些都是很恐怖很恐怖的事。


    猫沢奈奈曾经也想过,为什么自己会抽到这样一份能力,让使用者都会痛苦不已才能得到治疗。


    但是更多的时候,她对【请君勿死】以及系统都是心怀感激。


    要是没有【请君勿死】,她早死掉不知道多少次。


    “我害怕疼痛、害怕生病,”猫沢奈奈抬手一擦额前滴落下来的汗,她却忘记了自己右手还拿着金属牌,掌心手指被割得到处都是伤口,一抹上脸蹭得满脸都是血:“但是我更害怕死亡。”


    在漫长的岁月中等待自己的死亡时间一点点逼近,这份恐惧不亚于她对疼痛与生病的害怕。


    摔倒在地上的身体遍布伤口,少女深喘口气使用术式治疗自己,扣紧在掌心血肉中的金属牌在治愈的瞬间与皮肉长在一起,深深陷入血肉骨头。


    一瞬间恢复的身体与咒力让猫沢奈奈再次提起逃跑的力气,疲惫不已的精神还要注意身后的战车咒灵,不能让他的攻击波及到帐里面的人。


    “虽然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与谢野医生,但我非常感谢她。”她加速冲刺跳跃,寻了一个高处,单手握紧手枪瞄准战车咒灵利落连射两次。


    子弹没入炮管的位置让酝酿的攻击炸开,战车咒灵停下追赶开始优先修复受创的本体。


    “拥有这份力量不一定会给你带来快乐,”或许猫沢奈奈以后会像与谢野晶子一般,陷入需要不断治疗同伴、不断看着同伴离开都无法摆脱的困境,“异能并不是会给人带来幸福的能力。”


    他同样拥有异能,相较于【请君勿死】的强大,操纵金属并不是什么足以改变局势的能力。


    作为异能者,他的能力在战争中的作用微乎其微。


    军医想要上层看见的是【请君勿死】的力量,足以锻造出不死联队的力量。


    而不是什么操纵金属的能力。


    “可能对于立原先生来说是这样吧……”


    少女温热的血液沾染着道具灵魂的象征物,愈合的皮肉一次次在活动手指关节收紧的时候再次被利刃磨破挤压出鲜血。


    鲜血如同洗涤浇灌一般,一遍遍染红金属牌模糊上面的锈迹与【正】字。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快失去意识,重新成为被污染的咒灵怪物。


    没想到猫沢奈奈会一直攥着他不放,弄得掌心血肉模糊、鲜血淋漓都不愿意松手。


    “我还没有经历过上的濒死,不知道一直接受治疗的痛苦是怎么样的,”没有经历过的人没有宽恕他人的权利,“要是立原先生无论如何都不想呆在我身边,请先让自己活下来再离开我。”


    不要因为她而放弃自己的第二次生命。


    她郑重而认真说道:“我希望你能活下来。”


    汗水和血液沾染在身上、脸上,快要模糊视线与坚持的意志。


    不知不觉她竟然被战车咒灵逼到帐的边缘,没有地方可以逃跑,她也不能继续逃跑。


    猫沢奈奈转过身,握紧右手咒力源源不断向握紧的拳头汇聚,她再一次向着战车咒灵奔跑,带着自己所有的咒力狠狠一拳落在咒灵身上。


    “我还要保护并盛町的人,立原先生的咒灵部分请你退回去!”


    庞大的特殊咒力带着巨大的冲击落在战车咒灵的钢铁躯壳,血液滴落在咒灵身上,美丽轻盈的咒力蝴蝶如火焰包围着战车咒灵熊熊燃烧。


    猫沢奈奈跃起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不住地喘息,艰难且断断续续说道:“逃避不是变成咒灵和伤害别人的理由。”


    即便受到污染不是【锈迹斑斑的金属牌】本意,但他现在想要逃避让自己变成咒灵放任可能会出现的一切后果都是猫沢奈奈必须要去阻止的事。


    【锈迹斑斑的金属牌】是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


    她有理由对他负责,阻止他成为咒灵伤害这个世界的人。


    “……这就是奈奈的正确吗?”


    猫沢奈奈大脑放空着喘息,根本没空思考立原说了什么。


    大量咒力蝴蝶包围的战车咒灵一点点缩小,深陷掌心血肉的金属牌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收敛起周围的尖锐边缘以尽量不二次伤害的形式脱离她的掌心与缩小的战车咒灵融汇在一起。


    周身燃烧着猫沢奈奈的火焰,四肢躯干覆满银白的毛发,银狼立原靠近脱力倒下的少女,轻声道:“谢谢你。”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与什么道具灵魂系统签订契约。


    想要他活下来的人是与谢野晶子。


    现在还要加上猫沢奈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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