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的二楼拐角处,猛烈的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光圈斑驳的落了一地。


    晏呈一直在二楼的拐角处,将他们方才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如今看着面前娇弱的女人,那双昔日一见他就弯起的桃花眼,如今那双眼里,哪里还有一点儿昔日的柔情,更多的,是不可细探的疏离。


    “殿下,请自重,”许芊芊的眉眼微蹙,语气带着颤音,桃花眼看向被晏呈桎梏住的手腕,有些儿疼,男人身上的龙涎香充斥在鼻息间,看着仅在咫尺的有力胸膛,男人掌心温热的触感,被桎梏住的痛感,都不禁让她,想起了前世。


    ......


    她深知晏呈这人自幼便是众星捧月,活脱脱一朵高岭之花,她能嫁给晏呈,自然不是因为晏呈多爱她,而是那早就被定下来的婚约,有了一纸婚约,所有东西都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一到及笄她便成了全天下艳羡不已的太子妃。


    自懂事开始,她便一直跟在晏呈的身后,加之祖母整日整日的给她灌输她是未来太子妃,是晏呈的妻子,理应要顺着他,迎合他,所以她听话,乖巧,在他面前活像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


    最后出嫁的时候,祖母和他说,晏呈身居高位,又是将来的帝王,后宫佳丽三千,她一定要从各个方面都将他这个人牢牢抓住,而后,她的手中多了一本册子。


    册子里,她当时只偷偷瞧了一眼,便觉得羞涩不已,红着脸不敢再看。


    可大婚后的第二日,当听见皇后给晏呈纳侧妃的时候,她的心慌了,她自幼没了父母,对晏呈的依赖胜过于任何人,光是想到他有朝一日,身边会多出很多女人时,她便觉得受不了,鬼迷心窍的又拿出了那本不敢让任何人看的册子。


    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将里面各式各样的怪异姿态,缠绵体态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大婚的当晚,许芊芊便和晏呈共结连理,但是两人的第一次差别一下子便出来了,她疼的瑟瑟发抖,他却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可他带着热意的温度让她感受到他不像面上那般镇定。


    看完了祖母给的册子里所描绘的人面目愉悦,哪里像她哭哭啼啼的,许芊芊事后反思,她这般或许会扫兴。


    于是夜里,许芊芊一如既往的去了晏呈的书房,只是一改往日素雅的装扮,她换了一身薄如纱的粉色如意裙,还特意在袖口处涂抹了让人闻了便觉心旷神怡的意安香。


    一改昨日的哭哭啼啼,热情似火,加上册子里看的那些东西,一点一点的用在了晏呈的身上,事后,那人也不顾她的疲累,捏着她的下巴,眼底餍足,有力的胸膛汗珠沿着流下,语气一如既往的冷,“谁教你的?”


    许芊芊被男人冷冽的语气吓得不敢说话,只敢盯着他的胸膛,看着汗水缓缓流下,而后手轻轻的触了触他桎梏住她下巴的手,哪怕再疼,也不敢开口说要他放手。


    她想,他等下便会自己松开的,可没有,直到她忍受不住,怯懦的说了句:“殿下,我疼。”


    他才蹙眉松开。


    ......


    “孤弄疼你了?”


    晏呈低沉的嗓音响起,打断了许芊芊的思绪,她回神后,细细的品了品这句话,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看,原来他是知道她会疼的。


    分明就是知道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会疼,会哭,会难受,会委屈。


    可前世为何,偏偏就对她红着的眼眶,盛满雾气的眸子视而不见,她前世也疼,为何偏偏他不问问那时候的她疼不疼,为何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让她死都难以瞑目。


    许芊芊强忍着眼眶的酸涩,心口那想将前世的事情娓娓道来,想掰开了揉碎了全数的一件一件单独拿出来细细的问他,可又能如何呢?


    那些前世的恩怨早在咽气的时候便随着她的魂魄飘散了,不是说原谅他了,而是她不想再和他讲那些破碎的道理,也不想去问他,你之前为何要这么对我。


    没什么好问的,因为不在意他了,所以不在意他的想法,他的一切。


    许芊芊觉得这样蛮好的,她能感到自己存在的尊严,如今的她,不再卑微,不再为他的一句话而感到开心或难受,不再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胡思乱想。


    未来如何她不知,但眼下,她能有事情忙,有事情可期待,便是最好的了。


    手依旧被他牢牢的抓住,疼痛的感觉让许芊芊的眸子顿时盛满了雾气,可她嘴角却只是翘了翘,道:“殿下没有弄疼臣女,臣女也不怕疼,但还请殿下自重。”


    她清清冷冷的声音在空旷的铺子内响起,晏呈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狭长的凤眸看着她那满是雾气的眼眸,四目相对,下一瞬,她便侧眸看向了另一处,连对视,她都不愿。


    她都快哭了,还说不怕疼。


    半晌后,晏呈修长的五指一松,许芊芊的手便立刻像一条灵动的小蛇那般,逃出了他的手。


    “铺子之事,殿下即已知道,那便请殿下替臣女保密,臣女告退。”


    许芊芊欠身行礼,而后站直身子,转身离开,那双粉色的绣花鞋踩在楼梯的时候,她听见了晏呈略微低沉的嗓音响起,“为何明明疼,又不说。”


    许芊芊又想起了前世,那次次饱含期待却又失望的样子,她轻轻的笑了,而后轻描淡写的道:“不管疼不疼,殿下是君主,殿下给的,臣女受着便是。”


    她会哭着喊疼,是因为还对他抱有希望,将他视为夫君,视为天。


    如今她不喊疼,是因为她对他,只有君臣之仪,不带任何的私情。


    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


    自那日后,许芊芊便开始忙碌了起来,每日都去铺子里监工早出晚归,温洺时不时的会来她的铺子,又帮了她不少忙,十日一晃便过去了,在温洺的帮忙下,铺子改头换面,而后又大肆宣传,将胭脂铺子的名号打响,也有不少人前来应聘,一切都顺利无比,许芊芊根本没有多少费心思。


    许芊芊给铺子取了一个她特别欢喜的一个名字——沁妆阁。


    沁妆阁里面的所有胭脂都是许芊芊自个儿给调制的,在胭脂上还增加了衣裳、布匹,用料皆是上乘,二楼便是专门给贵女们试胭脂水粉的坐席,还有试衣裳的小隔间,三楼根据温洺给的建议,加之又寻了一个经验颇深的老妇人,便改成了熏香疗法。


    许芊芊又找了风水师看了一下铺子,便将日子定在了二月十九日,亦是明日。


    一想到明日要开业,许芊芊便有些忐忑,直到张婆子来唤她去安寿院时,她方才恍惚想起,自己已经十多日没向祖母请安,日日早出晚归,忙的不知天地,如今走去安寿院的路上时,她整个人的心都是不安的。


    直到进了安寿院时,她方才将有些杂乱的思绪放下,而后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许老夫人对许芊芊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有着格外强大的执念,见许芊芊这几日又和以往一样早出晚归,她等了几日也没等到许芊芊来这里和她说和太子重归于好,索性便不等了,若是没好,她便豁出去进宫一趟,在晏呈的面前,晓之以情的说一下已故的安妃和许芊芊的母亲昔日的姐妹情。


    不管如何,也得保住这门光宗耀祖的婚事。


    许老夫人的想法和心思,许芊芊又怎么会不知,当祖母问她这几日为何日日早出晚归时,她便知道,许老夫人误会了,误以为她和晏呈重归于好了。


    面对许老夫人熠熠发光的探究眼神,许芊芊抿了抿唇,想和祖母说实话,但是若被祖母知道自己这几日早出晚归是因为开了一间铺子,那么定然会直接将她禁足在府里,还会直接进宫讨好晏呈。


    不管是哪一样,她都觉得难以接受,她不能让她的心血付之东流,她心口一沉,衡量了一会儿,还是保住自己的店铺要紧,便道:“祖母,这几日早出晚归,是因为去了东宫,还请祖母莫要过问,待芊芊事成之后,便会和祖母说。”


    许老夫人也不管许芊芊有何计划,见她这么说,心口的大石顿时落下了,开心的笑了起来,念叨道:“你能想通便好,也不枉费祖母这几日这几日拜了那么久的菩萨,祖母等多久都没事,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只要能让殿下消气,你便怪怪的听他的话,可不许再使小性子了。”


    见许老夫人这么说,许芊芊眼眸一垂,敛下了苦涩的神情,她强扯了扯嘴角,乖巧道:“祖母放心,芊芊省的。”


    .......


    翌日,沁妆阁的开业。


    自昨日和许老夫人说自己是去东宫,许芊芊便觉得许老夫人已完全信任,她来去也自由多了。


    心中担忧今日的沁妆阁的开业,她不能露面,便选了一个资深的人当了店家,当她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去到沁妆阁,看见里面络绎不绝的客人时,许芊芊便知道,离自己要离开的目的,又更近了一步。


    一直到酋时末,她拿到了掌柜的送来的账目表,她才心满意足的匆匆回府,回到浅云院时,却发现许苁给她拿了一件极其娇艳的衣裳,道:“明儿便是花朝节,听说这一次还有许愿灯,明儿我们一道去啊!”


    沁妆阁今日开业的收成很好,到酋时末,便已经收了足足五十两,心头的大石落下,又恰逢花朝节,见许苁开心的模样,她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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