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仙尊和浅师叔?”有弟子不解道。“他们二人有什么故事吗?况且,怎么与赵长老相关?”
便有弟子绘声绘色地同他讲了起来。
“这其中,自然有你不知道的密辛啦!你知不知道,浅师叔和赵长老是族亲?赵长老可是将浅师叔视作自己亲生骨肉一般的晚辈,璇玑仙尊可是他一早就看上了的夫婿呢!”
“是吗!”
“那可不?早在玄清上神还在的时候,赵长老就有这样的心思啦!否则,怎么璇玑仙尊从小便与浅师叔在一处?又为何赵长老闭关之前,唯独将浅师叔托付给了璇玑仙尊?”
“原来,竟还有这样的原因!”
“那可不!只是之前,玄清上神似乎对这份姻缘很不满意,每每赵长老提起,他都说不着急,等日后再说。但是现在,玄清上神已然飞升了,如今璇玑仙尊唯一的长辈便是赵长老,怎么会违逆他的心思?”
周遭的几个弟子都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那弟子似乎很享受这般受人追捧的感觉,越说越来劲,跟周围人绘声绘色地讲道。
“不过,浅师叔也算是修真界中难得才貌双全的女修了,他们二人,也称得上是青梅竹……哎呀!”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被一人从身后撞到,猝不及防地从桌面上跌了下去。
他正在兴头上,难免不快,回头便道:“谁啊,走路这么不当心,你知不知……呃,商,商师兄!”
他一回头,便撞上了一对寒潭一般,深不见底的黑眼睛。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黑眼睛如同一对深不见底的潭水,忽然一道红影闪过,像是一只红色的巨大怪物,一个转身,潜进了深不见底的潭水中一般。
那弟子被那毫无感情的冷漠双眼看得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商师兄……虽说从来都是冷漠孤僻的,但他的眼神却从没有这么可怕过。
可怕的就像……他此刻便要要了他的性命一般。
短暂的对视,对那弟子而言,却漫长得让他通体生寒。
片刻,他才终于找回了五感一般,听见商骜淡淡地说道:“不好意思。”
他不知怎的竟有些哆嗦,结巴着连连道:“没事没事,商师兄,您请先……”
“过去”二字还没说出口,商骜便已然擦过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到目送着商骜的身影消失在学堂之外,那几个弟子才堪堪回过神来。
商师兄……这是心情不好吗?
——
说到了沈摇光并不想答应的话题,他并不想与赵元驹多谈这个,却又不好拂长辈的面子。
略交谈了几句,他便只好笑着告辞,说峰中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先行告退。
幸而赵元驹也没有为难他,点头答应后,又笑着让浅霜送他出去。
二人一路出了主峰的正殿,直到行出很远去,浅霜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舅父真是……”她叹了一声,抬头看向沈摇光。“师兄,你可千万别在意啊。”
世间人与人的情谊本就有许多种,他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而今已然像是亲人一般了。
纵然浅霜知道她舅父这般全是为了她好,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再没有比沈摇光更加出色的夫婿了。
她也知道沈摇光有多受欢迎,即便外出与别的宗门参加什么活动,短短几日送至他手中的书信就塞不下了。她舅父从前就说她不知好坏,这样近水楼台的事,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但这又怎么样呢?她与沈摇光心知肚明,他们二人之间的亲情,再容不下他们对对方生出别的感情来。
听她这样说,沈摇光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她笑了笑,抬手抚了抚浅霜的发顶,温声道:“我知道。师叔也是为了你好,想必也是希望日后,我们互相之间都能有所照应吧。”
浅霜嘁了一声,混不在意道:“难道非要结亲才能互相照应?我舅父也是,始终都是这样俗人的思想。修真之人,成亲生子的又有多少?他却非要看着我有家有后才安心一般,我真不懂他。”
沈摇光听她这样说,也不由得笑起来。
二人有说有笑地一直行到了主峰门前,沈摇光道:“好了,送到这里就好,你回去吧。”
浅霜像是被他吓了一跳似的,夸张地摆了摆手,娇俏地说道:“你都逃了,我可不回去。教我一个人面对舅父?好生狠心,也是你这要做人夫婿的做得出来事呀?”
这丫头年岁渐长,倒愈发会调侃他了。
对上浅霜眼中狡黠的光亮,沈摇光被她气笑了,煞有介事地回敬道:“亲族中事,自然是你来处理。我自来如此,你若不愿,我也不逼你。”
浅霜让他这话弄得后背都生寒,搓着胳膊便扑上来要打他。沈摇光也笑起,微微一侧身,便躲开了。
也就是在他侧身之际,他意外地在门外看见了个远远站着的人。
商骜?今日勖励堂并不休沐,他来这里做什么?
沈摇光抬眼看去,微微一愣,面上的笑都尚未褪去。
而站在那里的商骜,却像是在勖励堂中被先生责罚了,面色沉郁,远远看上去,伶仃孤单得有点可怜。
——
目送着浅霜和沈摇光并肩而去,许久,赵元驹抚着胡须连说了三个好字。
方守行请他上座,自己陪在旁侧坐下,笑着问道:“师叔是在夸谁?”
便见赵元驹缓缓点了点头,说道。
“摇光这孩子,我当真没有看错他。”
方守行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不过,他从小到大也算习惯了。沈摇光这样的天纵英才,开天辟地以来能有几个?周围人的目光、夸赞,自然全部都是属于他的。
而他在侧,自然如同顽石于日月之旁,连陪衬都算不上。
他强笑着点头说道:“是了。沈师弟这些年愈发锋芒毕露,颇有师尊当日之风,想必假以时日,也能如师尊一般荣登上界。”
赵元驹淡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都是多久之后的事了?不过,我刚才倒是忘记问你们,如何坐上宗主之位的不是摇光?”
方守行低了低头,笑道:“比起沈师弟,我自然愚钝多了。但沈师弟高风亮节,师尊飞升之后,他固辞不受宗主之位,硬将这个位置让给了我。”
“他对你,倒是兄弟情深呐。”赵元驹说。
方守行心里愈发不舒服了。
他当然知道,赵元驹希望沈摇光能娶了浅霜,自然也希望上清宗是属于沈摇光的。从前赵元驹不说,想必是心里有这样的默认,想必也是没想到半途中杀出了他这么个程咬金来,抢走了本该属于沈摇光的东西吧……
想到这里,方守行难免有几分负气,虽面色仍旧是春风化雨的,但话里的意思却并没有那么客气:“也是沈师弟闲云野鹤惯了,宗门事务这样冗余繁杂,他向来是不耐烦处理的。”
这回,赵元驹抬眼看向他,半晌没有言语。
“师叔……”
方守行正心虚着,就听得赵元驹缓缓说道:“你们师兄弟二人,本就该相互扶持,不该心生嫌隙。”
“是……”只简单一句话,便教方守行后背上的冷汗都落了下去。
是了,从来不就是如此吗?
沈摇光是天上明明的日月,光辉璀璨。他只要仰视就足够了,若有分毫的妒忌,那便是他德行有亏,既不配做宗主,也愧对沈摇光对他的一片情谊。
但是,人之本性不就是那样吗?
方守行微微低下头,就像是将他心中那份难以言明的卑劣本性,狠狠地强行按下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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