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比祓除咒灵现场遇见偷袭更刺激的事吗?


    有的,猫沢奈奈现身说法。


    她连敌人的真面目都没看清,一枚砸落在脚边的粉色炮弹立刻冒出滚滚浓烟将她彻底包裹其中,想要挪动躲闪的身体像是被固定在原地一步都无法活动。


    直到耳边属于咒灵的嘶吼声消失不见,僵硬的身体这才重新恢复行动能力。


    笼罩着周身的粉色烟雾逐渐散去,她简单活动一下手脚,发现身体没有受到伤害,制造出烟雾的炮弹似乎只是为了遮蔽住她的视线。


    颜色微妙独特的粉色烟雾渐渐散去,出现在猫沢奈奈眼前的是一片陌生的竹林,她凝起秀眉仰头望向竹林上方的天空,“这里是白天……?”


    她接到任务出发去祓除咒灵的时候,时间是下午六点四十分,太宰治在厨房兴致勃勃捣鼓他的升级版无敌鸡肉汆锅,一时半会腾不出身跟她一起出门,她就简单交代一句自己去港口祓除咒灵很快回来。


    横滨的港口入夜后基本就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一般人都不会在晚上靠近那边,聚集着血腥暴力和负面情绪的地方容易滋生咒灵,这次出现在港口仓库群的咒灵就是一只即将成长为特级的咒胎。


    中原中也出差海外,组织内部剩下的诅咒师不是不方便出面就是实力不足,港口黑手党干脆自己上报咒术高专,仗着他们的干部与驻守横滨的特级咒术师关系匪浅,直接不把猫沢奈奈当外人。


    不管是出于驻守横滨的咒术师立场还是看在中原中也的面上,她都不可能放着随时会变态成长为特级的咒胎不管,想着去一趟港口仓库群祓除咒灵来回不过一个小时,她简单交代一句自己的去向就出门了。


    经过清场的港口仓库群安静得没有任何人声,她走进去不过几步就发现咒胎的位置,看着一鼓一鼓的肉球还没形成生得领域,祓除难度远低于一般的特级咒灵,她还想着很快能解决。


    没想到猫沢奈奈刚祓除掉咒胎,剩下附近一些零散的三级四级咒灵准备清场时一枚威力不明的炮弹会突然砸落她脚边,身体僵硬无法闪躲陷入被动,眼看着浓烟包裹住自己暗暗警惕可能来自暗处的敌人。


    谁成想什么都没有发生,浓烟散去以后她身处的位置直接换成一个陌生的竹林。


    不仅身处的位置发生改变,连时间也对不上猫沢奈奈认知中的时间。


    她出门的时候看过一眼时间下午六点四十,赶往港口仓库群祓除一只咒灵左右不过三四十分钟,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从黑夜转至天亮,除非她已经不在日本了。


    要是砸落脚边的特殊炮弹可以把人转移去地球的另一端,那么竹林的天空一片朗朗就可以解释了。


    “你是谁?”稚气的男童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顺着声音转头一看,想要回答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你……”


    温润漂亮的红玉石眼眸微微睁圆,看着面前极度肖似恋人的男孩,不由放轻声音问道:“你是姓太宰吗?”


    一头蓬松又柔软看着不好打理的黑色天然卷发配着俊秀稚气与太宰治极度相似的五官,鸢色的眼眸沉寂暗沉透不进任何的光亮,神色冷静到近乎冷淡,似乎什么都无法入他的心怀。


    “这里没有姓太宰的人,”孩童稚气的声音由他出口似乎都带着几分冷漠,鸢眸静静落在她身上,平静到近乎肯定道:“你不是津岛家邀请来作客的人。”


    “津岛家?”猫沢奈奈愣了愣,她原以为面前的男孩是太宰治家的亲戚,结果他直接连太宰这个姓氏都否认掉,“津岛家是在横滨吗?”


    虽说她生活在横滨多年,但多半时间都是呆在医院或是家,不知道横滨有没有这样一片漂亮的竹林。


    “横滨在神奈川,这里是青森。”


    津岛修治回答完她的问题,直接转身坐在铺满竹叶的地面,不顾地上的尘土会弄脏他身上昂贵的和服。


    看着不过七八岁的男孩捡起地上的小刀在手腕上比划,直接吓得猫沢奈奈连忙上前,想要夺走他的小刀。


    他直接把手背在身后,动作熟练得仿佛被阻止过无数次,以至于面前的女人脚步一动他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你要阻止我吗?”他昂头看着猫沢奈奈,暗沉的鸢眸映出她焦急的神情,淡淡说道:“你不是津岛家邀请的客人,说明你是自己偷偷溜进这里,要是不想被人发现你闯进来,最好不要管我立刻离开这里。”


    虽然年纪还小,但津岛修治很久以前就发现自己跟身边的笨蛋不一样。


    他们所有的一举一动,暗藏在行动言语下的小心思,他都可以一眼看穿。


    他可以数出几十个理由让猫沢奈奈离开这里,就算她不想离开,他也有办法让人赶走她。


    不过津岛修治更希望面前一看就很容易烂好心的女人快点自己离开,要是他叫家仆来赶走她,他们都会发现他躲在竹林,不去参加宴会。


    无聊的大人和无聊的宴会,虚假的笑容和话语让年纪不大的男孩十分厌烦这些交际应酬,明明他们都清楚对方不是面上一般友善温和的人,可大人们都会戴上虚伪的面具共同营造出友好和谐的宴会氛围。


    见识过几次宴会的无趣以后,津岛修治开始学着伪装出乖巧温驯的微笑应付大人,再另寻时机自己偷跑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猫沢奈奈没有什么跟小孩子相处的经验,她犹豫片刻环膝蹲下身平视男孩。


    粉白色发的女人身上有着不同家族仆妇的浅淡香味,不是浓郁颓靡得让人排斥的熏香,津岛修治瞥她一眼,没有阻止她的靠近继续用小刀对准手臂比划思量着什么位置划下去血喷得更多。


    “问别人的名字之前,你不是应该先报上名字吗?”


    面前的女人似乎不知道津岛家在青森本地意味着什么,原本想要告诉她名字直接把人吓退的男孩顿时转变心意。


    他不想告诉她津岛家意味着什么,津岛修治这个名字又代表什么。


    “猫沢奈奈,”她轻抿出浅浅的笑,声音柔柔道:“你可以叫我奈奈姐姐。”


    看着这张与太宰治异常相似的小脸,即便知道面前的男孩与太宰治没什么关系,她还是忍不住爱屋及乌生出怜惜的好感。


    谁知道津岛修治完全不领她的情,直接喊道:“奈奈。”


    “我是姐姐哦?”她反手指着自己十分无奈。


    津岛修治光看外表都比她小十几岁,寻常这样的年龄差不是叫敬称就是亲昵一些加上姐姐的后缀,哪里有人像他这样直接叫名字。


    “我不喜欢叫你姐姐,”津岛修治一口否决,看着猫沢奈奈一脸困扰的小表情,他沉默片刻,解释一句道:“不是你的关系。”


    当然不是她的关系!


    她简直不知道要拿津岛修治怎么办,看着年纪不大,偏生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姐姐这样的称呼,一贯都是津岛修治在家族装乖面对年轻的仆妇或是津岛家的女宾称呼,他不想把猫沢奈奈跟那些人牵扯在一起,“我在本家的名字是修治,要怎么叫都随你。”


    什么本家旁系都是猫沢奈奈听不懂的东西。


    她索性把自己听不懂的部分抛开,选择性听取自己明白的部分。


    “修君,为什么会在这里?”猫沢奈奈轻声问道,没有立刻上手夺走男孩手里的小刀而是不动声色改变自己的位置。


    心思细腻且观察力极佳的男孩抬眸看她一眼,止住猫沢奈奈的动作,这才不紧不慢问道:“为什么这样叫我?”


    他的名字是津岛修治,就算是家族里的人为了显示亲近一般都是选择叫修治君,很少会有人单独叫其中一个字。


    “因为觉得比较可爱?”她歪头压着膝盖,小声解释道:“之前身边有长辈会这么叫自己的孩子。”


    沢田奈奈会把沢田纲吉叫做纲君,这样十分亲昵又有些幼稚的叫法,常常会让沢田纲吉不好意思,试图让母亲正常叫他的名字。


    已经不是小孩子,怎么还把他当成小时候一样叫。


    “而且修君的名字是这么写的吧?”她低头在土地上写出【修治】的汉字写法,轻声笑道:“这样不是很可爱吗?”


    津岛修治跟太宰治很像。


    除却面容稚嫩许多,眼睛圆圆、脸颊软嫩带着婴儿肥,熟悉太宰治的人一看就可以看出他们的相似之处。


    或许只看着津岛修治的样子,不一定能把太宰治跟他联系在一起。


    但见过太宰治的人,一定会觉得这孩子跟他长得很像。


    猫沢奈奈甚至暗暗想着他们说不定有什么亲戚关系,太宰治和津岛修治一年前可能有相同的祖辈。


    在见过沢田纲吉的曾曾曾曾祖父画像以后,猫沢奈奈坚信人是会有返祖脸的。


    不然沢田纲吉怎么会这么像一年前的人。


    “可爱?”津岛修治似乎很难把这个词跟自己联系在一起,他握着小刀圈住【治】问道:“修君的发音很奇怪,为什么不叫治君?”


    说着他又觉得【修治】的名字单独把【治】拿出来发音更奇怪,干脆改口道:“如果是单独叫治,发osa的音会更好。”


    猫沢奈奈茫然看着他,道:“但修君的名字不是这么读的啊……”


    换作别的发音就算汉字写法一样,他的名字也改变了。


    “没关系,你可以这么叫我。”津岛修治神色淡淡,随口应道。


    反正他也不怎么喜欢家里给他取的名字,【津岛修治】这个名字意味着他的身份和禁锢,其中涵盖太多让他厌烦排斥的东西。


    猫沢奈奈要是用另外的名字称呼他,他还会更自在一些。


    “……治君吗?”她有些小为难,手指扒拉着耳边的长发卷一下,小声咕哝道:“我还没这么叫过治先生。”


    这孩子真的跟太宰治太像了。


    她这么叫他好像在面对太宰治一样,这也太奇怪了。


    其实津岛修治除却外表,很多地方都跟猫沢奈奈认识的太宰治不太一样,但她就是莫名有种感觉他们非常相似。


    这种相似不止局限在外表的相似还有更多别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


    “治先生?”她私下的小声嘀咕被津岛修治听去。


    鸢眸不动声色打量她的神情,他一下明白猫沢奈奈在纠结什么,“你喜欢的人名字也叫治?”


    其实他可以说得粗鄙一些,直接开口问猫沢奈奈的男人名字是不是跟他一样写作【治】,不过要是他真的这么开口大概会把猫沢奈奈吓到。


    他暂时不想打破猫沢奈奈对他的固有印象。


    虽然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人对他生出几分怜惜的好感,但从小就显示出聪慧资质,一眼可以把身边人看透的男孩很清楚要如何利用别人的好感。


    “修君可以把刀先给我吗?”猫沢奈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小声示弱道:“修君一直拿着刀,我有点害怕。”


    温柔细软的声音柔柔说话不急不躁,很容易让人放下心底的防备。


    津岛修治也知道怎么利用说话的技巧让人放松警惕,她这样的习惯有些像他在家里自己琢磨出来的说话方式,不过比起他还要装出温驯无害的乖巧笑容,猫沢奈奈本身的气质就会给人一种无害温和的感觉。


    像其他家族贵女饲养的兔子,绵柔无害又温驯乖巧,完全没有什么心机。


    见多心眼子数十个起步,说一句话都藏着无数言下之意和特殊用意的人,猫沢奈奈这种简单不藏什么心机的人……


    看着跟这里格格不入。


    “要是我不给你呢?”刀尖指向猫沢奈奈,她眼睛也不眨一下。


    津岛修治低哼一声,道:“你根本不害怕这东西。”


    糟糕的演技,一眼就能让人看穿她的心思。


    莫约成年人掌心大小的小刀攥在手里,他反手对准自己的手臂扎下去,没有一丝犹豫和脸色变换。


    猫沢奈奈脸色微变,直接打飞他手里的小刀。


    与太宰治极为相似的眼睛在津岛修治稚气未脱的脸上眼型圆润几分,看着圆滚滚应当是十分明亮透着光彩的孩子眼睛暗沉映不进一丝光亮。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


    “奈奈不去帮我捡起来吗?”原本过分平静近乎没有表情的孩童轻眨一下眼睛,充分利用出色的外表扬起可爱讨人喜欢的笑容,语气亲近说着话:“这是我很辛苦才拿到的刀,家里人都不喜欢我碰这个。”


    和服袖口挽到手肘的位置,暴露上面一道一道新旧交织的伤痕,有些伤口还渗着血,像是没有丝毫痛觉一般笑吟吟昂头看她。


    “……修君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猫沢奈奈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行动。


    和服包裹下的身体不至于骨瘦如柴,但也不会显得特别壮实。


    津岛修治跟同龄的孩子相比,显得清瘦几分似乎没有什么重量,身上看着最有肉的地方还是脸颊上的一点婴儿肥。


    “为了寻找一点刺激?”他笑吟吟歪着头,说道:“我常常在想人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是什么?”


    鸢眸映出猫沢奈奈凝起秀眉不甚赞同的样子,他不管不顾接着轻快说道:“一定是有什么意义的吧?不然大家为什么会这么拼命活着呢?”


    努力伪装自己戴上一层层面具跟别人相处,就算面对最亲近的爱人也会有所秘密和隐瞒,好像所有人都活在面具之下。


    戴的面具时间长了,他们甚至会忘记面具之下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渐渐把戴着面具的样子当做自己真实的模样。


    太好笑了。


    津岛家的一切都太好笑了。


    津岛修治昂头看着比他高不了多少的猫沢奈奈,柔弱秀气的眉眼与强势二字毫无关系,他勾起嘴角问道:“奈奈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猫沢奈奈垂眸安静片刻,拿出口袋里随身携带的绷带轻柔细致给渗着血的小臂缠绕包扎,“我在修君这么大的时候,光是活着就觉得很困难,根本没空思考这么多。”


    什么活着的意义,那是可以正常生存的人才可以思考的问题。


    身受基因缺陷影响的幼年猫沢奈奈根本不会想这么多,她光是活着都耗费大半的心神,接受治疗忍受旁人不会有的痛苦,过着不能随便离开医院去外面的日子。


    “既然活着这么困难,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津岛修治没有挣开她的手,静静看着雪白的绷带遮掩住手臂上的伤口,好像那些无法克制冒出的压抑阴沉念头都被纯白的绷带一点点掩盖,他成功把自己掩饰成一个跟旁人没什么区别的“正常人”。


    比起绷带可以保护伤口不受感染,他更多感受到的是绷带可以掩盖他跟别人的不同。


    “不知道,我不是修君和治先生会思考这么严肃的问题。”


    猫沢奈奈的声音很轻,说道:“可能是因为不想让父母失望,也可能是因为医生和护士都在努力治疗我。”


    小时候的猫沢奈奈根本不会思考活着很痛苦的问题。


    她想的更多是自己为什么会让父母流泪难过,如果她表现好一些、听话一些,他们是不是会开心一点。


    至少不会每次看见她都在难过落泪,为了避免悲伤逐渐减少来医院看望她的时间。


    “所以说奈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津岛修治显得很开心,他这时候倒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笑容可爱又灿烂说道:“奈奈,我们一起殉情吧!”


    “请恕我拒绝。”猫沢奈奈看也不看他一眼,绷带撕开一部分在上臂的位置不松不紧绑成一个小结。


    专业的包扎手法,不是经常受伤就是本身学过救治的包扎手法。


    “为什么?”津岛修治不依不饶问道:“奈奈不是回答不出我的问题吗?我们一起死去就不用烦恼活着的意义。”


    她万分无奈说道:“我可没有烦恼过这个问题。”


    她又不是学哲学的人,这么严肃的生死问题不适合问她。


    致力于救人让更多人活着的猫沢奈奈也不会想活着的意义,这种不知道要如何解答的问题。


    “奈奈从现在开始思考吧?”津岛修治还不死心,摆出可怜兮兮讨人喜欢的表情,道:“要是思考不出来,奈奈就陪我一起殉情。”


    猫沢奈奈揉了揉额角,开始思考要怎么跟津岛修治解释。


    “修君,其实我是一个医生,”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医生只负责救人,不负责思考活着的意义。”


    形状俏丽圆润的红眸真诚看着津岛修治试图让他明白,她不会因为无法找出活着的意义而选择潦草结束自己的生命。


    津岛修治歪头看着她,给予致命一击道:“医生会有医师执照,奈奈有吗?”


    猫沢奈奈表情一僵,这个东西……


    她还真没有。


    她知道家入硝子是有医师执照,虽然没有上过正式的医学院,但是通过某些特殊的小手段获得可以参与考试的资格,成功通过考试取得医师执照。


    但她在高专的时间都忙着准备考大学,医学院需要的分数很高,猫沢奈奈想着考回横滨的大学就好,根本没想过要上医学院。


    何况医学院不同一般的文学院和理工学院,想要成为医生需要付出很多的时间和精力,这跟她开始预计考入大学继续作为咒术师活跃的想法相悖。


    “我就知道奈奈没有,”津岛修治了然,俊秀可爱的眉眼意味深长落在她身上,道:“所以奈奈现在是无证行医?”


    无证行医的罪状严重可是可以直接一步送入监狱,猫沢奈奈哪里敢认这话,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偶尔、偶尔兼职一下……”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完全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被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逼得差点说不出话。


    津岛修治拖长声音问道:“偶尔兼职一下?”


    猫沢奈奈沉默片刻,含糊道:“咳、不是正常的治疗手段都是一些应急用的办法。”


    濒死重伤的术式能力,看见伤者需要治疗都是应急处理。


    没有医师执照的医生不能正常行医,她充其量是为伤者处理一下伤口,清除附着在上面诅咒。


    “原来如此,奈奈是治疗类的能力者,”津岛修治转身几步,捡起被猫沢奈奈打飞的小刀,止不住脸上的可爱笑意道:“我好像没有告诉过奈奈,我的能力……”


    闪着寒芒的刀刃架在脖子上,轻轻一压刀口割破皮肤渗出一丝丝鲜血染红刀刃和领口的衣服布料。


    “无效化,我可以无效化一切特殊能力。”


    不过七八岁的孩童嘴角扬起甜蜜的笑容,一字一顿道:“不管奈奈的治疗能力有多么强大,只要这里的气管被划破,你都无法治疗我。”


    不明白活着的意义,自然也不会明白生命的重量。


    津岛修治这次的做法真的惹恼了猫沢奈奈。


    她微微眯着眼睛,没有受到他的言语影响,红眸安静映出津岛修治微笑的表情。


    一种类似伪装的虚假甜蜜乖巧可爱,逐渐转变为释然放松,终于可以得偿所愿的浅笑。


    这时候的津岛修治已经没再掩饰什么,抛去一切在津岛家戴上的面具,神情不像普通的孩童,但也不像什么疲惫至极的大人。


    他的眸中犹带着几分微弱的茫然,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绪深藏在心底。


    “修君知道今年是什么年吗?”猫沢奈奈突然这么问道。


    以为她会说什么劝阻的话或是上前阻止的津岛修治都被她问得迷惑一下,道:“奈奈要是想通过这些话分散我的注意力,没有用的哦?”


    “我要是想阻止修君,不需要用这种办法。”


    猫沢奈奈说得十分平静,津岛修治上下打量她,缓缓谨慎回答。


    不知道他的回答有什么问题,竟让她的眼神一下清明许多,似乎隐约明白什么。


    在津岛修治还跟警惕的小动物一样打量她时,她深吸一口气,喊道:“修君。”


    不需要咒力加速,猫沢奈奈直接一下撂倒津岛修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握住小刀输入咒力崩碎刀身。


    “我其实是一直在前线活跃的术师,”她垂眸看着津岛修治愣住的神情,轻笑着道:“以修君的体术,我根本不需要用上治疗。”


    二十年前。


    她现在身处的时间是二十年前,津岛修治还没有离开青森改名为太宰治的过去。


    与恋人极其相似的五官,相同的无效化能力以及习惯伪装自己戴上假面的别扭性格。


    即便二十年前的太宰治与她认识的太宰治有很大不同,但总有一些属于“太宰治”的色彩是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消失。


    她早该认出津岛修治是太宰治的幼年时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会消除她咒力和术式的无效化能力没有对她起反应。


    猫沢奈奈几次碰到津岛修治都没有被消除体内的咒力,自然一下没有想到面前的男孩就是太宰治的过去。


    那枚在她脚边冒出浓浓烟雾的炮弹将她送回二十年前的时间,这下真不知道要怎么回到未来的二十年后。


    “奈奈,我们私奔吧。”被她一下撂倒躺平在竹林的津岛修治这么说道。


    她轻眨两下眼睛,摸摸他的额头道:“修君是生病了?”


    “没有生病,”他拉住猫沢奈奈的衣袖,开始耍赖道:“奈奈快带我走,我不要继续呆在这里了。”


    他平躺在地上滑动四肢,完全不顾什么多年生活在大家族的气度,趁着猫沢奈奈没有跟他生气,立刻开始得寸进尺嚷嚷。


    “修君要离家出走?”她迟疑着问道:“这样修君的父母会担心吧?”


    她从来没听太宰治提过他的亲人,不过津岛修治年纪还小,身上穿着明显价格不菲的和服,家里肯定是有长辈照顾。


    “他们不会担心的,”津岛修治扒拉住她的手,发射可怜巴巴的小动物光波,说道:“奈奈快带我走,我偷家里的东西养你。”


    他在宴会上消失一个多小时,要是再不回去,津岛家的家仆肯定要出来找人。


    可以私奔的时间不多了。


    要是没有猫沢奈奈,他或许要多过几年再考虑离开青森的问题。


    可现在她来了。


    “胡说什么,”她戳了戳男孩的额头,笑斥一句道:“我一个有手有脚的大人还需要修君偷家里的东西养我吗?”


    手压在口袋正准备拿出钱包,她突然愣了一下,问道:“修君,现在万元纸币上的人像是谁?”


    津岛修治歪了歪头,海星一样滑动一下四肢坐起来,天然卷的发上勾着几片竹叶,笑眯眯说了一个猫沢奈奈陌生的名字。


    她打开钱包看一眼里面印着涩泽荣一头像的万元大钞,表情一下变得纠结起来。


    她差点要忘记了,国内的纸币几年前改了新版,万元大钞上面的人像不是福泽谕吉。


    但是津岛修治说的名字,她也完全没有印象。


    心底莫名冒出一股心酸,好像这样钱币不通的糟糕境遇,她曾经也遇见过几次。


    “奈奈的钱不能用吗?”津岛修治探头看一眼,相当自然顺过她的钱包一张张把里面的纸币拿出来,兴致勃勃道:“哇、这个不认识,这个也不认识,这个又是谁?”


    凡是印着人像的纸币,津岛修治都不认识上面的人脸。


    猫沢奈奈揉着额角,苦恼道:“难道这不是我知道的二十年前吗?”


    怎么钱不一样??


    至少尊重一下福泽谕吉,他都在万元纸币上呆几十年了!


    这个过去的世界怎么悄无声息把纸币上的人物都改了?!


    “要不还是我回去拿点东西吧?”津岛修治的提议隐藏着兴奋的口吻,道:“等下我先偷偷回去,奈奈跟在我后面,等我收拾好父亲房间里的东西就给奈奈打信号,我们就快跑快跑离津岛家越远越好。”


    “……不好,”猫沢奈奈摘下他头发上的竹叶,无奈道:“修君要是暂时不想回去,我可以带你在外面生活一段时间,但偷拿家里的东西还是算了。”


    就算钱币在这里不通用,她还是可以做回老本行祓除咒灵吧?


    咒灵可是存在千年以上,咒术高专也有很多年历史,不是轻易会被历史洪流冲垮的存在,只要回到咒术高专,总有办法賺到生活的钱。


    咒术师可是铁饭碗!


    只有不想当咒术师的术师,没有咒术师没有咒灵祓除的时候。


    “切、”没有成功挖坑给父兄,津岛修治撇了撇嘴,远处隐隐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他一下跳起来胡乱拍拍衣服上的竹叶和尘土,道:“那些人追过来了。”


    再不跟着猫沢奈奈逃跑,他的“私奔”计划可是要立刻泡汤。


    “修君不喜欢自己的家人吗?”猫沢奈奈背上津岛修治,轻轻松松几步跳着冲出竹林躲过津岛家派来寻找津岛修治的人。


    改换名字和身份,从来不在恋人面前提及自己的家人。


    或许太宰治真的不喜欢以前的家人,只是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不喜欢,”津岛修治搂住她的脖颈,非常直接说道:“继续呆在那个家,我会像鱼呆在岸上窒息一样死掉。”


    猫沢奈奈轻眨两下眼,没有用津岛修治刚才想要找死的话反驳他。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个年龄的孩子交流,但猫沢奈奈非常熟悉自己的恋人。


    太宰治不是什么喜欢循规蹈矩的人,这点从他平时的表现以及运用的计谋可以隐约察觉一二。


    但津岛修治这样明明白白说着不喜欢的话,却是长大后的太宰治极少明白道出口的声音。


    “可是我不能一直带着修君在外面住,”猫沢奈奈背着津岛修治跑到城内,随意寻了一处小巷放下人,道:“我迟早要回家的。”


    她不能把属于这个时代的津岛修治带走。


    不管他多么排斥津岛家,他早晚都要回去那里。


    “奈奈不可以为了我留下吗?”狡猾的小少年拉住她的衣袖,扬起俊秀可爱的五官摆出惹人怜爱的模样。


    开始看着半分光都透不进去的鸢色眼眸闪着柔和的光亮,期待又乖巧看着她。


    明知道这是津岛修治故意装出来的样子,但只要想到这是二十年前的恋人,她就忍不住想要心软。


    猫沢奈奈轻轻蹲下身放低自己的视线,昂头看着半大的小少年,认真说道:“抱歉修君,我不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在二十年后的未来还有人在等着她回去。


    要是她一直留在这里,二十年后的恋人会非常非常寂寞。


    “你的男人在等你吗?”津岛修治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我现在也很年轻哦?奈奈只要等我十年就好。”


    十年后的津岛修治正好十七岁,正值无敌青春年华肯定比猫沢奈奈现在的男人要好。


    看着童言无忌的津岛修治,她忍俊不禁道:“我的男人现在也很年轻啊。”


    “十年后他就老了哦?”小少年如此真诚建议,道:“奈奈真的不打算提前十年踢掉他吗?”


    不管猫沢奈奈的恋人今年几岁,肯定不如他年轻可爱。


    “十年后,我也一样会变老。”


    猫沢奈奈温柔摸摸津岛修治的头发,二十年前的“太宰治”还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在意,他只是单纯想凭借自己的小心思把可以庇护自己不回津岛家的人留下。


    “修君以后一定会遇见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女孩子,”眉眼秀丽的女子浅笑盈盈,轻轻把他拥在怀里,道:“我希望修君可以在遇见真正喜欢的人以前,慎重对待每一份感情。”


    猫沢奈奈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太宰治”以后会不会遇见另一个猫沢奈奈,但她希望小少年不要如此轻浮把喜欢和表白的话挂在嘴边。


    表白是要面对真正喜欢的人才能说出口的话。


    “奈奈不担心我以后会喜欢上别人吗?”津岛修治动了动脑袋,小动物一样柔软的头发擦过她。


    他没有回抱住猫沢奈奈。


    拥抱对津岛修治来说是过于陌生的亲昵举动。


    他没有被什么人抱过,严厉恪守规则的父兄没有、柔弱怯懦的母亲没有,家里的仆妇更是不敢太过靠近他这个小少爷。


    他不知道拥抱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猫沢奈奈的怀抱十分温暖,暖得他忍不住延长这个拥抱的时间。


    “修君不需要在意我,”猫沢奈奈声音很轻说道:“我和治先生的未来不一定是修君的未来,修君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津岛修治不是他们。


    他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跟什么人在一起,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些都是津岛修治可以自己选择的事。


    他不一定要成为“太宰治”。


    “……为什么?”津岛修治有些不解,问道:“一般人都不会像奈奈这么想的吧?”


    想方设法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他好奇自己未来的恋人,主动寻找恋人的过去时期。


    “修君喜欢我吗?”猫沢奈奈轻轻松开他,牵住小少年的手往明亮的巷外走。


    他侧头向上看,难得诚实回答:“我不讨厌奈奈,以后说不定也会喜欢上奈奈。”


    现在他对猫沢奈奈的感觉还是好奇居多。


    来自二十年以后的恋人,这样的猜测或许别人不会相信,但津岛修治自己想通以后接受得也很快。


    “喜欢不是可以预测的感情,”她耐心又温柔说道:“修君要自己去找自己喜欢的人。”


    而不是因为遇见未来的恋人,抱着说不定自己以后也会喜欢上的念头。


    猫沢奈奈跟太宰治的相遇在十几年后。


    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时期相遇都可能影响他们的未来。


    津岛修治的未来已经出现不同,或许他以后会喜欢上不一样的人。


    但猫沢奈奈不会强求小少年的选择。


    她选择的是二十年后的太宰治,与她相识相伴相恋的太宰治也是独一无二的太宰治。


    她的恋人从始至终都只有这一个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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