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基本规律来说, 魔修是不会出现在中层的,更不可能如此有目的性地直冲一个方向而来。
但是和男主角在一起,就是有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力量, 一切皆为剧情服务。
姜鹤觉得自己此刻心态平和,并没有怨天尤人的冲动。
她右手平举, 唤出招潮,然后转过头来,无限包容地对沈行云说:“往后稍稍, 我先试一手, 打不赢咱们就跑。”
“好。”
沈行云没有突然觉醒大男子主义, 他知道现在自己状态不算好,正面迎上,不但达不到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反而会拖累姜鹤。
他点点头, 与姜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后退几步。
两人之间好像有了点心照不宣地默契。
姜鹤微微一笑,随即摆好架势, 汇集灵力,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魔修方向。
五里、四里、三里随着距离的接近,魔修的脸也在层层砂土中清晰可见了。
和曾经在长曲遇到的那个犹如骷髅的魔修不同,这一位看上去肌肉虬结有力,毛发旺盛,像是一头极具生命的野兽, 红色的眼睛亮得如同火星。
其中奔淌的是战意。
姜鹤暗自点头——魔境生态环境中的另一种标准样本,加上以前长曲遇到的魔修, 两大类算是集齐了。
也就这个念头闪过的一小会儿时间, 魔修便直冲向她的面目, 一个拳头招呼上来。
真是直白的家伙。
姜鹤不急不缓,单手握着招潮,自左下横起一剑,迎上魔修的拳头。
“当——”
赤|裸裸的拳头,甚至连丁点儿魔气外显的痕迹都没有,但就是这样朴实无华的一招,却将招潮格挡住,不得寸进。
巨大的剑鸣声,尖锐刺耳,让人觉得脑子里都仿佛被这声响钻出了一个洞。
而姜鹤拧眉,也为着这一声响吃惊——这家伙肉身的硬度,竟然同招潮不相上下。
她随即改变了原本想要硬碰硬的方案,高扬起的手臂带着长剑向下滑动,利落地刺向魔修面门,无论如何,眼睛总是最脆弱的一处。
生物本能还是有一定的共通性,魔修也不例外,他侧开头颅,上身后仰,但是却没有后退,而是左腿踢出,想要以逼退姜鹤的方式来救一救自己的眼睛。
脑袋可真轴。
姜鹤当然犯不着和他以伤换伤,立马收剑跃起,躲开对方扫过来的腿,一连数步,退回沈行云的身边。
然后这个失去平衡的魔修,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背着地,威力如同有人从城楼上扔下千斤重鼎,砸得地面陷下去一个深坑,黄沙扬得到处都是。
但是魔修不怕疼,而且这一个尤其结实,他腰腹发力,一个翻身蹬起,就在那个坑里站好。
这一击后,双方隔开十步距离,都没忙着出手。
姜鹤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这个家伙从身体外形,或是周身氛围来说,都与长曲魔修截然不同。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没穿衣服。
姜鹤蜻蜓点水地打量了这具光溜溜的身体——嗯,颇为雄壮。
她自认为动作隐蔽,可惜还是没能逃过旁边人的眼睛。
沈行云不动声色地撇过眼睛,脚下用力,碾碎了一块石头。
‘咯啦啦’的声响提醒了姜鹤,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场。
她赶忙严肃法纪,端正表情,轻咳一声,然后用眼角余光瞥着沈行云的神色——他皱着眉头,目光冷冷地看着魔修,看样子对这种有伤风化的行为十分不满。
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姜鹤之前内容丰富的目光。
——心虚什么,我这纯属学术探究!
她收拢思绪,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而对面这个魔修,看样子是完全不会说话,不能沟通的,这一点,也和长曲魔修大相径庭。
造成他们之间差异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时候思考这个问题,有点不合时宜,姜鹤只是乍然闪现了念头,又顷刻间将其埋进了脑海深处。
就在姜鹤视线来回扫动时,魔修也在直直望着这边。
他半歪着脑袋,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们——准确来说,是打量着姜鹤。
就好像是看到从没见过的新鲜事物一样。
姜鹤甚至幻视出下一秒他就要抽动鼻子,绕着旁边嗅来嗅去的模样。
而这时,对面的家伙大概也完成了观察,扬起拳头又来了。
他出拳的声音沉重而敦实,如同裹着风沙奋力敲击在地面上的巨大榔头,威势有余,灵巧不足,给人一种凡人武夫凭着一股蛮力打架的感觉。
但姜鹤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这个拳头可比庄稼汉的力气可怕多了。
这是魔气内化,凝练于血肉的表现。眼前的这个魔修活像个长满铁刺儿的王八,打他一下不痛不痒,但如果挨他一下,后果可就不敢想象了。
姜鹤侧向俯身避开,以手撑地,调整好方向,飞身回踢,脚尖与魔修的胳膊肘相接,罩在其上的灵气迸发出碎星般的光芒。
只有这时,才能看见从魔修身上透露出的一点隐约红黑魔气。
他太‘硬’了。
姜鹤这一踢毫无建树,她就势翻滚,拉开距离,化去冲击在自己身上的力道。
同时,她藏在袖中的食指轻轻勾动,招潮无声无息地从后背飞出。
其疾如风,其势如火。
只有一瞬的闪光,就像是拔剑出鞘反射出的月华。
姜鹤瞄的是脖子,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囫囵一圈,割下魔修的脑袋。
但很显然,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
魔修反应很慢,在招潮刺来前,只来得及偏移一点脖子。
长剑刺入脖颈与锁骨的交界处,暗红的鲜血如同被打通的泉眼,源源不断地涌出。那里有一处要紧的血脉,看来魔修也不例外。
但也只是如此了。
招潮是很锋利的长剑,自从筑基开始就跟着姜鹤,她一向养护用心。
如果姜鹤锋芒毕露,那它足可以评得上当世一等的利刃,斩金断山也不在话下。可是对面是魔气化体的魔修,某种程度上来说,远比斩裂一座山更艰难。
招潮没能完成姜鹤的愿望,甚至没能穿透魔修的血肉。
它卡在骨与肉之间,嗡嗡作响,在魔气的环绕下,剑身如水波般的蓝色光华都渐渐暗淡。
长剑属灵,同修士一样,难抵魔气的侵蚀。
魔修缓慢地低头,注视着和自己下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伸手握住剑刃。
这是个自伤性动作,两边的开刃将魔修的手指与掌心割开豁口,鲜血汩汩,而他毫无感触,就着这个姿势逐渐用力。
姜鹤有点慌了,没想到魔修的脑袋竟然如此奇葩,看样子竟然是想把它生生折断。
招潮可丢不得,她这是把自己带进坑里了!
“说你傻就是傻,拔|出来不比这省劲儿?!”姜鹤急得一声怒骂。
虽然魔修自伤行为姜鹤举双手赞成,可真由着他来,招潮可就得祭天了,姜鹤心念急转,眼光落到地面上。
虽然她一向秉持着用最少的灵力做最有效的攻击的信条,但现在可由不得精打细算了。
“看这儿呢!”
她一声厉喝,吸引魔修的注意力。
同时单膝跪地,一掌拍在地面,澎湃的灵力顺着五指流入大地,灵力水潮分散游走,如同大地的根系,向着魔修而去。
魔修暂时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地下蓝光一路疾驰而来,他直觉地明白那不是什么好东西,然而还不等他后退或是做出什么别的反应,周围的大片平底都沿着刚才蓝光流转的纹路开裂,魔修脚下的土地陡然陷落。
他双腿动了动,发现虽然上层还是厚厚的皲裂的土块,下面却变成了泥泞,缠住了他的双腿。
姜鹤知道这不过是点小伎俩,不足以长久的困住魔修。
但就在魔修应声陷进地里时,沈行云从他的左侧窜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潜伏在魔修近旁,此时骤然发难,右手上握着一块狭长无锋的东西,包裹着充盈的灵气,以用剑的手法,洞穿了魔修的另一处肩膀。
如此以来,他的两手都成了一时半会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魔修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沈行云!”姜鹤的声音则充满惊喜。
沈行云没有剑,他的剑早在遇到姜鹤之前便碎了,他拿在手上的,是一块石头。
随手捡的石头当然不会是什么神兵利器,在捅破魔修的胸膛,沈行云脱手的一瞬,便化作了齑粉,能够破开魔修的身体全靠沈行云灌注于其中的灵力。
他拿着石头纯属多此一举,如果用手恐怕还会更省力一些。
但他不想这么做。
他怕自己弄脏了手,便不好和姜鹤靠得太近。
听见姜鹤的声音,沈行云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容,他遥遥回头,去寻找那双盛着星光的眼睛。
然而就在这时,天突然黑了。
毫无预兆,活像是有人关掉电闸,高悬的红月便成了瞬间熄灭的灯。
冷风与黑暗同时降临。
刹那间,姜鹤体会到了沈行云所说的,天黑之后,魔气大涨。
她毕竟是修士,虽然现在毫无光源,却并未被黑暗阻挡,
她陷住魔修双腿,沈行云默契十足的神来一笔,这魔修明明已经不堪重负,正待他们乘胜追击。
可随着黑夜降临,却陡然气势暴涨,魔气源源不断汇入体内,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扯出自己脖颈下的长剑,随手甩开——看上去是怒气上头,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阴差阳错,倒是遂了姜鹤的愿。
但糟糕的事在后面。
失去了阻挡物,被洞穿的那一部分肌肉就像是红色的软虫,两处伤口快速蠕动,很快就将裸露的血洞黏连起来。
“回得真快,这简直是开挂啊。”姜鹤面色不善。
她心念一动,操控半空中的招潮回转方向,而后飞身一跃,将其接回手中。
“小心——”
沈行云在另一头喊道。
这魔修双腿陷在土里,前一刻明明还很是为难,天一黑,他就像个冲天炮仗一般拔地而起,动作奇快,向着姜鹤当头袭来。
他的动作快,沈行云动作更快。
如同一个无声无息的影子,轻巧却有力,环住姜鹤腰,将她带着向一侧扑倒。
魔修的利爪堪堪与他俩擦身而过。
“开了挂就是不一样,瞧把这家伙能的。”姜鹤就着挂在沈行云手臂上的姿势,回头咬牙切齿。
这魔修大概是肌肉长进了脑子里,完全不懂什么叫做收放自如,每一击都是大开大合,这一手没打着人,也不收,毫不停歇地撞入地面,直到他关节没进土里,才停下。
红月消失后,魔气大盛,此消彼长,姜鹤客观冷静地分析了事实——打不过了。
她拍拍沈行云的手,示意他放开,“看来确实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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