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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历添先去理疗室拿上药, 上楼穿过走廊,带着药敲响了宋砚的房门。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楼下训练,二楼空无一人, 他叩门的声音不重, 里面先是应了一声,然后脚步声响起来。
门被打开。
宋砚换下了黑色的队服, 身上穿着一件纯白的棉T。
可能是刚洗漱过,整个人散发着潮气,平时觉得遮视线会随意抓上去定个型的刘海也柔顺垂在额间。
锐利和锋芒收敛不少。
“队长?”
都没问他来干嘛,宋砚就把门口让出来让他进去。
面对林历添时,防备心这种东西在宋砚这压根不存在。
林历添一只脚都迈进去了,又觉得抛下队员跑上来私会战队新人,怎么想怎么像偷情, “队医今天不在基地,我来帮你上药。”
不过想想又觉得多余, 前两个世界亲都亲过了, 上来涂个药怎么了!
进到房间, 笔记本电脑摊开摆在床上,他扫了一眼, 上面播着今年春季赛LND输给Monster那场比赛。
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眼神示意干站着的人坐过来。
宋砚性格中的某些特质和蜗牛差不多,关系发展得好好的, 林历添一生气, 他就觉得一切就都回到了起点, 自己所有向他靠近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他在床边坐下, 却没有伸出手,语气听起来有点干涩, “我自己可以。”
林历添也不反驳,盯着他看了两秒,还真把药递了过去。
受伤的地方接近手肘。
宋砚先把旧的纱布拆下来,姿势别扭地把手肘往自己眼前扭,用棉签在小药罐里挖了一块药膏,往自己伤口上涂抹两下,见差不多都抹上了,又撕开一段新纱布打算绑上。
全程林历添抱臂在一旁边旁观着。
上药还能一个人上,怎么单手绑纱布,宋砚捣鼓了半分钟也没捣鼓出一个结果。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林历添。
林历添静静和他对视。
然后低下头继续研究。
林历添:“……”
果然不能指望他会向自己求助。
林历添从他手里抽走纱布,放到一边,然后重新拿起药罐和棉签,将他上面惨不忍睹的药膏涂抹均匀。
伤口还没有长好,有点发炎,可能是感觉到痛,宋砚虚抬着的手微微发着抖。
林历添蹙了一下眉,打算明天让队医多加一支消炎药。
这时,宋砚突然说:“队长,你还……生气么?”
他的刘海有点长,顺毛的状态下,浅色的发丝半遮住眉眼,
林历添心下一软,不答反问:“我在生气么?”
宋砚试探着肯定,“嗯。”
林历添将用完的棉签抛进床尾的垃圾桶里,拿起纱布帮他包扎,“我为什么要生气?”
宋砚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林历添总是能很好拿捏住他的软肋和弱点。
他回答不出来。
不是羞于启齿,而是真的不知道林历添为什么会生气。
林历添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三下五除二地打了个结收尾,双脚支起椅子往后仰,单手捏了捏眉心。
一楼,训练室里——
被落下的三个人对二楼发生一切浑然不知,一盘游戏刚结束,三个人没有急着开下一盘,和陪练的River说了句休息会,就挂着游戏界面闲聊起来。
biubiu从自己面前的多肉盆栽的营养土里挖出一根皱巴巴的烟。
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老皮拿桌上的抽纸砸他,“要抽滚出去抽,待会老于闻到又推到我和小波身上。”
小波点头表示赞同。
biubiu敏捷躲开迎面而来的暗器,“我不抽,就闻闻!老于鼻子他妈比狗还灵,抓到一次扣一千块!艹,不如去抢!”
老皮冲着门口大喊,“老于……”
biubiu很没骨气地手一抖,手里的烟掉在电竞椅下。
在隔壁复盘室和张纪还有二队教练聊队内事物的于邵走过来问老皮鬼吼什么。
老皮的嘴被人捂住,biubiu上来就是一段单口相声,“没事,一切完美,积极训练,信心十足,阵仗赛场,舍我其谁,我都想好要用什么姿势把洲际赛奖杯扛回基地了。”
不用问也知道又在憋着什么坏,于邵没理会他们的小把戏,环顾一圈发现训练室里就三个人,问道:“Grind呢?”
三个人异口同声,“死了。”
可不是死了么,碰瓷被车碾死的。
老于摸不着头脑又退了出去。
人一走,biubiu两只爪子就佯装掐上了老皮的脖子,“决斗吧狗东西!”
老皮掰他的手,“滚你丫的,敢做不敢当,我把老于叫来,你有本事把那些话当着他的面再讲一次啊!”
biubiu:“你就是觊觎我联赛第一神枪手的位置!”
他闹起来没完没了,老皮不得不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有没有觉得队长这两天不大对劲。”
果然,biubiu松开手,“哪不对劲?”
老皮揉了揉自己被辣手摧残的脖子,“今天下午的训练赛,嘴和金子一样,宝贵得要命,话都没两句,特别是和YAN说话的时候,眉毛皱得能夹子弹。”
旁边没有参与闲聊但是听得正欢的小波被他的形容雷说不出话来。
“有么?”
biubiu狐疑回想了一下今天下午的训练赛。
不过好像是不太对劲。
他又合理猜测,“他俩杠上了?队长看出他不是良配,不放心把主突击手这么神圣且伟大的位置交给他了?”
老皮没纠正这条乱用词语的九漏鱼,摸着胡茬故弄玄虚,“虽然平时队长人又阴,嘴又毒,但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他真生气的,十有八九是宋砚惹他不高兴了。”
biubiu:“当初选宋砚进战队不是队长的主意么?我还以为他们关系一定不错呢。”
可是队长不还是通过考核赛选的人么,也没偏心啊,YAN通过考核赛的时候他看起来也没多开心。”老皮说,“就YAN这种性格,得罪队长……好像也不以意外?
biubiu:“……我还以为……”
老皮:“以为队长给宋砚走后门?”
biubiu:“我错怪队长了。”
老皮:“……”
有没有可能还错怪宋砚了呢。
“你说队长会不会给他小鞋穿?”
打压他,让他做冷板凳,让他看饮水机,逼迫他解约从而获取一大笔天价解约费……
难怪下午训练赛Number挖人的时候,队长还说宋砚的解约费他付不起。
这么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队长心也太黑了,biubiu心虚地打了一哆嗦,一股脑把责任推到老皮身上,“是不是你背后和队长说他坏话了?队长才不待见他?”
老皮刚想骂回去,瞬间回想起考核赛那天,在杂物房外面被队长问话的事。
自己当时怎么说来着?
但是YAN是真不适合打战队——
直白点说就是,他心里没队友——
那是我们赢了么?那是他赢了——
好吧,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皮心虚地咽了一下口水,“至少我那是背后,你说说你,明面上针对YAN几回了!”
“我就给个下马威,谁让他这么拽,我只是提前让他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你这种暗戳戳说人坏话才恶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差戳着对方的脊梁骨骂了。
只有小波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俩互相推卸责任,越扯越偏,记起训练赛时宋砚搜到物资就偷偷摸摸往队长那送的场景,额角猛跳了几下。
两人嘴里给人穿小鞋和被人穿小鞋的两个人此时正呆在一间房间里。
林历添看了眼手机,见快十二点了,站起身准备想走。
这人昨晚就睡了六个小时不到,下午的训练赛打得也累,手还伤着,再谈下去又得熬夜了。
这个世界的宋砚虽然不像第一个世界一样,有类似心脏病的大病。
但是日常发凉的体表温度,和苍白的脸色和嘴唇,让林历添对这方面不得不担心。
职业选手进战队前都要做体检。
有第一个世界的前车之鉴,他怕这个世界的宋砚身体又有问题,几天前就找到了队医提出要了解宋砚的身体状况。
好在没有什么大碍。
脸色苍白,手脚冰凉这些都是小问题,打职业日夜颠倒,作息不规律,这些都是常有的事。
不过队医又叮嘱道,虽然不严重,但是小问题积累起来,下场谁都预料不到。
毕竟别的职业选手至少是晚睡晚起,不像宋砚一样,晚睡早起,对身体的损耗更大。
所以他才会找于邵定下了两点后训练室断电的规定。
自从他知道宋砚在现实中遭受过车祸后,他就问过系统,宋砚位面里的身体状况会不会影响到现实。
系统却说:【与其说是影响现实,倒不如说是反映现实。】
现实中宋砚的情况不好,位面里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件事就像快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上。
沉甸甸的。
他没办法改变现实里的事,至少能掩耳盗铃般,让宋砚不要在他面前出事。
“队长。”宋砚见他脸色沉郁,转身要走,以为他更生气了,有点急,伸手拉住他的手指。
林历添低头看过去。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不是很低,但贴上来的手指冰凉,像是怎么都捂不热。
“嗯?”
宋砚在他面前说话时总要斟酌考虑,心里一急却大胆不少,他仰起头,光打在半弧形的眼帘上,薄如蝉翼得近乎透明。
“不管是哪里错了,你和我说,我都会改的,真的,什么都改,你……你不要生气了。”
他不会撒娇,尾音极其艰难才比平时软了半分。
听起来像是在哄人。
林历添一怔。
平时都是他哄宋砚,没想到这套路有一天能返回来用到自己身上。
林历添挑眉:“真的?”
“真的。”
没办法一下子改正宋砚心中以他为先的价值排序,林历添只能迂回提出要求,“十二点之前上床睡觉能做到么?”
宋砚没想到第一个要求这么简单,他像炮弹一样弹到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裹紧,“能。”
林历添失笑,又假装咳嗽压下去,“我的气还没有消,你的表现还有待考察,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宋砚就差指天立誓了,头摇得和波浪鼓一样,“不糊弄。”
说着还怕林历添不相信他,刻意地打了个哈欠,真把自己的生理眼泪打了出来,睡眼惺忪道:“我现在就要关灯睡觉了。”
于是林历添在宋砚非常不“糊弄”的目送下,关掉房间的灯,离开了卧室
不过他没有当即离开,而是停在门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刚才被拉住的手指还残留未褪的,另外一个人的体温。
从训练室探出头来观察敌情的biubiu刚好从这个角度看到二楼走廊上的林历添,悚然一惊,压低声音向训练室内汇报情况,“我靠,队长现在正站在宋砚的房间门口,还在笑!咦~笑得好他妈阴险。”
万年单身狗并且一生之中见过最多就是单身狗的biubiu将这个充满爱意的笑容,总结成了来自即将给人穿小鞋的阴险。
老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沉痛道:“默哀三秒钟,电竞界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就要折毁在LND队霸手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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