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致回到房间后想起了一件事。
秦华夫人做的药液好是好,但里面有一味药材可能对秦华争来说不是那么的友好。
府中上下都知道,自何以致选定兽身后,他的精神气照比以前差了很多,体内灵力不平衡,兽身消耗人身的心血,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整日昏昏沉沉。
后来,秦华夫人看不过去,为了帮他改正整日萎靡不振的样子,也为了让他不是那么懒惰,就在药液里加了一味助兴的草药。
而何以致的妖兽身特别,他能很好的消耗那味药材不受其他药效影响,可对秦华争而言,那味药材显然不只是提神那么简单……
察觉到不好之处,何以致脸色骤变,猛地坐了起来。
他心里很怕郅玙认定是他故意如此。
他还记得几年前有一个厌恶郅玙的女修看好了郅玙的出身,故意给自己和郅玙都下了药,想要借着此事跻身进入清宗。
郅玙不幸着了道,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在对方靠近之前一掌击飞了对方。
当时虽说没出什么乱子,但也因为这件事,他在何以致面前出了丑,被何以致借着这件事取笑了很久,因此他格外痛恨别人给自己下药。
有这件事情为前提,要是他以为何以致不怀好意,那何以致今日的举动就成了火上浇油。
思及至此,何以致连忙跑了出去,本来有意制止秦华争用药液,结果走到秦华争的住处时,正好瞧见秦华争□□着精壮的上身,微微弯着腰站在院子的井旁。
月色朦胧。
站在院中的秦华争身姿很漂亮,手臂线条结实流畅,腰腹收紧弯腰低头的样子不显得颓丧,反而有股子狠劲,就像是游荡在夜林里的孤狼。
何以致定睛一瞧,发现他的发丝湿淋淋的,发尾凌乱地挡在脸上,心知对方是用过了药液。
再看对方薄唇紧抿,何以致不难猜到,他现在的呼吸热得足以把自己烫伤……
没有注意到何以致来了,秦华争突然举起一桶水,从头顶浇了下去。
何以致则在这时对比了一下秦华争的手臂和自己的手臂,又比划了一下自己脑袋的大小,瞧了瞧秦华争的拳头,而后沉默片刻,安静地选择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回到房中后,何以致赤着脚走来走去,咬着指甲想着光泼冷水是不行的,这药虽不会让人神志全无,但会让人体会到被蚂蚁爬咬的感受。
燥热难消散。
如果秦华争硬挺,倒也没事,就是难挨一些。如果他不硬挺,只需要弄个三四次就可以了……
只是……郅玙非常厌恶这事。
深知郅玙心思的何以致根本无法安心下来。
他一会儿忍不住想郅玙会不会气死,会不会立刻提剑来杀他,一会儿去想按照如今这个发展,郅玙今夜怕是不会来了……
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不久,何以致便惊讶地发现,一旁的魂镜亮起来了。
见状,何以致诧异地瞪圆了眼睛,心绪尚未平和,身子就自动做出反应,利落地摆好了姿势。
但今夜的他远比平日更加紧张,心里又是搞不懂郅玙为什么能来,又是不清楚如今该怎么办,想的时间久了,大脑几乎要乱成了一锅粥,手上的动作也是停停动动。
这样难不难受?
——肯定是难受的。
可他即便难受也还是要走神,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今日的动作看上去比昨日还敷衍。
有时候太烦了,他就抬起头,眯着眼睛红着脸往下看一眼,仿佛在说也该结束了……
可他心里是这么想的,手却懒得要命,出丑出得也不彻底,最后磨出了泪,就疲惫地仰着头,斜着眼睛看着门口的位置。
“啪嗒一声。”
桌子上的杯子忽然掉了下来,像是不满他走神,也像是被他这一眼看得不太满意。
房中突然出现的声响吓得何以致瞬间熄了火。
何以致一把拉过衣服,一下子坐了起来,惴惴不安地看着房中那掉下来的杯子,不明白对方此举的意思。
他是个很好懂的人,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写什么。
等杯子落地之后,他就像是一只突然被踹了一脚的小奶狗,呆头呆脑却不忘了嚎叫。
不知房中的郅玙在想什么,何以致心底此刻最大的声音就是完了完了!郅玙生性这般谨慎的人竟然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不就是忍无可忍,不想忍了的意思吗?
察觉到这点,何以致头脑一热,大声叫到:“阿爹!”他心里敬重何欢,一直觉得父亲是最了不起的人,所以即便与何欢关系亲近,这些年也会死守着尊称,一直叫何欢父君,像是这般大声喊爹娘的时候,通常是害怕以及闯了祸。
出乎意料的是,在他开口之前,那镜子就灭了,这似乎是说郅玙无意在今日杀他。
何以致看到这里,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何欢和秦华夫人都冲了过来,瞧见了爹娘都来了,何以致不知该怎么说,就道:“这、这杯子突然自己掉地上了!”
秦华夫人抱着他,何欢皱着眉刚要说什么,又见霍隼也来了。
没得到进入的允许,那笑眯眯的男人只站在门口。而比何欢晚来一步的他显然是听到了何以致的话,也知道房内发生了什么,故而慢声说道:“门前的风铃没响,按理来说不会有人闯进来,但少府主房中的茶具无故落在了地上,必然还是有些我们没注意到的麻烦找了上来。”
何欢暴跳如雷:“谁?谢道安?”
霍隼说:“我看不像,但这身手应该不比谢道安弱多少。”
“那会是谁?”秦华夫人眯起眼睛,显然是想起了何以致被人掳走的事情。
自那之后,何府就多增了许多人手,多设了许多阵法,可即便如此,也没拦住这个闯入何以致房中的人。
在秦华夫人看来,来人此举无疑是挑衅了身为上界尊者的威严,但因为上界与下界之间有着不少的问题,六位境主曾定下规矩,上界的人不能长久留在下界,这条也被称为所有人都不能逾越的铁律,致使秦华夫人与何欢成亲时,是自废一身修为才能留在下界,这也就导致了她如今没有保护何以致的实力。
而何欢和何以致是双兽,因为选定的妖兽骨子里带着攻击排外的习性,导致他们共处一室的时日不能太长,所以何欢没有办法一直守在何以致的身边……
秦华夫人无法,只得就对霍隼说:“霍隼,把你手里的事情往后放放,你去跟着以致,万事以以致为主。还有,给天下宗门广发净门帖,我倒要看看,是谁对我何府不满!我也应该当着他们的面说说,如果我儿出了事,我必然会去上三界请姐夫下来,到时下三界众人谁也别想好过!”
秦华夫人这话可不是在说笑。
何欢懂得她的意思,心知与生性正直的姐姐不同,身为姐夫的梦若境主亦正亦邪,与何欢相处不错,加上何家如今算是他手下的棋子,如果有人不看他的面子去动何家,他这个梦若境主就成了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是以,他不会放任旁人对何家出手,如果秦华夫人真的要请,他肯定会来。
霍隼了解这点,低声说:“是。”
秦华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些,也愿意在对话结束后,装模作样地问上一句:“听府中下人说,你前些日子身子不适,现在可好全了?”
霍隼面不改色道:“就是修炼时心神不稳,出了点乱子,现下已经没事了,这点小事也不妨碍属下照顾少府主。”
他是不觉得有事,可何以致却觉得天要塌了。
没想到自己这一嗓子给自己找来这么大的麻烦,何以致连忙拉着秦华夫人的衣袖,急切地说:“我不要他,娘我自己可……”
“以致。”秦华夫人冷下脸,一向何以致说什么是什么的人这次却不容何以致拒绝,冷声道:“这件事你说的不算。”
何以致一听这话顿时没声了。
在外人看来,天玄府中做主管事的人是何欢,只有天玄府内的人知道,天玄府真正当家做主的人是秦华夫人。
这些年来,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是秦华夫人的意思,何欢和何以致都不能违背。好在秦华夫人不欲管事,做决定的次数不多,这才给了何欢喘息的机会。
而了解父母之间到底谁才是说话算的那位,何以致自知改变不了秦华夫人的决定,就黑着脸瞪了霍隼一眼。
之后几人重新布置了一下府中的法阵。等着何欢和秦华夫人布置好一切时,外面的天都亮了。
何以致困极了,便打着哈欠,眯着一双眼送走了秦华夫人和何欢。
之后,毫无防备的何以致撞上了一面肉墙。
霍隼站在何以致身后,用左侧的身子抵住了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问:“少府主,我住在哪里?”
“你爱住哪里住哪里,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离我远一些!”何以致没有好气地推开他,径直回到自己房中。
可刚躺下没多久,何以致就听到对面屏奴的房间里传出了奇怪的响动。
他立刻跑到了屏奴的房间,望着地上坏了的门锁,气急败坏地看向屋内的霍隼:“你来这里做什么!”
霍隼头也不回地拿起桌子上的茶具,慢吞吞地说:“少府主不是说了,让属下爱住哪里住哪里,而属下一直都觉得屏奴的房间很好,那就住在屏奴的房间里好了。”
屏奴的房间很好?
何以致听到这里表情有些古怪,他忍不住环顾四周,眼睛在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破旧的桌子的房中停留,实在不知这间房到底好在哪里。
但他知道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屏奴就算再恶心,也是他养了很久的“狗”,他无心让屏奴的狗窝被其他人占据,便出言制止霍隼的行径。
“霍隼。”他大步走了过去,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没有好气道,“这个房间不行,你给我出去。”
拿着茶具的手停下把玩的动作,被长睫盖住的眼睛没有上抬,却给人一种正在观察着何以致的感觉。
“为什么这个房间不行?”
霍隼盯着茶盏,看都不看何以致一眼,嘴上说着:“属下哪里不如屏奴了?”
“说来也怪,少府主性子这般不好,又不定性,为何会宠爱屏奴这么多年?”
“少府主明明不喜欢屏奴,为何要一直带着屏奴?”
何以致冷笑一声,无心回答:“这与你又有什么干系?霍隼,别越界了,主子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属下只是好奇。”
好奇?
何以致嗤笑一声,讽刺道:“你好奇什么?是看我宠爱屏奴,心里嫉妒屏奴?”
何以致这完全是在嘲笑霍隼。他本以为听到这话的霍隼会不回答,没想到对方竟然说了一句是。
喜怒不定的人开口说着:“确实嫉妒,嫉妒自己不如屏奴会做狗,不能讨少府主的欢心……不如这样。”霍隼说到这里,一边仰起头望着门口的位置,一边贴在了何以致的身前,在何以致将手抵过来的时候,一把揽住何以致的腰,将他抱起放在屏奴的桌子上,与他说,“少府主就与我坐在屏奴的房间里,细细给我说道说道,我和屏奴的不同,以及属下哪里不如屏奴,屏奴哪里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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