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师尊他真不想当万人迷 > 26、青山鹤归(十六)
    “你做得很好,但下次不要再这么拼命了。”宁宵无奈道。


    打得很好,下次不许再打了。


    “你就只说这些?”洛闻箫半睁着眼,长睫掩映下的眸光被水雾氤氲得温软。


    宁宵心想还真要奖励啊,于是顺着他的话意问道:“那你要什么?”


    少年反问他:“你打算给我什么?”


    宁宵细细想了一下自己有什么好送出去的,沉吟了片刻,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在点翠城莫名其妙买下的那四盒香膏。


    他回想了一番那些奇奇怪怪的名字,然后对洛闻箫道:“芳菲序、金枝醉、相思意还有群玉宴,四选一,你挑还是我挑?”


    “...这是何物?”洛闻箫眼睫微掀,眸中少见地闪过一丝迷茫。


    宁宵也觉得送他香膏不是很妥当,但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于是他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一声道:“你挑一个不就知道了?”


    洛闻箫选了相思意。


    宁宵是震惊的,他还记得当初在点翠城,卖给他香膏的女侍是这样描述的,“相思意适合去哄心中幽怨的闺阁小姐”,听上去有点闺中怨妇的意味。


    仙门怨妇洛闻箫。


    宁宵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甚么?我到底挑了什么?”洛闻箫幽幽地看他一眼。


    “是香膏,虽然你估计是用不上的。”宁宵将那盒名为相思意的香膏从储物戒里拿出,递给洛闻箫。


    洛闻箫看着他掌心中那个装饰华美古雅的檀木盒,微微抬起手腕将其收进储物袋。


    宁宵挑眉:“你都不打开看看?”


    洛闻箫看了他一眼:“...我总觉得你要拿我寻开心。”


    宁宵有些惋惜:“好吧,我还有点想知道闻起来是什么味的。”


    “今晚下山如何?”洛闻箫忽然问他。


    “下山?虽然你现在是内门弟子,但这也是不被允许的吧。而且还有执刑门盯着你。”宁宵记得慕铮私自下山都要被罚。


    洛闻箫姣好的眼型微微弯起,些许笑意让他多了几分少年意气:“都先不管了。”


    宁宵有些讶异,他下意识将掌心覆上洛闻箫的额头,道:“没发烧啊。你有时间不修炼居然还想着私自下山,是有拍卖会还是什么节日吗?”


    洛闻箫用前额贴着他的掌心,闭眼道:“都没有,只是想去。”


    夜幕已降,四野越发幽暗。


    宁宵的手掌还覆在洛闻箫额上,手指往下是纤长卷翘的眼睫,水雾凝结其上,凝成细碎的夜露,遥映山月微光。


    他想,怎么能这么翘呢,于是大概是带有一点坏心思,他的手掌缓缓擦着少年两扇眼睫移开。


    长睫擦着指腹和掌纹,像乖巧停栖在掌心的蝶,上面的夜露被拂开带起些许冰凉。


    宁宵的手贴着少年英挺的鼻线移开,下一瞬间洛闻箫掀起眼睫,墨瞳澄澈平静,星月水光沉淀其中,揉成一片温柔的黑。


    眼前所见忽然令宁宵心尖怦然,仿佛无论如何,只要他像这样从上而下轻拂洛闻箫的眼睫,眼前的人都会睁开眼这般看他,沉静又温和,永远不变。


    宁宵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联想而讶异。不过以后洛闻箫要是再被他惹生气的话,倒可以试试。


    洛闻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道:“所以你去不去?”


    宁宵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回答洛闻箫的邀约,于是连忙道:“去啊,一起去。”


    洛闻箫点点头,闭起双眼道:“那再等我一会。”


    在灵泉的温养下,他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但丹田里亏空的灵气还需要时间恢复。


    “慢慢来,半夜溜下山也好,更容易。”宁宵后知后觉地问,“等等,你不会是觉得此去南陵归来无望,在跟莫山诀别什么的吧?”


    “你想太多。”洛闻箫未睁眼,白净面容无端柔和,连话语都轻如山雾,“我并没有多少感情。”


    这句话实在微妙,是在说他对莫山没有感情,还是在说自己薄情呢?


    宁宵偏向后者,于是他道:“薄情还好,最怕寡义。”


    “倘若我说,有人对我,这两个都占了呢?”洛闻箫似乎忽然兴起问了这样一句。


    宁宵饶有兴趣地追问:“哦?是血亲还是友人?”


    “呵,都不是。”洛闻箫答道。


    那就只剩下心上人了。宁宵几乎是立刻联想起“仙门怨妇”这一奇怪的臆想。


    原著里那么多人为洛闻箫修罗场,都难动此人心弦几寸,原来是有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吗?


    “嗯,不对啊。”宁宵想起洛闻箫修行的可是无情道。


    “怎么?”洛闻箫眼睫微掀。


    宁宵于是问:“你不是修无情道的吗?”


    “我是天生道体,天生无情道。”洛闻箫见他无事,又阖上了双目。


    “天生道体...”宁宵沉吟道,“我记得是不用借助灵族就可以修行的吧?”


    而且修行速度拔群,真不愧是主角啊这配备。


    “是。”


    那这样一来,洛闻箫被执刑门剖出体内的契约灵也不会有什么事吧,只要他向执刑门说明自己是天生道体就可以全身而退。


    所以那天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


    宁宵还想追问下去,洛闻箫已经睁开眼睛,单手撑起身躯上岸,带起的水滴砸入水面发出的声响将他的声音掩盖。


    少年湿漉的长发紧贴着肩背,随着蝴蝶骨的舒展打着圈勾勒出背脊匀亭的线条,也许是受过伤的缘故,宁宵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洛闻箫脆弱,像刚刚蜕皮换鳞的水中妖。


    洛闻箫撩起长发,随意地捏诀抽离水汽。对他道:“我先去换身衣服。”


    宁宵无所事事地跟上去。


    随着洛闻箫成为碎玉阁的内门弟子,唤霞直接从鸿音山脉批了一座灵峰给他。


    灵峰下的山道入口,提着行灯的扫洒弟子已恭候了片刻。


    宁宵借着行灯的光辉,看清了山道口矗立的玄石牌坊,上书“揽月峰”三个古朴苍劲的字。


    提灯的外门弟子一边为洛闻箫指路,一边恭敬地道:“洛师兄,尊上已经在您的洞府备下些许灵药,她还说天色已晚,拜师茶就免了,洛师兄好好休息。”


    洛闻箫点点头:“劳烦了。”


    宁宵跟在少年身后补充道:“改日还是要去见一见唤霞仙子为好。”毕竟是师尊。


    那名外门弟子无权踏入揽月峰,于是洛闻箫指尖雷光明耀,照亮了通往山顶洞府的道路。


    少年御剑而行,确保四下无人才回答宁宵:“人情世故,我向来无意也不擅长处理。”


    宁宵不禁想起至高的紫金殿上,华袍青年身居高位,一众下属只敢见其袍角,无与伦比的权力,无人并肩的孤寂。


    他忍不住说:“你学一点也好。”


    洛闻箫眸光微动,一言不发。


    宁宵隔了片刻才意识到,似乎从始至终,洛闻箫跟其他人都是站在不平等的地位上,大多数人要么蔑视他,要么只能仰视他。


    可悲又无奈。


    洛闻箫斟酌了片刻,也对他说:“绝大多数人都不值得。不过有些关系,还是必须竭力去维持。”


    宁宵觉得难得这人有此觉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比如说?”


    高空的夜风清冷,风中踏剑而立的少年背影也是清冷的,他回眸,几缕散发掠过他平静温和的目光。少年启口,只问:“你先想想等下晚饭吃些什么?”


    宁宵心想,这是一当上内门弟子,每月可领的灵石变多,所以要请客下馆子了。


    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峰顶的洞府与洛闻箫以前的小庭院简直是天壤之别,一方湖泊倒映中宵明月,雅致大气的楼阁水榭中,灯盏渐次亮起,光点簇拥着水中冰轮。


    湖边是雪雕玉砌般的白色繁花,夜风拂落几瓣,水中月影便温柔漾开。


    的确不负“揽月”之名。


    宁宵颇为感慨:“我也算是陪着你从落魄到发家了。”


    此言一出他才觉得怎么有种糟糠之妻的意味。


    于是他赶紧说了别的:“但我还是想念你种的菜,还有池塘里跳起来打水花的鱼。”


    “都可以搬过来。”洛闻箫说。


    宁宵闻言也觉得自己的感慨大可不必,他清楚洛闻箫不喜欢变数,因此他的生活方式大抵是固定不变的,无论是在哪里。


    以后照样可以天天过来蹭饭。


    宁宵看着少年踏着栈道走向内室,堪称目不斜视,不禁有些好奇:“你都不看看你富贵非凡的新家?”


    “…我见过这世上最浮华权贵的王殿,宫道上王公贵族衣袍掉落的金粉比漫天的霜雪还要多…”洛闻箫见他眼中诧异,又道,“不,我无意比较,我只是想说,这些都无所谓,你会发现当风雪肆虐,一切都会沦为残屑。”


    宁宵想起原著中并没有点明洛闻箫从何而来,现在看来大有背景。


    不过这不重要,宁宵在意的是他要往何处去,而不是从何处来。


    “你要看的话就进来吧。”洛闻箫倚着一扇向里打开的门扉,伸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盛情难却。”宁宵现在是一道虚影,他踏过门槛,内室四角的莲花落地宫灯盈盈亮起,映照一方雅间。


    洛闻箫走在他身后,自然而然地合上木门,绕过屏风到寝室更换衣袍。


    宁宵顺着地毯上的花纹四处走走,随意一瞥看到桃木桌案上一页信笺,纸白如薄玉,娟秀字迹如雕如琢。这是唤霞仙子的独有信纸,碧瑶笺。


    “洛闻箫,你的信。”宁宵提醒祥云围屏另一侧的身影。


    “你帮我看看。”洛闻箫并不避讳他。


    宁宵闻言,目光落到碧瑶笺上,大意是唤霞叮嘱他近期待在揽月峰不要随意外出,大事找她其他丢给慕铮。


    可巧,洛闻箫今晚就要随意外出。


    洛闻箫换上了碎玉阁内门弟子的服饰,碎金白袍上的鎏金云纹更加细密铺绣。


    下一刻宁宵就发现这些金色云纹像是有生命一般,被洛闻箫以灵力牵引至广袖内测。


    于是他便身着寻常白衣,又用术法掩去原本容貌,就像一介凡间少年。


    不得不说,碎玉阁道袍这一设计,倒是方便了阁中弟子时不时偷溜下山。


    此夜不过寻常夜色,山下水乡小镇灯火初上,酒楼饭菜飘香,归舟渔歌唱晚。


    红尘里奔波了一天的人们回家和亲人聚于饭桌上,就连他们路过时带起的晚风也是满含期待的。


    宁宵不过一道虚影,除了洛闻箫谁也看不见他。就像一个与这些景象隔开的局外人。


    不止是现在,自从穿书以来,这种袖手旁观的感觉其实从未散去。


    但很奇妙,此刻洛闻箫买了一笼甜软糖糕,小声让他等四周无人再接过去吃,宁宵蓦地心头一暖。


    就好像这灯火人间,忽然与他有关。


    洛闻箫挑了一座酒楼里顶层的雅间用膳。


    雅间里几盆水仙清香悦人,两张软榻用红木桌案隔开,竹帘与屏风外,是一方戏台。


    “吃饭顺便听曲儿,你倒是会享受。”宁宵靠在软榻上,就着清茶吃糖糕,只想感叹舒坦。


    “有些人的喜好倒是经久不变。”洛闻箫在给他剥橙子,秋日新橙蘸着细雪般的海盐,这是当地的一种吃法。


    宁宵试了几瓣,酸甜适宜开胃非常,他见洛闻箫将几瓣橙肉悉数递向他碗里,不禁问道:“你怎么不吃?”


    “我不喜吃酸。”洛闻箫是这么回答的。


    宁宵回想起这人嗜辣,随口应道:“都说酸儿辣女,看来你以后生女儿。”


    洛闻箫原本在喝茶,闻言一口茶水差点呛出来。


    “...你总能语出惊人。”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宁宵笑着摆摆手:“开玩笑开玩笑。”


    几句话语过后,帘外传来琵琶声,好戏已开场。


    这几折唱的大概是才子佳人元夕灯下一见倾心,无奈最后才子金榜题名摇身一变成为状元郎,接下圣旨成为驸马,进了金殿却负了佳人。无疾而终的爱,许是最令人扼腕叹息。


    唱到了全戏高.潮情节,佳人拦下新郎的迎亲车队,含泪质问。宁宵正听得入迷,洛闻箫递来丝帕示意他擦拭唇角。


    宁宵擦去嘴角的糖渍,却也因此听差了一句,于是便问洛闻箫:“唱到哪了?”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洛闻箫直直望向他眼中,缓缓道,“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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