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些等不及了

    说完, 沈今风用水囊里的水清洗过一遍手帕,然后仔仔细细地把萧望舒和自己的脸擦拭干净。

    其实这个举动并不必要,回到战场很快又会弄脏, 但他想让圣上在这个过程里稍微地放松一下。他看得出来, 萧望舒染了满身的血,心神已经有些疲惫了。

    擦脸的过程不长,萧望舒安静地任他摆布, 等到他收起了手帕, 方才开口问:“你们伤亡如何, 还能走吗。”

    沈今风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已经在沙坡上坐下来,士兵有三两个受伤的, 好在情况并不严重。

    见他望过来,他们忙道:“没事没事,我们自己能行。”

    沈今风笑了一声, 回头道:“我带他们回去补给一波弹药,还能接着打。”

    萧望舒轻轻颔首, 大概扫了一眼情况,就没有多作停留。他是大熙军中的主心骨,需要尽快回到战场上去。

    萧望舒离开以后, 沈今风带着其他人回到了大本营。

    他将伤兵送去军医那里,然后补给了一波弹药稍作休息,再折返战场。

    这一次回来,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明显的逆转。羌国大将被斩杀, 还损失了一员副将, 军中一片混乱。加之萧望舒杀敌的速度极快, 羌人数量锐减, 虽然依旧比他们多,但这个优势正在被不断地削弱。

    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夜晚,一直到天光破晓,最近的一支援兵大部队方才赶到。

    黎明的第一道光照耀在大地,滚滚黄沙中散落着无数兵器、铠甲的残片,折射出浴血寒光。

    援兵很快接管了战场,将领单膝跪地,向萧望舒行礼:“参见圣上,属下救驾来迟。”

    萧望舒将将领扶起,神色平静地交待了几句。此时战局已经没有悬念,萧望舒无需再留在战场,将指挥权交给陆匀和另外的几位将领以后,就返回了大熙的营地。

    沈今风因为中途休息过,仍有精力战斗,一直到援兵追击至羌人的国境线,方才不再继续跟进。

    他回到营地,问守在主帐外的卫兵:“圣上在里面吗。”

    卫兵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圣上累了,说没有要紧的事,不要让人进去打扰他。”

    沈今风指了指自己:“这个人,包括我吗。”

    卫兵:“这……”他本来就住在这里,当然不包括。可若是这样回答,岂不是变相说他不是人。

    谁吃饱了撑的,敢说未来的皇后不是人。

    沈今风没等卫兵回答,笑了一声:“逗你的,我进去了。”

    卫兵如释重负:“好的好的,您快进去吧。”

    他进了营帐,先是看见一桌没动过,早已经凉掉的饭菜,然后扫了一眼床榻,没看见人,遂绕到沐浴的屏风后。

    屏风上挂了一件被血色浸透的白衣,萧望舒面色苍白,静静地靠在浴桶边。他的眼帘闭阖,长睫低垂着,乌黑的长发铺满了水面。

    沈今风放轻了脚步过去,手指探了一下水温,发现有些凉了。圣上应该是太过疲倦,洗到一半就在浴桶里睡着了。整整一个黑夜不眠不休地杀敌,换个铁人过来都扛不住。

    他把萧望舒背起来,挪到了床榻上。然后用布轻轻地擦拭过水迹,最后给圣上盖好被子。

    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此时营地里的后勤兵和军医也很忙碌,沈今风没有惊动他们,自己烧了一桶热水草草地净过身,再拿了一些伤药回来。

    萧望舒毕竟是投入战场近身作战的,一整夜下来没有重伤,外伤却受了不少,甚至有两道血肉翻卷,深得几可见骨。

    萧望舒此时面容苍白,失去清醒时从容的气度加持,依稀浮现出了几分幼时清弱的模样。

    给伤口上药的时候,沈今风看见他无意识地蹙起眉头,心口蓦地揪紧了一下。

    他并不感性,对他来说过去的事都已经揭过,重要的是他们的现在和将来。

    但此时看萧望舒静静地睡着,他忽然有一点心疼。

    他上完了药,把东西收拾好,然后躺在了榻的另一边。萧望舒的伤口没有愈合,这个时候最好不要碰到。

    然而沈今风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被萧望舒抱进了怀里。他稍稍动了一下,后边的人轻声问:“醒了?”

    沈今风嗯了一声,回头:“你放开我,一会儿把你伤蹭到了。”

    萧望舒轻轻地摇了摇头,垂眼望着他笑:“朕想和你贴贴。”

    沈今风:“……”

    “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他想了想,还是叮嘱“那你小心一点,别把伤碰到了。”

    “朕知道。”

    他也怕把萧望舒弄疼了,难得安分地躺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沈今风问:“圣上,你的伤……很疼吗。”

    萧望舒想说无碍,但又不想骗他,一时沉默了下来。

    沈今风大概懂了。药已经上过,他没有其他的办法能让萧望舒不疼。想了一会儿,他道:“你知道吗,其实按照正常的时间来算,我们喜欢彼此是不分先后的。”他是因为萧望舒才回到熙朝十年,而那时的萧望舒还不认识他。

    萧望舒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沈今风笑了一下:“我是想说,我也一样的喜欢你。”他很少说这样的话,但此时此刻,他觉得把这些话说出来,能让萧望舒开心。或许伤口就不觉得那么疼了。

    萧望舒听完,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唇角弯出点笑:“十一。”

    沈今风:“嗯?”

    “朕想对你做一件事,很久了。”

    沈今风:“?”他和萧望舒之间,还有什么没做的吗。

    “那你做一个,我看看。”

    萧望舒:“好。”说完,修长的手指扣住他的衣裳,轻轻褪了下来。萧望舒垂着眼,在他肩头白皙的皮肤落下一吻。

    这个吻渐渐地加深,直到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淡红色的印记。

    萧望舒缓缓退开,带着他的手指摸上去:“你看。”

    沈今风侧过脸看了一眼:“就这样吗,没别的了?”他还以为什么,原来是吻痕。

    萧望舒见他的神情并不排斥,轻轻地把他翻过来,埋首在他的颈窝里,声音模糊:“要很多个。”

    ……

    一年后。

    羌国王城被破,将士们陆续押出战败的皇室成员,将他们送进看守俘虏的囚车。

    大熙的军队在城郊集结,雪白华贵的骏马扬蹄前奔,载着主人来到城门的前方,隔了一道护城河缓缓地停下。

    在将领们崇敬的注视中,他们的君主高高坐于马背,张开金色的长弓,一箭射下了城楼之上羌国破败的旗帜。

    旗帜插着箭矢坠落在地。

    而后挂上了崭新的,代表大熙国土的旗帜。

    在荒漠中的一场恶战过后,羌国兵力损失惨重,很快就成了强弩之末。因为阿勒耶带回的情报,他们向大熙发起入侵,没想到最后被反过来一举攻破了边境。境内的城池也在一年的时间里陆续陷落。

    如今王城被破,羌国彻底战败,而他们的每一座城池,自此都划入了大熙的版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陆匀驭着战马上前,恭敬道:“启禀圣上,派驻在这里的守军已经安排妥当了。”

    萧望舒颔首,看着城楼上飘扬的旗帜:“让他们即刻准备启程,明日一早班师回朝。”

    陆匀:“您是说,明日就启程返回上京吗。”底下的将士问题倒是不大,不过陆匀觉得如今一切安定,圣上其实可以先在此歇息两天,再启程返京。

    萧望舒唇角扬起了一点:“朕有些……等不及了。”

    陆匀没有听懂:“圣上,什么等不及?”

    萧望舒失笑,垂下眼摇了摇头。陆匀虽然不懂,但他觉得这一年里,圣上好像越来越喜欢笑了。大约是连战连捷的缘故,他们的君主比出征之前更加意气风发。

    陆匀道:“那属下现在就通知下去,让他们准备返程。”

    说完,掉转马正要离开,忽然瞥见了不远处跑来一个人影:“十一怎么来了,他今天不是留在营地,指导新兵的武器训练吗。”

    萧望舒听见陆匀的话,跟着转头望了过去。

    沈今风一身灿烂的红衣,沿着护城河跑了过来,半长的黑发在风中飞扬。

    他在营地听说将士们攻破了羌国的王城,为了第一时间和圣上分享喜悦,一路狂奔着跑过来。

    跑得太急,沈今风停下扶着膝盖大喘气,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恭喜的话,萧望舒翻身下马,将他高高地抱了起来。

    年轻的国君仰起脸,亲吻他祈盼已久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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