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带你下去。”
小姑娘快速而小声的说着,然后也不管身后那人什么反应,率先走了出去。
一出房门,连空气都觉得清新了不少。
年幼的徐.州泽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那已经有半边身子没入黑暗里的姑娘的背影,无声的哂笑了一下。
在抬脚的前一秒,少年暮然回了一次头。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只被安放在桌边的布娃娃上,几秒后才转身跟了上去。
小姑娘亲自把他送到了楼下。
刚准备退回一步关门的时候,徐.州泽忽然问了一句,“那只布娃娃,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景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回道,“哦,你说我刚才拿着的那只吗?”
“那是我母亲给我买的第一只,也是唯一的一只玩具。”
景瑶说着停了下来,情绪低落,过了很久,才继续说道,“可惜它已经坏了,修不好了。”
她垂了眼睛,声音里是克制的哭泣声。
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却被眼前的男孩子全部听了去。
过了一会儿,他说,“可以补好的。”
“不,补不好了。爷爷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弟弟不会补,我也没人教过……”小姑娘试着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听,“我不想去向别的阿姨学,就这样吧,补不好了。”
少年没有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如果能有人为我缝娃娃,我想,我会很喜欢她的!”
小姑娘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落寞,声音也很轻。
这一句呢喃,就像一个永远也不会实现的美梦一样,被风一吹,就散了,然后带着她的遗憾和永不可达的期盼飘去远方,飘去天边,说给某个远在天上的人听。
就算在以前,他们母女也很少见面,往后,只不过是再也不见罢了。
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悄然无声的滑落。
小姑娘动了一下,把那半边脸藏在黑暗里。
那句话她的母亲是否听到无人知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句深夜里不经意间的呢喃和感慨,已经被某个近在眼前的少年,一个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他沉默的听着。
同时,还看见了那颗在月光下晶莹无比的泪珠,就那样,顺着小姑娘呆愣苍白的脸蛋,滚落了下来。
紧接着,被某人后知后觉的,藏了起来。
……
徐.州泽看着手边的那只小刺猬,想起那是他少年的时候,翻了好几本教材,弄了好几个晚上,废了好几只玩偶,才总算得到的一只还算看得过去的成品。
他学什么都快,唯独刺绣上少了点天分。
……
那晚之后,小姑娘第二天路过他家院子前的时候,已经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一样迈着豪迈的步子,一样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好像昨天夜里的孤寂和伤心,是一场醒了就忘的梦。
她照常塞给他一只苹果,怀里还揣了一个梨,说要一起给他,补昨天的苹果。
徐.州泽只拿了那只红彤彤的苹果,对于香梨,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
“我不喜欢吃梨。”因为不喜离别。
“一样甜啊。”小姑娘不解。
“我只要你摘的苹果。这里没有梨树,肯定不是你亲手摘的。”
他随便扯了一个理由。小姑娘就已经乐开了花。
“哦,好好好,那就只给你苹果,我摘的苹果最甜了!”
“我跟你说……”
她又坐到了他的凳子边上,开始叨叨今天和弟弟在田里摸到了点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
后来有一天。
他趁着姐姐跟其他几个小伙伴脱了鞋,在稻田里撒欢的时刻。
把独自在边上,守着几双鞋的弟弟明晨,叫了过来。
他问了姐姐的生日。
因为想给她一个礼物。
……
“y”是“瑶”字拼音的首字母。
他骗小姑娘那是商标,因为看中了和她名字一样的拼音开头,就在她生日那天买了送她。
……
那天,她蹦蹦跳跳的跑来,又准备塞给他一只苹果。
收回手的时候,手指却忽然被轻轻拉住。
少年微凉的指尖,让景瑶差点惊跳了起来!
她下意识看向身后的弟弟,才恍然想起来刚才这人找了个理由,把自己弟弟哄骗走了。
“你做什么?!”
小姑娘压着声音问,脸颊已经红透了,就算在外面滚了几圈泥也遮不住。
她惶恐的抽着手,生怕被偶尔路过的大人看见。
一颗心马上要跳到嗓子眼!
他也只是轻轻的拉了一下,在她发出诘问的当下,就松了手。然后视线落在小姑娘的脸上,好像一层轻薄的雾气一样,就那样轻轻软软的覆盖上来。
没有任何重量,好像只要稍微动一动,就会散走。
“去洗洗脸,送你个东西。”
少年收回了雾气般的视线,也收了苹果,冰泉般的声音轻而缓慢的说道。
景瑶在暗地里深呼吸了几下,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恢复正常了,才不情不愿的跟在少年身后。
送东西就送东西,我为什么要洗脸?!
要用脸拿吗?
小姑娘疑惑不解,人却已经跟着小少年绕进了院子里。
“哇哦,你家真大。”小姑娘在身后感慨。
少年嗤笑一声,带着惯有的冷意和淡淡的嘲讽,“你在外面看不见这里大吗?”
小姑娘完全不在意他冰冷的语气,依旧笑嘻嘻的,“这哪里会一样嘛。”
“哪里不一样?”不是一样的没有人气。少年心想。
乡下也是有保姆的,爷爷奶奶被伺候久了,能不亲自动手,就不亲自动手。
他们每天见面的机会,其实就吃饭那几分钟。
“哪里都不一样啊!你看这花,是我在外面能看见的吗?”
“喜欢就摘了去。”少年无所谓的说着,把人带到花圃边的一个洗手池,跟她说,“就这里,洗吧。”
“不请我进去参观参观呀?我还是第一次进来呢!”
小姑娘探长脖子边洗,边四处望着。
一张小脸洗干净了泥,就变得白里透红。
她拿着少年递过来的纸巾胡乱的擦着,未擦干的地方还挂着几滴水珠,怎么看怎么都比自己怀里刚收的红苹果,要可口上许多。
少年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很快的转开了目光。
少年人的心思总是敏感的。
他错开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个虚无的点上,心里却像是柳树忽然间抽长了枝条。
仿佛只要心绪一动,就会拂的人心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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