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认真地听着。这梅清影虽是千机楼的线人, 不得不说,她这个副职做得真敬业,光这个嗓子, 当之无愧的第一花娘。
初夏正听得如痴如醉,那梅清影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用力一按, 瑶琴腾空而起, 向着楼厌飞来。
初夏早有防备, 往旁边躲开。
怎么回事, 说好的,先听完曲子再干活。梅清影率先发动刺杀,显然她已提前获悉二人来此的目的。
楼厌一掌劈开瑶琴。
梅清影抽出绑在腰间的软剑, 刺向楼厌。
门窗被人推开, 掷进来几十只镂空的银色小球, 小球一落地, “嗤嗤”冒着白烟。初夏担心有毒,摸出帕子, 用茶水浇湿,按住口鼻, 趁机向着屋外跑去。
白烟眨眼间就填满整间屋子,除了梅清影,多了许多手持长剑的女子, 她们都是这个楼里培养出来的杀手。初夏没猜错,梅清影提前知道她和楼厌要来, 且她们都知道, 楼厌不可小觑,因此, 都铆足全力围攻他,没人去关注初夏。
初夏混在人堆里,东躲西藏。
正如初夏猜测,白烟有毒,楼厌被困在剑影中,暂时不得脱身。初夏大喜,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抓住机会沿着楼梯往下奔逃。
此时楼下的宾客还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初夏冲下来,也只被他们当做楼里的姑娘,有过来调戏的,直接被初夏一巴掌扇懵了。
初夏走得急,慌乱间,忘了大门在哪个方向,一通乱走,来到万花楼的后院。
忽的一声巨响,掉下来两扇窗门,初夏后退一步,窗门砸到脚尖,正在她庆幸时,一袭红衣从大开的窗户中跳了下来,落在她的身前。
楼厌浑身是血,黄金打造的面具染上鲜红的血雾,如黄昏时天边的一抹彩霞。倏然対上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初夏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就跑。
楼厌提起她,一跃而起,跳上高墙。
初夏被迫跟着他一起一落,眼前阵阵发黑。双脚刚踩上实地,发现二人已来到长街上。
楼厌将手指抵住唇瓣,哨声响起,片刻后,哒哒的马蹄声自二人身后响起。那匹载着他们前来的黑色骏马,狂迈着步伐疾奔而来。
楼厌抱着初夏,翻身坐上马背。神驹驮着二人,如乘风踏燕,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城门尚未关闭,二人一马的背影,很快融入深不见底的夜色里。
*
孤月高悬。
皎皎月色,堆霜砌雪,勾勒出远山的轮廓。驮着初夏与楼厌的骏马,渐渐放缓步速。初夏回头,月色一泻千里,茫茫旷野,繁星漫天,空无人迹。
已经把追兵甩了。
身后的楼厌一头栽下了马背。
骏马停下脚步。初夏爬下马,扶起楼厌:“你怎么样?”他身上都是血,初夏的衣裙沾上他的血,浑身都是浓厚的腥气。
楼厌凝神细听,指了个方向:“扶我去找水。”
初夏抬起楼厌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扶着他站起。
楼厌半个身体压在她身上,他伤得重,血透重衣,湿哒哒的,血迹一路蔓延。
初夏只听到水声,走了半天,却未见到溪流。
陡崖拦住她的去路。
“不対,楼厌,你指错路了。”初夏累得满头大汗,再也坚持不住,松开楼厌,坐在地上,喘了口气。
楼厌黑目森森,阴沉地盯着她。
初夏忽觉有异,打算起身逃跑,就见他抬起一掌,将她击得飞了出去。
身后不远处就是悬崖,初夏的身体往崖下坠去,口中发出短促的一声尖叫,紧接着腰身一紧,下坠的速度停了下来,原来是她被白绫缠住,悬在半空中。
无数石子从上面滚落,不少砸在初夏的身上。初夏抬头,楼厌腕间缠着白绫,出现在月下,漆黑的眼底暗藏乾坤。
初夏急急喘了口气,吓得快哭了:“楼厌,你什么意思,快拉我上去!”他受那么重的伤,要是抓不住她,又或是那白绫不结实,直接断裂,后果不堪设想。
楼厌不出声。
初夏抬起双手,紧紧抓住白绫,怒道:“愣着做什么,快拉我。”
楼厌在悬崖边坐下,单手提着白绫,竟也不吃力,腰腹间鲜血横流,仿若没事人。他说:“谁派你来的?”
“什么?”初夏满脸愕然。这个时候她突然明白过来,楼厌故意指错路,把她骗到悬崖边,就是为了将她挂在这里。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楼厌喘着粗气,语气里都是不耐烦,凛冽的杀意从他身上爆开,有如实质。他稍稍松手,初夏便往下滑落数米,跟着她一起往下滚,还有碎裂的石子。
石子坠下万米高空,杳无踪迹。
初夏只往下看了一眼,黑布隆冬的深渊有如巨兽的血盆大口,亟待吞噬着她的身体。她惊出满身冷汗,声音里略带着哭腔:“我没有!不是我!楼厌,你少冤枉人。”
他怀疑是她走漏消息,与万花楼的人勾结,围杀他。
“不是你,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楼厌幽幽看她。
“废话,我是俘虏,那么好的机会我不跑,我就是猪。”初夏为了抓紧白绫,手背上青筋凸起,她急得嗓子冒火,哭求道,“你抓紧点,千万别松开,这世上最倒霉的是冤死的人,我不要做冤死鬼。”
“真的不是你?”
“不是我,我不是奸细,我没有背叛你,我不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初夏拼命摇头,眼眶泛红,睫毛上水汽氤氲,凝出晶莹的泪滴,欲落未落,“这些天来,我不是晕着,就是与你一起,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动手脚。我要这么有本事,早跑了。”
楼厌沉思片刻,将初夏提了上来。
初夏脚底发软,坐在地上,脸色比雪还白,呼哧呼哧吐着浊气。
楼厌看清她眼角的那滴泪,伸出手去。初夏躲开他的手,抱着双膝,背过身去,抬手狠狠地擦了下眼角。
“不是你,就好。”楼厌阴郁地盯着初夏的背影。若真的是初夏,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惩罚她。
初夏哼了声。他这么対她,她不会原谅他的。她刚才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转过身来,看着我。”楼厌命令道。
“我不要。”
“你想再下去一趟?”
这是威胁了。初夏委委屈屈,没骨气地挪动着身体,看向楼厌。楼厌自怀里摸了対耳坠,摘下她的耳钉,往她耳垂上挂去。
那耳坠上镶着米粒大的宝石,红通通的,如美人心尖的一滴血,很是衬她的肤色。
初夏与他逛街购置物资时,曾多看了两眼,没想到他买了下来。
初夏摸着耳垂,又哼了一声。别以为区区一対耳坠,就可以收买她。
楼厌盘腿而坐,运起内功,将白烟的毒逼出来。初夏反应快,及时堵住口鼻,只吸入少许,不像他中毒那么深。
初夏取下左耳的耳坠,放在手心里看,越看越喜欢。
楼厌忽的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初夏跳起来,手足无措:“你没事吧?”
楼厌双目紧闭,浑身僵硬,没有反应。初夏伸出手指,探到他鼻端。
楼厌呼吸微弱,气息断断续续,随时都要一命呜呼的样子。
初夏站起身来,双手叉腰,踢了他一脚:“大魔头,活该,让你丢我下悬崖,我踢死你。”
踢了两脚,解了气,她收回脚,蹲在楼厌的身侧,开始盘算怎么处置他。
扔下悬崖?
或者放任不管?
重重叠叠的群峰间,此起彼伏的传来狼嚎。山间野兽出没,就算把他扔在这里,也会很快有野兽循着腥气前来,嚼烂他的骨头。
“死后能让豺狼饱食一顿,也算你的造化,回头你下了地狱,是功德一桩。”初夏喃喃自语,丢下楼厌,转身就走。
身后的楼厌睁开双眸,盯着初夏的背影,眼底淬着冰渣子。
初夏走几步,脚步一顿,垂下脑袋,自言自语:“真的不管他了?”
楼厌再次阖上眼眸。
初夏深呼吸一口气,又走了回来,蹲在楼厌面前,叹道:“算了,谁让我是个活菩萨,自身难保了,还要救你。”
流落离火宫这期间,楼厌待她其实不错,好吃好喝地供着,今日还大方出钱,让她去嫖姑娘。虽然把她丢下悬崖,但那也是情有可原,整个事件中,就她最可疑,要换做她是楼厌,她的想法和楼厌不谋而合。
“看在你送我这対耳坠的份上,我们俩的债一笔勾销。”初夏抓住楼厌的手臂,打算在狼群到来之前,将他背走。
“但在此之前,先让我看看你的脸。”初夏侧眸,伸手欲揭楼厌的面具。
离火宫少宫主,原书里没有出现过的角色,到底何方神圣。就在答案即将揭晓之际,冰冷的手握住初夏的手腕。
楼厌张开双目,莞尔一笑:“夏夏,揭开这张面具,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我劝你,还是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初夏当场被抓包,羞愧得面颊如烧,随即恍然大悟,怒道:“楼厌,你骗我。”
“不试试,怎知夏夏是个活菩萨。”楼厌声音里满是愉悦。
初夏阴阳怪气地说:“但凡藏头露尾的,不是生得极丑,便是极美。敢问少宫主,你是哪种?”
“貌若无盐,或是貌比天仙,都不过一张皮相。”楼厌点了点自己的胸膛,“一个人的美与丑,真正看这里。”
越是强调内在美的,越是其貌不扬的可能性大点。初夏登时没了多大的兴趣,心说,丑八怪,真会给自己找借口,就你那副黑心肠,只会比面貌可憎上千倍百倍——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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