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外面天还黑着。贴着红色“囍”字的房间里,半梦半醒、昏昏沉沉的女人坐在化妆镜前打着哈欠。
在她身后,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人提着化妆箱,无奈叹了声气。
顾菀宁早就听说这次的新娘子要搞什么最后的单身派对,于是苦口婆心地劝,说是熬夜第二天的肌肤状态不好,容易吃妆,不能做最美的新娘了。
结果呢,人家新娘子还是在婚礼前一天熬夜蹦迪去了。
顾菀宁放下化妆箱,和她同来的助理这时候也在外面吃好饭了,一个个走进来。
人员到齐,她迅速下达指令:“李姐,你帮她洗漱,萌萌准备黑咖啡。芝芝,你到我箱子里找急救面膜,evelom那款,哦对了,把安瓶补水面膜也准备好。”
助手各忙各的,顾菀宁自己跑到厨房里,从冰箱里取出两个冻了整晚的小铁勺。
铁勺在空气里稍微解冻片刻,她回到新娘闺房,把冰冷的勺子贴在她眼皮上。
刚用温水洗完脸的新娘子被冰得直哆嗦,下意识地躲,顾菀宁手腕一合,掌根夹住她的脸。
“长得这么好看,不想做肿眼泡新娘吧?幸好我昨天做了你可能去蹦迪的准备,不然现在贴在你眼皮上的……”她顿了下,给勺子调整个方向,继续说,“是你家前两天买的冻猪肉。”
“……”新娘子立刻乖巧了,任由顾菀宁在她脸上折腾。
一番急救措施做下来,新娘的肌肤状态恢复了七八成,顾菀宁带着助手一步步给她护肤、上妆。等太阳彻底升起来,三个小时前眼睛浮肿脸色发黄的准新娘已经变成神采奕奕眉眼如画的小仙女了。
余下四个伴娘的妆是由助理和另一个叫iris的化妆师完成的,虽然也很美,但远不如新娘。
“你真好看。”顾菀宁发自肺腑地夸赞自己的作品。
“我的老天……”新娘被镜子中的自己惊艳到,连忙去找手机和闺蜜们自拍。
几乎所有新娘都会在妆容完成后做这件事,顾菀宁莞尔一笑,出去仔细洗了手,回来给她整理头发。
妆容和发型搞定,再为新娘换上婚纱,今天的工作就完成了。临走前,顾菀宁又给她简单补了下妆容,然后留下三个助理跟着iris进行整场婚礼的跟妆,自己则提着箱子打车回家。
往常她结束工作都是直接回去补觉,但今天不行,她还有事。
到家后,顾菀宁放下化妆箱,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扑过来。
她疲惫的脸上露出点笑意,揉着白雪似的萨摩耶问:“花生早啊,是不是饿了?”
“汪!”
叫做花生的萨摩耶把两只爪子搭在她身上,使劲儿摇着尾巴。顾菀宁蹲下来,见它要舔自己,一把捂住狗嘴:“不行哦花生,我脸上还有化妆品,不能吃!”
花生委屈巴巴地叫唤一声,放下了爪子。
顾菀宁在它头上揉了一把,起身给它准备早饭。
上午九点,她叫来的家政阿姨上门,手脚麻利地收拾起屋子。天气有点热,怕阿姨中暑,顾菀宁起身打开空调,被阿姨感谢后不自在地坐回到沙发上。
房子三室一厅,一间顾菀宁的卧室,一间工作室,还有一间空闲的次卧。这阿姨来干过几次活,知道次卧是不用收拾的,收拾完前两间,正要去打扫客厅,却听女主人说:“麻烦您今天把次卧和里面的卫生间也收拾下吧。”
家政阿姨按时间收费,多收拾间屋子不打紧。她“哎”了一声便去打扫,次卧里东西很少,只有一张盖了塑料布的双人床、一对桌椅和一个衣柜,这些东西除了擦灰也没什么需要费力清扫的地方,卫生间倒是需要消消毒什么的。
次卧的活儿做完,阿姨出来擦客厅桌子时忍不住问:“打扫这么久也不见你管过次卧,怎么啦,今天有朋友要来?”
顾菀宁压住困意,勉强打着精神说:“不是,我这次卧租出去了,人家今天中午搬过来。”
“哪里找的合租,靠不靠谱的呀?”
顾菀宁知道阿姨是好意,笑了笑说:“应该靠谱,是个女学生,您放心吧。”
打扫整间房子总共用了两个小时,顾菀宁在app上付好款送阿姨离开,算算时间,合租的室友应该快到了。
她这房子是三年前买的,那时候她还是业内十分风光的明星化妆师,攒够首付想都不想就买了房。后来出了事,要不是老朋友章蜜那家婚礼造型工作室生意不错,她可能会被房贷活活压死。
章蜜前两年就劝她把多出来那间次卧租出去,但她那时候被明星粉丝们弄得精神崩溃,家里还有条大狗,房子并不好租。最近她精神状态彻底稳定了,这才重新发了招租广告。
她还挺幸运的,昨天一发广告就找到了室友。据说是个20岁的女学生,叫于笙,因为和家里不合,暑假想出来住两个月。小姑娘不想签合同,嫌麻烦,直接按短租的价格给她转了5000块钱。
人家爽快,顾菀宁也不矫情,收了钱告诉她今天就能入住。
到了约定的12点,手机铃声响起,是新室友于笙。
“我到了,在楼下。”
电话里的声音软绵绵的,挺好听,让人不禁幻想出可爱邻家妹妹的形象。
顾菀宁走到窗边向下看了眼,果然停着辆出租车。
她应道:“好,我这就下去。”
花生以为主人要带自己出去遛弯,自己颠颠叼来狗链和牵狗绳,尾巴直摇。顾菀宁揉揉它,向它道歉:“对不起啊花生,晚上才能带你出去,现在不行。”
她带上钥匙下楼,出租车门打开,穿着短袖老头衫的司机下来开后备箱拿行李。
两个大行李箱,顾菀宁选了个沉的,拉到自己身边。听见后排车门传来声响,她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这才看清她的新室友。
这一眼看过去,顾菀宁顿时倒吸一口气——
我的天啊。
这是从哪儿来的奇葩?!
顾菀宁看看自己身上的t恤,再看看司机的老头衫,反复确认了现在是热得要死的七月,而不是寒冬腊月。
所以……
她的室友为什么穿了件长款羽绒服???
再往上看,小姑娘留了一脑袋黄毛,头上扣着顶小黄帽,脸上戴着厚厚的棉布口罩。
“……”可爱邻家妹妹的美梦碎了一地,顾菀宁着实被新室友这波操作吓到了。
想到她之前说的“和家里不合”,顾菀宁觉得,自己要是这姑娘的家人,也得和她不合。
其实顾菀宁身边喜欢折腾头发的朋友不算少,脑袋上染彩虹的人都有——但是人家不在夏天穿羽绒服啊!
不过嘛,顾菀宁颜控晚期,看见她露在外面那双如泉水般清澈的漂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想着她摘下口罩说不定很好看,到底没做出来转头就走这种事。
指了指另一个行李箱,她尽量友善地说:“你拿那个,走吧。”
于笙小鸡啄米似的点了两下头,乖乖跟在她身后。
那一脑袋黄毛还真跟个小鸡崽似的,顾菀宁暗想。
进了家门,花生习惯性地扑过来亲热,半路上感受到生人的气息,它动作一顿,转而戒备地去看新来的人。
于笙似乎被吓了一跳,小幅度地向后跳了半步,顾菀宁忙对花生说:“花生,这是我们的新室友,以后我们三个要住在一起了,她叫于笙,不可以对她凶。”
也不知道花生听懂了没有,尾巴晃了两下,对于笙“汪”地叫了声。
于笙抓着行李箱把手,透过厚厚的棉布口罩,也对花生“汪”了一声。
顾菀宁:“……”
别说,她叫的和花生还挺像。
顾菀宁就当这个奇葩室友和自家狗子打了个招呼,帮她把另一个行李箱搬进来,甩给她一串钥匙,说:“平时花生都在阳台和客厅待着,你要是害怕它,出来之前告诉我,我把它关进阳台。对了,你住的房间里带卫生间,不过那个热水器不太好使,维修工明天才来,你今天想洗澡的话可以来我房间。另一间房是我工作间,有时候会忙些副业,不过声音不大,我保证不会吵到你的。”
于笙把钥匙放进羽绒服衣兜里,细声细气地说:“不用这么麻烦,我不怕狗。”
点点头,顾菀宁带着她走到厨房,继续介绍:“这边没什么说的,你想用什么直接用。哦对了,冰箱上面第一格放的是花生的零食和给它做饭的食材,其他食材和零食你随便用随便吃。”
她说完转过身,于笙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突然四目相对,她连忙别开眼说:“嗯,谢谢。”
顾菀宁笑,小鸡崽性子还挺乖的,不如她外表叛逆。
不过她这个情况也不算叛逆的范畴吧……哪有正常人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顾菀宁这时候已经从最初的视觉冲击中回过神了,开始琢磨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疾病。
不然这么热的天气,谁会穿羽绒服还不流汗呢?
她心里想的多,但没有一句是说出口的。她懒得多管闲事,只要新室友能和自己和平相处,在不严重影响她视觉感官的前提下,于笙就算穿十件羽绒服都和她无关。
将房子大体介绍了一遍,顾菀宁帮她把行李箱搬进次卧,然后问道:“需要我帮你收拾吗?”
于笙摇头:“不用的,谢谢。”
顾菀宁也不多客气,她凌晨三点就去工作了,这会儿正是犯困的时候,于是留了句“有事喊我”,转身走了。
她走时随手带上了房门,于笙等了一会儿,突然蹿到门边,耳朵贴着门,听顾菀宁发出的动静。
等外面没声音了,她依依不舍地回到床边,摘下口罩狠喘了两口气。
她怕吓到路人和顾菀宁,一路上都戴着口罩,现在总算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于笙打开行李箱,正准备倒腾出自己的东西,忽然传来敲门声。她下意识地喊了声“进”,随即反应过来——她没戴口罩!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她慌张地捂住脸,只见顾菀宁抱着被子和枕头进来,两样东西叠起来很高,刚好能挡住顾菀宁的视线。
于笙见事情还有转机,迅速抓来口罩戴上。
顾菀宁将被子和枕头放到床上,说:“本来给你准备了空调被,我看你好像有点怕冷,就把这床厚被子翻出来了。不过这被子还没晒过,你一会儿可以去阳台的晾衣架那边晒晒,哈呵——”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你继续收拾,我先回去睡午觉了。”
于笙连连点头:“嗯,谢谢你。”
顾菀宁看她一眼,发现她脸上的口罩和刚才不太一样,似乎是戴反了。
她没说话,直接回了自己卧室。肚子有点饿,顾菀宁拆开一小袋麦片吃起来,顺便给基友发了条消息。
与此同时,于笙的手机震动两声,屏幕显示她收到了新的企鹅消息。
她拿起手机一看——
宁发财:我合租室友来了,长得跟个小鸡崽似的,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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