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澜。”沈应眠隐约听到里头的动静,“澜澜,我要进来啦!”

    “师尊别——”景澜的声音传来,隔着门, 闷闷的。

    过了一会儿, 声音方清晰了些:“师尊,我……我在换衣裳, 师尊先别进来。”

    “哦,那我先去做点吃的,你一会儿过来。”

    沈应眠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然而景澜紧绷的脊背却一直没能放松下来。

    他羞愧难当,迅速将那他对师尊不敬的物证褪下来烧毁。

    他将自己清理干净, 迅速冲了个冷水澡。

    梦里师尊冰肌玉骨, 和他身上的一身黑形成了强烈鲜明的对比。雪白的手臂拥抱他时是那么有冲击力……

    景澜反应过来时已经从储物囊取出了一身黑色的衣裳。

    再去见沈应眠时,他已经缓过劲儿来了。

    “师尊。”

    沈应眠只煮了简单的鸡丝粥, 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递给他, 顺嘴夸道:“你穿黑色很好看。”

    景澜「嗯」了一声,低头摸摸鼻尖。

    他们没耽搁太久,跟狄楚璋兄弟俩告别后便前往青州。

    御剑过程途经丰州, 往下看还偶尔能看到穿着四大门派弟子服的弟子当街巡视。

    今日也并未下雪。

    然而降落之地处处已被积雪覆盖,沈应眠微微侧目,景澜便伸手在虚空之上拂过,将覆雪扫去, 露出「青州」二字。

    景澜推开门,一股凉飕飕的冷意扑面而来。

    “师尊小心。”他挡在沈应眠身前。

    雪患发生后人心惶惶,青州百姓大多往南方逃, 短短数日, 青州已近乎一座空城。

    四周突然涌起迷雾, 白茫茫一片模糊了他们的视线。景澜摸索着牵起沈应眠的手,“师尊,这雾有点奇怪,我们别走散了。”

    他们携手朝着雪山的方向去,一路上小心谨慎,然而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这场迷雾更像是某种迷惑人的烟雾弹。

    穿过青州的大街小巷便来到了山林雪原。

    景澜将踏雪箭取下来,顺着它的指引往前,终于找到弓箭上次指示的雪怪源头所在的雪山。

    他们一路往上,在接近山顶时气温骤降。

    沈应眠掩唇咳了几声,景澜已经从储物囊里取出一个汤婆子来塞进沈应眠怀里,将他护在身后。

    影影绰绰的枯枝笼罩在地面,如同无数细长的手指张牙舞爪,遮住了黑暗中的景象。再往里走方显出一座兀自独立的庙,踏雪箭在庙前停止了指引,缩小躺回景澜掌心。

    “看来就是这里了。”沈应眠的呼吸顷刻凝成白汽,气温越来越低了。

    沈应眠尝试与系统对话:“这座庙有问题对不对?”

    【是。】

    雪山之上如此突兀地出现一座庙,任谁都能看出问题来,他们没有贸然进去。

    然而此时脚下踏着的地面却开始晃动起来,好似巨石滚落山崖的声音,但他们已经在山巅,又哪里会遇到山崩?

    然而这样的场景对沈应眠来说却并不陌生。没让他们等多久,从三面涌来一大波雪怪,数量之多,场面之壮观,几乎要将他们层层包围。

    而如今只有破庙的门朝他们大开。

    沈应眠没让景澜浪费力气,直接扯着他进了庙。

    不出沈应眠所料,这座庙果然就像是一个庇护所,里面就像是有让雪怪们忌惮的东西一样。

    他们看着雪怪在门外无能狂怒了一番,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怪物很快消失不见。

    他赌对了。

    然而却无法真正松一口气,“澜澜,你刚刚看清楚它们来的方位了吗?”

    “嗯。”景澜应了一声,“不仅是来时,还有散去的时候,我留意过了,每只雪怪像是被设定了既定的路线,从哪条线来就从哪条线回去,位置没有半点偏差。”

    沈应眠接着道:“都是以这座庙为中心。”

    “澜澜,上次在浮云教看到的傀儡,你现在能做出来吗?”

    沈应眠从系统那儿兑换了一块木头,经景澜着手雕琢,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形。沈应眠吹了一口气,一只成人高的木偶掉到地上,机械地往外走。

    踏出庙口的那一刻,震天撼地的声响如潮涌至。

    沈应眠收回木偶那声响又如退潮般散去,“果然如此。”

    他们不能贸然出去。

    这座庙存在的意义或许就是如此,要么在这里躲一辈子,要么出去跟雪怪一战。

    他们不是不可以与这些雪怪一战,只是这些被既定程序设定的怪物或许已经不是有血有肉的怪物,即便击败它们也未必有意义,只是徒然耗费心神。

    景澜已经先行一步自顾自查看起庙里的情况。

    奇怪的是庙里很空,除了一张神台和地上两个蒲团以外,再无其他,就连神台上的神像也不翼而飞了。

    “师尊,这里原先应该是天帝神像。桌上还有轮廓,我记得儿时家中天帝神像的底座就是这个形状。”景澜指腹抹了下桌面,“落灰都集中在轮廓外围,应该刚撤走不久。”

    天帝神像出现在庙中并不稀奇,但天帝神像为何消失、何时消失却值得深思。

    还没来得及细想,景澜又塞了个汤婆子过来,将沈应眠手上已经冷掉的那个换走。

    沈应眠惊觉庙内的温度越来越低,汤婆子也冷得很快。

    景澜也察觉到不对劲,明明庙内没有窗户,可冷风却像自四面八方而来,不断从他们的袖口、领口和脚下钻进去。

    沈应眠这才知道系统让他多兑换保暖衣和冻伤膏是什么意思。

    “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也许这也是个幌子?”景澜说着蹙了下眉,虽然他也有预感这里觉得不简单,但也实在见不得师尊这般难捱,当即用握住他的手搓了搓,用灵力替师尊暖身子。

    沈应眠却突然挣脱他的手,汤婆子掉在地上,他越过景澜径直往里走。

    “师尊……你去哪里?”景澜来不及探查情况,急急跟着他往里走,“师尊……”

    沈应眠就像听不到他说话似的,直直伸出手推挤墙面,竟真的将墙面推开,现出一间屋子来。

    景澜惊骇:“师尊?!你怎么知道这里竟有一扇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沈应眠一脚踏了进去,这才回头看景澜,笑得柔软无害:“澜澜,进来呀。”

    景澜愣愣站在原地,而后手被很轻地牵住,沈应眠领着他进门。

    “师尊?”景澜看不清房间里头是什么样的,只知道最里面放着一张床,供二人休息绰绰有余。

    沈应眠合上门转身看他。

    双瞳剪水,秋波盈盈。

    “师尊,你怎么了?”景澜稍稍蹙眉,握住沈应眠的手。

    沈应眠后背抵在门上,抬手触碰他的脸,很轻很柔地抚摸,“澜澜,你愿意跟师尊一直在一起吗?”

    “我当然愿意永远跟师尊在一起,”景澜丝毫没有犹豫,回答得很快,“但是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查清雪怪一事吗?”

    “嘘。”沈应眠摇了摇头,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就跟师尊留在这里,不好吗?澜澜?”

    “可是丰州和珉州的百姓们怎么办?”

    “不管他们。他们又与我何干?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沈应眠突然拉近距离,几乎就要触碰到他。

    景澜几乎就要沉溺其中,却又蓦地往后退几步拔出剑,面色凛若冰霜,“你不是师尊!你到底是谁?!”

    眼前的人眨了眨眼睛,眼角霎时泛红,楚楚可怜,“澜澜,你怎么了?怎么连师尊都认不出了呢?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师尊了吗?”

    “不,你不是。”景澜双目越来越清明,“滚开。”

    他挥剑破开而出,见到了另一个抱着汤婆子的沈应眠,他下意识往后一退。

    “澜澜,怎么回事?”

    景澜凝神看他片刻,终于卸下防备将剑收回鞘,握住了沈应眠的手腕,“师尊,你刚刚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了吗?”

    “没有啊。我们刚刚不是分开查看屋内可有异常情况吗?突然感应到孤鸿剑的剑气,回头便看到你挥剑指着墙壁,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景澜说得很含糊:“我看到了另一个师尊。”

    他走到刚刚面对的墙壁前方伸手触碰,确认这里并没有一个多出来的门。

    沈应眠静默片刻,“这里有点怪异,可能会将人内心的渴望放大,使人产生幻觉。你看到我做什么了?又是怎么发现异常的?”

    景澜呼吸微促,闪烁其词:“就是……师尊说要给我做好吃的,做一辈子。但是他做的好难吃,不及师尊的万分之一,我就知道他是假的了。”

    沈应眠哑然失笑,没想到徒儿内心的渴望竟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好。等回去我就给你做好吃的。”

    “那师尊呢?师尊看到了什么?有看到另一个我吗?”

    沈应眠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但现在到底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没出事就好。心志不坚的人也许会永远被困于幻境之中。我们还是别分开了,一起找找吧,若其中一人出现幻觉,也可立即唤醒对方。”

    “好。”景澜拉起沈应眠的手。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动静,沈应眠偏头望去,只见来人是一个身着黑衣,戴了斗笠,只露出下半边脸的青年。

    下颌清瘦,薄唇紧抿。

    沈应眠还未将人认出来,心却先莫名一恸。

    青年将斗笠摘下,彻底露出和景澜有五六分相似的眉眼。

    其实景澜跟方星竹只是眉眼之间神韵相似,细看之下大有不同,可是如今他们同样穿着黑色的衣裳,若是站在一起,只怕说是孪生兄弟也不为过。

    方星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沈应眠来不及多想,反应半晌才想起不能让景澜和方星竹见面。

    他下意识去遮景澜的眼睛。

    可是这样的动作宛如掩耳盗铃,景澜分明完完全全看到他了。

    彻底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周日)要上夹子了!所以当天会在晚十一点之后更新哦-感谢大家的支持!红包奉上`(∩_∩)′

    谢谢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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