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师尊他真不想当万人迷 > 115、欲照浮生(十二)
    “你说没养,但我可是听到猫叫。”司天监闭眼喝茶,声音雍容轻缓。


    宁宵知道他动怒时就会闭眼说话,因为再完美的掩饰也无法隐藏眼底的杀意。


    而姬厌戈眨眨眼:“先生,野猫到底有什么好?”


    宁宵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突然都在纠结这个问题:“...我还想问问你们。”


    洛闻箫垂眸喝茶,声色清疏:“家猫看了几百年都未曾上心,只是不喜罢了。”


    “小小年纪倒是牙尖爪利。”司天监在说洛闻箫,眼神却始终凝在宁宵身上,“野猫难驯,当心噬主。”


    宁宵摆手道:“得,我是不敢养猫了,被你们说个没完。”


    “那可说好,别再顺手捡回来别的。”司天监放下茶盏,眯眼而笑。


    “你一眯眼我就觉得有人要倒霉。”宁宵刚想给他添茶,就被司天监柔声劝止:“不用了,偷得这一时半会,我也该回云京了。”


    “慢走,不送。”宁宵去给姬厌戈和洛闻箫添茶。


    “你这小没良心的,”司天监起身,红衣迤逦如赤练,他临窗回眸,对着宁宵一笑,“秋叶落时,宜归也。”


    “知道了,秋祭祈福完成时我会回云京的。”宁宵温和道,“慢走,老师。”


    待司天监离去,宁宵才问姬厌戈:“遇刺一事到底如何?”


    “先生,在这?”姬厌戈看了一眼洛闻箫。


    “不必戒备,”宁宵重复,“我的人。”


    “好。”姬厌戈点点头,有些头疼地揉着眉心,“其实这事情也怪我,说来先生还记得我当初是为什么要到民间游学的么?”


    宁宵颔首,温和道:“怎会不记得。宣华历七百年,你十五岁生日宴,南境五城一起送上贺礼,未见鲛绡明珠华袍,而是绣了枯荷败叶的黑衣。”


    “送礼的使者跪地长诉,声声泣血,说天时有异,南境数城颗粒无收,本就不堪苛捐杂税,下拨的救济钱粮又被层层剥削,饿骨遍野,怎堪为东宫嘉贺。”姬厌戈长叹,“我没能阻止他自刎当场。”


    宁宵沉声道:“当时你向我发誓,不会再让此类事件发生。”


    “虽说后来先生和司天监联手彻查,南境又复和美,但我夜夜梦见使者自刎的鲜血,总要亲眼所见才能安心。真到了南境见河山无恙,又怕其他地方再生惨剧,所以不断奔走。”


    宁宵眉眼温和,赞许道:“你是个好孩子。”


    “先生,虽然我看着只有十五六岁,只是因为结丹驻颜得早,”姬厌戈挠头,“实在不能算是孩子。”


    宁宵一边喝茶一边道:“那你平时跟我撒娇怎么不说你已经不是孩子。”


    “咳,说正事。”姬厌戈微叹,“当年我在南境救下一支人族起义军,这些人多年来辗转各地,前几日我在绫城又见到了他们。”


    洛闻箫有些讶然地看着他和宁宵,他们身为灵族王朝的上位者,却放任甚至帮扶人族起义反抗。


    但很快,少年又想起了宁宵说过“在我眼里人族和灵族并无区别”这样的话语。既然姬厌戈是宁宵言传身教的学生,会做出这种事情也就解释得通了。


    宁宵关切地问道:“他们如何了?向来只有在偏远山镇或者贫穷之地,他们才能存活。绫城是十八城之一,没这么容易渗入。”


    “我暗中阻止了殷家宗族灵修对他们的追杀,救助伤者后极力劝他们离开绫城。”姬厌戈有些为难,“接下来的事情,怕是会打击先生一直以来的理念。”


    “若会被轻易动摇的就不叫理念了。”宁宵平静道,“刺杀你的就是那些起义者。”


    洛闻箫凤目微睁,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


    宁宵揉了揉他,却没说什么。


    “先生甚至连猜都不猜。”姬厌戈叹道,“没错。他们既然揭竿而起,却没有从军者的远见卓识,怎可将多年积累全扑在一座大城上。”


    “我甚至连原因都不用猜,”宁宵了然,“你帮了他们,却不是彻底的救助,若一旦遇挫,就会反过来埋怨你,为什么不干脆帮到底,例如帮他们拿下绫城。”


    且不说姬厌戈此时仍是未掌实权的太子,就算攻下绫城,日后的战略规划呢?这些都是问题,这些人想得太简单了。


    “诚如先生所说,”姬厌戈摇头,“他们决定用我来威胁殷家,太天真了。”


    宁宵推敲出了大致的经过,起义军估计是想绑架姬厌戈,姬厌戈当然不同意,于是双方发生争斗,姬厌戈胜后让他们离开绫城并压下消息,所以刺杀者的身份一直不明朗。


    “日后我们的建议他们怕是更加听不进去了。”姬厌戈头疼。


    “慢慢来吧,时机未到。”宁宵抿茶微叹,“希望他们能把目标放在暂时不会引起注意的偏远地带,厚积薄发再一招致命。”


    姬厌戈点点头:“那先生接下来要去哪?”


    “一边祈福一边四处看看,差不多就该回云京了。”宁宵道。


    “帝师大人也把我塞进了云京的学宫里。”姬厌戈耸肩,“不过上三洲所有地方,我已经差不多走遍了。”


    “多贪些烟火气也好,”宁宵笑笑,“居高位太久,会把地上的生灵都看做棋子。”


    “那就此别过,先生保重。”姬厌戈起身辞行,“也许在某些地方我们能恰好相遇,到时再与先生吃酒品茶。”


    “珍重,殿下。”宁宵朝他颔首。


    圆桌上终归是剩下宁宵和洛闻箫二人。


    而洛殿主倚在白玉栏上一直静默旁观,任由细碎飞花落了一肩。


    山间熏风徐来,露台上蔷薇悄开。


    宁宵问洛闻箫:“接下来要做什么?”


    日光温暖,明耀的浅金色光芒落在少年微垂的眼睫上,听见宁宵唤他,那两扇长睫瞬间扬起,像是点了金砂的蝶翼。


    “我有些困。”洛闻箫道。


    “那就午休。”宁宵走过去,直接抱起他走到殿内临窗的竹榻旁。


    洛闻箫脱了鞋袜上了榻,宁宵帮他压好被角,轻声道:“睡吧,睡醒我们去泛舟,绫城偏南,我也是好久没看过江南水乡。”


    少年抱着被角,从锦被边缘探出半张脸,声音有些软糯:“你也睡一会?”


    绫城一事了结,也算能偷得半日闲。


    “也好。”宁宵解下重重华衣,弯腰解下足踝上的红绳再抬头发现洛闻箫一直看着他,有些幼圆的凤目眨也不眨。


    “怎么了?”宁宵总算只剩一身雪缎寝衣,掀起被角就钻进被窝。


    少年眼里是纯粹的欣赏:“好看。”


    宁宵轻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再把人揽进自己怀里。


    洛闻箫顺势环住他的脖颈轻轻贴蹭了片刻。


    待少年渐渐睡去,宁宵还毫无睡意。他平时并没有午睡的习惯。


    宁宵侧过头睁开眼就看到坐在床榻上凝眸看他的洛殿主,轻声问道:“你不睡么?”


    “已经没有这个习惯了。”男人弯下身,理了理他自己压得有些乱的鬓发。


    宁宵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少年,再把目光落回洛殿主身上,一时想不明白这人是遭遇了什么。


    软枕往下陷,洛殿主压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睡不着就闭目养神,要我哄你吗?”


    宁宵刚想推拒,被他揽在怀里的洛闻箫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轻喃了一声,然后把抬腿架在宁宵腰上,恰好踢了靠过来的洛殿主一脚。


    宁宵没忍住笑出声,真是冤家。


    “你心可真偏。”洛殿主伸手点了点他笑弯的唇角,细碎的紫链拂过宁宵侧脸,有些轻微地痒。


    “哪有。”宁宵一手揽着怀里的少年,另一手伸过去,笑得不怀好意,“我想摸你的耳朵,要毛绒绒的。”


    “你真是在高估我的自制力。”洛殿主微叹,却还是顺他的意挑开了自己的发冠,墨发披散而下,两只毛绒绒的兽耳稍微动了动。


    宁宵直接上手狠狠揉搓,手感蓬松又顺滑,还暖融融的,细密绒毛丝缎一样包裹手指。宁宵手法已经非常娴熟,有时逆着方向揉得炸毛了又去挠他下巴再顺毛摸。


    相当自觉的洛殿主上了榻,靠过来方便他蹂.躏。


    偶尔宁宵玩得过了,洛殿主一双凤目眯起,他便又贴过去蹭蹭男人的脸,多蹭几下洛殿主就又会把耳朵送进他的魔爪。


    等到怀里的洛闻箫逐渐转醒时,宁宵才意识到自己几乎玩了一下午。


    竹榻临窗,宁宵一抬眼就能看到无边山色绵延在夕霞下,像是融成一片暖色的虚影,在少年睡得有些蓬乱的发丝边缘渡上浅光。


    “你的眼睛,”洛闻箫有些愣愣得看着他,轻声道,“好看。”


    眼前青年一双深红眼瞳被暮色浸染,每一线暖光都折进剔透眼瞳,融成一种奇绝又瑰丽的颜色,连幽深的瞳孔都像是霓虹的缩影。


    倾尽千世万代的诗句来赞美都不为过,但少年只会单调地说,好看。真好看。


    宁宵笑笑,揉着他的发顶道:“醒了就陪我找个地方吃晚膳吧。”


    山下飘起了暮雨,春江上水雾朦胧,雨丝共烟霞在江面上铺开百里锦绣。


    山水间一叶乌篷船徐徐飘摇,船舱内支起一张小圆桌,宁宵坐在软垫上,看着桌上的锅炉咕嘟咕嘟将他方才加的各种食物翻煮。


    桃红柳绿时,宜吃莼菜鲈鱼,新茶雪沫浮盏,鲜鲫春笋慢炖,槐芽饼共荔枝糕,薄肉切开胭脂色,烧酒漾开琥珀光。


    这一桌都是洛闻箫做的,宁宵不由得感叹,这孩子真是旅居必备。


    船舱的帘帐被撩起,洛闻箫端来一盘洗好的杨梅和山樱桃。


    “我正想,等到秋天泛舟,我就可以吃你做的螃蟹。”宁宵浅笑,用竹筷夹了一块荔枝糕去喂他。


    “好。”少年弯起一双凤目,又道,“今夏给你做莲藕汤和荷花酥,还有冰镇酸梅。”


    宁宵笑道:“这日子可真是越来越有盼头。”


    “吃饭吧。”洛闻箫给他倒茶,“凉了就不好吃。”


    宁宵愉快用膳,时有飞花卷帘而来,他一伸手就能接住一瓣沾了晶莹雨露的桃花。


    云京无论何种时节都是满城飞花,一瓣软红娇艳的桃花飞入马车窗帘,再被宁宵伸手接下。


    “现在已经快入冬了,王都居然还有桃花。”洛闻箫道。


    “云京有莲花檀庇佑,这种花在秋冬时节会散热。”宁宵看着手心里的花瓣,忍不住道,“不过还是数月前绫城的桃花合我心意。”


    宁宵拖到秋末才回云京,一想到接下来司天监为他接风洗尘的晚宴他就头疼。


    “云京贵族派系复杂,你平日就和我一起住司天台,遇到什么事别莽撞,第一时间告知我,我来处理。”宁宵揉了揉洛闻箫。


    少年点点头:“我知。”


    宁宵还在盘算,对外声称洛闻箫是他什么人好呢?虽然赐了星象,但星官只能由灵族任职,他给洛闻箫施的障眼法瞒不过任职仪式上的血契。


    同理,亲传弟子或是挂名学生也不行。


    他还在犹豫,侍者骑马隔窗问道:“少司天,这次还是...”


    “走皇宫的侧门。”宁宵本着尽量少引人注意的原则。


    灵族王朝等级森严,皇宫正门平时只有帝后、司天监和少司天有权通行。


    行至司天台换乘逐月雀托起的软轿时,宁宵挑眉看着两顶软轿道:“何故多备一乘?”


    “回禀少司天,司天监让洛公子暂居水云殿的后殿。”侍者躬身行礼。


    “胡闹。”宁宵否决,牵起洛闻箫上了主轿。


    名贵绸缎织锦而成的轿帘被放下阻隔一切窥视,洛闻箫轻声道:“你为什么生气?”


    宁宵微叹:“水云殿是我的居所,后殿按照礼数是我的,我的...算了,你还小,无需知晓。”


    司天监居烟霞殿,少司天居水云殿,这是古制,意指司天之职烟霞志水云身,归隐避世、来去自如之意,可笑的是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居高弄权之位。


    而这两座宫殿各自的后殿,自然是眷侣或专宠的居所。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