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疯, 但不知道他他妈疯成这样。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
顾不尚脸上的笑变得病态扭曲，声音很轻，“你出不去了。”
祝高兴冷哼一声，“是么。”
他拿出手机, 拨号。
“您好, 这里是都谭市110报警中心，有什么可以帮您？”
祝高兴：“我弟弟不小心把门反锁了, 把钥匙也吞了, 这种门锁上打不开，我也看了, 楼层有点高，没法跳。麻烦了。”
对方沉默了下, 迅速记了地址和号码。
挂断电话。
顾不尚眼神讽刺,“报警？警察闲的没事管这事？”
“那钥匙就烂你肚子里好了，”祝高兴扯了扯嘴角，“感觉怎么样, 疼么。”
顾不尚垂着眼, 不吭声。
祝高兴又问了一遍,“疼不疼。”
顾不尚面无表情,“有点儿不适。”
祝高兴：“脑子呢？肚子不适, 脑子是不是也挺不适的？毕竟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 钥匙都敢吞，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你他妈怎么不把我吞了？关你肚子里不就哪都去不了了？”
顾不尚皱眉, 带着讲道理的意思解释,“你太大, 吞不了。”
祝高兴：“合着你还真想过？”
顾不尚冷哼着撇嘴,“一把钥匙而已, 我吞我的，又不是让你吞。”
祝高兴：“你他妈吞的是我家钥匙！”
一聊就崩，这天儿根本没法聊。
万幸，警察来的很快，门被打开，鞠躬道谢后祝高兴拉着顾不尚就往外走，谁知道他拉着门框不松手。
“你别跟我玩这一套，先去医院。”
顾不尚皱着眉，一看就是在忍疼，但嘴巴还犟得很，“我的肚子我做主，我说不去就不去。”
祝高兴更怒了，“我再说一遍！你他妈吞的是我的钥匙！”
民警同志们看着这一幕，愣完赶紧上前调解，“这可不是小事，得快些去医院取出来才行，你得听你哥哥的。”
顾不尚冷笑，“哥哥？他不是我哥哥，我们俩没有任何关系。”
祝高兴扶额，气的想一头撞死。
民警：“这样，你先跟我们走，去做个检查，钥匙可以跟你这个朋友商量商量，取不取等到了那你自己决定，行不行？”
顾不尚捂住肚子，“行，我是好公民，我尊重你们，我这次愿意配合。”
祝高兴冷嘲热讽，“现在撑不住了？”
他跟在后面，“你他妈就是个棒槌。”他想说「我明天就把你锁回精神病院去」，但又怕他听到再做妖，还是咽了下去，但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戾气越来越浓郁，坐上警车时他的表情已经丝毫不加掩饰，阴郁蔓延，终于暴露了真实情绪。
顾不尚坐在他对面，盯着他的脸看，突然出声，“我还是第一次坐警车不是因为犯罪，而是要送我去医院。好新奇啊。”
祝高兴没理他。
他接着说，“如果我吞下去的钥匙化成了毒药，把我毒死了，或者它卡到我的心脏，把我扎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祝高兴还是没理他。
他又问，“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祝高兴终于抬眼看他，敷衍的扯了扯嘴角，“我不做违法的事。”
顾不尚懒洋洋地靠在那儿，眼睛被车窗外闪烁的红蓝光映着，透着诡异，“如果没有法律呢，你想杀我吗？”
祝高兴和他对视，沉默许久。
“想。”
他是认真的。
顾不尚不发一言，突然笑出声，神经兮兮的，“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
到了医院，祝高兴给他办了住院手续，检查后，那钥匙轮廓尖锐还生了锈，必须做个胃镜手术取出来。
他陪着已经疼到脸发白的顾不尚待了一个晚上，把手术做了。做完他躺在床上还不老实，好像车上的对话根本没发生过。
嘟囔着说着无关痛痒幼稚到离谱的警告和诅咒。
“你要是敢走，我就送你一堆狠狠的祝福。你猜猜是什么？”他额上流着虚汗，嘴里还在说，“我要祝你，你的手机在插上充电器的那一刻，立即没电关机。”
祝高兴：“真狠毒。”
顾不尚更来劲了，“我还要祝你，你的宠物狗或者宠物猫以后喜欢别人肯定比喜欢你多。你如果洗手，袖子肯定会掉下来立刻被水浸湿！还有你遇到的所有视频广告，都不能跳过！只能一个个看完！”
祝高兴：“= =，行，我怕了，我认输，我被你吓到了。你放心，以后只要放假，我肯定回来看你，等你放假的时候，也可以去找我。”
顾不尚转头看他，眼里全是惊喜，“真的？别骗人啊。要不然那些诅咒在你身上，就全部应验了。”
虽然开始打算的就是要跟他，还有其他所有人，都保持距离，最好别见，说不定不会死呢。什么感化反派打脸虐渣，在必死的命运面前，都是屁，给不了祝高兴任何爽感。但还是没狠得下心，毕竟一开始，也是他赖着上了顾不尚的小皮卡，说断绝联系就断绝，确实不厚道。
祝高兴找回了自己的良心，趁着顾不尚睡觉，再次翻开了书，焦黑的角还是黑黑的，但是这本一直看不顺眼的书变得没那么刺手了。
本来只是随便翻翻，看他吞钥匙这段剧情会被编成什么样，却看到了一段让他没想到的文字。
“剧情再次被强制改变，主角不计后果的鲁莽，导致整个世界的运行程序都出现了数据错误。顾不尚的行为让他的大脑离崩溃更近了，他在和剧情对抗，这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的结局，已然改变。”
可能是上次烧书有了效果，它竟然主动泄漏了秘密。
“而祝高兴，如果他选择离开，远离主角，照着自己原先的轨迹，不干涉新书内容，旧的剧情随意改写都与作者无关。想活得久，且处理得当，妄图改变结局，并非没有可能。”
原著的提醒结束，便开始正常进行新故事的内容。
“顾不尚出了意外，竟不小心将一块金属制品吞进了肚子。他的病越发严重了，就好像心有灵犀般，袭洛在瞬间就感知到了他的危险，迅速从家中奔到了医院
少年人的一腔心动在此时显露无疑。这是最纯真的初恋萌芽，还是最炙热的青春涟漪？”
祝高兴垂眼，缓缓把书合上。
意思他看明白了，原著作者放弃了关于祝高兴的小说，开了以顾不尚为主角的。只要他远离顾不尚，不改变他们的剧情，就可以独善其身，改变死亡结局。除了得当一回不负责任说话不算话的哥哥，倒也没什么损失。
剧情理所当然安排另一个男主登场。
袭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慌乱的，看着躺在病床上昏睡的顾不尚，吓的声音都在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住院了？还严重到要动手术？”
祝高兴靠着墙，眉眼冷淡，“因为太作了。”
袭洛看向他，攥着拳，第一次这么硬气的跟人说话，“你是他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他？他总是说你这儿好那也好，把你当成他最看重的人”
祝高兴抬眼，“这个弟弟太疯，我不喜欢，不要了，谁喜欢谁就带走。”
袭洛更生气了，“你说的好像他是个物件一样！他是人！”
祝高兴还是很冷漠，“明天我就走了，他还得在这儿住几天，你好好照顾，我会留钱的。辛苦了。”
袭洛睁大眼睛，“你就这么走了？！你这是不负责任！”
祝高兴没再听，直接离开。
很快，成绩出了。
没什么波折，祝高兴成了首个被录取的人，提前就要进入学校开始训练。
十三中的论坛因为这个消息崩了好几个小时。所有人都在议论，震惊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但它出现在官网，都谭第一航空军校的录取通知，祝高兴的名字就在第一列，网上的质疑和论坛的闲言碎语在一瞬间好像全成了笑话，被军校以最快速度处理干净。
第二天早上。
祝高兴提前去了医院，拉开病房的窗帘，窗外的冷光照进来，光斑连成了环，落在顾不尚脸上。
他安安静静的睡着，额发有点凌乱，看起来乖了很多，祝高兴伸手把他头发揉的更乱了点，没说什么，转身就要走。只是刚推开门，昏睡的顾不尚睁眼了，艰难的转头看他，“等等。”
祝高兴停下动作，“醒了？”
顾不尚盯着他，伸手就拉他的袖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明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行不行。”
祝高兴看着他，好半天才开口，“去哪？”
顾不尚的嗓子很哑，每个字说的好像都很疼，“一个真正的藏宝洞。现在不能告诉你，万一有人窃听，就把我的藏宝洞偷走了。”
祝高兴沉默了一会儿，“好，明天去。”
光点落在他的手指上，他动了动，突然样子有点无措，“还有，我跟你道歉，我不该吞钥匙，不该想着把你关家里，不该不让你出去。你之前说过，这是违法的，是不好的行为，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祝高兴对他做了个握手的动作，“那就说好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做坏事。”
顾不尚握住他，“好。”.
走出医院。
祝高兴抬头看向窗口，顾不尚没好好躺着，小脑袋露在窗边，也在盯着祝高兴看。
祝高兴抬手跟他挥了挥，转身离开。
回到家收拾了东西，刚出楼道就看到了方厉行的车，还是堵在那儿。
他的表情有点僵硬，帮他把行李放到了车上，“上车吧，我送你去。”
祝高兴沉默的上车，“来找我打架的？”
方厉行摇头，“我不跟你打。”他的车里烟味很重，手边放了不少烟头，嗓子都沙哑得很，“对着你的脸，我下不去手。”他顿了顿，“这是家暴。”
祝高兴：“= =。”
他接着说，“既然你想去，我就送你去，但是咱们之间的关系希望你再好好想想，别冲动决定。”
祝高兴一脸疑惑的看他，“你还觉得我是冲动？”他低声喃喃，“是不是真的把你弄死才有用？”
“什么？”方厉行看向他，“不管你怎么想，我会等你，也许有了距离你就能找回之前对我的感觉了。你说呢。”
祝高兴面无表情，气的无话可说。
他嘴上说的又深情又好听，十分贴心的把祝高兴送到了校区边缘入口。
外来车进不去，只能停在路边，祝高兴下车拿行李，很干脆的往里走，又被方厉行叫住，“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祝高兴转头，身影在一片绿丛桦树下显得格外青葱，他说，“你以什么身份？”
方厉行笑了，这次终于不那么油腻，“朋友。”
祝高兴虽然还不够满意，但也忍了，点点头就走了进去。
进检查点的时候，所有电子设备都被收走。
很多东西也被没收了，只留下一张装在小炸弹壳里的纸条，一根火柴，和一本书。
入校第一天。
祝高兴住进了宿舍，六人间，进门就看见闫庭和陆京淮，一个靠着窗在浇花，一个站在墙边往墙上挂一堆奖牌。
祝高兴率先打招呼，“来挺早啊。”
陆京淮转头看他，拿着喷壶晃了晃，“就知道你快到了，看我这盆花养的怎么样？整个宿舍的气质都上升了。”
闫庭头也不回的讽刺，“几盆破花，得瑟个屁啊。看我这一墙的荣誉奖章，整个宿舍的综合素质都闪闪发亮了，希望你们天天看着能觉得羞愧。”
祝高兴把包放到靠窗的床铺，把书和小东西都放到了窗台。
陆京淮：“如果我没看错，那应该是本小说？”
闫庭探着脖子看了眼，冷笑，“我早说过，这小子脑子有病，你还不信。”
祝高兴一脸包容，“舍友们，以后请多多指教。”
进基地当天，所有学生被召集到了训练场，导师也在，是被挑选的环节，有的学生已经找好了未来四年的导师，他们身后的飞行队也是最重要的，每个人都慎重至极。
但不着急的学生也已经被安排了，还在位置上坐着时就有人盯上了祝高兴。裴灼今天穿的战斗服，又美又飒，一头长发被帽子藏了起来，整个人显得英气许多，但是说话方式还是没变，她风风火火，直接往祝高兴身上盖了章，“我看中你很久了，来我队，有肉吃。”
祝高兴看了看她身后一直朝自己做数钱手势的关火，“好。”
裴灼手底下的小队以关火为代表，又懒又闲散，看上去不干正事，但功勋多的很。而和祝高兴站在一排的闫庭和陆京淮，本来都要跟其他导师走了，看到这一幕，竟然也跟着祝高兴去了裴灼那，所有人看这三个佼佼者，都有点愣。
“蛤？”裴导师的队什么时候这么吃香了？
微微导师感到无法理解，问那俩，“你们怎么也选裴灼？”
闫庭冷笑，“我要是不在，这个队的第一就是祝高兴，哪有这么好的事？他只能第二！”
陆京淮笑的温柔，“我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这位裴导师，是长得最好看的。”
“”
进入训练场基地，所有学生即便是北区出来的，也还是像没见过世面一样，时不时发出惊呼，巨大的建筑里，放着许多外型不同的飞行机，还有战斗型的，全息影像形成的巨大飞行机笼罩在整个高空，白和蓝交叉的颜色遍布，最后陈列着样子最老的复古直升机。
参观过后，裴灼给祝高兴了一个表格，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起去吃个饭什么的，而是直接让他和其他两个一起回宿舍，说让他们好好睡一觉，五点钟准时到A8训练基地。没有多余的话，看似温柔美丽的裴女神，竟然是最狠的行动派。
回到宿舍，祝高兴发现灯亮着。
闫庭皱眉，“走时没关灯？”
陆京淮一脸困倦，“我关的。”
闫庭嫌弃，“那怎么亮着，你梦里关的？”
几个人坐电梯，按了数字。
电梯门「啪嗒」开了。
一个人正弯着腰在卷铺盖。
最惊讶的是闫庭，“岑阙？？我他妈是不是瞎了。”
陆京淮不认识他，保持沉默。
祝高兴倒是很镇定，走上去拍拍他的肩，“选的好，你真是个聪明孩子，一点就通。”
岑阙酷酷的转身继续铺床，“嗯，我就随便一考。”
闫庭更不爽了，“你随便一考？你怎么比我都装？”
岑阙：“你装，我不装。”
闫庭：“”
四个人的舍友生活正式开启。
看上去很不和谐，实际上，也确实不和谐。
第二天五点，第一个睡醒的是闫庭，他不管干什么都得第一，就连上厕所也得第一个上。第二个是岑阙，头一次对一件事这么专注认真，娇惯出来的小少爷努力刻苦的不像话。和他同时起床的是陆京淮，从起床就开始打扮自己，选香水就选了五分钟，然后开始喷发胶。最后一个起床的是祝高兴，一脸的没睡够，简单洗漱后穿着作训服就完事了，还坐在窗边看了会儿书。
训练的第一天。
四个人首次成为临时小队队友，在飞行基地熟悉每个飞行机和训练模式，在观看操作演示的同时，他们还排成小队，绕着整个场跑步，边跑边看。
就这么硬生生跑了一天，看了一天。
裴灼压根儿没去，去的是关火，就像在旁边监督的牧羊犬，喝着旺仔牛奶，坐在软凳上，还戴了个墨镜。
“毕竟是入学第一天，没别的事儿啊，跑就完了。”他懒洋洋地说。
这样的训练惨无人道，一整天累成狗，四个人终于回到宿舍。
祝高兴吃着干粮，拿出了那本书，它还在实时演绎着主角顾不尚的故事。
“某日清晨。顾不尚再也忍耐不住心中一直向往的自由，他避开医院的医生，偷偷跑了出去。
本以为一路会顺畅无阻，却遇到了阻碍。
在楼梯拐角，他撞到了袭洛，这个给他煮了一碗粥的瘦弱男孩。
两个少年郎在温暖的光照地下温柔对视，好像看到了对方眼中无尽的情愫。”
看到这一段，祝高兴深觉这个作者是不会手下留情了，就希望他能尊重一下法律，别写得太过分。也希望，那个男孩真的能让顾不尚变的快乐点，不那么孤独。
祝高兴轻轻叹气，把书塞到了箱子里，压到了最下面.
标着安全出口的楼道拐角。
顾不尚一脸急躁，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一脸不耐烦，“别挡我路。”
袭洛看着撒了一地的粥，有点难受，“这是我妈妈特意做的。”
顾不尚抬眼看他，“我没钱，别给我弄这些。”他绕过去就跑，跑的飞快。
整整一天了，祝高兴都没出现，也联系不上，他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跑回那个家后，他发现祝高兴的东西都没了。他又跑到了学校，冲到他的班里，看到他的位置上坐的是其他人。
“祝高兴呢？”他问。
施文宇抬头看他，扯着嘴角就笑起来，“哟，这不是弟弟么，他走没告诉你？”
顾不尚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可能，他忘记跟我说了。”
施文宇看着他的表情，罕见的大发善心，“你去北区看看？说不定他还没入校，应该能见到。”他把陈决的联系方式给了顾不尚。
他赶紧找了个小卖部打电话，“你好，我想问问，祝高兴现在在哪？”
陈决的声音停顿，像是要开口，却突然被人阻断，电话那头换了人。
是方厉行的声音。
“你是那个小疯子？”
顾不尚皱眉，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他忍了，“是，我想知道我哥在哪。”
方厉行像是冷笑了一下，“你哥啊，他已经去学校了，三四年都不出来，怎么，没跟你说？”
顾不尚张了张嘴，“他说了。”
方厉行「哦」了一声，“那你怎么还找到这儿？我以为你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你报备他去哪呢，没想到，来无影去无踪？”
他语气里满是笑意，“说起来，你也算是我弟弟，你哥不在，我肯定会帮他多照顾你的。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绝对帮忙。”
顾不尚垂眼，“我不需要傻逼帮我。”
方厉行：“”
挂断电话。
顾不尚第一次离开东区，开着他的小皮卡跌跌撞撞摸到了那个郊外的校区。
建在远离城市的荒郊，连块土坡都没有，明明就是这个位置，却怎么都找不到入口。顾不尚在那片荒地绕了好几圈，一直到天黑，到深夜，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只有一片碎石头，和其中夹杂着的枯黄干草。
他坐在车顶，拿出了一根火柴，点燃。
看着微弱的火光，他原本还有一点点光亮的瞳孔随着火柴的燃烧开始一点点熄灭。他突然勾起嘴角，一点点笑，笑声越发瘆人，好像黑夜里发疯的野兽在不停狂笑。接着，他把只剩火星子的火柴扔到了那片枯草里。
火光渐渐变得旺盛，从一小块儿蔓延到了一大片。整个枯草丛全都被点燃了。
烧起来了，越来越热，烤红了他的车，也烧热了他的眼睛。
他眼底变得暗红，充斥怒火，他变得越来越焦躁，他盯着越来越大好像要烧穿黑夜的火又开始自言自语，“祝高兴，你先惹我的，你先惹我生气的，你是个坏人，你是个坏人，我一定会把你绑起来，绑在木板上，四肢都固定住，我要拿把刀，我要把刀放到你的舌头上，我要吓唬你，我要吓唬你，我要把你吓哭，你给我等着”
此时。
被压在箱底里的书突然抖动了一下。
内容变成了空白。
然后字迹开始疯狂闪现，变得凌乱不堪，语句也渐渐不通顺。
时间一天天过去，它没被打开过，文字每天却都在这样混乱的变化，变的越发虚假，错别字也越来越多。
「新的一年，原本寂静的夜空出现了许多烟花，好像要把天空画成彩色。袭洛和家人吃过团圆饭后，就回到自己房间，装成睡着的样子，偷偷翻窗跑出去了，他知道这样的日子，那个只和黑暗并肩而行的少年一定还是独自一人，他得去找他。
和往常一样，顾不尚还混迹在地下拳场，跟着他那个老大，每天都去找方家的麻烦。
他越来越拼命，每次见到他，都是一身的伤，好了两天，他也要上拳台，再被人揍上几次。
背靠星光，袭洛跑的满身大汗，一脸紧张的把一张红纸字帖递给他，“这是我新写的字，祝福你平安的，你要不要”
顾不尚擦了擦嘴角的血，接了过来，“你写的，我当然要。”」
“又一年。袭洛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剪短了头发，露出了脸，精致的五官让他瞬间成了名人，被好多人偷拍。
一向被欺负的男孩成长了，时常抱着吉他坐在操场唱歌，周围围着许多人，醉心他的音乐。但他只想唱给一人听。”
“第三年。袭洛被一家公司签上，朝着明星的路开始前进，很快就成了网上有名的红人。
他自己也顺利考上了电影学院，被不少导演邀请当主角。
他开心不已，急忙去找顾不尚，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但没找到人。
顾不尚这段时间总是神出鬼没，不知道在偷偷干些什么。袭洛无奈，只好到他家楼下等他。”
四年后。
虽然那本书写的东西都很扯蛋，但最后那句对祝高兴的提醒却没说错。
远离了新故事的主角，祝高兴果然没死，很健康的活到了现在。
并且活的更健壮了。
万里无云。
今天是个好天气。
天上并排飞着四架飞行机，尾气是绿色的，像是四只会飞的大白鸟放了四个齐整的绿屁。飞行速度很快，远超过平时的练习速。
四个飞行员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和谐友好。
1号闫庭眉眼间全是傲然，语言艺术和以前一样毒，“我再说一遍，这次行动听我的。”
2号岑阙一脸冷酷，不近人情的格外认真，“行动手册只有我背的全对，听我的。”
3号陆京淮笑意优雅，把训练服穿出了长袍的气质，“我认为不妥，行动指挥者理应沉稳淡然，才能拿到最华丽的成功。”
4号祝高兴勾着唇角，眼神凌厉，一句话都没说，突然脱离队伍，换航线加速度，踩着规则线率先冲到了无人机群，把攻击范围直接拉到了他们的飞行圈。这下不用谁当指挥了，只能出手，猛攻不守。
毕竟是危机关头，谁都没心思再去琢磨带头领路的事儿，只能被迫合作，并分四路把无人机挤到中间，然后朝着终点，把这些往终点拉。不用击落，而是找出所在位置。
红点不显示，他们只能在高空巡视，跟着无人机撒的网去看藏在里面的敌人。
闫庭一脸无语，“祝高兴，我咋这么烦你呢。跟你住四年没把你杀了，就是我菩萨转世懂吗？现在拉着这么多包袱，你怎么找红色警报？”
陆京淮老好人劝架，“他这么做一定有原因的，沉稳点，你慌的像只待宰的鸡。”
闫庭：“你他妈说谁鸡？！”
陆京淮：“我不是那个意思。”
闫庭：“那你什么意思！”
岑阙冷脸，“别吵了，你们跟我爸妈一样，吵的人心烦。”
闫庭更怒了，“你侮辱我？！”
陆京淮也皱眉，“这个比喻，让我感到十分不适。”
祝高兴戴着护目镜，侧头在机翼方向看了看，提醒道，“我飞进去肯定会有红线跟踪，那个藏起来的无人机五秒之内会偷袭，你们仨看仔细，我的命就靠你们救了。”
他强调，“一会儿别吵架，我不想因为这种夫妻吵架被一破机器打死。”
说完他不等回应，直接俯冲进了机群。
无人机的飞行更乱了，红点密麻，要找出那个与众不同的确实有难度。
刚吵过的三个人很默契的分散到三个角，掐准时间，五秒内就找到了那个不安分的。祝高兴引着注意力，左右上下三百六十五度旋转着躲避，把飞行玩出了表演的花样，绿色烟雾好像把天边的白云都染了色。
闫庭咧嘴一笑，手法精准，极其狠辣的打中小Bug的尾巴，标志挂上，就好找很多。陆京淮也很快跟上，绕到前面把无人机的头部打碎，直接阻隔了他的瞄准方镜，岑阙慢速追上，在侧方放出一个闷弹，把它撞进了包围圈。
“别打死，挤到九区。”
祝高兴转了方向，几个人把这个混进来的无人机一起挤了出去，折磨的半残不残，断了个机翼身上好几个窟窿，成了史上最狼狈的监视无人机。
“干得漂亮。”关火蹲在训练场上正在修理的飞行机头上，冲天鼓掌，对着通讯器说，“你们也太损了，找到他们派过来的监视器直接做掉不就行了，还给放回去，这不是折人面子么。”
祝高兴动了动脖子，“我其实不想这么做的，但队友都觉得那样太没劲。”
闫庭咧嘴笑的凶狠，“往谁身上扣锅呢？你他妈还想打架？”
陆京淮叹气，调转机头往回飞，“君子不与小人多言也。”
岑阙「呵呵」笑，“伪君子一个，得意什么。”
关火：“怪不得你们队的分儿低，明明操作吊打一片，队内风气怎么这么差，太恶劣。”他笑的幸灾乐祸，“所以，准备准备，去趟裴老师那儿，让她给你们做个心理疏导。”
四人：“”
心理疏导非正常心理疏导，总是得有身体上的折磨。裴灼的心理室就是失重舱，每次去都要在里边儿待上好久。
四架飞行机慢悠悠地降落，门同时开启。
闫庭最先出来，非要比他们三个走的往前点儿，其他三个竞争心都不太强，退后半步跟着，给他留足了空间耍帅。
祝高兴边走边取头盔，几年时间，他成熟了很多，更显得肩宽腿长腰又细，把白色飞行服穿的帅出了新高度。
关火摸着下巴欣赏，隔老远就说，“你们四个只要不张嘴说话，这么一拍发网上，绝对爆火，标题就是乱花迷人眼最帅飞行员！”
几个人听到这句，立刻加快脚速，走到他面前一起竖了个中指。
关火没再跟他们贫，拿着工具包又往飞行机底下钻，他指指那个黑暗深处的方向，“快点儿去，让裴女神多等三分钟就得多受三分钟的罪，祝你们平安。”
祝高兴走了两步，问，“她找我们是不是有别的事？”
关火眨眨眼，“确实有，做好心理准备先。”
失重舱。
穿着背心工装裤的长发女人就蹲在门口，手里拿着把大钳子在门上凶狠的砸，胳膊上的肌肉绷出了漂亮的弧线，她头也不回，听到脚步声直接命令，“去，排队坐里头。”
祝高兴向来对所有设备器材安全性都格外谨慎，“裴老师，您为什么要把门焊死？”
裴灼笑眯了眼，麦色的皮肤闪着光泽，“因为它坏了。”
陆京淮默默的退了一步。
闫庭也变得有点紧张局促，“那个，坏了的话，进去肯定很危险吧”
岑阙沉默着也后退了一步。
祝高兴退的最远，直接退到了门口，“老师，我是这么想的，这回聊事情就踩实地上聊，不用边训边聊，偶尔也可以变通一下。”
裴灼用手背擦楠`枫了擦额上的汗，终于起身看向他们，“一个个天上飞的时候胆大的很，在地面上反而怕这个怕那个，上次看到蟑螂都是我帮你们抓的，多大人了还吓的跳桌子上”
闫庭：“有这事？”
陆京淮：“记忆如同泛黄的纸张，我竟不记得有此事。”
岑阙：“我那天请假回家了。”
祝高兴：“裴老师，这次找我们是什么事儿？”
裴灼往桌子上一坐，拿着钳子在桌沿敲了敲，“四年了，你们该出山了。”
闫庭眼前一亮，“有任务？”
裴灼点头，“而且是项非常光荣艰巨的任务。”
闫庭一脸激动，“是什么是什么。”
裴灼看着他们，抬手指了指墙上的一副挂历，上面印着几架尾巴喷彩雾的无人机，说，“空中表演。”
四个人一脸空白的从她的办公室出来。
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她说的话。
“你们刚刚毕业，不要想着直接就去做空军任务，熟练飞行技巧，把天空当成家才是最重要的。”
“要认真对待，努力练习，力求完美！”
“加油！不要让我失望！”
巨大的落差感让四个人一路沉默到了宿舍。
坐到床上时，岑阙皱眉问，“训了这么久，终于能出去，就是个表演的？”
祝高兴看着他，说，“虽然和想的不一样，但是表演也是飞行员必备的技能，和任务没什么差别，唯一难的，就是合作和默契。”
他顿了顿，“也许，裴老师就是为了让我们练习这个。”
陆京淮点头，“对，是这样没错。”
闫庭扭头看他，“那要是这次配合好了，是不是就能出任务了？”
祝高兴点头，“那肯定了。”
每次假期祝高兴都没离开过这个地方，方厉行来找他很多次，也都拒绝了，一直没见。更别说本来情份淡薄的妈。
终于能出去，对祝高兴来说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只要他能在天上飞，不管被困在哪儿，他都觉得自由，但是走出去，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要走进一个铁笼子。头顶都封着，又压抑又阴森。
他后背突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收拾好东西后，第二天就要坐车离开。
祝高兴躺在床上，看着灰蓝色的天花板，脑子里很乱，想了点什么，又消失找不到头绪。
他直起身，在床底扒拉出一个箱子，翻出了那本书。
四年没动过，也有四年没再关注过顾不尚的任何消息，上面已经积了层厚厚的灰。
祝高兴拿纸擦了擦，翻开，发现前面的剧情都还在，但是进行到中间就戛然而止。
高中三年，袭洛的人生倒是多姿多彩，还考上电影学院，当了明星。而顾不尚的戏份却越来越少，十几页都没出现过一次。每次出现，基本还都是在袭洛视角的描述里。直到新更的一章，已经是一年前。
这个日更作者，竟然断更了。
最后一章，只有短短五个字。
“顾不尚疯了。”
作者有话说：
成年了，终于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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