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诺抱起一枚金币, 从圆桌跳到高背扶手椅里, 在椅垫上搂着金币趴了下来。
雷恩已经出门了。
林诺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23点。
他在扶手椅里滚了两圈, 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 在房间里溜达两圈。
不过,考虑到自己有可能跳下去以后,就再也爬不上来了, 林诺又忍住了「探索骑士的房间」的冲动。
算了, 老老实实等着吧。
正在这时, 林诺清晰无比地听见,飘窗上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哒, 哒,哒……”
这是什么, 啄木鸟吗?
然后, 林诺听见, 窗外传来了低低的叫唤声“少主!”
林诺尾巴都要炸起来了。他也顾不上再去想能不能跳回来的问题, 直接往地毯上一窜, 然后连跑带跳地冲到飘窗前, 再沿着窗帘爬到了飘窗上。
果然,窗户外, 赫然就是圆滚滚的地精。而且,这地精还骑着一只同样胖乎乎的鸽子!
这景象, 让林诺多少有些眩晕。
他从留出一条线的窗户缝里探出脑袋,小声道:“你没事啊, 太好了。”
地精哽咽着说:“多谢少主关心!都怪我魔力不够, 不能及时变回人, 才让少主受了惊吓——”
林诺赶紧打断圆滚滚:“咳, 说起来,你为什么在这里?这只鸽子又是怎么回事?”
圆滚滚道:“少主,我看到您上了骑士的马车以后,就一直偷偷跟着,跟了这一路——后来,我看到骑士又出门了,就想着接您走。”
“接我走?”林诺愣了。
圆滚滚继续「呱呱」道:“对对。您上次不是说要回王宫?这次,我带着鸽子精一起来了。”
“对了,这只鸽子叫马丁,就算我又突然变不成人了,马丁也可以载着您飞到王城门口的。”
说完,圆滚滚努力扒拉着窗户缝,道:“少主,快走吧。要不您和骑士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万一他发现您的真实身份了,您要怎么办哦。”
林诺的爪子在飘窗上刨了刨,怔愣地想着:是啊,我最怕的不就是被雷恩发现自己到底是谁么?我赶快回到王宫,然后吸满魔力变回人,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不就是我一开始的计划吗?
现在出现这么好的机会,自己就应该赶快和圆滚滚一起离开啊。
林诺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23点15分。
这个时间,雷恩是在哪个角落,寻找他不可能找得到的小王子呢?
·
此时的雷恩,正纵马飞驰,奔往法罗城城东的一座至高神教教堂。
他现在的确是要去找一个人。只不过,他要找的可不是人形的林诺,而是维特·齐格飞主教。
这位主教的姓名,是十分钟以前,罗伊·克兰门特发给他的。
今天早上,小王子殿下失踪以后,雷恩就联系了罗伊,让他去打探,大王子奥图私底下联系最紧密的教会人员有哪些。
和平素冷若冰霜、难以被讨好的雷恩·克兰门特不一样,罗伊是个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的阳光青年。
而且,他天生就不讨厌社交,也不排斥贵族之间的阿谀奉承。对于宫廷内的游戏,比如台球、纸牌,以及戏剧和舞蹈,罗伊都有着十二万分的兴趣,乐于尝试。
这么一来,那些讨好不了雷恩的人,往往就会围绕在罗伊身边,试图「曲线突破」。
所以,罗伊在宫廷内的人缘可以说是非常之好。
许多的宫廷秘事,不为人知的小道消息,罗伊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绝大多数时候,雷恩对这类消息都没什么兴趣。像这样主动拜托罗伊打探个什么消息,还真是破天荒地第一次。
于是罗伊铆足了劲,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总算打听出来,大王子奥图曾经好几次去找过城东的维特大主教。
这位维特·齐格飞大主教,掌管了整个首都教区的教内事务,在至高神教内部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
雷恩原以为,上次狠狠敲打过奥图安插在林诺身边的内线以后,能让奥图有所收敛。没想到这人鬼迷心窍一般,竟然敢再给林诺下药。
除去奥图的胆大妄为让雷恩有些吃惊以外,还有一点,让他非常在意:自己几乎天天都同林诺在一起,而且林诺身边的侍从,自己也都排查过一遍,不应该还有奥图的内线了。
所以,奥图到底是怎么给林诺下的药?!
现在出于身份限制,出于「王室的契约」,尽管雷恩已经逼问出奥图的所作所为,暂时也不能直接削了他。
所以,雷恩决定先把这个躲在奥图后面,源源不断提供道具的黑手给剁了。
片刻后,大教堂别具特色的屋顶轮廓已经出现雷恩的视线中。
他再纵马驰骋片刻,终于勒停黑色骏马,翻身下马后大踏步地走向教堂正门。
他没有费心绕去教堂的后门,没有那个必要。
按照至高神教教规,教堂是24小时开放的,任何需要向至高神寻求告解或者庇护的人,都可以随时进来。
但现在,这位周身煞气的骑士,显然不是来寻求庇护的。
同其他至高神教教堂一样,为了突出教堂的神圣庄严,大厅的穹顶挑得极高,地面被打磨得光可鉴人。
大厅里,数十盏枝形吊灯从顶部垂下,无论日夜,都照得厅内亮光闪闪,照得四周的壁画庄严动人。
在大厅右侧,有一架体型庞大的管风琴,整整占据了数十平米,足足几层楼高。
这架管风琴,若是没有魔力维护,怕是需要数十人才能为其鼓风。但灌注魔力后,任何一位教士,都能独自用它演奏出丰富的和声。
现在,管风琴前就坐着一位身披教袍的中年男人,正闭目演奏着。
这中年男子,头发花白,慈眉善目,脸上长年挂着慈悲的微笑,正是备受教民热爱的首都教区大主教——维特·齐格飞。
维特主教的双手十指在黑白琴键上灵活翻飞着,脑袋随着乐曲而不停摆动。空旷的大厅内,回荡着管风琴气势雄伟的鸣奏声。
随着乐声的节奏变化,雷恩的脚步也起了变化。原本大步流星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甚至有意无意地踏着节奏,踩着点的往里走。
待雷恩走到管风琴前时,维特主教在琴键上重重一按,奏出最后一个音符,然后缓缓抬起头,侧过脸对着雷恩问道:
“从不向神明祈祷的克兰门特爵士,竟然也会来到这「离神最近的地方」。请问,您是要向神寻求什么帮助呢?”
雷恩盯着这毫无惧色的主教,嘴角下沉,嘴唇微张,像是要开口说话。
然而,他立刻就发现,自己好像连一个词语都无法说出来了。
察觉到这点以后,雷恩迅速伸手向腰间,准备拔出佩剑,但是,他的手,僵硬在腰带的位置,再也不能挪动半分。
这时,向来镇定的圣骑士,眼底终于现出几分惊疑之色,俊美精致的脸庞也染上一层怒意。
“哎呀呀,”维特主教仍然没有站起来,只是转过身体,带着那种堪称慈祥的笑看着雷恩:“阁下似乎身体有些不适?是不是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了?”
雷恩眉头紧皱,冷冰冰地望着这人。
维特的手指在琴键上又按动一下,发出一个沉闷的重音,在大厅里引起一阵阵轰隆隆的回音。
“阁下,今天有人在王宫里四处打听我,我便猜到,或许您是有事要与我商量。”
“阁下又向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啊,上次和您对话的那个小贵族,我们小王子殿下的侍从,叫什么来着,杜瓦尔男爵?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发烂发臭呢。”
“所以,我心里实在恐慌得厉害,自然就稍稍地做了些准备呢。”维特的语调近乎谦卑,可话里话外,又是说不出的得意。
维特缓缓站起,望向大厅深处至高神神像的地方,做出一个虔诚祈祷的姿势,道:“知道阁下擅长使用魔力,为了保护我自己,我便向神寻求帮助,在这里布下了一个小小的、能暂时封印魔力的魔法阵。刚才的乐曲,就是开启这魔法阵的钥匙。”
“现在,您身上已经连半分魔力都没有了。”
“附带的,您还会手脚瘫软,肌肉不受控制——哦哦,您居然还能站在原地,没有瘫倒,啧啧,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骑士,绝不会做出有损尊严的行为呢。”
维特的脸上,居然是货真价实的敬佩神情。
而雷恩,身体稍微摇晃了一下,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好啦,既无法驱使魔力,也不能挥动佩剑的克兰门特阁下,这下我可以放心地和您对话啦。”维特笑得一脸坦然。
他再次奏出一节短短的旋律,待回音完全消失后,笑道:“阁下,您可以开口说话啦。”
雷恩面色苍白,费了极大力气才问出一句话:“你给林诺下的什么毒?”
维特一脸真诚地说道:“阁下,严格说来,那都不能算作毒药,只是会将小王子殿内已经碎掉的「印记」,再粉碎得更彻底一些而已。”
“如果放任不管,小王子殿下也就是会比普通人虚弱些,最多是瘫在床上不能走路而已,并不会有性命之虞呢。”
雷恩的额角轻跳,勉强挤出两个字:“为何?”
维特并不奇怪为什么雷恩会问出这句话,坦然答道:“阁下,难道您不认为,对于您的家族,奥图王子是一个特别合适的继承人吗?”
“您看,奥图王子冲动,鲁莽,体内魔力稀薄,特别容易被控制——”
“阁下啊,您的家族,早就被称作「隐形的王族」。”
“反倒是身为王室的海因里希家族,只会躺在您的家族之上吸血而已。”
“而且,几乎历任家主,都会因为保护王室而死于非命——克兰门特家族立下的功勋,终究只能沦为海因里希的陪衬。”
“您,作为克兰门特家族最年轻、最有实力的新任家主,真的就甘心于此吗?真的就打算为这个愚蠢的海因里希家族,献上自己的生命吗?”
“当然,我明白,您受限于王族契约不能背叛王室,那为什么不干脆选择一个最好操纵的继承人呢?”
维特的脸上,竟是一副忧心忡忡,深深为雷恩感到不甘的模样。
雷恩盯着维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恐怕,想要操纵王室的,是教会吧?”
维特一脸坦然:“阁下,教会只是想向您寻求合作,一起分享胜利。”
接着,维特垂下眼皮,摆出一副恭顺的姿态:“阁下啊,您要明白,教会才是至高神的真正代言人。”
“这些年来,老国王虽然没有明令限制我们,却也不肯痛痛快快地确立我们的地位。”
“这种神权与王权分立的情况,早已是萨罗斯特发展的桎梏。”
“我们所要做的,不过是想要打破这个桎梏而已。”
雷恩眼底的惊疑之色渐渐散去,重新回到那种波澜不惊的状态。
他缓缓道:“哦,看来教会真是没有留给我什么选择呢。”
维特主教一脸谦卑,道:“阁下,您若是能和奥图王子一道,宣誓成为至高神在人间的侍奉者,那定然是最符合神的意志的做法。”
雷恩叹了一声,道:“可惜。”
维特顿了两秒,反问道:“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这位克兰门特,莫非脑子已经不好使了?
雷恩摇摇头:“可惜,我还以为你身为至高神教的大主教之一,能透露出些更有用的信息。”
“没想到,不过是如此无聊的理由。”
维特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准备从琴凳上站起身来,却「哎吆」一声,跌坐回去。
他的肩膀上,像是压了千斤重的担子,压得他快要直不起腰来。
“说起来,维特主教的演奏技艺的确不错,不如再为你自己最后演奏一曲吧。”雷恩冷冷地说道。
接着,维特惊恐地发现,他的手按到琴键上,开始不听使唤地弹奏起来。
庄严肃穆的乐声,万马奔腾一般在室内回响。
每一个音符,都犹如尖刀在他身上割下;每一个重音,都如同重锤直接敲到他的天灵盖上。
维特主教一边弹奏,一边撕心裂肺地呼喊起来:“不!不!停下!不可能!你这魔鬼!你到底做了什么!”
雷恩神色自如地拔出雪亮佩剑,搁到维特颈边,冷声道:“克兰门特家的骑士,永远不会毫无准备地踏入战场。你这用音乐开启的魔法阵,在我进门的一瞬间,就已经被我改写了。”
“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我允许你选择:是被抽干魔力后变成一滩烂泥,还是体面地死在剑下?”
维特倒吸着气,牙齿上下打战,嘴角鲜血滴落,声音发抖道:“你,你,这可是在教堂!你决不能在教堂杀掉神的侍奉者!这是神所不允许的行为!”
听完维特的话,雷恩脸上露出一个优雅的笑:“这有何不好?”
“这可是「离神最近的地方」啊,你稍后就能更好地侍奉神了,不对吗?”
说话间,那锋利无比的剑刃已在维特堆满皱褶的颈部上划出一道血印。
这番话,彻底击碎了维特主教内心最后一丝希望。
他涕泪齐下,声音有如破了的风箱般嚎哭起来:“不!不!救命啊!”
就在雷恩面无表情准备挥动剑刃时,教堂沉重的大门,「轰」一声打开了。
“克兰门特阁下!请住手!”一位披着红色教袍的男子,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雷恩手上一滞,转头盯着这冲破魔法阵的人。
“克兰门特阁下!”红衣男子手中高举着一枚光芒四射的戒指,道:“我带来了教宗的口令!”
红衣男子冲到雷恩面前,喘着气道:“教宗说,他听闻了维特的作为,深感震惊。还请克兰门特阁下将这胆大妄为的叛逆者,交由教会处置,不要弄脏了阁下的圣剑。”
雷恩看着男子手中独一无二、辨识度极高的教宗戒指,冷笑一声:“啧,教宗大人真是好及时,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部下在做什么吗?”
红衣男子深深鞠躬,道:“教宗说,他为自己的疏忽向您致以深深的歉意。”
“同时,他还让我提示阁下,不要为了这么一个狂妄的叛逆者,耽误一年之后的「授剑仪式」。”
“毕竟,只有在教宗的主持下,才能完成王子与您之间的最终仪式,才能确认克兰门特家族与海因里希家族血契的存续。”
听完红衣男子的话,雷恩眉头挑动,嘴角下沉,一脸阴郁。
但最终,他缓缓擦拭着剑身,收回佩剑,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教宗好好主持教内事务。否则,我不介意代劳。”
红衣男子的腰弯得更深,嘴里说道:“感谢克兰门特阁下!”
雷恩收起剑,不再看这两人一眼,转身走出了这座灯火通明的大厅。
在他身后,维特主教「咚」一声瘫到地上,涕泪满面,扯着红衣男子教袍的一角,道:“您总算赶到了!我还以为,刚才真的会死在他剑下!这一代的克兰门特居然是个疯子!纯粹的疯子!”
红衣男子带着嫌恶的神情,扯回教袍道:“该说的话,你都说了吧?”
维特向前爬了两步,试图去抱住红衣男子的腿,道:“当然!我按照您教我的话,一个字不拉的都说了!”
红衣男子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喃喃道:“很好,很好,不枉教宗对你的栽培……”
听到这句话,维特面露喜色,刚想抬头——
「轰」一声,红衣男子的五指已经按到了维特的天灵盖上。
不出五秒时间,这位大主教阁下便化为了一具干尸,干尸的面孔上,还保留着那大悲大喜的可笑神色。
红衣男子收回手,看都没看这干尸一眼,只是望着已经阖上了的沉重大门,喃喃自语道:“果然不出教宗所料……即使小家伙体内的「印记」都已经碎掉了,克兰门特还是会选择这一位呢……”
·
凌晨两点。
雷恩的公馆前。
雷恩刚下马,两鬓斑白的老管家便迎了上来,看着雷恩,担心道:“主人,您脸色不太好。”
雷恩轻咳一下,道:“我没事。这段时间,有什么人,或者什么奇怪的动物来过吗?”
老管家摇摇头:“倒是没什么人来。不过,我看见有只鸽子在您房间外面飞了一阵,然后又飞走了。”
雷恩皱着眉头,快速走上了楼梯。
这几步路,他走得并不算轻松。
维特·齐格飞能成为至高神教的大主教,就意味着他并不是个草包。要改写他的魔法阵,也不是弹指一挥的事。
其实,在迈进教堂的那一瞬间,即使已经做了防备,雷恩还是被带着诡异魔力的音符正面击中,嗓子里当即就一股腥甜。
好在几个音符之后,雷恩摸索出魔法阵的核心,然后迅速改写,才能在最后完成反噬。
在回来的路上,他给自己用了大量的治疗药粉,总算强撑着回到了公馆。
他现在应该赶紧查看伤口,应该更换药粉,应该用晶石补给魔力。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忍着痛快步上楼,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
当他想要推门进去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犹豫。
他定定神,轻呼口气,终于还是推开房门,看向了卧室。
小桌上,散落着四枚金币。
还有一枚金币落在扶手椅上。
但那又蠢又呆的小家伙,已经没了踪影。
房间里,也听不见任何小家伙的话语。
又……跑掉了?
雷恩原本就发白的面色,更加难看起来。
他缓步踱到房中,一脸的阴晴不定。
这时,垂在飘窗旁的窗帘动了动,窗户嘎吱响了一声。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窗户缝里挤进来,然后从窗帘后探出个小脑袋,冲着雷恩「啾」了一声。
雷恩这才缓缓摘掉黑色斗篷,扯掉手套搁在了一边。
他蹲下来,对着林诺道:“怎么还不睡。”
林诺又「啾」了一声,意思是:乘凉去了。
雷恩藏住眼中的笑意,冲林诺伸出手,像是想让这小家伙走过来,再抱到怀里摸一摸。
林诺躲在窗帘后面,一脸警惕地看着雷恩,抽了抽鼻子,不满意地「啾」了一声:
空气中,怎么有血腥味?这骑士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待林诺啾啾完之后,雷恩像是对他失去了兴趣似的,自己收回手站了起来,还用手指在圆桌上敲了敲,道:“快睡,要不永远长不大,乌鸦都能吃了你。”
说完,这人转身进了浴室。
林诺咬着爪子,愤愤地想:什么长不大!早知道我就不等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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