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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静悄悄的, 两个坐在沙发上的人相对无言,宋砚的姑姑见他一副疏离的模样,抿了一口水, 说道:
“你不用不自在, 你在江城没有家人,你的导师不知道从哪找到我的电话, 说你出了车祸,我刚好有工作要过来一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宋砚了然点头。
导师从本科开始就在带他的毕设和论文,是个很爱操心的小老头,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亲人,所以才会找上他姑姑。
女人不太熟练地关心道:“你……恢复得怎么样?”
虽然车祸很严重,他伤得也很重, 痊愈的速度却快得惊人,医生没法解释得了, 只能归功于他的自愈能力。
他敛目看向女人手里的玻璃杯, 轻松地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女人又问了一些他的近况, 宋砚一贯不会挑起话题,干脆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对方不说话他也安静下来。
“对了……”
等到最后两个人无话可说了,女人想起什么,急匆匆地放下水杯, 掏出手机, 点开几条转账记录给宋砚看, “小砚, 你不用每年都给我转这么多钱,你又不欠我什么。”
上面显示着这几年每年年初, 宋砚按时转给她的一笔,从他开始在学校任职起,年年没落下。
她不是不知道宋砚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并不是宋砚父亲的亲生姐姐,按关系最多算是表亲,当年宋砚父亲去世,她在葬礼上看到这个远房侄子,高高瘦瘦的少年操办这么繁复的白事,没有其他家人,也没地方可去,她就好心帮少年办转学到另外一个城市读高三,还让他在家里借住了一年。
女人想到这不禁羞愧,那一年宋砚虽然住在她家,她却从没怎么关心过他,相当于只给他一个睡觉的地方。
宋砚从茶几的果篮里拿起一个橘子,林历添回家的路上买的,才吃一个就嫌太酸,大半都进了宋砚的肚子。
他把橘子拿在手里玩,嘴里说道:“应该的。”
女人刚要再说什么,忽然,门口的电子锁传出叮地一声轻响。
宋砚闻声抬眼,手里把玩橘子的动作骤然停顿,一改刚才的淡漠态度,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要和严商他们出去吃饭么?”
林历添在玄关处脱下外套挂好,摇头,“没去,回来陪你。”
他在电话里就听出宋砚的不正常,丢下严商和贝悦就赶了回来,还落下一个重色轻友的骂名,被狠宰一顿,得报销他们俩今晚的晚饭。
姑姑打量着从门口进来的帅小伙,几乎瞬间就注意到两个人之间让人浮想联翩的氛围,而且这男人进小砚的房子就像进自己的家,她很难说服自己这两个人关系一般。
她问:“小砚,这是你朋友?”
宋砚才想起来要介绍,“这是我……”
他顿住,看了林历添一眼。
林历添没有救场,等着听他怎么介绍自己。
宋砚深吸一口气,“男朋友,林历添。”
说完他又迅速接上下一句,“这是我姑姑。”
林历添本来以为宋砚的姑姑听到他和宋砚的关系会露出震惊或者愤怒的情绪,她却没有,呆了一秒后,反而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加深不少。
林历添按着宋砚的叫法打招呼,“姑姑好。”
“你好,你好。”女人赶忙回道,“你们……怎么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
这事太复杂,而且说出来也没人信,林历添干脆半真半假道:“我们是高中同学。”
“原来是这样。”
女人恍然大悟,紧接着又问了一些关于两个人的问题,能答的林历添都一一回答了,不能答的被他含糊过去。
两姑侄的疏离因为林历添的加入反而诡异地和缓,宋砚反倒局外人一样插不上话,偶尔姑姑看向他,他也只会略显呆滞地点头。
林历添手里捏着他的手,男人的手很凉,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林历添有事没事的时候总要牵着他的手,要么是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小腿勾在一起,反正总要有点肢体接触。
算个不轻不重的怪癖。
宋砚当然随他,但是顶着姑姑的目光,差点臊得满脸通红。
姑姑也没见过这样的他,觉得新奇“你们的事……你的父母支持么?”
林历添:“他们不干涉我的感情生活。”
话题越发清奇,宋砚想起在医院的时候,他和许铭杨说的明年领证的事,脑子里晕乎乎的,有种不真实感。
又闲聊几句后,姑姑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不准备再打扰下去,将沙发上的女士皮包拎好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宋砚本来想要把姑姑送下楼,没想到林历添率先站起来,把他按回沙发上,“我下楼买东西,顺便把姑姑送下去,冰箱里有中午没吃完的菜,你热一下,等我回来吃饭。”
一男一女站在楼梯口,屋檐下的光线暗蒙蒙的,照不清人,林历添还想往外送,宋砚姑姑不肯,外面风太大,她把手拢在一起,“不用送了,我的车停在小区外面,走两步就到,你回去陪宋砚吃饭吧。”
林历添坚持要送她,姑姑拗不过他,于是一起往小区外走。
走了两步,林历添突然开口说:“我从来没有听宋砚提过他父母。”
宋砚出了这么大的事,连学校的同事都来看过他,林历添却从来没见过他的家人。
女人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向她打听过宋砚的事,也没有人关心过宋砚。
原来他要送自己是为了问宋砚的事。
转念寻思,的确是宋砚的性格,撬不开嘴的闷葫芦,什么都不说。
“他爸妈早不在了,妈妈难产死的,他爸滥赌,高二那年在牌桌上突发脑溢血没救回来。”
林历添想起小何老师说过,宋砚高三一开学就转学了,原来是因为他爸去世了。
女人打开话匣子,一时间竟然收不住,“高三的时候他住在我家,小砚这孩子太让人省心,省心到别扭。”
说到这她想起来一件事。
宋砚高三那年过年的时候,为了不打扰姑姑一家团聚,谎称自己要和朋友过年,在楼下无处可去,沿着大院的绿道一圈一圈散步,整个大院的人都在自个家里吃团圆饭,保安见他徘徊在大院里不回家,还以为是小偷在踩点,于是把他扣在保安亭。
最后还是她去把人领回来的。
林历添听完低低笑出声。
这些倒像是宋砚会做出来的事。
“他报志愿的时候和我说要报江城的大学,我还不理解,他在江城一个亲人都没有,为什么这么执着要回来?但是你刚才说你和他是高中同学我就懂了。”女人语气轻快起来,略显老态的五官变得鲜活,“他是为了你回来的。”
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敲在林历添的神经上,逼迫他跟着重复了一遍,“他是为了我回来的。”
“有念想就行,人活着就得有个念想,以前我真怕他憋出病来,现在这样挺好。”女人又说,“我不在乎他找个什么样的人在一起,男的女的都无所谓,能陪着他就行。”
他的心脏抽动两下,扯出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心疼这种情绪,就像不断被充进气球的气体,到了一个程度就会爆炸,林历添觉得现在这个气球已经膨胀得不受控,什么时候会炸掉也说不定。
将宋砚姑姑送出小区后,林历添绕到马路边的水果店里挑了几样水果,昨天买的的橘子太酸,他不喜欢吃,本来以为宋砚也不喜欢,早上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果篮的橘子少了一大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吃的。
毕竟这个人喜欢不喜欢从来不会在口头上说。
他刚搬进宋砚家的时候,整个屋子空荡荡,冰箱里的食物,果篮,还有阳台上的绿植都是他搬进去之后才新添上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把自己生活过得这么孤独和封闭的人。
没有关系亲密的朋友,没有能为他遮风挡雨的家人,唯一偶然提起的就是他的大学导师。
林历添视线无意瞥到柜台里售卖的香烟。
他烟瘾一直不重,在第一个世界里面因为要符合原身人设,慢慢戒掉了,后来没再抽过。
现在却难得犯痒,从喉间一直痒到心底,燎起一片火。
水果店的老板是个东北汉子,不仅帮着他挑水果,还介绍哪种水果应季,哪种水果嘴甜,见他直勾勾看香烟的方向,热情地招呼道:“来一包?”
林历添舌尖摩挲两下口腔里的尖牙,摇摇头,低下头继续挑水果。
老板问:“戒烟?”
林历添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板八卦一笑:“家里媳妇不让抽?”
宋砚倒从来没有说过让不让他抽烟,也可能是因为他没在宋砚面前抽过,想到这,他答:“算是吧。”
老板直起身,走进收银台后面摸了摸出一包已经开封的烟,又娴熟地把烟盒在台面上磕两下,抖落出一根来,递到林历添面前,“我媳妇也管,这个牌子味道淡,抽一根,散了味道再回去,发现不了,我媳妇就没发现过。”
老板就差把烟怼到他脸上,林历添也不好拂了老板的热情,就把烟抽出来叼进嘴里。
紧接着老板还帮他把火点上,急不可待地把人拉入“偷偷摸摸瞒着老婆抽烟”联盟。
等一根烟抽完,水果也挑完称好,林历添准备掏手机结账的时候,才发现手机不在身上。
手机在外套里,进门的时候挂在玄关上,再出门忘记拿了。
林历添苦笑,“忘记带手机了。”
老板也有点为难,把手边的固定电话往他方向推了推,“打给电话让媳妇送?”
没有更好的办法,好在林历添把宋砚的电话号码背得滚瓜烂熟,拨出去一串号码,“行。”
刚打完电话十分钟,电话那边的人出现在眼前。
宋砚走得很急,从远处小跑过来,路灯一束一束地掠过他,短暂留下光影,他臂弯上挂着林历添的外套,停在林历添面前时还喘着,胸膛上上下下地起伏。
老板见来了个男人,表情和被雷劈了一样,外焦里嫩。
林历添顶着老板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扫码结账,手上的袋子换另外一只手提,空出来的手揽住宋砚的肩,“就让你拿手机,怎么把外套也拿下来了?”
“外面冷。”宋砚皱着鼻子嗅了两下,“抽烟了?”
一边的老板心虚地撇开视线。
幸好林历添没有把他供出来,两个人亲昵地挨在一起往回走,“烟瘾犯了,就抽一根。”
宋砚没说什么,慢吞吞地和男人上楼。
出楼道的时候,林历添将人按在白墙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宋砚靠着墙,后脑被按着向上,单手撑在身后的白墙上,还有一只手抚上男人的腰。
水果在袋子里不安分地乱转,响起悉悉索索的响声,响彻在空荡的楼道里。
他刚吃过橘子,口腔弥漫着一股浓郁酸甜的水果香。
林历添分开一点距离,又低头舔了一下他的唇瓣,“酸。”
说完又坏心眼地逗他,“又吃我橘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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