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风继续吹 > 13、第 13 章
    盛悉风蓦地想起在她家过夜那天,他喝到烂醉,迷迷糊糊跟她说“没家”。


    当时还以为他喝多了说胡话。


    快步走到他身边,手一摊:“你手机给我。”


    手机是什么?21世纪人类比底裤还隐私、绝不可流落他人之手、号称死也要带进棺材的绝密级存在。


    江开当然不肯配合,谁知道她想干嘛。


    盛悉风也顾不上讲武德了,仗着金毛睡在他膝头,他行动不便,她下手就抢。


    他手机没上锁,她直接点进微信,在搜索框输入侯雪怡的昵称。这人满嘴跑火车,她不信他,要眼见为实。


    1%的电量彻底告急,自动关机的前一瞬,她知道了结果。


    查无此人。


    不是“没家”,是“没加”。


    江开全程坐着没动,随她折腾,一点着急忙慌的情绪都没表现出来。


    不是没有别的疑点,比如他和侯雪怡今晚怎么凑到了一起,再比如最后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同时不见了。


    但他的回答不外乎是凑巧或者不知道,真假不得而知,问出来反倒显得她过度在意。


    没必要。


    她也不是那种罗里吧嗦的人。


    手机扔回去,江开稳稳单手接过,按一下发现黑屏了索性丢到一边,上下眼风一扫她:“查我岗?你是我谁啊你查我岗。”


    “我是你老婆我谁。”盛悉风接腔。


    这话一出来,说的人默了,听的人也默了。


    江开先反应过来,嗤她:“又开始了,越活越回去是吧?”


    “就你能说,我不能说?”盛悉风不甘示弱,回呛。


    她知晓pub发生的事了,破坏自身形象的事江开一个字都不想讨论:“扯平。”


    “行。”盛悉风同意。


    什么老公老婆的,再说下去怪尴尬。


    沉默片刻,江开生硬转场:“你饿吗?”


    说着也不等她回答,“给我点个外卖。”


    他还使唤上她了,盛悉风理他才怪。


    江开提醒她:“你把我手机玩没电的。”


    “就你那点电,我不碰也早没了。”她嘀咕,不过她也有点饿了,便打开外卖软件找了家粥店,七七八八地点了些粥、馄饨之类的吃食。


    半小时后物业值班人员帮忙把外卖送过来,江开开门去拿,回来把东西依次摆列到餐桌上,一一开盖。


    越开,眉头皱的越紧,扭头问正和赵梦真聊微信的盛悉风:“你没给我备注不要葱吗?”


    他讨厌的食物排行榜里,葱独领风骚。


    盛悉风忙着跟赵梦真说今晚的事,眼神都没空分他一个:“我忘了。”


    “全是葱我怎么吃?”他问话她不理,他就拿一次性筷子,敲鼓似的不停敲她脑袋,强迫她关注他。


    他没完没了的,盛悉风有点烦,一个下意识的反击:“你不是喜欢吗?”


    说完她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怎么还主动提自己黑历史。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盛悉风到远桥中学上高一的时候,江开和沈锡舟上高三,时隔两年,鸡飞狗跳三人组终于又在同一个学校聚首。


    家中事先千叮咛万嘱咐,让男生们照看盛悉风,但是大家都长大了,盛悉风也早就不是跟着两个男生到处跑的小丫头,所以开学好几天,两方谁都没找谁。


    全校两三千个人,高一和高三的教学楼又不在一处,不刻意约见的话,是真的很难碰面。


    盛悉风第一次见到两个男生是开学第三天,彼时她刚结束上午的军训,气若游丝地走进食堂,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大老远看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她视线就凝固了。


    虽然这两个人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但她一直走近到可以看清五官的距离才敢确定。


    因为他们是两男两女的组合,两个男生坐在中间,两个女生分别坐在两侧,人头济济的食堂里,四人一字排开,无异于划开一道“生人勿进”的结界,整张长桌都被他们占领,再没有旁人落座。


    在盛悉风一直的认知里,沈锡舟和江开都是厌女癌晚期,因为和她一个人的恩怨,上升到看整个女生群体都不顺眼。


    从小到大,这两个人不知道叫嚣过多少次,“最讨厌小女孩”、“不和女生玩”、“不交女朋友”、“不讨老婆”、“不要生女儿”。


    虽然她无法理解,既然他们不准备讨老婆,还愁什么生女儿。


    可眼前这个场景?


    她都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暗度的陈仓。合着他们以前那些丧心病狂的厌女言论,都只针对她一个人呗?


    沈锡舟旁边的女生看校服是高二的学生,长一张非常出众的清冷脸,盛悉风进校三天,多少听了一些风云人物的传闻,知道高二有个公认的美女叫庄殊绝。


    莫名的预感,她觉得这位就是。


    这两位的氛围不太好,美女姐姐连筷子都没拿,抄着手臂一声不吭。


    沈锡舟倒是面色如常,但盛悉风太熟悉他,只消一眼就看出他的狗脾气已经发作,随时都会撂挑子走人。


    江开那边则非常和谐,他半背对沈锡舟,从眼睛到心灵全方位无视兄弟那头的低气压,两对男女像同一片天空下的晴雨分界。


    他身旁的女生盛悉风是认识的,她的同班同学蔡思娅,身体原因不必参加军训。


    每天大家在太阳下晒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蔡思娅就在旁边树荫下乘凉,还拿把小风扇呼啦啦给自己吹风,拉足了全班的仇恨。


    班里有女生说,蔡思娅身体没有问题,只是家里有关系,替她开了假的病例条。


    不管真假,反正大家对她的仇恨值已经拉到满格。


    盛悉风倒没觉得不平衡,她家里本来也打算给她弄张请假条糊弄,但她想体验军训,坚持正常参加。


    但眼前这一幕,真的让她在蔡思娅身上体会到不平衡了——她见都没见过他们两个,蔡思娅直接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她穷尽毕生的想象力都没法理解,才开学三天,男男女女的怎么就能勾搭上了?


    他问她借钱的时候明明说过是她男朋友,既然是她的男朋友,为什么在这里和别的女生你侬我侬。


    盛悉风继续走近,蔡思娅正替他仔仔细细挑走汤里的葱花,她头垂得低低的,耳尖泛红,说话声音轻轻柔柔,听的人骨头发酥:“你不喜欢吃葱的话,以后我都帮你挑走,好不好?”


    江开无暇回应这等春风般的体贴,他莫名感知到余光里的一点什么,乍抬起头,只见盛悉风杀气腾腾而来,她一身迷彩服,暴露在外的脸颈晒得白里透红,鬓边头发被汗浸湿,贴在脸侧。


    像只熟透的、快要爆汁的水蜜桃。


    他来不及打声招呼,一截细白的手腕自他眼前骤然落下。


    盛悉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徒手抓了一把挑出的葱花,甩回他汤碗里,话是跟蔡思娅说的,眼睛却牢牢盯着他:“他喜欢。”


    阳光和雨水都暂停,四个人齐刷刷看向她,表情一个比一个错愕,只有江开事先有所准备,反应还算淡定。


    食堂虽然开了空调,但架不住人多空间大,制冷效果相当一般,加上那股常年挥之不去的油腻味道,有种压抑的滞闷。


    但他这么坐在这里,沁凉得像一阵薄荷味的夜风,干净又清冽。


    盛悉风发热的头脑在三秒钟之内冷却。


    她在干什么,难道指望江开会帮她吗?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继续梗着脖子站在他面前,天知道她多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江开有好一会时间都只是坐着维持原样,脸上没有怒色,但浅浅的笑意分明在质问她“你没事吧?”


    蔡思娅一开始还不敢轻举妄动,但很快就摸清了他的态度,她底气足了,冲盛悉风叫嚣:“你干嘛呀?!”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男生侧目看向她。


    眼底锋芒毕露,是同一种昭然若揭的警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蔡思娅霎时噤声。


    沈锡舟眼神这才从蔡思娅身上收回,他也拿不准江开会怎么处理这个事,盛悉风讨厌归讨厌,但江开要是当着外人的面给他妹妹难堪,他也是不同意的。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他把盛悉风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递出自己的冰可乐,试图将此事翻篇:“中暑了?喝点……”


    他话音未落,江开端起自己的汤碗浅啜一口。


    一粒小小的葱花也飘进嘴里,他眉头都没皱,喉结轻滚,连汤带葱咽了下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卖了盛悉风一个天大的面子。


    “……”沈锡舟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江开面不改色,搁下汤碗,淡声招呼盛悉风:“去打饭。”


    周遭喧闹,这一方小天地像被强制按下暂停键,一片鸦雀无声。


    那年盛悉风15岁,情窦初开的年纪,稚嫩的青春尚未经过任何来自情爱的雕琢,怎么可能承受得了称鬼斧神工的一笔。


    她的心毫无抵抗,为他一片山呼海啸。


    她和他的共同回忆太多,江开似是没能精准找到她的所指,在挑葱花的空隙间,随口“啊?”了一声。


    盛悉风没答,他也没再问。


    葱花太多,他很快挑烦了,象征性吃了两口,其它的都喂了金毛。


    既然这么讨厌葱,当年怎么咽下去的呢?盛悉风不由自主地想。


    为什么不加侯雪怡,为什么主动表明已婚身份。


    为什么知道她没和赵梦真在一起就回来找她,这会让她觉得,他怕她在这种热闹的日子没人陪。


    然后很快意识到,自己又钻进牛角尖里了。


    顿觉厌烦不堪。


    她在他面前向来有火就撒,二话不说摔筷走人。


    “又干嘛啊?”江开莫名其妙,只得到她头也不回的背影。


    他把她的碗往金毛面前一放:“狗不吃,你吃。”


    “……”盛悉风额角一跳。


    “哦,说错。”他改口,很抱歉的语气,“你不吃,狗吃。”


    滚你妈的,她在心里骂道,谁不知道你故意的。


    这就是她的婚姻,她的围城。


    江开不在的时候,她自由得像一阵风。


    江开在的时候,她的世界总被他搅得乌烟瘴气。


    她巴不得他赶紧滚,还她清净。


    但是偶尔,却也盼着他能多些出现,他们的家太大了,她一个人住着,总觉得空荡荡。


    就像她有的时候觉得这样苟一辈子也不错,但有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像只被温水烹煮的青蛙,在一段不健康的关系中,不断被消耗。


    却也在持续升温的水里,失去离开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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