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雅老早就看到他了，看他走了过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颔首：“你好。”
褚京也跟了过来，他对华雅敷衍道：“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
华雅张口就是：“能让褚京死心塌地，你很有本事。”
梁息微笑：“我的荣幸。”
“也可能是不幸。”华雅语气清淡：“男人啊，恋爱时都会说好听的。”
褚京拉着梁息就要走：“别聊了，再聊进手术室的就是我了。”
梁息没动，他仍旧笑着：“您说也没错，不过…反正最后都会醒，为什么不能暂时相信一下？只因为花会败，所以就不相信花会开吗？”
华雅抬眸，正视着梁息，没再说什么，大概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褚京拉着梁息离开，他耸耸肩膀，无所谓道：“跟她聊天会被气死。”
梁息思索着道：“我觉得你妈就是太有主意了。”
“固执己见呗。”褚京重新坐下，担忧道：“也不知道我爸怎么样了。”
想了想，他对梁息道：“你带albert回病房吧，他房间还有个沙发，你就睡那儿，都留下也没用。”
梁息寻思着也是，点头答应了，他拍拍半睡半醒的褚庭灿，道：“albert，我送你回病房。”
手术顺利完成，褚天河被推进了病房。
看褚京打算守夜的样子，华雅挑眉问：“你要留下？”
“不然呢？”
“我觉得浪费时间。”华雅道：“你留下他又不会醒。”
褚京粗声粗气道：“这我爹！”
“谁都一样。”华雅说：“我已经找好了护工，你没必要留下。”
褚京实在没脾气跟她交流了，只能摆手道：“再见。”
华雅扫了褚京一眼，施施然地离开了。
后半夜，褚京强撑着精神玩手机，期间他还得关注着自己老爹，有一次他抬眼看时，忽然发现褚天河睁开了眼睛，“卧槽…”褚京吓得手机掉落地上，啪嗒一声，他看向褚天河，试探性地叫了一句：“爸？”
褚天河：“嗯。”
“你醒了不知道叫我？”褚京拍着胸脯：“感觉怎么样？”
褚天河：“一般。”
褚京皱眉数落：“你说你多大年纪了？能不能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你这老婆不疼，孩子不管的，自己再不多注意，我真是服了。”
褚天河：“你很吵。”
褚京不乐意了：“嘿，还嫌我？”
褚天河沉默片刻，嗓音沙哑着开口：“我没想到你会在。”
褚京顿了下，别扭地说了一句：“谁让你是我爸。”
“我梦见小敏了。”褚天河突然说：“我最近…总梦见她。”
褚京给他掖了下被角，漫不经心道：“现在才梦？晚了吧，过去的事就别想了，多想无益。”
褚天河突然道：“她是我女儿，我很想她。”
褚京愣住了。
褚天河从未表露过自己的感情，在褚京记忆里，褚天河虽然比华雅好沟通一点，但绝算不上温情。
褚京闹心地看向褚天河，褚天河再次闭上了眼睛，褚京也摸不准他到底清醒不清醒。
半晌，他苦笑着感慨：“你跟我妈都挺有意思的。”
褚天河没有回应。
次日，梁息买了早餐过来，褚京正在帮褚天河把病床支起来，梁息先跟褚天河对上视线，他礼貌道：“叔叔好。”
“你好。”褚天河勉强微笑。
褚京回身：“你来了？坐吧，还带早餐了，一会儿出去吃吧，我爸现在不能吃喝。”
没一会儿功夫，曹森便来了，一看就是汇报工作的架势。
褚京嚷嚷道：“哎哎哎！我爸刚手术完。”
曹森无奈道：“可这些文件需要…”
“不管。”褚京开始赶人。
褚天河哑着声音道：“褚京，让小曹进来。”
褚京没好气道：“公司没你运作不了吗？”
“他陈述，我听着，不费神。”褚天河言简意赅地解释。
“啊去去去。”褚京把曹森推进去，阴阳怪气道：“去挣钱吧，去挣不被定义的钱，去挣会过劳死的钱。”
曹森：“……”
褚京嘀嘀咕咕地出去，出了门后他又折回来，不悦道：“我就在开水间，有事你让小曹叫我。”
褚天河点了下头。
出门后，梁息感慨：“叔叔还蛮敬业的。”
“他啊，这一辈子啊，就只剩个敬业了。”褚京随口道。
“你要去休息会儿吗？”梁息关切道：“我帮你留意着叔叔。”
褚京轻轻搂住梁息，把脑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我靠一会儿就行。”
梁息温和道：“嗯，你靠着我。”
“小息，我以前以为，我这辈子会跟我爸妈一样。”褚京闭着眼睛说：“而且我觉得你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梁息没有否认，他道：“世界上的生活有千万种。”
“谢谢你给了我这一种。”褚京轻声嘀咕，然后就睡了过去。
梁息看着窗外，心想，他也得谢谢褚京，把他从毫无温度的个人世界拉进这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
下午，霍斯行来探望褚天河，问候一番后，就离开了。
褚京和梁息陪着他下楼，褚京环视四周，装作不经意地开口：“你别说，现在医院的环境是真好。”
霍斯行礼貌回应：“还行。”
褚京立刻问：“那你想逛逛吗？”
霍斯行：“……”感觉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个问题。
没等他回答，褚京又问：“精神科住院部那里修了个小花园，你没见过吧？”
霍斯行：“……”
梁息扶额汗颜，他扯了扯褚京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哥，别说了。”
这意图太明显了。
褚京不嫌尴尬，继续道：“要不去视察一下？指不定你老了就进去了呢。”
“你家有精神病基因，你是该去看看。”霍斯行不动声色道。
“是吧，那你陪我去看看？”褚京锲而不舍道。
霍斯行真的服了：“……”
“巧了么不是，那什么…咱外甥，你那啥，大孙子是吧？无论发生过什么，albert好歹也算…晚辈，那个，要不你…顺便去看看他？”褚京尽量语气自然。
霍斯行扭头看他：“你指望发生什么？”
褚京语塞道：“不是，我…主要是，我觉得吧，albert也不容易。”
霍斯行微叹，他直白道：“褚京，我和他，已经结束了。”
“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褚京觉得说出这句话的自己特别…不是兄弟。
毫无疑问，这段感情中，霍斯行明显是吃亏的一方，但是，褚京说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外甥，外甥再不是东西，那也是外甥啊。
褚京叹气：“医生说他状况稳定，他那些心理障碍很快就会治好的。”
“不是因为这些。”霍斯行垂下眼眸，道：“我和他根本就不应该开始。”
靠，这评价也太不乐观了。
褚京慢吞吞道：“也不能这么说吧，我外甥还是有优点的。”
霍斯行看着他，诚挚地问：“比如？”
“他好看！”褚京不假思索道。
“还有？”霍斯行带着善意的假笑问。
褚京想了下，拉长语调道：“他…好看。”
“嗯，还有呢？”
褚京自暴自弃道：“…好看。”
梁息忍不住笑了出来，褚京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霍斯行对梁息道：“好笑吧？”
梁息笑着点头：“挺中肯。”
“老霍，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是真的很想见你。”褚京真心实意道。
霍斯行停下脚步，看起来陷入了思索。
梁息适时开口：“如果真的放下了，去看看也没事吧。”
霍斯行瞥了他一眼：“……”
梁息笑道：“去看看他有多惨，开心一下。”
霍斯行最终默认同意了，他跟着这一对无良夫夫的脚步，听着褚京叙说褚庭灿有多惨。
“你不知道，那小下巴，直接瘦成蛇精脸了，”
“那抱着你的照片，那天天哭啊，他也哭，梁息也哭，梁息心疼啊。”
梁息：“……”大可不必。
霍斯行：“……”怎么感觉像是要把他哭走？
褚京心疼地胡言乱语：“他是茶不思饭不想，我估计这孩子病没治好，还得得自闭症，谁也不理啊，狗都不理…”
三人到达精神疗养部的门外，开放区有病人在活动，医护人员随时陪护着。
褚庭灿呢，此时正坐在长椅上，扭头对身边的护士姐姐笑得很是灿烂，护士姐姐几乎羞红了脸。
霍斯行挑起眉梢：“自闭症？”
褚京无声地吞了吞口水，暗骂这赔钱货没一点眼力见。
褚庭灿扯住护士的袖子，撒娇似的晃了晃。
护士妥协一般地从随身包中翻出一部手机，递给了褚庭灿。
褚京松了口气，他道：“不是撩妹，这要手机呢，他拿手机的时间有规定。”
三人打过招呼走向褚庭灿，褚庭灿正低头玩手机，玩得很认真。
霍斯行突然觉得，自己就不该听褚京的鬼话来这里。
突然，兜里的手机叮铃一声，霍斯行如获大赦地停下脚步拿出手机，他希望最好是什么工作信息，这样他也能及时离开。
看到消息显示后，霍斯行顿住了。
褚京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不小心瞥到了他的屏幕，他讶然扬起眉毛，随后笑了。
是褚庭灿的消息，他问：
哥哥，你最近好吗？
褚京看不出霍斯行在想什么，他看向褚庭灿，喊了一声：“albert。”
褚庭灿正等着回复，闻声慢悠悠地抬头，却在看清三人后眼神亮了起来。
他腾地站起来，也只是站在原地。
霍斯行走近，当着面回答他：“我很好。”
褚庭灿忽然转身，“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他侧对着霍斯行，对护士道：“姐姐，我想回去了。”
“诶，回去？我们才刚来。”褚京没看出他不舒服，疑惑地问：“你不想聊聊吗？”
褚庭灿把手机还给护士，眼睛再没看霍斯行一下，他道：“等等，等过段时间的…我真的要回去了。”
褚京还想再说，梁息制止了他。
梁息上前，用身形挡住褚庭灿，杜绝了霍斯行的目光，他温声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好吗？”
褚庭灿含糊不清地应了应，逃也似的走了。
霍斯行始终沉默不语。
褚京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些什么，心中隐隐懊悔，他歉疚道：“对不住啊，老霍。”
霍斯行：“没事，也只是顺路。”
褚京微微蹙眉：“你真的…算了，你本来就这样，成吧，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客气，都是兄弟。”霍斯行礼貌颔首：“我下午有会，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看他走了，褚京惆怅道：“一个我兄弟，一个我外甥，你说我能怎么办？”
梁息握住他的手，安慰：“事情总会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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