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漫天金光霓绚,仿佛要把黑暗劈开,周遭的傀儡鳙蟒也皆被这金光震得后退了几分。
只见银剑仿佛焕然新生般褪去原本灰扑扑的模样,它在地上发出振颤,剑身里仿佛有一阵吟鸣要破剑而出。
随着振颤越来越剧烈,剑柄处竟涌上灵光,似点点星河流动。灵光流动间,一只腾飞的凤凰悄然从剑柄蔓延至剑身。
凤凰呈金月白色,身体虚空,额头处有一点血滴子,它昂着头神情骄矜尊贵,仰天一声啼鸣。啼鸣声在空气里回荡着,其中蕴含的威势惊人。
几息后,凤凰渐渐消散,最终化作精致的金色凤翎附在剑身上。
晏宥用手背抹去唇角的鲜血,眼神里充满不可思议。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手中的银剑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
刚刚的凤凰……应该是剑灵吧?
晏宥怔怔地想。
世上高阶以上法宝大多都会进化出灵智,有甚者还可幻化成形。
一旦法宝产生出灵智,若想与其心灵相通,就必须要经过认主。只有获得了法宝的认可,修者才能完全将其威力使用出来。
晏宥手指微微蜷曲,轻轻触上剑柄,剑身微微振了振,仿佛乖顺地蹭了蹭晏宥。
凤翎剑。
晏宥的神识里浮现出剑名。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很是亲切,他能清晰地在感知到刚刚那只凤凰的存在。
凤翎剑仿佛给晏宥身体注入了力量,晏宥紧紧握住剑柄,站起身望向那群傀儡鳙蟒。
剑锋指地,剑刃锐利,泛着凛冽的寒光。
—
此时,小黑猫正站在离黄麻子不远处。
黄麻子早已经被吓得昏死过去,如同一堆烂泥摊在地上。
若不是因为晏宥,萧郁渊才不会管这凡人的死活。
萧郁渊如同暗夜幽灵一样隐匿在黑暗里,如今魔力尚未恢复,他便凭借坤音戟和魔尊之血抵挡着,时不时地挥出一爪子刺进傀儡鳙蟒的七寸上。
可当他看到晏宥被掼到在地时,眼瞳竖成直线,神情一下便阴沉下来。
正当萧郁渊迈着爪子从黄麻子身上踩过,想跑到晏宥身边时,就看到金光乍现。
是凤翎剑在认主。
萧郁渊自是认出了这金光的缘由,毕竟凤翎剑就是他委托温介清带来的。
当初萧郁渊在晏宥冲击经脉时,便趁机探察了他的根骨,觉察到晏宥竟是百年难得的剑骨,在修炼剑道一途天赋极佳。只不过不知为何,清鸣宗竟将晏宥教成了那番模样。
萧郁渊气竭。
既然清鸣宗不好好对晏宥,那么就由他来。
晏宥得以重新修炼,趁手的佩剑是必不可缺的。
萧郁渊思来想去,都还是觉得现在凤翎剑最为适合晏宥。可凤翎剑是一件圣宝,想要让剑灵认主,不是一件易事,因此萧郁渊一直为此担忧着。
如今凤凰啼鸣,就代表凤翎剑的剑灵已经认可了晏宥,剑灵合一后晏宥的修为便能有进一步的提升。
萧郁渊心底悄然松了口气,放下悬着的一颗心。
他看向晏宥,虽然晏宥已经重新站了起来,但萧郁渊还是注意到了晏宥唇边的血迹,心里升起一阵烦躁,看向傀儡鳙蟒的眼神愈加阴翳。
弓起身子,亮出尖锐的爪子,直直冲进鳙蟒群里。
—
随着凤翎剑认主,晏宥再次施展的逸彰剑法威力大增。剑气挥毫间,傀儡鳙蟒一时间死得七七八八。
半空中,温介清也已经制服了鳙蟒王。
在温介清的水光咒下,鳙蟒王被困在一方水笼中,丝毫动弹不得。
鳙蟒王败势已定,它额头的六宝玉石已经寸寸崩裂,眼看到最后也未能杀死那人,它双眼滴血,发出一声悲鸣。
它最后看了眼末涂河的方向,眼睛里充斥着思念河眷念。
随后,鳙蟒王竟运作功法,剥离出神识,形成一小团白光,向流星一般落在黄麻子身上。
“不好,它要自爆!”
温介清连忙往晏宥身上送去水光盾,他脸色凝重,没想到这小妖竟能拼到这般地步。
白光团落在黄麻子身上,瞬间爆裂,整个祠堂都被震得抖了抖。爆炸过后,地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大坑,黄麻子已经不见了身影。
水笼里,鳙蟒王的身子变得软趴趴,六宝玉石已经爆裂,身上的圈纹黯淡无光。
温介清暗叹一声。
他是真心想把这条千年鳙蟒带回璇玑阁做灵宠的,可惜了……
他手掌紧握,准备收回水笼。
水笼一旦收回,鳙蟒王的身子就会化为齑粉,世间便再也没有它的存在。
“温阁主,且慢!”
突然,一团佛光将鳙蟒王的身体笼罩在内。
来者身穿僧袍,坐在一团祥云上,手持拂尘。
正是菩提山的佛子净悟。
净悟俯视了一圈黄家村落,看了看已经不成样子的祠堂,又看了看干涸不已的土壤。
他胸怀怜悯,微微摇摇头,叹道,“今日之果,皆由往日之因,因因果果,报应招感。”
说完,他掏出一个长颈玉瓶,用拂尘挥了挥瓶口后,将其对准鳙蟒王。玉瓶发出阵阵波澜,将远处的鳙蟒王吸扯过来。
“原来是净悟圣僧,不知这是何意?”温介清挑了挑眉。
净悟微微笑了笑,面色和煦,“温阁主莫急,容贫僧讲个故事。”
净悟的声音如高山流水般娓娓道来。
原来,鳙蟒王对付黄家村落,拼死也要杀了黄麻子都是有原因的。
几年前,黄麻子那时刚及弱冠,和他爹爹黄飞靠在小次山打猎为生。一年寒冬,大雪接连下了半个冬天,漫山遍野白雪皑皑,一只鸟的踪迹都找不到。
打不到猎物,黄飞就会变得暴躁,每日喝的醉醺醺的,时不时就狠狠地殴打黄麻子。
于是,黄麻子便整日不着家,躲到半山腰的一处山洞里。他自幼沾染了黄飞酗酒的恶习,抱着偷的劣质酒水在山洞里浑浑噩噩。
他在山洞里喝得烂醉,恍惚间看到一条小蛇摇着尾巴,小脑袋左探右探地钻进山洞。
小蛇好像颇有灵智,它的圆眼睛骨碌碌的打转,对山洞里的一切都很好奇的样子。
它看到黄麻子后,并不害怕,反而很惊奇地迎了上去,爬到了黄麻子的手上。
小蛇也没有去咬黄麻子,只是吐着蛇信子,舔了舔黄麻子的手指,它好像闻到了什么似的,又低着头嗅了嗅。
那股味道引着小蛇的小脑袋来到了酒壶旁边,小蛇低下头对着酒壶深深吸了口。
酒水的味道让小蛇很是新奇,它晃晃自己的小尾巴,尾巴上的黑色圈纹兴奋地涨了涨。
小蛇一眨不眨地看向黄麻子。
黄麻子觉得这小蛇有趣,便用手指沾了酒水喂给小蛇。
蛇信子舔了舔,它尾巴晃得更开心了。
之后,黄麻子和小蛇仿佛成了酒友。黄麻子喂小蛇酒,小蛇会给黄麻子带一堆他从未吃过的果子。
一日,黄麻子又被黄飞揍得鼻青脸肿,唇角破的口子鲜血直流,他瘫在山洞里,疼的哼哼着。
被小蛇看见了,小蛇十分担心他,它想了想,想要分泌自己的口腔稠液为黄麻子疗伤。
这是小蛇独有的能力,它口腔分泌的深绿稠液有着疗伤生骨的功效。不过它的娘亲曾告诉它,不要轻易在凡人面前使用。
小蛇摆着尾巴在原地打转,可黄麻子一直在地上打滚,看起来十分难受。
小蛇使劲点了点头,作出了决定。它将深绿的稠液分泌到了酒壶里,稠液混着酒水散发出一阵香味。
黄麻子被香味吸引,强挺着身子拿起酒壶。小蛇围着他,示意他快喝。
黄麻子不明所以地喝下一口,顿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伤口竟逐渐慢慢痊愈了。他眼睛涌上狂喜,不可思议地看向小蛇。
小蛇看着黄麻子好转,它开心地直转圈圈。
黄麻子舔舔嘴唇,压低声音,柔声问,“这是怎么做到的?”
小蛇得意地摆摆头,当着黄麻子的面又分泌了深绿稠液。
黄麻子用手指沾着稠液,舔了舔,他确切地感受到身体里涌上一股热流,伤口竟快速的愈合。
他看着小蛇的眼神从震惊到兴奋,这次撞大运了……
黄麻子一想到如果把这小蛇拿出去卖,那肯定会赚很多钱吧……
贪婪占据他的意识,他不动声色趁着小蛇不备,拿起酒壶引诱着小蛇钻进去喝酒。
待小蛇进去后,他猛的用木塞把酒壶合上,晃了晃,听着小蛇嘶嘶的叫声,脸上的笑容褶成了皱。
小蛇被逼着分泌了许多稠液,黄麻子把这些稠液卖了许多钱。尝到甜头后,他不满足于现状,在小蛇无法提供更多的稠液后,索性将小蛇的血液放干了,将小蛇的身体也制成药引。
后来他将这件事告诉了黄飞和黄村长,想要得到他们的帮助,可以在小次山抓到更多的小蛇来换钱。
于是,那一年冬天,小蛇的族人也都被残忍地杀害了……
小蛇就是鳙蟒王的唯一的孩子。
当时鳙蟒王闭关,未能得知消息。等到它出关时,已为时已晚。它的孩子和族人全部蒙难,可恨竟找不出凶手,它只能感知到黄家村落留有族人的最后一丝气息。
鳙蟒王索性留在了黄家村落,它祭献了灵魂,换取了秘法,使自己功力大增,稠液也从之前救人的用途变为了杀人。
它用好几年的时间,寻找真凶,并对这个村落进行复仇。那些青白人皮也是它在寻找凶手时,在这些人的身上感知到了族人在死前留下的气息。
而黄麻子自从黄飞死后,就变得行踪缥缈,经常不在村子里,所以鳙蟒王一直未能找到他。直到今夜在祠堂里,鳙蟒王才在黄麻子身上感知到它孩子的气息,因此才会不顾性命,也要杀了黄麻子。
鳙蟒王本心无恶,只是在痛失孩子和族人后,对狡诈的凡人失去了信任,便从此走上了邪路。
故事讲完后,净悟双掌合十,对着温介清微微欠身。
“这小妖的最后一丝魂魄尚且被贫僧护在玉瓶里,它与菩提山尚有一份因缘未了,还望温阁主能将其交由贫僧,贫僧自会妥善处理,温阁主你看可好?”
温介清自是答应,没想到这小妖还有如此曲折的经历……
待温介清答应后,净悟便带着鳙蟒王走远了。
天际破晓,橙黄的曦光从地平线上漫了上来。黄家村落经过一夜大战后,此时在朝阳下竟也显得荒凉。
晏宥抱起小黑猫,亲昵地蹭了蹭。
鳙蟒王的故事使他心里很是沉重,还好他有喵喵陪在身边。
小黑猫昂着头被迫在接受晏宥的蹭蹭和贴贴,他等晏宥蹭完后,才不耐烦地挤着眼睛跳了出去。
小剑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轻浮的坏毛病啊……他在心里暗啐。
晏宥扯着嘴角,摇摇头,随小黑猫去了。
温介清此时已经来到他身边,晏宥拿着凤翎剑想要归还给温介清。
笑话,他要是敢收这剑,尊上不得扒了他?
温介清偷瞄了一眼小黑猫,果然猫猫死死地盯着他。
温介清赶紧冲晏宥摆摆手,“这凤翎剑如果没有认你为主,它便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银剑,如今既已认你为主,便只能为你所用。这也算你与这剑的缘分,便送与你了。”
晏宥张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
温介清立马打断他,强势道,“莫要再提,此事就这么定了。你若想谢我,便替我与你家况舒剑尊问声好吧。”
晏宥只得咽下推拒的话。
一夜大战,他早已是疲惫不堪。凤翎剑毕竟是圣宝,此次使用消耗了太多灵力。如今尘埃落地,他只觉得头脑发昏,眼前一黑,眼看就要晕倒在地。
“晏宥?”
一旁的温介清下意识想要扶着晏宥。
可就在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赶在温介清之前抱住了晏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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