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满身狼狈搭乘电车回到并盛,猫沢奈奈只想一个熟人都不要遇见,赶紧回去住宅梳洗换上干净的衣服。


    可惜根据墨菲定律,越是不想发生的事情越是容易发生,就算概率真的很小。


    猫沢奈奈他们就在进门之前,正好遇见难得回并盛探望母亲的沢田纲吉。


    温和无害的棕发青年意外一瞬,很快笑着道:“猫沢小姐和太宰先生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他知道猫沢奈奈他们是咒术师,能让咒术师弄得这么狼狈的事,想必是执行任务祓除咒灵以后匆匆赶回来。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凑巧,正好在回去的路上撞见。


    “嗯……差不多吧,”她有些尴尬地含糊应一声,立刻转移话题道:“纲吉先生这次回来准备呆几天?”


    总不好让她告诉沢田纲吉,他们是在郊外的森林迷路一晚上又转回杯户町。


    “大概是一周时间。”


    出乎意料,沢田纲吉竟然不是说一天、三天之类的话。


    要知道他往年都是回来没几天又要匆匆赶回意大利,完全不敢担保自己能留超过三天的时间。


    因为回并盛的时间不固定,猫沢奈奈又常年呆在高专并不会时时遇见他,只是每次回来都会听沢田奈奈提过一嘴。


    不过她也没有对旁人刨根问底的意思,只是笑笑道:“纲吉先生这次能呆一周,沢田夫人肯定会很高兴。”


    简单寒暄几句,猫沢奈奈准备跟沢田纲吉分别时,他突然露出迟疑的神色,喊道:“猫沢小姐……”


    “有什么事吗,纲吉先生?”她停住脚步,疑惑问道。


    站在她身旁的太宰治垂眸悄悄伸手勾住猫沢奈奈的手指,对外嘴角勾着礼貌性的微笑,私下却用拇指指腹压着另一根细长手指上的薄薄茧子摩擦留下些微的痒。


    注意力被太宰治牵拉走,她小声道:“痒。”


    太宰治勾住她手指的小动作,让她的心神注意都忍不住分散过去,脸颊又开始发烫变得微红。


    说不清是害羞还是在沢田纲吉眼皮底下悄悄搞小动作的紧张羞窘。


    “猫沢小姐是如何看待力量的呢?”沢田纲吉突然问了她一个很哲学的问题。


    他脸上还带着些许迟疑和苦恼,似乎并不是随便开口问问而是相当认真。


    鉴于沢田纲吉一贯给她留下的好印象,她打起精神谨慎回答道:“是必须要拥有保护自己的手段吧?”


    “类似于我不去伤害别人,但我必须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应对侵害……这样的吧?”她不大明白沢田纲吉突然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在她主要活动的世界,咒灵几乎是十分常见的存在。


    术师可以看见咒灵、祓除咒灵,光是这一点就非常重要。


    咒灵面对人类多数不会有什么感情,诞生于人类负面情绪和咒力的咒灵本身对人类有着天然的敌意,在咒灵几乎随时可能出现在身侧的世界,肯定是有力量去保护自己更好。


    毕竟咒灵又不会跟她讲道理。


    “如果这份力量会惹来旁人的觊觎呢?”沢田纲吉皱着眉头,道:“这份力量之于你并不是必须的,相反拥有它甚至会给你和身旁的人带来危险,猫沢小姐还会想把它留在手里吗?”


    彭格列指环并不是使用火焰的必备条件。


    随着里世界科学家对指环的研究日益深入,黑市开始涌现出各种精度不同的指环,可以使用火焰的人越来越多。


    彭格列的火焰力量不再是独此一家,反而会因为彭格列指环的超高强精度惹来其他黑手党家族的觊觎。


    这段时间彭格列已经遭到好几次无名势力的袭击,守护者出现不同程度的受伤,最严重的山本武甚至差点被直接劈开身体,经过晴属性火焰的救治才勉强救活。


    他不想再让同伴们遇见危险。


    “力量会惹来旁人的觊觎?”猫沢奈奈与太宰治对视一眼,疑惑问道:“意思是这份力量是可以被夺走或者说可以被转移的吗?”


    沢田纲吉拥有的火焰和术式一样,都是天生拥有的力量。


    他说的不是必须的力量指的是什么?


    沢田纲吉一时陷入犹豫,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沢田先生说的力量是指环吧?”太宰治一语戳破,眸光落在沢田纲吉光秃秃什么都没戴的手指上,意味不明轻笑一声。


    她茫然眨眼,问道:“指环是什么?”


    对于沢田纲吉他们世界的力量,她只粗浅知道火焰和幻术师,更具体的事却是没有认真去了解过。


    而有意瞒着他们黑手党身份的沢田纲吉也不会主动提起点燃火焰所需要的物质和觉悟。


    “通俗来说就是一种力量媒介,”太宰治牵起她的手,五指穿过指缝扣住手背,他低头轻吻了吻猫沢奈奈中指根部适合佩戴戒指的位置,惹得她脸颊飞上红晕,不好意思看沢田纲吉一眼,这才缓缓开口说道:“虽然每个人的身体都会有火焰,但多数人都没有直接使用火焰的能力。”


    这里的话指的是沢田纲吉他们所在的世界,力量特质是火焰的人群。


    “指环就是让他们激发火焰使用的媒介,越是珍贵的指环可以激发的火焰就越强大。”当然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觉悟就算拿着强大的指环也无法点燃火焰。


    指环可是会挑选主人,具有特殊生命的“武器”类似咒具一般的存在。


    猫沢奈奈恍然大悟,道:“纲吉先生是在犹豫指环的去向吗?”


    沢田纲吉缓缓点头,道:“如果拥有指环会让猫沢小姐身边的人遇见危险,你会不会选择……”


    他压低声音,迟疑着开口道:“毁掉它?”


    彭格列指环是彭格列家族建立起就一直传承的至宝,代代只有首领以及守护者才能拥有,要是想摧毁最先出来反对的人肯定是家族的先代守护者们。


    但彭格列指环的特殊性已经暴露,里世界的人都认为彭格列会成为最强的黑手党家族都是仰赖于彭格列指环,只要获得彭格列指环,他们也能成为最强的黑手党。


    怀抱着这一份贪婪,觊觎彭格列指环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沢田纲吉不是不在意彭格列指环,但要是指环的存在会带给身边的人危险,他宁愿选择摧毁它,断掉彭格列指环可能会引来的争斗。


    让他迟迟没有行动的是,摧毁彭格列指环意味着要破坏彭格列的至宝,这份传承一年的宝物以及灵魂继续存活在指环里面的历代首领和守护者们。


    这次回来并盛,他是准备暂时放下黑手党的事,沉静下心好好思考到底要不要破坏彭格列指环,把罪恶的争斗断绝在开始也让家族的守护者不会再受到暗杀和袭击。


    “指环会引来觊觎是因为它能给使用者带来强大的力量,”猫沢奈奈试图把指环跟咒术界的某样东西替换思考,理顺思路再好好回答问题,“摧毁指环以后,我的力量也会大幅度削减……”


    秀气的眉头缓缓凝起,她问道:“这样我不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吗?”


    指环的价值并不能完全替换咒术界的某样东西。


    要说它像是宿傩的手指会惹来咒灵的觊觎,但宿傩的手指本身无法给咒术师带来什么助力,有的只会是危险。


    像虎杖悠仁一般吞下宿傩手指还能保持自我意识的人是极少数派。


    能摧毁的情况下,肯定是优先摧毁手指。


    但要把指环类比成咒具,就算是忌库最贵的游云都不会惹来咒灵和诅咒师的觊觎袭击。


    她苦恼扯扯头发,这根本不能直接替换。


    “失去指环确实会削减我们的力量,但同时想要夺取觊觎指环的人在看见指环被摧毁,他们再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就不会再袭击拥有指环的人吗?”


    沢田纲吉说得十分认真。


    猫沢奈奈纠结着张了张嘴,半晌看着他沉静认真的神情,慢慢开口道:“纲吉先生是黑手党吧?黑手党力量不够强大,真的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吗?”


    她发现不戳穿这件事,很难把话跟沢田纲吉理清楚。


    “诶?”他愣了愣,蜜色双眸错愕看着她。


    他没有否认,神色间的凝重转为歉意和无奈,道:“原来猫沢小姐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他还以为自己隐瞒挺好,并盛町认识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抱歉一直瞒着猫沢小姐。”他温和道歉,眉目轻敛。


    猫沢奈奈摇摇头,坦然道:“纲吉先生的职业特殊想要对沢田夫人保密也是很正常的事。”


    要是让家人知道自己从事危险的职业,难免会让人担心忧虑。


    “还要先谢谢猫沢小姐没有告诉妈妈这件事。”沢田纲吉微微松一口气,他也不是什么逢人就想介绍自己是黑手党首领的人。


    沢田纲吉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比起什么最强黑手党首领的钱财、地位,让他心甘情愿成为首领的理由还是他的伙伴、朋友们。


    无法逃避的事就好好去应对。


    他会在十八岁那年接下彭格列首领的位置也是同样的理由。


    “纲吉先生担心的是指环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她轻眨两下眼睛,看向太宰治犹豫要不要发表自己浅薄的见解,“但是黑手党本身就不可能避免发生争斗吧?”


    就像咒术师无法保证执行任务途中不会发生危险,预计的二级咒灵不会突然变成一级咒灵,拥有强大的力量总比没有应对的力量要好。


    “拥有力量本身并不是一种错误,”就像五条悟同样拥有强大的力量,以一己之力改变咒术界的局势让诅咒师都不敢轻易冒头行动,“拥有强大而突出的力量更不是。”


    因为力量而引来觊觎以及想要对付他们的人,这一点其实五条悟已经给出很好的答案。


    以绝对的实力把所有敢生出小心思的诅咒师全部都压制下去。


    她其实不太理解沢田纲吉的想法。


    换作其他的咒术师估计也不会把问题归咎在指环上面。


    咒术师的职业没有一点疯狂和拼劲,很难坚持下去。


    “……”沢田纲吉垂眸沉默,没有回应猫沢奈奈的话。


    她一时有些尴尬,干笑着道:“不过我说这些也只是自己的普通见解,具体情况还是要看纲吉先生的想法。”


    猫沢奈奈内心抱头懊恼,她在替别人出什么主意!


    她连一天黑手党都没有当过还想说些教训人的话,这不是没有眼色和距离感吗?说不定沢田纲吉问这样的问题,只是想寻求认同他的人。


    太宰治低笑一声,鸢眸深深沉沉看着沢田纲吉,不紧不慢道:“说到底沢田先生只是在回避冲突吧?你身为黑手党首领却不想手下发生纷争和血腥暴力,无论是伤害别人还是被别人伤害。”


    他一句一句剖析沢田纲吉的内心,如同最恐怖的言语操控者一言一语把沢田纲吉内心隐秘的想法都拆解摊开在白日之下让他再无法回避。


    “你成为黑手党首领都不少年了,还要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吗?”


    黑手党的本质就是血腥与暴力,就算他不争也会有其他人去争。


    沢田纲吉今天可以因为旁人觊觎彭格列指环而选择摧毁指环避免冲突和伤害,明天难道要为了想拉下最强黑手党彭格列的对手让位吗?


    一旦话语权掌控在别人手里,再想夺取回来需要耗费的代价可能就是千倍。


    黑手党不是一个想不争就能不争的世界。


    “治先生!”猫沢奈奈连忙拽住他,小声道:“纲吉先生是来问我们建议的。”


    不是来找他们一顿批判自己的想法。


    就算太宰治真的这么想,说这么多已经是交浅言深。


    沢田纲吉想要怎么处理指环,最终决定还是在他手里。


    “我的建议就是比起一步步后退,任由敌人把枪口对准心脏还不如成为举枪瞄准敌人的掌控者,”太宰治意味深长说道:“想要打造什么样的世界,缺少力量同样无法做到。”


    他想要没有血腥暴力的黑手党世界,就用自己的强大去制定规则。


    而不是在规则的逼近之下一步步后退,直至最后狼狈发现没有退路才想要夺回自己的路。


    沢田纲吉一时愣住。


    “不好意思纲吉先生,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猫沢奈奈打着哈哈拉住太宰治快步离开进屋避开越发尴尬的场面。


    玄关的大门一关上,她立刻转身面向太宰治,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道:“治先生,在外面说话不可以这么直接的。”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们都不会显得这么不耐烦,一副想快些把人赶走的样子,太宰治面对沢田纲吉时毫不犹豫使用最辛辣的话语戳穿他心底的想法。


    他明明有更委婉的做法,可以引导沢田纲吉自己去思考决定,偏偏这次犀利得可怕。


    “因为我在吃醋哦,”太宰治顺势伸手环住她的腰,低头撒娇一般蹭着恋人蓬松柔软的发顶,低声咕哝道:“奈奈的心思都在沢田纲吉身上。”


    唇瓣擦过她的发丝、额头,手下收紧勒住她的腰贴近身体,不动声色迫使猫沢奈奈整个人靠着他站立。


    “我会看纲吉先生是因为很少见,”脚下跟着腰部收紧的力度向前一步,她昂头认真解释道:“治先生不用因为这个吃醋的。”


    沢田纲吉回并盛的时间不多,她只是偶尔遇见随便聊上几句。


    真正跟她关系好的是沢田奈奈。


    “可是我想得到奈奈更多的关注,”他低头蹭着猫沢奈奈的脸颊、发丝,犹如猫科动物撒娇喜欢往人身上挨挨蹭蹭涂抹上自己的气味,“没有奈奈的关注,我会寂寞死掉哦?”


    “我不是一直都在关注着治先生吗?”她有些无奈,手指抚顺几缕垂落下来遮挡住鸢色眼眸的黑发。


    与她的细软发质一样,太宰治的天然卷其实也不太好打理,总是显得有些糟乱,要不是一张好脸尽数露出来,怕是旁人第一眼就会注意到他的头发。


    “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引起奈奈的注意,”太宰治压着她的发话的时候声带震动连带呆在他怀里的猫沢奈奈都能感受到低沉下来的声音,“要是我不主动争取,奈奈都不会看我了。”


    “这才是我们交往的第二天,奈奈这么快就对我失去新鲜感了吗?”


    委屈万分的低沉失落语气说得猫沢奈奈愧疚心虚不已。


    她轻轻抓紧太宰治的衬衫布料,小声保证道:“我以后会更多关注治先生。”


    “不过我对治先生的感情不是新鲜感,”她略略加重语气,认真说道:“是非常认真的心情,不是容易消散的新鲜感。”


    以新鲜感开始的爱情会因为赏味期限到来而结束。


    她对太宰治的感情却不是简单能轻易割舍放下,三年时间的相伴相识要是有什么新鲜感也早该过去,根本等不到现在说什么新鲜感。


    “奈奈对我没有新鲜感,那我们现在算是进入老夫老妻的交往状态吗?”太宰治作出恍然的样子,故意问道。


    她微微愣一下,想抬头看看他的神情。


    脸颊被珍惜轻柔捧起,手指抚过她的眼角落在脑后的位置托住轻抬,鸢眸映出她无措紧张起来的神情,薄唇微张问道:“可以做那种事吗?”


    “什、什么事?”她一下警惕起来。


    她扭头一看突然发现他们的姿势非常危险,脚后跟悄悄往后挪一下准备不动声色拉开些许距离又被太宰治一下拉回来,问道:“奈奈是在躲我吗?”


    俊秀的眉眼透着几分柔和与委屈,径直比猫沢奈奈高出一个头的大猫咪紧紧抱住她埋在颈窝,唇瓣一下一下蹭着细嫩的肌肤。


    “奈奈是在躲我吗?”他又重复问一遍。


    微凉的唇落在温热的肌肤落下一串暧昧旖旎的轻吻,牙齿轻轻咬住颈下的皮肉又像猫咪玩闹怕弄痛主人以舔舐安抚。


    “……没有,”她低喘一声,手指收紧扯皱衬衫的布料,羞耻道:“这里是玄关,治先生别闹。”


    家门口的位置,他到底在干什么。


    “不喜欢吗?”唇舌含住软嫩的耳垂,热烫的气息扑撒落在耳廓惹得敏感的肌肤飞染上红晕,“奈奈不喜欢吗?”


    暧昧的低语重复伴随着亲昵的贴近相拥,几乎要让猫沢奈奈脑袋发烫充血。


    她忍下快要溢出喉头的呜咽,手向后伸抓住太宰治的手腕,勉强维持住平静的声线问道:“治先生这是在干什么?”


    “奈奈不是说我们之间没有新鲜感,可以直接进入老夫老妻模式吗?”


    鸢眸无辜轻眨两下,趁着她语塞被噎住的时候,反扣住她的手,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问道:“还是奈奈想主动一点?”


    “我没有说过这话!”她羞耻得厉害,浑身都在发烫冒汗。


    身体不断升温冒汗弄得内衬的衣服紧贴着皮肤,脚下软得差点要跌坐在地上,要不是太宰治还抱着她,她可能真的要狼狈出糗。


    “奈奈记性也太差了,”太宰治笑吟吟扶住她的腰,低头跟她碰一碰鼻尖轻蹭,喟叹着道:“要不是我帮你记着就要忘记刚才说过的话。”


    “我没有!”她又气又羞。


    后面的话,她根本没有说过。


    都是太宰治自顾添加上去的话。


    “好吧好吧,”他低低叹一口气,似乎非常可惜道:“奈奈说没有就没有吧。”


    “本来就没有!”她羞耻至极,挣脱太宰治的怀抱。


    防备着他继续乱来,她坐在玄关脱皮靴的动作都十分警惕快速,几乎是靴子一脱下来就立刻向着浴室跑去。


    “我要去洗澡了。”


    她回头看一眼准备抬脚的太宰治,连忙道:“治先生不准跟进来!”


    就算是恋人也没有跟进浴室一起洗澡的道理。


    太宰治看着她什么都没拿跑进浴室,轻笑一声弯腰整理好乱放的皮靴,再不紧不慢给自己换上室内的拖鞋,走到浴室门前轻敲两下,问道:“奈奈,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治先生去客厅稍等一下,我很快会出来的。”带着几分警惕的声音模模糊糊从门后传出来。


    他拖长声音应一声,道:“那我帮奈奈把衣服洗了吧。”


    猫沢奈奈一愣,手搭在门边犹豫着要不要探头出去看一眼。


    太宰治会主动做家务,这种事基本不可能在他们家发生。


    “怎么了?”他并不着急猫沢奈奈的回答,甚至好整以暇屈指敲了敲洗衣机的外壳,问道:“还是说奈奈比较想自己洗?”


    她一时陷入迟疑,到底是陷阱还是太宰治隐晦的示好赔罪。


    “既然奈奈还没想好,我就先把衣服洗了。”太宰治拎起脏衣篓里的高专校服塞进洗衣机,洗衣粉直接整包都倒进去。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顺手又把外套塞进去,语气轻快道:“我的外套正好也可以一起洗。”


    “等、等等!”听到这话,猫沢奈奈忍不住了。


    她扒开门露出一小条缝隙,小心探头看一眼洗衣房似乎没什么异常,视线一转落在太宰治身上,说道:“治先生的外套是高级货,不能直接扔进洗衣机里清洗。”


    要送去外面的洗衣店干洗,简单粗暴扔进洗衣机会伤害衣服的面料。


    “可是我已经扔进去了,”他一脸无辜说道:“洗衣机都开始进水,总不能现在停下来。”


    “当然要现在停下来!”猫沢奈奈想冲出去挽救那件造价高昂的大衣,又想起自己什么都没穿,脚步一时僵硬在原地。


    她好像……


    没有拿换洗的衣服进浴室。


    她表情僵住,视线转向太宰治。


    黑发鸢眸的青年人畜无害眨眨眼,一脸苦恼道:“洗衣机启动还能停下来吗?可是我不知道要按哪里暂停呢。”


    他抬眸看向猫沢奈奈,笑吟吟道:“不然还是奈奈来吧?我对这些东西不太懂。”


    猫沢奈奈咬牙,扯下浴巾随便裹在身上准备冲出浴室。


    就算不是抢救太宰治的昂贵外套,也要把她的衣服拿出来!


    “治先生太可恶了!”她一脚踩在毛毯上,准备跑去按下暂停键。


    轰轰启动的洗衣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滚动搅洗着缸内的衣服,丰盈的泡沫挤满其中几乎让人看不见里面的衣服,只能隐约窥见一抹黑色偶尔出现。


    突然规律的震动声停下,她扶着门框看过去,喃喃自语道:“是太久没用坏了吗……?”


    总是不住家里使用电器,出现故障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然而下一刻,她的想法立刻被敲个破碎。


    短暂停下片刻的洗衣机开始剧烈晃动,疯狂涌出大量的水和泡沫。


    猫沢奈奈差点一脚打滑,她险险扶着墙站稳,错愕问道:“治先生到底放了多少洗衣粉?”


    “全部。”太宰治摸了摸下颌,惊讶道:“我以为洗衣粉加越多,衣服会洗得越干净呢。”


    她睁大眼睛,重复道:“全部?”


    看着漫湿裤腿并且大有把整条裤子都弄湿的泡沫水,他忍俊不禁道:“全部哦。”


    猫沢奈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太宰治的家务能力。


    她原本以为不会做家务没什么,各人有各人擅长的事,家务和采购可以分工,太宰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


    现在看来,不能继续让他变成家务盲了。


    她从来没见过洗衣机可以制造这么多泡沫,漫天飞舞准备冲出洗衣房蔓延向走廊外面。


    顾不得计较这么多,她连忙喊道:“治先生快关门!”


    “了解,奈奈长官。”太宰治心情颇好应一声,转身迈出一步直接脚下打滑啪叽一下整个人摔进泡沫堆里。


    他摔得愣怔一下,顶着满头满身的泡沫坐起来,“哎呀……”


    好像不小心玩大了。


    “治先生?!”猫沢奈奈胡乱拨开面前乱飞的泡沫,心急之下想直接跑过去,然而沾染泡沫水的光滑地板要是这么容易走,太宰治就不会直接脚滑摔出一身泡沫连身上的衣服都沾湿了。


    她向后挥手推开浴室门,让挤满洗衣房的泡沫和泡沫水优先往浴室里面流。


    赤脚踩在滑溜溜的地板上,努力想走两步都十分困难。


    猫沢奈奈头痛看着飞满泡沫的洗衣房,干脆直接坐在地上蹬着地面向另一边滑过去。


    太宰治伸手稳稳把滑过来投怀送抱的“兔子”接住,笑着道:“成功上垒。”


    “笨蛋治先生,”她锤了一下还有心情开玩笑的恋人,气呼呼道:“等下你要跟我一起打扫这里。”


    把洗衣房弄成这个乌糟的样子,花一个下午的时间都不一定能清理出来。


    她还没算上泡沫水漫出去走廊外面弄脏的地方。


    “诶、”太宰治指着自己,诚实问道:“奈奈还敢让我打扫吗?”


    “治先生不准逃,”趴在太宰治身上,她努力伸长胳膊去够洗衣房通往走廊的门,指尖都绷直到极致,艰难说道:“你一定要负起责任,把家里弄得乱糟糟就跑,这种事怎么可以!”


    手不够长……


    指尖几次擦过门边滑落下来,她不甘心撑着太宰治的肩膀直起身,想推上最后一把。


    “要是我又搞砸了呢?”鸢眸抬起看着猫沢奈奈快速眨两下,太宰治难得有些不自在,主动错开视线,伸手轻轻松松一推把她使劲够都够不着门关上。


    “那我们就留下来继续打扫,一直到治先生学会怎么打扫为止。”


    亲眼看着门关上阻断泡沫水和泡沫继续往外飞,她大大松一口气放松身心,回转视线正好看见太宰治垫在她身下,手肘撑着地板半挺起身,脸微微扭向一旁,耳廓和靠近耳边的皮肤透着很浅的红。


    她意外看着太宰治,道:“治先生也知道自己这次惹大麻烦了?”


    因为眼前的画面太过稀罕,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手指落在太宰治脸上感受到微烫的温度,惊讶道:“真的脸红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太宰治脸红。


    如此罕见的一幕,可以说是猫沢家历史上的重要一幕,值得记入猫沢家的史册——太宰治脸红!


    “咳、”突然变得格外乖巧温驯的太宰治微微错开视线,轻抿一下唇吃到满嘴的泡沫,声音略低问道:“我要是一辈子学不会,奈奈会跟我一辈子呆在家里打扫吗?”


    这个想法,还是有一点心动。


    “治先生这么聪明,真的会一辈子都学不会吗?”猫沢奈奈捏了捏他的耳朵,微微透着红不是特别明显。


    但是太宰治脸红!


    太宰治脸红!


    这种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看见几次的画面,她一时间竟然觉得洗衣房被弄成这样也不是很生气了。


    毕竟洗衣房可以打扫,但太宰治脸红不多见。


    “唔、说不定我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呢?”他含糊着应一声,声音像是亲昵时的黏糊。


    猫沢奈奈若有所思应一声,准备提着浴巾起身,手下倏然捞了一个空。


    “……嗯?”


    几乎要被泡沫完全淹没的浴巾被太宰治从身上拎起来,重新给猫沢奈奈围上,露出底下湿透黏在皮肤上透着肤色的衬衫和肌肉线条。


    他沉吟许久,思考着要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在大脑宕机的猫沢奈奈面前轻咳一声,缓缓道:“刚才奈奈关门的时候,不小心掉我身上了。”


    “……”外露的肌肤几乎要全部蔓上赤色,她张了好几次嘴都发不出声音,羞耻心如同核弹在她大脑炸开,直接把她炸得粉身碎骨。


    她低头把自己团成球,差点要被太宰治气哭。


    “奈奈?”他轻轻碰了她一下,有些无措道:“你生气了吗?”


    她吸了吸鼻子,扭过一边没有理他,“走开。”


    什么太宰治脸红,丢人的分明是她。


    “你生气了吗?”他又问一遍,爱怜地抱住团缩起来的恋人,唇上沾着泡沫轻轻碰一下她的耳朵,红彤彤热烫烫挂着些许泡沫,看着相当可怜可爱。


    “治先生走开。”她挥了挥手,试图赶开太宰治默默消化超负荷的羞耻心。


    他难得犹豫,张嘴想要道歉却发现嗓子如同被堵住一般,什么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口。


    不同之前带着些玩闹性质的话,道歉和示弱都可以很轻松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猫沢奈奈肯定会原谅他。


    但这次,他好像真的把猫沢奈奈惹生气。


    太宰治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道歉哄好她。


    他知道要怎么哄女孩子开心也知道要怎么让女孩子放下警惕、不再生气,但太宰治不知道要怎么哄喜欢的女孩子。


    他以前没有喜欢过别的女孩子,不知道喜欢的人真的生气了要怎么办。


    “……我不会走的,”这一刻的太宰治好像只会笨拙抱住喜欢的女孩子,低头靠着她,声音很小近乎呢喃:“奈奈现在才想赶走我,不觉得太晚了吗?”


    努力把自己缩起来的猫沢奈奈抬起头,眼眶红红瞪他一眼,“治先生真的好过分、太过分了。”


    她都让他走开,想自己调整过心态。


    他偏不肯走。


    那么聪明的太宰治、轻易可以读懂所有人心思的太宰治,难道就看不出她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的想法吗?


    她想自己安静一下,忘记羞耻的事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非不肯走,硬是要呆在这里。


    “嗯、我很过分,”太宰治应下她的控诉,轻柔吻住她的唇给予她安抚与怜爱,泡沫的味道混杂在口腔里,非常让人不舒服的讨厌味道,他却吻得相当认真,没有恶劣戏弄的挑弄、没有掌控掠夺她的呼吸,而是少有的温柔爱怜。


    唇舌缓缓分离,他捧住猫沢奈奈的脸,额头相抵专注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和沾着水珠的眼睫,低笑道:“太宰治就是很过分的人,所以抓住奈奈就不会放开了。”


    “……过分,”她环住太宰治的脖颈,胡乱迎着他的唇亲回去,抽噎一声道:“治先生真的是最过分的人。”


    她没办法说出太宰治是最讨厌的人。


    但他真的是猫沢奈奈见过最过分的人。


    不得章法的亲吻带着泡沫和洗衣粉的味道,太宰治却舔了舔唇,一一接纳下来。


    他静静抱着猫沢奈奈,轻声问道:“奈奈不生气了吗?”


    “当然生气,”她睁着红彤彤的眼睛,狠狠瞪他一眼,可惜气势不是很足,“治先生都不看看自己把家弄成什么样子。”


    只有他们两个收拾,太宰治还是个家务黑洞,等于她要一边教他打扫一边自己负责差不多两人份的打扫。


    浴室、洗衣房还有走廊!


    更外面的地方有没有被泡沫水流淌过去祸害还不知道。


    “抱歉,”他轻声说道:“我会帮忙一起打扫的。”


    他难得说得十分诚恳,然而猫沢奈奈并没有太相信他。


    她半信半疑问道:“治先生真的可以吗?不会让我一辈子呆在家里打扫卫生吧?”


    特级咒术师搞不定家里的卫生,说出去都要笑死人。


    高专的学生都能自理照顾好自己,她却要头痛如何摆脱家里越打扫越脏的困境。


    “虽然很想奈奈一直跟我呆在家里,但如果一直都是打扫,那还是算了。”


    太宰治试图以真诚的眼神让猫沢奈奈明白,这次他真的会好好打扫。


    “我勉强再相信治先生一次,”她收回手退出太宰治的怀抱,在他疑惑的视线下,伸手点住他的鼻尖,道:“现在,治先生先变回去。”


    “诶?”就算是太宰治也很难搞懂喜欢的女孩子所有的小心思。


    比如他现在就不知道猫沢奈奈为什么让他变回去。


    明明气氛非常好的样子。


    “变回去!”她加重声音强调道:“治先生如果真心感觉抱歉,想要给我赔罪的话。”


    太宰治无奈轻叹一口气,不懂为什么一个湿身美男还比不过一只黑猫。


    顶着湿漉漉、性感又惹人脸红耳热的样子,他变回一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黑猫,相当人性化叹一口气。


    太宰治人形的时候尚且会在泡沫水栽倒弄湿全身,变成黑猫以后更不可能避免。


    浑身上下都被打湿,皮毛贴在身上看着可怜巴巴的黑猫郁闷抬爪,感觉湿透的猫连唯一的可爱优势都保不住。


    不成想猫沢奈奈抿着委屈的嘴角会弯起小小的弧度,眉眼一下舒展开染上几分高兴,双手架着黑猫的前肢举起,亲昵跟他碰了碰鼻尖。


    “治先生,我们去洗澡吧。”


    鸢色猫眼眨了眨,他好像发现哄好猫沢奈奈的捷径是什么。


    尾巴扬起一甩泡沫水溅得四处都是,他舔了舔嘴巴,直接叫道:“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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