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言稚瘫在自己的床上,小腿搭在床边,无意识地打着圈,手中捧着本晦涩难懂的修行功法,努力钻研。


    系统忽然探出头,出声提醒:“哒!”


    言稚把脑袋从心法书中拔出:“怎么了?”


    “有人来了!”感受到一些特别气息,乌龟崽系统兴冲冲地摇着尾巴。


    有人来?


    言稚顺手把书扣在床边,好奇地起身去看。


    傲天峰的院子向来寒酸,她一时间也有些想不明白,这么晚来她这里的会是什么人。


    屋子不大,几个呼吸间就能来到门扉处。


    走到木门前,敲门声正好响起,言稚拔开门闩,好奇探出头。


    视线正中,是一人的胸口。


    言稚抬起脑袋,向上看去。


    ——外面站着的,是江聿为。


    或者说,抱着胖猫崽的江聿为。


    言稚一怔:“小师弟?”


    江聿为嗯了声。


    言稚回过神,好看的眼尾动了动,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江聿为把怀中猫递来,言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接过,不受控地伸手捏了捏它的耳朵尖。


    江聿为沉默半晌,说道:“我想把它放在你这里养一段时间。”


    言稚愣了下:“啊?”


    江聿为又说道:“过段时间我会来付灵石的,或者小师——”


    他顿了下,再说道:“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告诉我,我定会尽全力满足。”


    言稚偷捏耳朵尖的动作稍停,她怔住一秒,又很快反应过来,小心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江聿为伸手摸了摸它的毛茸茸小脑袋,声音有些低:“它在我身边,不是很方便。”


    言稚点点头,“没事的,那我帮你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江聿为抬眼,“有什么要求吗?”


    言稚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怀里肉乎乎的小爪子,闻言抬头:“你是我小师弟,这些不是我作为小师姐应该做的吗?”


    江聿为心想,他的这个小师姐,倒是和修真界的贪财好色的人有些不一样,以后肯定要被人骗得很惨……


    他想着,复又说道:“我会尽快接它回来的,这期间,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找我。”


    言稚刚想摇头,却骤然想到什么,声音有些不确定,她犹豫一二,问道:“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江聿为看着她,不知多时,又嗯了一声。


    言稚期待说道:“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我去傲天峰那片无人的小竹林等你呀。”


    *


    江聿为走后,言稚捧着猫崽猛吸一口,再跑回床上,抱着它对系统说话:“你说小师弟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怎么忽然把猫送了过来?


    乌龟崽系统:“你不要套路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言稚:“……脑补太多会影响发育的。”


    言稚坐在床边,然后想到什么,从自己唯一的家当储物袋里摸出太虚令,试探着用神识在里面找到某个人的。


    神识沟通申请发送中——


    神识沟通申请等待中——


    很久很久后,言稚发出了一声困倦的哀鸣,准备退出神识。


    下一刻,神识像吹过一点点的微风,一种微妙的感觉袭来,江聿为好听又冷淡声音在神海中响起,“嗯?”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神识被温柔的入侵一样。


    言稚试探问道:“你有给它重新起名字吗?”


    江聿为的声音时远时近,言稚仔细听了好久,才拼出一句完整的,“除了江咸鱼,什么都行。”


    言稚想着猫崽的毛茸茸金绒:“元宝可以吗?”


    对面沉默了些许,才传来微喘的压抑呼吸声,“可以。”


    言稚还想说什么——


    神识沟通却瞬间被中断。


    言稚看着黯淡掉的太虚令,想了想,直接丢回芥子囊。


    而后避开床上的两处塌陷,爬到床榻最里端,准备抱着元宝一起睡。


    出乎意料的,元宝像是看懂了一般,四爪凌空一跃,稳稳跳在言稚胸前,微微晃动着毛茸茸尾巴,黑亮的小眼睛写满期待。


    言稚下意识捞起元宝,看了看小肚皮。


    粉嫩的小肚子上一片平坦……


    言稚:“……”


    她可能是单纯地想多了。


    一人一猫很快睡得四仰八叉。


    夜风偶尔间,吹来远处的两声兽吼。


    一人一猫睡得毫无知觉。


    *


    第二天卯时,言稚从床上爬起,看了眼猫崽,轻手轻脚地提着剑出去。


    她准备靠勤奋卷死龙傲天——


    辰时,言稚擦着额角的汗滴,回到院子,从储物袋中摸出自己的木盆,准备打点水擦洗一下,等下去玄乙峰听课。


    元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见到她来,乌溜溜的眼珠亮了好几度,稳稳一跃,跳进言稚的小盆里。


    江聿为不在,言稚放开了撸猫,最后在呼噜呼噜的猫崽满足声中,不舍地放下,动身离去。


    傲天风距离玄乙峰脚程不算近,有小百公里,御剑也要一刻钟。


    元宝察觉到她的意图,在言稚脚边蹭着,开始倒地卖萌。


    言稚:“……”


    我不是这样没原则的人。


    *


    小半个时辰后,玄乙峰,言稚拎着一个顶上盖布的竹篮鬼鬼祟祟地溜进来。


    不多时,酒赫遥也穿着自己鎏金法袍,神色颓靡地挪进来。


    他视线在零零散散的弟子堆里扫了一圈,很快落到言稚脸上。


    言稚清晰地看到,他仿若回光返照地精神一提,又迅速回归萎靡状态,半死不活地走过来。


    身边的木凳发出刺耳的嘎吱——


    酒赫遥浑身的骨头都跟软了一样,有气无力地趴在面前长桌上,似死非活。


    言稚见他状态,有些震惊:“你是被人揍了吗?”


    说完,她挠了挠头,好像明白为什么前几天,小师弟和白师兄几个人开口都是问她是不是被人揍了……


    酒赫遥含糊地嗯了声,“昨天晚上,西陵涧的灵兽跟疯了一样——”


    说道半路,他停住,视线来到言稚脸上,震惊问道:“你昨天晚上没听见兽吼吗?”


    西陵涧不就紧挨着傲天峰的那片繁茂竹林?


    言稚正在竹篮里偷偷撸猫,“没有啊,我昨天晚上睡着了。”还是抱着猫睡得。


    她说得光明正大,酒赫遥闻言落泪。


    他从自己储物袋中掏出两本功法,又掏了掏,摸出一碗切成碎丁的生骨头,递给言稚。


    前者是他昨天承诺送给言稚的入门心法,后者是言稚早上用太虚令找他,特意拖他买的。


    言稚把肉块放在竹篮和篮顶盖布的空隙里,一只小爪子飞快伸出。


    酒赫遥即刻凑了过来,仿若鬼魅般:“……给我瞅瞅!”


    接下来的整节修真界时事分析,言稚左耳朵听朱长老讲话,右耳朵和酒赫遥摸猫聊天。


    酒赫遥疑惑道:“这是妖宠吗?”


    言稚震惊一下:“妖宠?”


    酒赫遥仔细看了元宝很久,还是有些疑惑:“这就是妖宠吧,但怎么感觉还沾点高阶妖兽的血脉。”


    修真界的妖宠多是妖兽和普通凡间动物的结合,寿命长,脾气温顺,繁育时就被筛去了攻击能力,只能依附人类生存。


    但妖兽不同,妖兽是一些很有灵石底子的大家族或高阶修士圈养的并肩作战的伙伴。


    酒赫遥把元宝放回竹篮里,小声说道:“我觉得你喂它点高阶灵丹,说不定能真正进化成妖兽。”


    他觉得这个小妖宠天赋不错,但是可惜了,底子有点弱,兽核也不是很完整。


    兽核里蕴藏着妖兽的所有修为,血脉纯正的上古妖兽一族,还会靠着兽核传递种族记忆,可以说兽核的质量,决定着妖兽此生修为的高低。


    兽核不完整的妖兽,即使有庞大资源支撑,最多也只能勉励到达五阶。


    再或是得十二阶丹师拼着境界倒退的风险,为其开炉炼丹,逆天改命。


    言稚听完,忽然问道:“什么丹能将兽核补充完整?”


    酒赫遥想了下,有些不大确定:“好像是叫青阳丹吧。”


    这个丹药太高级了,他只在藏经阁的一些典籍里偶然见到过一次。


    酒赫遥又叹气说道:“而且就算真有这个丹,咱们修真界又哪来的十二阶炼丹师呢?”


    他知道的消息,最高的也不过十一阶丹师,放眼修真界,满打满算也才三个。


    言稚心情有些沉重地捏了捏元宝的小爪子,左耳却听到什么,倏地抬起头。


    朱长老正扶着扭伤的腰,神色激昂:“……澹皇钰灭了麒灵一族时,据说有十重天雷降世,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澹皇钰身边从未露面的上玄宗圣女,有极大的可能突破了十一阶丹师壁垒,进阶十二!


    好的,我们再说回影响啊,就是我们蓬莱岛的妖兽成交率,它足足翻了一成!”


    言稚:“……”


    酒赫遥:“……”


    朱长老,你真会挑时间说话。


    *


    中午课休,言稚和酒赫遥分别,准备带着元宝去赤菽峰找乔师姐看看。


    临行前,酒赫遥又折返回来,半死不活地开口:“师尊说要我们晚上蹲守西陵涧,以便妖兽□□的第一时间制止。”


    他难过地抽噎两声:“晚上收留我一下呗。”


    言稚目光缓缓透出怜悯:“……好的。”


    到赤菽峰,乔纳溪正在丹炉前放空摸鱼。


    言稚来后,两个人很快变成了闲聊摸猫。


    言稚发现,她的身体灵力流转速度在丹炉旁,总有种压抑不住的涌动趋势。


    她努力压抑灵力运转速度,纳闷地把这个感知讲给乔纳溪听。


    乔纳溪正在自己的满地储物袋里找给妖兽修复经脉的丹药,认真想了下,说道:“可能是与木灵气息比较契合。”


    萃取天才地宝时,很难做到药效全部聚集在丹丸内,会有一两成的草木精华,在形态的变化过程中随着空气飘出来。


    有些修真者对木灵气息敏感,就会在丹炉边感受到灵力运转速度的加快。


    当然,这个也是分天赋的,有的人能加一点,有的人能加两成,但她听过最多的,也是只加了六成左右。


    后来,那人突破十阶,组建丹域联盟,现今已经问鼎十一阶,成为修真界一方巨擎。


    言稚感受着经脉深处的跃动,试探着主动牵引灵力,让它以丹田为起始,逆时针方向沿着经脉运转小周天,再完整的运转大周天。


    几息之后,言稚不确定地看着丹田深处多出的一丝压实灵力,疑惑着。


    这是进阶金丹前的征兆吗?


    最近她恶补了修真界的知识,知道进阶金丹,就是将凝聚在丹田处的气旋,转变成压实的灵力团,最后凝聚成丹。


    言稚神识退出,思索了下,开始接着运转起灵力。


    乔纳溪翻了一沓又一沓的储物袋,最后摸到一个表面破破烂烂的,正准备给言稚看一眼,却在转身的瞬间,怔在原地。


    丹药的香晕中,言稚安详闭眼,周围气息飘渺的好像并不存在,一抓就能散个干净。


    乔纳溪震惊地走过去,做出了下意识动作——


    摸了摸言稚的呼吸。


    感受到指腹处传来的温热呼吸,乔纳溪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人还在。


    她正准备再探时,言稚忽然睁眼,看着鼻子下的两根手指,茫然开口:“师姐?”


    其实刚刚的状态,言稚有些说不清,她感觉整个人都飘在半空,但却能清楚的感知到身体变化和这个空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有点像灵魂出窍,言稚心中想着……


    乔纳溪怔愣两秒,咻地收回手指,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举起储物袋:“我找到元宝能用的丹药了!”


    最终,乔纳溪象征性地收了买灵草的费用,把一袋子自己的早期炼丹产物送给言稚。


    也不是她人多好,是这些丹药,确实挺普通的,给妖兽吃没什么用,给妖宠又不值当,她炼出来五年了,马上要到最后服用期限,还是没有人来买。


    她一共收了三千下品灵石,还不及正常市价的一成。


    因为,丹修炼丹,真的很暴利……


    乔纳溪感慨自己真是个好师姐。


    言稚看看自己仅有六千下品灵石的太虚令,又看看小师弟的猫,最终狠狠心,闭眼去刷太虚令。


    临近天黑的时候,言稚的太虚令亮起,是酒赫遥发来的神识沟通申请。


    言稚点了同意,对面瞬间呼啸风声,风声中隐约有着一点点的鬼鬼祟祟人声,“我快要到傲天峰了,师妹你在吗?”


    言稚:“那我马上回去!等我……等我半个时辰。”


    言稚想说她很快回去,后来又想到自己的御剑水平,含糊了一声。


    言稚告别乔纳溪,带着元宝和妖兽经脉修复丹,屁颠颠地赶回傲天峰。


    她回来的时候,酒赫遥正在傲天峰山脚的一块平坦石头上,颓废瘫着。


    见到言稚回来,才费劲地从石头上爬起。


    言稚和他一同御剑飞上半山腰处的小院,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妖兽暴动不能压制下去吗?”言稚问道。


    “可是我们连它们为什么暴动都不知道。”酒赫遥有气无力地回答。


    他下午也没闲着,被师尊派去修复蓬莱岛破损的地脉了。


    “大概原因呢?”


    “发/情,或者感受到周围有强大的威胁。”酒赫遥给了两个比较常见的可能性。


    但他又很快排除最后那个:“可是有强大威胁的话,宗门那么多长老,肯定能发现蛛丝马迹的。”


    言稚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她又转头看向酒赫遥,认真嘱咐道:“我听说有些妖兽喜忌杂,嗯……你多穿点衣服,注意安全。”


    酒赫遥下意识回答:“好——”


    他顿住回想了下。


    酒赫遥:“……”


    到院子里的时候,天还没黑,言稚带着酒赫遥来到自己的小院。


    酒赫遥迈步进入,望着满院荒凉,一时迷茫不已,他停顿好久,目光缓缓露出认真的怜悯。


    言稚正拿出新的修真界猫砂补充上,见他一直没动地方,不由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吗?”


    酒赫遥看着她说了句:“……师妹,你真穷。”


    言稚:“……”


    酒赫遥拍拍言稚的肩膀,说道:“活不下去的时候,来蓬莱岛找师兄,师兄借你点。”


    他边说,边挪到不远处的门槛上,从储物袋里向外拿东西。


    晚上要去西陵涧蹲守,有些东西要提前准备好。


    他率先拿出的是个看起来沉甸甸的木桶。


    言稚好奇看了眼,视线就顿时黏在上面,再不能动了。


    她装作不在意地问道:“这么多花蛤是做什么的呀?”


    酒赫遥没在意地回答:“喂妖兽。”


    言稚:“……你想不想做点刺激的?”


    她觉得这个做爆炒花蛤应该很不错。


    酒赫遥忽然戒备地捂住自己的鎏金法袍。


    言稚:“……”


    *


    侯时弈来到自己小师妹的院子时,见到的就是两个人努力刷花蛤的场景。


    他走近一瞧,狐疑的目光不住在两人身上扫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酒赫遥看了看侯时弈,又和侯时弈一起看向言稚,眼神布满实质性的质问。


    言稚丝毫没注意到酒赫遥的质问目光,看见侯时弈,言稚瞬间精神起来:“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提到这,侯时弈想起自己此行目的,正色道:“我看看你伤好没好。”


    他向院子里走去,下意识看了眼酒赫遥,又看了眼一个金色毛茸茸。


    电光火石间,侯时弈想到什么,“这个猫——”


    言稚顺着目光看了一眼,答道:“是小师弟放在我这里养的。”


    侯时弈难以置信:“什么?!”


    声音极响,震得酒赫遥刷花蛤的动作都猛地一停。


    言稚茫然:“啊?”


    侯时弈怒道:“可是江聿为都不让我摸他的猫。”


    这次开始酒赫遥不解了,他抬头,看着侯时弈说了一句:“那个……那个谁不让你摸他猫,和他让言稚养他猫有什么联系吗?”


    侯时弈:“……”


    言稚:“……”


    这是什么修罗场。


    在言稚的痛苦中,某个场景再次上演。


    侯时弈:“怎么没有联系,这就像瞎子骑马一样,没有联系,瞎子可以骑马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瞎子与骑马间没有必然联系吗?”


    酒赫遥:“……马又不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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