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在扎玛特留了一天, 把工作交接好向新闻社申请暂时调去主星，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之后才离开。
此时赛安接到来自主星的紧急通知，老爷子三令五申一定要把底特星人的“药”拿到手, 本来事务压身, 他更是头疼，准备先把这些事情压下回头再说。
不止是索凯康的其他人，还有赛安, 他们深深地叹息, 怎么老头子还不死，像个大山一样压在他们身上喘息不过来。
但这些都和闻隐无关。
谢怀离开这里后闻隐把幽幽送进了福利院, 在临走时, 幽幽拽住了闻隐的衣服。
她的眼里有水珠, 但没落下来, 反而很坚强地努力把这些眼泪憋回去。
今天早上闻隐给她买了很多东西，并向福利院捐献了一大笔、至少可以让他们用数年的金钱。这笔钱不仅可以用于孩子的教育，还能改善福利院的设施。
她说, “哥哥，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闻隐难得蹲下/身抱了她一下, 他温和地道，“我和谢怀因为很多事情不能留在这里, 但是你有事可以给我们打电话。”
“好。”幽幽眨了眨眼睛, 福利院的老师在一边牵住了幽幽的手, “闻先生你先走吧, 幽幽这里我们会负责的。”
她的笑容真挚, 毕竟在面对投资的大客户, 要不是闻隐不喜欢热闹, 估计现在他的身边要围着一大群工作人员。
幽幽顺从地站在老师身边：“哥哥再见。”
她在最后还是没忍住, 拽着老师的手默默流泪，看着闻隐的身影远去。
————
私人飞船不需要在其他星球停靠，经历漫长的时间终于到达主星。
此时谢怀那里是白天，闻隐这里是夜晚。
开了视频通话后谢怀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身后的背景洁白，看起来像在酒店。
“刚到主星？”闻隐问。
“嗯。”谢怀拿着镜头晃了一圈，露出酒店样子的大床，他刚洗漱完，换了睡袍，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扣子没系好，锁骨露出一节，显示出一种无辜的纯真。
“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回家。”谢怀说。
他不是很想回去，但妈妈明天出院，谢怀要回家看看情况。
闻隐站在窗户边，他的身后就是大片泼墨的黑，低矮的楼房在远处，高耸入云的大楼在近处，灯光把他的身后点起星光。他就在飘飘的窗帘边，身形高大，神态自然，听到谢怀的话笑起来，眼里闪着某些温柔的情绪。
“我订了两天后的票，不走私人飞船，跟着公共飞船一起。在二十三号下午六点三十可以到主星的三十一号停泊口。”
他说的详细，于是谢怀也认真把这个记下来。
他皱了皱眉，又将通讯仪上的便签打开，“你说的慢一点，我跟不上你速度。”
他的嘴唇触碰到平板的笔，没有咬，微微的触碰了一下，在便签上流畅的写下一串文字。他的眼睛看着闻隐，“二十三号，下午六点三十，哪个停泊口？”
“三十一号停泊口。”闻隐道。
谢怀“嗯”了一声，小声说，“离我家不远。”
他的眼睛在白天的光线上更浅，琥珀色的眼睛闪着暖光，“我到时候可以去接你。”
“那你可要记准了。”闻隐笑了一下，手指轻飘飘点了屏幕几下，给王冕发消息，让他坐另一个行程，别和他一起。
【为什么？】王冕回的飞快，对此感到十分郁闷。
【因为谢怀要来接我。】
本来的计划是和王冕一起去军部，现在不需要了。
王冕：【……】
他动了动手指，到底不敢对闻隐说出什么重话，憋了四个字，【色令智昏。】
——————
赛安追查那么久的结果就是什么都没查到，一切踪迹被隐匿，往上查的时候还挖出了好几股势力，差点没把他气死。
他留了几个重要的人手在这里静待其变，在二十一日早七点，距离闻隐启程还有十七个小时——
建立在扎玛特附近的探测点突然探测到不明大型飞行物正沿着既定的轨迹朝他们过来，紧急向驻扎在这里的军部报告。王冕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甚至比赛安·斯贝斯的速度还要快。
可惜在他没有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扎玛特军部的所属权还是在他们手里，还有赛安·斯贝斯。王冕只能知道一些情况。
“根据反射波返回的数据来看，应该是一艘能和联盟次高级军舰相比拟的军舰。”王冕道。
要知道，军舰的等级只有三个等级，最高级，次高级，还有普通军舰。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军舰必然不是联盟的，那么……王冕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他语气干涩，“是底特星的军舰。”
“要开战了。”闻隐道。
先前的那些动静都是为了这次的突袭造势，现在探测到军舰的行动轨迹向主星求援已然来不及，主星的军队到扎玛特最少要半天的时间，而这半天早就够扎玛特被底特星人打的千疮百孔。
至于向周边的星球求援？咳，大家都一样的军事防备力量，谁也救不了谁，只能做难兄难弟。
军舰离扎玛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风雨欲来。
“报告，预计还有两个小时飞行物将到达扎玛特星球区域。”
“都到家门口了你们才发现，真是一群废物！”赛安咬着牙坐在会议室里，大屏幕的对面连线的是主星的紧急指挥部。
主星的指挥部里忙成一团，“王冕阁下还没有到吗？”
“那边说他的身体不舒服，需要一段时间……”
“都什么时候了！快让他赶过来！”
人是不可能来的，指挥部的军官谁也不知道他们的上级早就去了扎玛特。
底特星人的消息为了不引起混乱尚在封锁，护卫所的士兵组织外城区的群众有序撤离。如果要开战，最先遭殃的就是扎玛特的沿海区域和外城区。
未知情况的群众当然不愿意，他们在这里还有工作生活，什么都不说就让他们去主城区算什么事？
一个小时后，主城区发布了战时预备警告。
扎玛特外城区的人口太密集，两个小时并不能完全的疏散，在勘测的图中，仍有至少二分之一的居民还在外城区。
地下防空洞里挤满了人，紧张的气氛蔓延，有少数几个护卫所的人在维持秩序，但仍然阻止不了他们慌乱的心情。
“长官……外面怎么样了？”有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地问道。
托马斯看了他一眼道:“至少现在来说，一切都还行。”
一切都还行……托马斯什么都没透露，外面情况良好也是还行，外面情况不好也是还行。
王冕的部下紧急要求他撤离，但是这样的情况他根本不可能离开。与此同时，他快步去了闻隐的家中劝他，“父亲，你先离开这里，飞船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等到主星的支援到来再说。”闻隐道。他和王冕一样的想法，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离开。
扎玛特星球封锁，除非是军部那边同意撤离，否则谁也走不了。
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闻隐从来没感觉到时间过得那么快过。
他没有和其他的居民躲去防空洞，而是在主城区的外围，距离战场最近的位置停驻。再往前是军队驻扎的地方，一些没来得及撤离的居民还在那里惊慌失措，躲在家中或者是聚集在一些防护性较好的房子里。
网络被封锁了，消息只能在扎玛特里流通。
主城区的大多数居民藏在了地下防空洞，地下空间内挤满了眼神惊惶的居民，随着阵阵警报声的传来，他们知道，底特星人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近了。
黑色的军舰完全显露身形出现在远处，从天空上出现一个庞然大物，它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跟在它身后的还有小型战斗机，把云翳挡住。
距离闻隐出发还有十五个小时。
距离他见到谢怀还有四十二个小时。
谢怀在主星彻夜未眠，一遍遍刷新来自扎玛特的消息。没有，没有，始终没有。他只能看最新报告的新闻聊以慰藉。
…………
底特星人这次的进攻和以往不同。在很多年前存在帝国档案时，他们的进攻方式还是偏向于肉、搏，不惧太空的环境和攻击力强悍这个特点足以让他们和机甲抗衡。
但是这次却变了……
炮弹声连绵不绝，轰炸在外城区的各个地方。烟尘弥漫，闻隐在巨大的声响里隐隐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有军队过来勒令他赶快离开这里，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冕似乎去军部了，闻隐的血液在躁动，他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果不其然，有数不清的机甲从军舰里出来和其他的机甲打在一起。
黑色的是底特星人，蓝色的是扎玛特护卫军。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远处的高塔上还有人类在观看这里的局势。
“启动应急预案。”赛安道。他身处巨大的指挥室，除了他之外其他的高层全部聚集在这里。
主星紧急向这里调动军队，暂时中断了和指挥室的连线。现在的最高权限人所属赛安·斯贝斯。
“部长！”有几个人惊呼，“外城区的居民还没撤完……”
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启动……不应该等人全部撤离了再说吗？几个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不赞同。
应急预案是全方位打击，把近乎半个城区的区域包围，除非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会采用的。
“再等下去防线就要被攻破了。”赛安指着前线反馈回来的图片道。
“我不同意。”身穿军装的王冕大步走进来，他望着面露震惊的赛安·斯贝斯，沉声道，“我不同意。”
“晚了，上将。”赛安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他不同于王冕从一个小小的护卫兵往上晋升，而是一开始就处于上层。
索凯康集团带给他太多的荣耀，让他忽视和蔑视底层的利益。
而且我也组织撤离了不是吗？没撤离完全怪谁呢？赛安随意地想，舆论到时也不会责怪他。
下一秒他的脸颊遭受了重重一击，王冕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起来，“你这个杂碎，最好庆幸预案没有实施，要不然我们法庭见。”
他目光森冷的把赛安·斯贝斯放下，快步指挥取消这次行动。
但是晚了。
指令下达，打击星舰的导弹瞄准了底特星人的区域，十、九、八……所有准备就绪，在王冕命令到达的五秒前，发射。
呛鼻的灰尘弥漫闻隐的视线，他的怀里抱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小女孩，他的身上有血迹，仔细看才会发现是他抱着的女孩的。蘑菇云升腾，闻隐在打击的范围内完好无损。
底特星人的军舰遭受到重创，强烈的磁力电流以它为中心向外扩散，混散着导弹的余威把这一片区域夷为平地。
在刹那之间，一切都平静下来，人类的哭喊声消失不见，机甲的战斗也不见踪影，只有灰尘和呛鼻的浓烟。
再往上，再往上，从最高处往下看——地面出现了一个深不可见底的坑洞。
通讯仪发出消息的“滴滴”声，闻隐空出手看了一下，发现是王冕的消息。短暂的回复后趁着大部队还没有过来，闻隐离开了这里。
小女孩在路上被他救下，是在去外城区的悬浮车上遇见的小孩，当时她扎着蝴蝶结，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钻进妈妈的怀里还在笑。现在却浑身灰扑扑，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但是她的生命得以幸存，还有更多的未知的人，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轰炸带走了生命。
闻隐返回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高塔，从上方往下眺望，神色冷淡。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
“父亲，这个世界——”王冕的表情展露出从未表现过的奇异，他的视线掠过下面的深坑，掠过重重军舰，掠过坍塌无数的房屋，最终回到了闻隐身上。
他的眼睛似乎在灰尘的掩盖下变成了帝国如出一辙的紫色，他说，“一直都是这样……自私者成全欲望，为鲜血淋漓的宝座加冕；而无私者，只能成为他行进步伐下的亡魂。”
无私者与人相斗，伤自己。自私者与人相斗，伤他人。两种注定水火不容。
“王冕——”闻隐收回了视线，即使自己身后那人意有所指，他也丝毫未在意，他侧过身，淡淡道，“你这些话从哪看来的？”
王冕怔了一下，“是《帝国传奇一百年》。”
“少看这些书。”他道。
其实他想说的是，少说这些杀马特和非主流的语录来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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