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戳到了裴俨的痛点, 之后半局比赛这人打的非常迅速。
他原本还在想裴俨会不会堵桥，谁知道裴队长直接把车开到了桥中央当起了拦路虎想要快点结束这场比赛。
两个队友在比赛里不止一次看到过自家队长的id，蓦然打这么猛, 他们自己都害怕。
但裴俨不怕，所以喻辰就也不慌。
他在TRG的时候是突击手，有过无数虚名, 每一个头衔看起来似乎都标志着独一无二的特殊。
但等到跟裴俨一起打一场比赛的时候, 他突然意识到其实Space非常厉害。
非常非常厉害。
Polaris的打法花哨浮夸，Space的则稳当狠厉。
如果当时他们站在同一个高度, 喻辰觉得自己迟早会跟裴俨比上一局。
他很难想象这人冷着一张脸漠然敲键盘取人性命时的画面, 在他潜意识里, 裴俨好像始终都还是那个一逗弄就会脸红、坐他身边红着耳朵也要打完一场训练赛的小家伙。
他好像对所有人都冷淡，偏偏碰到自己, 喻辰看见的全都是冷漠下的别扭和倔强。
而他以前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
喻辰笑了笑, 手中的步.枪换成狙, 爬上桥顶，挑了个视野绝佳的位置等待。
队友很是震惊：“你上去做靶子吗？”
喻辰未搭理, 而是说：“220方向，两个人，二级甲三级头，越野车, 还有二十秒到桥头；75，三个，三级防具，一把……空投AWM, 摩托跟轿车。”
他顿了顿：“30秒。”
队友人都傻了：“你在胡扯吧？”
他们从来没听过人报点能报得这么详细的。
这人动态视力得有多好？才能把防具跟枪都报出来不算, 甚至还能心算出来相遇的时间？
真的不是在扯吗？
他们开镜顺着喻辰报的方向去看, 四倍过去也不过只能看到车上快速移动的几个脑袋，由此愈发坚信喻辰在乱来。
可偏偏裴神好像信他。
喻辰报点之后裴俨只不过一瞬间的反应时间，随即开麦第一句话便问：“你能点几个？”
喻辰笑着答非所问：“我想要那把狙。”
“行。”裴俨说，“留给我。”
他们的沟通太顺畅了，以至于队友懵的怀疑人生。
“？？？”
什么意思？
我们全程在吧？这怎么就商量好战术了吗？
而且……他们俩真的商量好了？？？
不是那二逼青训生要狙吗，裴神为什么说留给他？
谜语人到底能不能滚出大逃杀啊！
要是四个人坐在一起，3号跟4号已经直接面面相觑了。他们刚进所在战队也不过才半个多月，将将适应职业选手的训练方式，还没有真正打过比赛，可是很莫名的，他们竟然在这么一场游戏局里感觉到了大佬跟普通人的节奏差异。
可问题是，2号是怎么跟上的？
他又不是大佬。
他们还在懵然间，便听见喻辰浅浅笑开，声线微软，偏又透出点不容忽视的嚣张跟痞气：“好呢，谢谢队长。”
再然后喻辰就开枪了，像是知道自己有了后盾。
他在桥的最上方，前后左右是起伏连绵的山，枪声是四野最好的靶子，声源处扩散的信息足够所有潜伏的人锁定他的方位。
可他就是开枪了，裴俨也没有半分阻止的意思。
喻辰拿着一把m24，开镜点射一气呵成，紧接着众人就看见屏幕右边弹出一条击杀公告。
与此同时喻辰身上冒了绿烟被打掉半管血。
他轻轻啧了一声，从桥上跳下来：“你补一下。”
裴俨：“嗯。”
他开枪补死了被喻辰打倒的那个人。
喻辰没有打药，而是换了方向找了几个木箱遮住自己的身体，然后一转身直接将枪口对准山头方才子弹射过来的方向。
几息之后，喻辰头甲全爆，可击杀公告同时也在右侧亮起。
[MOON-chen使用M24命中头部淘汰了WEE-Fire]
众人一怔，喻辰也稍稍愣了一小瞬，而后唇角勾起的笑容即肆意又惑人，莹莹地亮着光：“不亏。”
青芽早在上一个圈缩圈的时候便被淘汰了，一直朝后靠在椅子里看他辰哥打比赛，瞥见这道击杀信息跟他脸上笑容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吓的。
鬼使神差的，他生了个预感，下意识偏过头看了一眼训练室最前方，裴队所在的方位。
没有哪个青训生不怕裴俨，明明Space没有针对他们，语气从来也说不上凶狠，甚至除了夏晨，他们从未见过裴俨对谁发过脾气或者严厉训斥过。
可偏偏就是夏晨，跟他排在了同一场比赛里的一队中。青芽回头望，发现裴俨嘴角竟然也浅浅勾出了一个上扬的弧度。
他像是愉快，或者说，欣赏夏晨射出的这一枪。
青芽有些迷茫。
被淘汰的人一个个心理活动丰富，仍在游戏内的选手却没那么轻松。
喻辰躲在车后打药，先前报点的两队人中，二人小队一个被他点死，另一个被裴俨打爆了胎一时半会过不来。
他听见耳麦里那道笑声，便清楚裴俨也看到了自己那条击杀。
“嗯，确实不亏。”裴俨难得附和，语气轻松了许多。
喻辰趁势提醒：“记得把狙留给我。”
裴俨：“等着呢。”
4号感觉自己这一整局都很迷幻，打得迷迷瞪瞪的，却还活到了这时候，不问个清楚未免血亏。
他开了麦，尝试着提醒：“那个……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还有俩队友呢？”
喻辰一愣，旋即笑开，浅浅笑着问：“嗯？怎么了。”
4号大着胆子一鼓作气：“您不觉得该解释一下你们到底都在加密通话什么吗？”
不怪队友怨气满满，常规报点报数虽然每家战队里都有自己的格式，但都大同小异，不至于让别人听不懂，一头雾水。
纯粹是这俩人耍流氓，所有的对话全部超前。
喻辰这时候耐心十足，打好了药上着子弹，慢悠悠地问：“哪里不懂？”
4号小声嘟囔：“哪里都不懂。”
第二队人马接近，喻辰架了枪，语气放慢，像一个布好陷阱的猎人，悠然自得：“刚刚有两队人马要过桥，根据他们的既定行驶路线，时间会特别挤，如果都等他们上了桥才开枪，很容易变成混战，我们不占优势。”
人影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喻辰手指悬在F键上方：“所以我们就想着拖慢一队人的前进速度。”
我们——自然是指他跟裴俨。
“第一队打死之后盒子留在野外，不可能再去捡装备，可是我想要那把狙。”喻辰缓缓勾唇，摁下射击键：“所以队长才说把这一队留给他。”
青年笑声慵懒，透着丝成竹在胸的游刃有余：“裴队疼我，想给我打劫装备送过来呢。”
他很想接着撩拨裴俨一声，但再欠也知道裴俨多半不会搭理他，所以喻辰便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直接开枪投进了战斗中。
他说容易变成混战，事实证明就算解决了一队人马，桥上也依旧是战斗频发的地方。
流弹从四面八方射来，等到一切结束，家里两个队友只剩下一丝血皮躲在车后，再不救援随时都会归西。
喻辰跟裴俨一人一个，动作整齐划一，救完打药，直接舔包。
队友看得是又震惊又羡慕，忍不住地问：“你们队里是经常跟队长一起打训练赛吗，怎么这么默契啊。”
裴俨动作顿了一下，喻辰换了枪笑道：“我跟裴神心有灵犀。”
队友：“……”
裴俨没再惯着他瞎说了，冷冷淡淡地开了车过来，停在他们身边，没多少耐心地嗯了两下喇叭：“上来。”
喻辰觉得他别扭得可爱，也不好拆穿，干脆继续应和：“好的，队长。”
此时一百人的局还剩下不到三十人，喻辰回忆着方才看到过的id，问：“除了Fire，是不是都还在？”
裴俨：“老狗也没了。”
3号一愣：“老狗？”
裴俨瞟了一眼他id前缀，说：“你队长。”
“……噗。”喻辰笑出声，“月狼知道你们这么叫他吗？”
起的id这么威武霸气，落到这群人嘴里寒碜死了。
他瞥了一眼电脑旁边亮着红灯的摄像头，深觉裴俨可能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所以哪怕对着镜头也啥都敢说。
可也正因为这份不在乎，喻辰才觉得他对自己的那些不遮掩的敌意很有趣。
他眨了眨眼睛，坐在裴俨副驾驶，跟他一起上山，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跟他有仇吗？”
他问的随意不经心，仿佛聊闲天一般，裴俨回不回答都无所谓，谁也不会怪他，可是小家伙竟然回答了。
裴俨冷笑了一声，缓缓道：“他不配。”
喻辰：“……”
那就是有仇了啊。
为什么呢？
以前还没感觉，他现在怎么越来越觉得裴队长像一个深闺怨妇啊？
被谁抛弃了呀。
喻辰在毒雾中逃命的生死关头里，百无聊赖地敲了敲手指。
他怎么感觉如果被裴俨知道了自己是谁的话，好像会死得很惨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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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5支队伍里混入10个职业选手, 本身就已经不公平，喻辰这队还明着耍赖。
仗着别人反正不知道自己是Polaris，喻辰打得很是肆意妄为。
他意识到哪怕是这样不伦不类的比赛, 也比重生以来打过的那么多场游戏让人舒服。
——不知道是因为有职业选手的参与，还是单纯跟裴俨一队的缘故。
最后他们很是顺利地吃了鸡，3号大兄弟不幸死在了决赛圈, 4号万幸活到了最后。
喻辰望见屏幕上跳出来的画面, 摘掉耳机，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笑得明亮又干净, 揉了揉脖子舒坦身体, 一转眼发现四周的人几乎都不约而同地望着他。
他微微勾唇, 瞧着最近的青芽：“怎么了？”
青芽由衷感叹：“你好厉害啊。”
“是吗？”喻辰轻轻笑，这也能称得上厉害吗, 他不过打了一场游戏局。
他推开椅子起身, 视线流转的过程中瞥见聂海志望向自己的眼神, 不忿和郁闷几乎化成了实质，但更深一些的, 喻辰看见了他的茫然跟纠结。
这种眼神他看到过太多次。
在役那么些年，有过无数人一面嫉妒他一面又不得不佩服他。
如果每一个眼神都值得喻辰驻足观望，他累都会累死。
可在这样一间满是青训生的房间里，四处镜头灯光环绕, 他套着别人的壳子，不需要在乎影响跟名声，不免生出几分类似于小孩子调皮的心理。
就是想欺负人，明摆着的那种。
喻辰停在原地, 笑盈盈地看向聂海志, 轻轻地喊了一声：“前辈……”
裴俨已经收了耳机起身, 正在教练那边的小房间里看这场比赛的选手数据，听见这道跟鹅毛一般柔软声音的时候，稍稍愣了一瞬，偏过头透过单向玻璃看那间屋子里唯一一个在笑的青训生。
喻辰抱拳，微微弯腰：“多谢指教。”
聂海志：“……”
聂海志脸都他妈青了。
裴俨眉梢微动，觉得这画面很是离奇，他顺着喻辰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对面那人他好像有几分印象。
是瑞哥以前认识的人，在职业战队打过一段时间，后来退役做了主播，刚直播的时候夏瑞海发过朋友圈宣传。
裴俨看着看海志表情，又不着声色地众人脸上扫过，再看向喻辰的时候深觉这人真是个麻烦精。
把自己同事全部得罪光了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啊？
“裴，”陈威突然出声，“你觉得夏晨怎么样？”
鼠标停在一组数据前，裴俨收回视线，看向电脑上显示的画面：“这上面不是都写了？”
早在他们入队之前裴俨就看完了100进20的比赛，不能做到对每个人的水平都胸有成竹，至少也清楚夏晨的实力。
战绩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虽然细细思量令人嫉妒，但不可否认这个人确实天赋异禀。
何天宇却皱了皱眉：“我觉得他不是很想打职业的样子。”
陈威：“怎么说？”
何天宇：“你看他的开枪数，就是最不会打的傻子一局比赛打下来都比他开镜开枪多，他全在混啊。”
何天宇口中的这个混并非贬义，相反，他只是恨铁不成钢。
夏晨这孩子是他自入队以来就一直看着的，这几天训练倒是没有过迟到早退，但每天都是踩点到踩点走，仿佛多在训练室多待一会儿都累。
而且第一天就气晕了裴俨，第二天还翘了训练去厨房跟周姨做了一顿饭。
怎么瞧都是一副不务正业的模样。
可是他又看过夏晨的比赛数据，说句矛盾且不好听的，何天宇觉得岑浩浩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岑浩浩是一队正式队员，是从那么多人里面脱颖而出的存在，就算在队里再差那也是被裴俨他们比较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训生呢？
但何天宇偏偏就有这种感觉。
他总觉得夏晨在糟蹋自己的天赋。
所以他不喜欢，所以他惋惜，也觉得着实不该。
何天宇说：“他这局跟小裴在一队，几乎没有自己的作战思维，全程都跟Space走，这样的人，你要是真让他上了场，说不定就懵了。”
陈威拧了眉，他有点不认同何天宇的话，但夏晨在比赛里表现出来的态度确实称得上一个“混”字，就连陈威也没法替他开脱。
而那边青训生从刚刚结束比赛的几秒种不应期里缓过来，又开始闹了。
喻辰拧开一瓶冰水，仰着头大口大口地任凉意灌进喉道，灯光斑驳洒落在他脸上，裴俨看了一眼回过头，向两位教练说：“他故意的。”
陈威：“啊？”
裴俨：“他开枪数确实少的可怜，但他拿的是狙。”他指了指电脑屏幕：“开枪数之外，你们看他的命中率。”
“73.45%的命中，62.85%的致命，很多职业选手都不一定有他这个数据。”裴俨说，“他纯粹就是懒得打。”
何天宇仍然不认同：“懒也该有个度，这种状态真上了赛场怎么办？”
镜头立在角落，裴俨瞥了一眼，说不清是在给夏晨树敌还是过分相信他的实力：“如果场上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不过是普通玩家呢？”
小猫小狗一般，拿着枪逗弄就算娱乐。
真正将他们当成对手，打一场比赛？
夏晨大概觉得没人相配。
这种想法太偏激也太傲慢，连裴俨都不敢如此狂妄，可在他看来，夏晨好像真的是这样想。
也这样做了。
只不过他的行为张弛有度，才让人察觉不出来而已。
裴俨没将话说死，陈威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下意识看了一眼节目组拍摄人员，岔开了话题：“那他也得有那个实力。”
裴俨不置可否，没有为别人背书的爱好，何况那还是夏晨。
他靠着墙，有一搭没一搭地掰弄着自己的指关节，其他青训生的能力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少兴趣。
陈威抬眸扫了一眼，第一眼还没反应过来，定睛一看他没忍住皱了眉，问：“你的佛珠呢？”
裴俨请过假回来手上那串佛珠就没有离过身，旁人可能不清楚，但陈威家里以前有长辈信佛，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从庙里求来的往生珠。
每一颗檀木珠上都雕刻经文，绕腕一周，最贴近脉搏的那一颗上面不出意外会刻上逝者姓名和生辰八字。
迷信一点的人会说，这是一种供奉的缚术。
生者以血肉为饲，将亡者魂灵拘于自己身侧，更分其寿命，期望死后复生。
这与其说是正统佛教，倒不如说是一种邪术了，所以信的人不多。
陈威也不清楚裴俨是知道这个说法还是单纯为了超度家里亲人，他原也想要提醒，但念及裴俨可能刚死了亲人心情悲痛，一直没好多说什么。
这时候见他摘了佛珠，心里既有些庆幸，又不免觉得怪异。
裴俨转了转手腕：“绳子断了，送去重新串。”
陈威心中石头落了一半，仍旧不上不下地卡着。
何天宇不明所以，四周也有镜头在拍摄，陈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点明，只是说：“这东西有灵，断了的话可能是对方不愿你再戴着。”
毕竟伤身。
裴俨却笑了笑，眼中冷意侵寒，怎么瞧都不是好相与的模样。
他揉了揉手腕，视线透过眼前玻璃落到空中某一个定点，语意不善，细听过去甚至带着几分寒凉落寞：“他死的时候都没问我愿不愿意，现在倒来管我的意愿了？”
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讽刺，裴俨轻嗤道：“哪有那么好的事。”
导演组在监视器后面看了一会儿，默默拿起本子在这一段上面画了一道杠。
有些东西不适合播，这点分寸他们还是有的。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影响力这么大，就算去世了还能让裴神念念不忘。
不过也可惜，死掉了呢。
教练复盘完一整局比赛，从小房间出来，青训营陡然安静，像极了要被发配扔下悬崖的小鹌鹑。
蒋朝阳顿时就笑：“慌什么，这才第一次比赛呢，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们哭。”
青训生：“……”
陈威也笑眯眯的：“跟职业选手一起比的感觉怎么样？”
陆言第一个回答：“感受到了差距。”
陈威：“哦？差距在哪儿？”
陆言：“我队里分到了ADG的队长，一整局打下来，我听着他的指挥跟预判，往往我还没意识到，他就已经率先锁定了敌人方向，并且还会根据对方装备选择最优的武器和策略，这些都是我在过去的游戏生涯里没有体验过的。”
陈威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等时间久了你们会发现，这个世界上你们最熟悉的不光是自己和队友，就连对手的喜好、打法、策略、方向都一清二楚。”
“电子竞技从来不是孤军奋战的比赛，你们每一场比赛的对手随时都可能成为自己的队友。同样的，谁也不知道如今并肩作战的队友，会不会在某一天成为你需要全力以赴的敌人。”
喻辰坐在椅子里，含着刚从陆言那敲诈过来的一颗大白兔奶糖，嚼了嚼，面带嫌弃地咽了下去。
好甜啊，甜的舌根发苦。
他拧开水，仰头灌了一口，一打眼却瞥见裴俨正好看过来的眼神，不免心惊。
他有些疑惑地回望过去，维持着仰头喝水的姿势，不敢冒进，生怕一不小心给自己呛到了。
何天宇却突然问：“刚刚一枪打死WEE队长的是谁？”
喻辰愣了一下，咽下那口水，站了起来：“我。”
“嗯。”陈威打量着他：“收拾收拾，明天跟我们一起去夏季赛开幕式。”
蒋朝阳笑了笑，像个老狐狸，友善提醒：“小心被寻私仇哦~”
喻辰怔住几秒，缓缓笑开。
私仇？
全电竞圈都欠他的，谁有胆子找他寻仇呢？
可他却仍旧乖巧地点了点头，视线缓缓移动，对上自家队长那双凌厉漂亮的凤眸，轻声问：“真被寻仇的话，队长会保护我的吧？”
小白兔柔弱极了，人群中一阵抽气声。
裴俨隔空跟他对视几秒，然后开口，半分怜香惜玉也没有：“你别作死。”
作者有话说：
小裴：他主动要我保护耶！我们妻宝男是不能不保护老婆的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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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当晚回到宿舍, 青芽比喻辰还紧张。
前找找后摸摸，一会给他找出来一把键盘，一会又加上来一块鼠标。
后来还嫌自己的设备不够好, 转脸就敲响了陆言的房门，寻摸过来一把定制。
陆言原本自己就打算拿了，见状没忍住乐了乐, 挑眉问青芽：“怎么？队长不借他？”
他可还是记得夏晨当初放下的豪言。
青芽白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晨哥开玩笑你也跟着他闹？”
他们三个人里面最年幼的是青芽，这几天下来反倒显得他最老成, 被这么一说, 陆言再多揶揄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 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闹了不闹了，找你晨哥去。”
喻辰不在宿舍, 青芽问室友问不出来结果, 最后还是跟拍摄像向他们透露了方位。
节目组租的这套别墅跟MOON对望, 三楼露台上放了两套木质桌椅，玻璃顶挡住风雨, 喻辰躺在摇椅里正看着一本书。
瞧见他们上来，饶是喻辰都没忍住讨饶一般笑了：“怎么这都能找过来，早知道我就回基地去了。”
陆言顺手翻了一下他倒扣在桌面的书，《基督山伯爵》, 夜风吹动书页，他突然看见一句话-
“我已经替天报答了善良的人。现在复仇之神赋予我权力，命令我去惩罚邪恶的人！”
陆言浑身打了个寒颤，皱着眉头问：“看这做什么, 你信基督了？”
“不信。”喻辰摇摇头轻笑, “房主留下来的, 书房看见顺手就拿了上来，刚开始看，找我做什么。”
陆言拧着眉，将书合上倒扣在桌面上，这才堪堪松下一颗悬着的心：“这小孩担心你明天去开幕式没有顺手的设备，去我那拿了几套想让你去试试。”
喻辰躺在椅子里，上挑着眼尾看这两人。
明明都是小朋友，却还说另一个是小孩。
喻辰觉得有趣得厉害，他弯着眼眸笑：“我只是去观赛的，你们真觉得教练会让我上场吗？”
青芽板着张脸：“那也不行，万一呢？”
万一一队前辈们突然有个头疼脑热上不了场呢，开幕式第一场比赛不可谓不重要，既然抽签定了MOON，他们自然不能输。
况且……况且夏晨还代表着《荣耀之城》20名青训生呢！
青芽对此坚信不疑，觉得怎么着都不能让他晨哥继续摆烂。
这么重要的比赛，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到他这怎么就无所谓得甚至可以躺在阳台上吹着夜风看小说啊？
该说他心大还是嚣张，也太离谱了。
许是青芽这满脑门子官司一点隐藏的心思都没有，喻辰看的愈清楚明白，愈发觉得赤子之心可贵。
他稍稍坐正身子，问了另一件事：“你们知道明天会有多少战队去参加开幕式吗？”
原则上来说这样重要的赛事，联盟会给每一家在册的战队都发出邀请函，但最后往往会因为时间安排、路程远近等问题，真正来到开幕式现场的战队也不过就那几支。
陆言提前有过了解，道：“今年大概十来支吧，除了本身基地就在A城的几家，还有前两天参加全明星赛的那些。”
再多的便不会亲临现场了，有的是资历不够，有的则是太过老牌，有自己的傲气，不屑于参加一场供人观赏的开幕式。
但MOON会参加，WEE会参加，今晚跟他们一起打训练赛的那10家都会在。
喻辰其实从一开始就在想，明明第二天就要参加比赛了，究竟是谁这么大面子，能请得动这么多家队长陪他们这二十个“小朋友”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可他想不出来。
哪怕是这时候，他也依旧想不出来。
但这不妨碍他思考另一桩事。
喻辰笑道：“陈教提醒我不要被寻私仇，你们觉得他是提醒我一个人的吗？”
他只不过是在一场百人大逃杀里“一不小心”“侥幸”“凑巧”拿了Fire的人头，堵桥的是Space，宛如杀神的是Space，丝毫情面不讲，无差别给各家战队送过去团灭大礼包的也是Space。
与其寻他这么一个小人物的仇，喻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更视谁为眼中钉。
裴俨才是犯了众怒。
裴俨才会是众人针对的目标。
他不可能不上场。
他如果上场的话，陈威就没必要多此一举让喻辰替补。
哪怕在他们看来喻辰多有潜力多厉害，始终也没有长久跟Space一起训练的队友那么默契。
除非有人上不了场。
从一开始喻辰就在思考，这个替补究竟会替代谁。
综艺节目最后的赢家进到一队又会取代谁的位置。
MOON表面看起来一团和气蒸蒸日上，但好像根里生了蛀虫。
他们总给喻辰一种很是诡异的矛盾感：
——仿佛所有人都是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的，又好像有些人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朝哪个方向使力。
他不明白，陈威也不一定清楚，就连裴俨自己，可能也不知道错出在了哪。
换言之，大家可能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错。
这简直像是一场试错的豪赌，如果赌出来了，及时止损；如果没赌出来，不过是给自己树了大半个圈子的敌。
高处不胜寒，打电竞的从来就不害怕树敌。
喻辰忍不住想，这种试错究竟是只发生在MOON内部，还是说……国内每一家战队都在排？
Polaris的熄灭不过是电竞长河里一点微不足道的荧光落幕被水淹没，水流太过湍急，以至于被拍死在地上脱水干涸的时候，喻辰仍然不知道错究竟出在了哪一步。
他有时会想，到底是他错了，还是TRG错了？
又或者说，是整个模式的错误？
喻辰不知道，他像是暗夜长河里的旅人，不知方向不知去处。
裴俨将他带回了赛场，喻辰却在犹豫是否要拉他下水。
他明明自己也处在了危险境地。
偏偏还疯得生怕不被人盯上。
作死作得最厉害的人竟然还冷冰冰地警告他不要作死，生怕柔和一点就被人听出他话里关心。
陆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喃喃道：“队长……”
青芽微愣，下意识抬头透过夜色朝MOON基地所在方向看过去，并未看见任何人的身影：“队长不在呀。”
陆言神色复杂，有些欲言又止，喻辰便知道他大概也明白了七八分。
这孩子本就是浸淫在资本娱乐场下长出来的，脑筋稍稍一转大抵也能明白其中弯弯绕。
喻辰轻笑了笑，靠在躺椅里慢悠悠晃着：“所以不用担心我是否有趁手的设备，是否会被人寻仇，裴俨在那，我就不会有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听起来是没心没肺的话，喻辰说出来却苍凉极了。
他好淡然，淡然到让人感觉悲伤。
陆言怔在原地半晌，突然意识到他喊裴队是连名带姓的。
过于平等，却又好像默契到世间无法再匹配，让人生出几分知己感觉。
他瞧着这样的喻辰，恍然以为自己回到了那场酒局。
人人觥筹交错高谈阔论，他却在鼎沸的热闹里觉出刺骨的寒凉，稍微动一动仿佛都会被卷入冬夜风雪，迷失山林被野兽吞食。
陆言不知道为什么没忍住，低声说出个名字：“Polaris……”
喻辰眼睛眯开一条缝，没有回应也没有疑问，只是淡淡地看着陆言，似乎在等他未竟的话。
青芽也看着他。
他们俩都清楚夏晨是Polaris的粉丝，而Polaris凄惨离场有目共睹，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是提一提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名字。
在他的追随者面前提及，竟会让人觉得自己残忍。
可陆言还是问了：“Polaris真的会打假赛吗？”
喻辰勾唇笑：“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觉得不会。”陆言摇头。
他见过黑暗，知道内情。可是谣言太多，桩桩件件确确凿凿，他可悲地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这种疑问。
明明亲历过那场饭局，他连一点点怀疑都不该有。
可是铺天盖地的流言袭来，人们总会在一日又一日的信息轰炸下，不由自主地想这不至于连一个落脚点都没有。
或许十桩过错里有一件是真，才给了人可趁之机，编造出诸多后续。
这样才不至于让他们的狂欢讨伐显得既可笑又愚蠢。
他们只想证明自己是正义的，却忘了最开始出现在世人眼中、被大家喜欢的、是一个具体的人，而非几个英文字母组成的符号，也非口耳相传里构造出的虚拟神明。
甚至这神也是旁人造出来的，从来没有人问过喻辰要不要当。
他们将自己的喜好强加在他身上，反过来却说他徒有虚名辜负众望。
喻辰笑意清浅，晚风从南方吹来，台风似要过境，风中有海水的潮腥味。
“他大概也希望自己真的打了假赛吧。”他轻声回答。
青芽跟陆言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喻辰：“一个有污点的人尚且可以心怀愧疚地活下去，但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你们说他怎么认呢？”
“他连愧疚都无法拥有，从愤怒变得自我怀疑，开始麻痹自己，那一桩桩扣在身上的罪名里可曾有一件真实。”
“可惜没有。”他用了‘可惜’，喻辰仰躺着，抬起胳膊遮住眼睛，不看夜空中闪烁的星，只侧耳倾听远处江水翻腾：“没有一件是真的，他连骗自己其实他就是个垃圾都做不到。”
青芽明显忽略了这些感受只能是Polaris本人亲口述说，某一个瞬间他竟觉得夏晨跟喻辰有部分重合，急切地问：“那喻神为什么不为自己申辩，他有那么多粉丝，总会有人愿意相信他啊。”
喻辰却笑了笑，仿佛在笑他天真：“他连活着都不被允许，哪还有张开嘴说话的机会呢？”
“至于粉丝……他光鲜亮丽的时候，自然谁都喜欢，谁都倾慕；可一旦跌落谷底，他们只会觉得自己被背叛，反噬的力量远比路人言论更伤人。”
喻辰低声说：“当一个人所有的努力都只能是不被允许存在的泡影的时候，不该有人要求他能为自己做什么。”
“他确实什么也做不到。”
所谓喻神，所谓北极星，都是虚幻星空下的泡沫，一戳就破了。
他也曾以为自己有光彩夺目的未来，会成为闪闪发光的存在，会让这个世界上的一小部分人听到他的名字就心生敬佩。
师兄将TRG交到他手上的时候笑着说：“小辰，以后就靠你啦，要加油呀。”
他加油了，他努力了。
可他死了。
作者有话说：
只要我没睡就不是第二天.jpg
那个，我原本想设置抽奖来着，然后发现晋江设置的中奖人数不能超过收藏数的5%……菜狗球球陷入了沉默，我要不还是评论区发红包吧QAQ，，。
第25章
前一晚起了风,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天都湛蓝，云飘成鳞状，好看得厉害。
基地门口停了一辆保姆车, 青训生们照例起床进了一楼训练室，喻辰便站在门外等一队成员。
起得太早，他有些困倦, 昨晚说了那么多话, 半梦半醒间总像是没睡着。心思太重难免忧思成虑，喻辰起床的时候竟发现自己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
这时候被晨起的太阳晒着, 他感觉骨头都懒洋洋地酥着。
车门没开, 司机蹲在一边的树下抽烟, 喻辰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跟他蹲在一起看地上蚂蚁搬家。
司机大叔一愣, 略显惊讶地看了看这个漂亮的小男孩, 从兜里掏出烟想递又怕他没成年不能抽。
喻辰却笑着摇了摇头：“有人管，不敢抽。”
大叔了然, 揶揄道：“这么年轻就有女朋友啦？你出来打比赛跟她异地恋吗？”
喻辰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唇角不自觉上扬，没否认那句女朋友，反倒开玩笑一般应下：“不算异地。”
严格来说不仅不算异地, 还每天都能看见。
裴俨现在大抵不会管他抽不抽烟，但喻辰心里总有些没底。
说起来他毕竟还是有些害怕日后被裴俨知道自己是谁。
瞒着他不告知身份已经不对，若是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抽烟，那就算是喻辰都不免觉着自己太过分了一些。
大叔聊着聊着聊到自家媳妇, 说家里老婆管得严, 孩子又小, 想抽一根烟都得偷偷摸摸地跑到外面抽，就算躲进卫生间，依旧能被闻出味儿。
喻辰忍不住发笑。
仙陵杯那段时间，偶尔跟师兄他们去喝酒聊天，看见饭桌上有可爱又精致的甜点，喻辰总会想着带一份给裴俨。
别人笑他不厚道，这么快就盯上了好苗子，TRG已经有他跟师兄了，还想从小培养起几个杀神来吗？
但喻辰想法却很简单，他是想收徒，却也不至于那么功利到所行所做每一件事都抱着这个目的。
他只是觉得这道甜品味道很好，小家伙可能会喜欢。
每天训练多累人呀，裴俨自己又是个不知道休息的，他若是再不关照关照，真把人家校草饿瘦了回来，喻唯都得找他麻烦。
只是裴俨可能真的是只小狗。
眼睛湿漉漉的漂亮，鼻子也灵敏得吓人。
嗅得见烟味不说，连喝下两杯葡萄酒，说话间带点儿红酒的香味儿他都能闻出来。
其实裴俨不管他。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后生晚辈，既没有立场也不存在资格。
谁刚入行看见前辈都怂得跟个鹌鹑似的，哪儿还能管得动他们抽烟喝酒烫头说垃圾话呢？
他只是孤零零又倔强地往那儿一站，声线又软又冷，透出几分委屈，跟喻辰张口就说：“谢谢前辈，但是我闻到烟酒味道就会难受，你下次不用特意给我带了。”
发起小脾气来连哥哥都不喊，喻辰想要忽略他的情绪都做不到。
一次两次弄多了，喻辰自己都会来火，可等到再下一次看见满青训营里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小孩子，又瞥见队伍最后只身一人的裴俨，还是会心软。
于是那点微不足道的火气自己就散了，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去哄裴俨。
还要不服气地故意贴近让他闻一闻自己身上有没有那么些乱七八糟的气味。
后来因为什么疏远，其实连喻辰都记不起来。
大概太把TRG当回事了，眼里心里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他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土上，成群的蚂蚁顿时便迷了路，从中间分开，疑惑又焦虑，为这从天而降毫无缘由的恶作剧。
喻辰玩了一会儿，余光瞥见有人从基地大门出来，于是松开手指捻了捻，想要起身迎接自己的“前辈”们。
可惜起身的一瞬间有些低血糖上涌，眼前一片漆黑。
紧接着又从无数漆黑中快速晕染开道道白色的光晕。
喻辰稍稍向后倒了倒，缓住身形，从这阵阵光晕里看见裴俨的影子。
周姨说一队这些人每天都会睡的很迟，看来确实不是假话，陈威跟裴俨走在最前面，边走边谈论着什么，裴俨一直微微低着头听他说话。
江焕他们在后排，岑浩浩瞧着就是又熬了个大夜的样子，困的都快没骨头了，一直贴着江焕走。夏瑞视线向前看到喻辰，笑着抬手打了打招呼。
陈威走近，问道：“来的很早？”
“也没有。”喻辰说，“在这看127只蚂蚁搬了三次家而已。”
陈威一下愣住，拿包的手都停在空中，江焕反应两秒钟之后蓦地一下笑了出来，看喻辰的眼神竟有些看知己的意思。
唯有裴俨，不轻不重地睨了他一眼，没有警告也没有多少责怪，反倒柔和了很多，如同看兄长看顽皮的幼弟。
喻辰挑了挑眉，发觉这个人是真的慕强。
前些天对他的态度简直差到离谱，一场比赛打下来，居然改观了。
早知道就该趁训练赛的时候打服他。
喻辰突然在想，如果第一天来MOON的时候，他没打那么一场离经叛道的solo局，裴俨后面是否会一再针对他。
但其实也没针对，只是不喜。
“你这小孩可真逗。”夏瑞温和地笑了笑，“蚂蚁数也能数得出来吗？”
喻辰不置可否，没有再贫。
保姆车前后四排共九座，陈威懒得坐后排跟小孩子们闹腾，干脆坐到了副驾驶跟司机唠嗑。
随车上了一个跟拍摄影，面朝选手两张座位一张坐了他、一张堆放着拍摄器材。
喻辰最后一个上去，发现这些人好像都不是什么善茬。
全队都知道队长看不惯青训营那个叫“夏晨”的小年轻，要不是节目还在录，估计早就把人赶了出去。
可真等到喻辰跟他们一起出门去参加开幕式，一队队员齐刷刷特有默契地坐在了后排，单单给他空了裴俨邻座。
要不是对面坐了节目组的人，喻辰甚至怀疑他们会直接坐过去看戏。
太像最佳观影席了，岑浩浩甚至带了一大包零食，喻辰还没落座他就从后伸过来一包薯片：“吃东西吗？”
喻辰没吃早饭，胃其实有点难受，理论上是该吃点东西垫一下，可问题是：“我晕车，吃东西容易吐。”
喻辰笑着拒绝。
岑浩浩没分享出去零食似乎颇为遗憾，“啊”了一声，小声道：“那你最好去医院看一下能不能治好哦，不然以后赶比赛晕车缓不过来很头疼的。”
喻辰点了点头，终于坐了下去，裴俨原戴着耳机假寐，不知为何睁开眼静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了他一句：“是以前就有还是最近才开始晕车？”
喻辰微笑，实话实说：“一直都有。”
裴俨又问：“驾照考了吗？”
喻辰：“考了。”
保姆车在沿江路上平稳前进，司机很有水平，喻辰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MOON为了这群大少爷的衣食住行可谓是煞费苦心，商务车内光线幽微，遮阳帘一拉就是最适合补眠的氛围；车厢内香氛气味也是高档昂贵的男士冷香，木质香调若有似无地萦绕鼻尖。
喻辰放松身体，完全陷在座椅里，看上去一副不设防的模样。
后面三人轻声交流着中午吃什么，场馆附近有哪家评分很高的网红店，晚上结束比赛可以去尝一尝。
喻辰微阖着眼睛浅浅打了个哈欠，裴俨突然问他：“你今年几岁？”
这个问法就很有意思，“几岁”这个词年龄感太强，往往都是年逾10岁以上的长辈会来这样问小孩，可裴俨也不过才21岁。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他问自己几岁。
喻辰眼睛眯开一条缝，似乎在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想了片刻，他说：“十九。”
裴俨偏过头，静悄悄地打量他，看不清眼睛在里在想什么，但总是有思索的痕迹。
喻辰不躲不藏，随他观望。
片刻，裴俨欠身，拉开车载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又从冷藏室取出来一块抹茶慕斯。
他没直接给喻辰，而是放在了身前小桌板上。
“下了车吃，别折腾胃了。”
喻辰有些讶异，觉得这人多少有点善变，比天气还难琢磨。
江焕他们明显更惊讶，讨论声一时都停了下来。
喻辰握着那瓶冰水，感受着丝丝凉气往手心冒，饶有兴味地观赏自家队长。
裴俨却往后一靠陷在了柔软座椅里，直接闭上眼睛，说出口的话冷意十足：“疼死了没人送你去医院。”
准备了那么久的开幕式，组委会或许会为职业选手的状态配备医务人员，但不一定会管一个替补的死活。
拍不拍节目与他们无关，就算播出去联盟也总能找到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个人永远比不过团体，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可喻辰听了他这句话却只想笑。
他是真的摸不准裴队长心思。
可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裴俨对他稍稍软和一点，他就忍不住逗弄。
喻辰拧开瓶盖，瓶口对准嘴唇要喝的时候他顿了顿，偏过头轻声问：“你是不是带晕车药了？”
他勾着笑唤：“队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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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又晕车了？”挡光板被拉下, 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师兄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你驾照到底怎么考下来的？”
喻辰脸色苍白, 笑着接过冰水灌了一口含着，等那阵强烈到不可忽视的晕厥感过去之后才冲他笑了笑：“我考的F1。”
师兄太清楚他什么德行，说出来的话里十句有八句都半真不假不能全信。
于是睨了喻辰一眼, 弯腰拿起放在大巴座椅底下的背包, 拉开最外侧口袋翻了翻，没几下就翻出来一包晕车贴。
“贴耳朵后面, ”他递过来一片：“下次出门前记得自己带药。”
喻辰从善如流地接过, 笑得清浅又狡黠：“不是有你吗？”
师兄手一顿, 眉毛皱起来，瞪他：“你几岁我几岁, 我还能一直跟你在一个队不成？”
今冬是个暖冬, 云层厚重却不阴沉, 亿万公里外的光线投落下来，将马路上的行道树都染上一层光晕, 很让人舒服。
喻辰微微低头，贴了药解晕，歪头靠在座椅里，浅阖着眼睛轻声笑：“我师兄风华正茂, 能再打二十年。”
头顶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师兄也笑了出声：“少贫。”
耳后触感温温凉凉，喻辰不躲也不恼，任师兄打完那一下便靠着窗睡了过去。
下车的时候晕车贴已经完全没感觉了, 只是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最后一阶台阶跳下来他差点没站稳摔到师兄身上, 身后却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扶住他。
喻辰没多在意，下了台阶站定后回过头道谢，看见那张脸的瞬间却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很青涩的一张脸，但好看得要命，不笑的时候透着几分锐利，但到底还是青涩占了上风，不免让人生出在看毛头小子的感觉。
喻辰不着声色地蹙了蹙眉，道过谢站到职业选手的队伍里，不经意间回过头瞥了一眼，发现那个男生入了青训生的队。
说是青训生，其实连一个归属的队伍都没有。
不过是主办方去各个学校里招来的小朋友，寒假突击训练一个月，效果好的话可能会给他们分配进入职业战队的名额。
也正因为抱了这个念头，所以仙陵杯才会将职业选手跟青训生组在一起来到这座山庄封闭式训练。
TRG缺人，但从头开始培养一个新人的成本和风险系数太大，喻辰最开始就算上了心，也没有别的念头。
去山庄房间的路上，师兄突然问了他一句：“晕车贴扔了？”
他才略显惊讶地抬手碰了碰自己耳朵，入手一片光滑，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异物感。
喻辰稍愣了一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可能掉了吧，我没在意。”
当晚接到喻唯电话，他才终于想起来下车碰见的人是谁。
其实在家里见到过裴俨，只不过匆匆一面，他急着回队里没在家吃饭，喻唯又拉着裴俨跟他在房间里打游戏，喻辰顶多算是对他有点萍水相逢的印象。
喻唯电话一打，他总算在记忆里拉扯出半年前在A中小树林见到裴俨的那一面。
他笑着跟自家外甥说：“我觉得你的小学弟可能不需要我照顾。”
但喻唯当时谈的女朋友有个小姐妹留校复读，刚好跟裴俨一届，追他追得轰轰烈烈全校皆知。
得知裴俨跟喻辰一起去了仙陵杯封闭训练比赛，学姐很是担心，辗转托关系找到喻唯，想让他舅舅——也就是喻辰多多关照关照自己的准男朋友。
喻辰顿时就笑得更开怀。
他向来知道蓝颜祸水这个词，师兄也不止一次笑骂他凭那张脸就可以去闯荡娱乐圈，实在没必要磨出一身伤病手生老茧在这拼死拼活地打职业。
但明显他还不够蓝颜。
毕竟从来没有人心疼他心疼到特意托人照顾自己。
也就师兄偶尔会心疼他。
然后心疼了没几分钟就要骂他小兔崽子胡闹滚去罚练。
所以喻辰陡然被自家小外甥委托了这么重要的一项任务，他觉着很是新奇，当晚就去了青训生的训练营。
没找见裴俨，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人吃过晚饭就去了山庄医务室，问他做什么也不说。
喻辰有些纳闷，心说不能喻唯刚叮嘱完他，人裴俨就生病了啊，那这也显得他太瘟神了。
喻辰有些心不安，给师兄打了通电话让他帮忙顶上自己今晚的比赛，然后抓了个山庄服务员问医务室方向。
仙陵地处南方，冬夜山间寒凉，哪怕多了些许人气、石子路上草坪灯微暗，仍然挡不住寒气一点点地顺着毛孔往血管里钻。
寒号鸟的叫声凄切，喻辰顺着山路走，莫名觉得就算裴俨没病，在室外待这么久多半也得感冒。
然而是他还没走到医务室就打起了喷嚏，感冒的预兆来势汹汹，却一点儿没瞧见裴俨往回走的影子。
喻辰觉得自己可真是脑子有病。
他就不该来这一遭。
可来都来了，不如去医务室开点药，也不算太亏。
喻辰推开林间小屋的门进去山风将里间房门吹得虚掩，声音却分毫不差地传了出来。
喻辰听见有人说：“晕车很严重的话，当天刚上山容易缺氧起反应，你最好让他本人来看看。”
而后便响起了另一道清亮的声音：“他现在在打训练赛，应该没时间。”
裴俨那时候也不过才十七八岁，就算行事作风再成熟，身体也总会诚实地反应他的年龄，声带和眼睛就是最无法撒谎的器官。
鬼使神差的，喻辰生平第一次做了听人墙角的事。
他站在山风吹不到的角落，四周风动与他无关，他只听着一门之隔的那段对话。
医生了然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你们，今天刚上山的，打电竞的？”
“嗯。”
“那更要注意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医生大概在拿药：“你跟他说今天最好不要熬夜，不过要是从小就晕车的话，他自己应该也会注意。”
“好的。”裴俨应下，又说：“可以开点预防感冒的药吗，他穿的很少，山里晚上降温了。”
山庄大夫自然听多了这种要求，问也没问地就应了下来，给他拿了药随口说了一句：“是你队友吗，很少有你这么细心的男孩子了。”
屋子内一时有些沉默，喻辰在门外等小朋友的回答，却感觉他好像也在犹豫。
几瞬的回应时间，风走了几个来回，门被吹得轻微晃动，喻辰听见裴俨说：“不是。”
“嗯？”
“是哥哥。”他说。
喻辰微怔，不自觉挑了挑眉，为裴俨这莫名其妙的回答。
他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加上今天也不过跟裴俨才见过寥寥三面，从未深交、更没有留下多少好感。
他出于喻唯的请求才会对这么一个小孩上几分心，裴俨却又是为了什么深夜替他买药？
“哥哥”这个称呼太过微妙，跟寻常听到的“前辈”太不一样，喻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对自己有这个称呼。
可惜留给他的反应时间并没有那么漫长，他一愣神的功夫，门从里被拉开，裴俨走出来，看见站在门后的他，瞳孔都不自觉放大几分。
喻辰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他手上提着的塑料袋上。
晕车药、晕车贴、感冒药、退烧药。
他甚至还买了两罐氧气，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喻辰缓缓勾唇，抬眸对上那双略显错愕的眼睛，轻声问：“给我的？”
冬夜山林寒凉，野兽叫声都呜咽，四周静极了，仿佛荒无人烟，喻辰不需要裴俨的回答，单从他一瞬间捏紧的手就知道答案。
他笑着伸手，毫不费力地从裴俨手里拎过那一大药，吸了吸鼻子：“不说话当你默认了，正好有点感冒，谢了。”
裴俨一下显得有些紧张：“您……来开药的吗？”
候诊室有饮水机，喻辰大步走过去给自己接了一杯温水：“不是。”
他开了药，直接吞下去两粒胶囊，再看向裴俨的眼神里都仿佛因为刚涌进胃里的热气而雾蒙蒙蕴了一层水汽：“来找你的。”
他将纸杯捏瘪扔进垃圾桶，提了提外套拉链，朝外走，路过裴俨身边的时候笑着轻飘飘扔下一句：“没大没小。”
“前辈……”裴俨几乎瞬间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规规矩矩地唤。
可是喻辰却突然发现这个称呼不那么顺耳了，他蹙了蹙眉，微偏过头睨了裴俨一眼：“你该叫我舅舅。”
喻唯的小学弟，跟着他叫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裴俨也不可能喊他妈叫阿姨。
喻辰觉得自己的逻辑很正确，只是可惜直到他死前也没听到裴俨叫过他一声舅舅。
前辈叫的更多，再往后就是“哥哥”。
这样的称呼听了太多次，喻辰竟有些忘记他第一次是在什么场景下这样唤的自己。
这时候记忆突然回笼，喻辰侧过头问他，视线下移，盯着裴俨放在脚边的外设包。
职业选手的外设包里能放很多东西，键盘、鼠标、加速卡、矿泉水、小零食，甚至封闭针。
带上一包应急的药实在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裴俨不晕车。
业内都知道Polaris才是那个每次比赛都需要提前到场以缓和晕车不适感的人，而不是Space。
裴俨说他恨自己，喻辰却有点想打开他的背包，好能让自己拿出证据质问裴队长怎么敢说“恨”这个字。
车辆平稳行驶，桌板上摆着一块仍在冒冷气的慕斯蛋糕，摄像机拍摄几近无声，陈威在放歌，后排几个人从那一瞬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各自玩手机。
裴俨不回答他，看都没再看他一眼，闭上眼睛睡觉，浑身冷硬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再也看不出一丝当年青涩模样。
喻辰突然发现自己其实问不出口。
他只不过纳闷，这到底算哪门子恨呢。
作者有话说：
小裴：老婆老婆老婆！！！我最爱老婆了呜呜呜，才不会恨老婆QAQ！
咕咕球滚去写二更了，后半夜更，啵啵啵！！！
第27章
夏季赛的场馆是前年建的, 打的噱头是国内最大、最高、配置最全面的专业电竞场馆，总造价超10个亿。
是以一开始几家大一点的战队都在争主场权，入股申请书一份又一份地往联盟递, 想要分一点甜头。
喻辰还在役的那段时间，看见过师兄熬夜陪他们。
一队打训练赛，师兄写企划书。
当时最热门的战队不过也就TRG和MOON, 甚至连MOON都无法跟TRG完全站在同一高度上。
Polaris没有跌落神坛的那几年, TRG被打造成了国内电竞行业的风向标，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各家俱乐部连夜出分析报表和策划方案。
所以原本最合适的选择确实是TRG, 联盟有心建一个最豪华的场馆, 却不一定有实力吞下整块蛋糕。
可惜后来喻辰出了事, 入股计划也随之泡汤。
外界在再不知道哪些俱乐部入了股，只清楚这间场馆最后还是挂在了联盟名下, 用做各大赛事的比赛场地和娱乐圈明星开演唱会见面会的地方。
场地出租跟招商的收益早就将造价填回来七七八八, 用不了多久就会实现正营利。
一整栋楼的利润相当可观, 换谁都会心动。
喻辰下车，站在太阳底下仰头看这座布满了幕墙的电竞场馆, 险些被夏日烈阳晃了眼睛。
岑浩浩有点好奇：“怎么从侧门下？”
陈威：“联盟黄经理特意给我发消息说地下室跟大门口堵满了粉丝，下了车也不一定进得去。这边是员工专用通道，不戴身份牌进不去。”
裴俨他们都有联盟颁发的职业选手在役证，喻辰原先也有, 但后来搬家弄丢了。
他原先不是很在意这些证明身份的东西，他的手就是最好的身份牌，哪怕换了姓名相貌，喻辰也丝毫不怀疑自己迟早有一天可以再站回顶点。
只是他看见裴俨的证, 还是忍不住频繁地转头看了三次。
岑浩浩看出他的疑惑, 嘿嘿一笑：“你也发现了吧, 老大的跟我们都不一样。”
普通选手的在役证都是绿色封皮小小的一本，表面看不出什么差距，翻开内页才能看见选手姓名ID战队归属，再往后甚至还会写上每半年该选手在国内积分榜上的排名。
一年两检，累人的要死。
喻辰除了刚入行的那一年，后来每一年的排名都是1。
但就算这样，他也从来没在自己的在役证上看见过洒金。
墨绿色如竹林深翠，点点金光散落在封面之上，如同水墨淡染的画卷，千篇一律之中，旭日般的金色成了最特别的存在。
岑浩浩说：“你可能不知道，每年小金枪的持有者都可以向联盟提一个无伤大雅的要求。”
喻辰：“…… ”我还真知道。
但他表示很诧异：“所以队长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在役证？”
这追求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
岑浩浩一哽：“不是。”
江焕看不下去他们俩在这低效率聊天：“这是联盟那边为了拉拢他送的。”
不光是拉拢他。
当时Polaris事件刚出也不过才一年，前一场世界赛打的太难看，MOON出战的时候压根不被看好，网上弥天盖地的全都是叫衰言论。
他们顶着巨大的压力拿下世界赛的冠军，裴俨更是整个赛事周累计积分最高的MVP，所有荣誉当之无愧，受到的追捧自然也前所未有。
人们向来慕强，普遍喜欢救世主一般的人物。
Polaris自第一次为国出战以来，就一直站在世界最顶端，他们高兴看见喻辰一次又一次看似轻松地赢下比赛，却很难跟他有共鸣。
北极星自诞生以来便高悬于天，无人见过它低垂的模样，所以比起孤高，他们更希望看见它陨落，直至粉身碎骨零落成泥。
——哪怕一开始他们只是想要这颗泛着冷光的星辰站在跟自己一样的高度，可以平视而无需抬头仰望。
但Space不一样，他自寂寂无名走来，途径最黑暗的时代，怀着无数人的悲愤与盼望，将已经跌到谷底几乎不被任何人看好的电竞事业拉回顶点。
比起遥不可及的星辰，自身边成长的救世主往往更让人发自内心地偏爱。
所以联盟很聪明地借着Space的热度将自己岌岌可危的名声拽了回来。
他们毫不吝啬地为裴俨树敌，将给他的优待公之于众，放任各家粉丝争吵，也任由大多数选手嫉妒。
连#Space金光在役证#都能上热搜，但裴俨收到黄牌的消息却鲜有人知，几乎只在内部流通。
说到底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惩罚毫无原则，但又害怕被人责备。
联盟变更自己的准则，却以严苛的死规则要求着千千万万被它管辖的人。
无理到了极点，却赚的盆满钵满。
……
喻辰捏着手腕，问：“那队长究竟提了什么要求？”
江焕摇头：“谁知道呢。”
“他没说过？”喻辰问。
江焕脚步微顿，侧过头看着喻辰笑：“自己去问，他就在前面。”
陈威带着裴俨从员工通道进入场馆，喻辰清楚看见江焕眼里唯恐天下不乱的神色，也笑了：“我等他自己跟我说。”
这话就很嚣张，连夏瑞都忍不住侧目，想看他究竟有什么底气。
喻辰却浑然不觉自己刚刚说了句什么近乎不可能实现的预言，跟在队伍最后走了进去。
岑浩浩跟个好奇宝宝一样，明明是个前辈，但是看见喻辰这般宠辱不惊的样子就很耐不住疑问：“我怎么感觉你知道的东西好像不比我少啊，是喻神告诉你的吗？”
喻辰没料到这个队里除了青芽和陆言两个小可爱，居然还有第三个心无芥蒂这样称呼他的人。
为了回报这份善心，他决定解答这小孩的疑惑。
他完全认下了“喻辰徒弟”这个身份，边走边点头：“算是。”
岑浩浩便急切地问：“那你知道喻神之前拿小金枪的时候跟联盟提过什么要求吗？我只知道可以提，但不知道联盟放的权限在哪，老大从来也不说，我快好奇死了。”
这是一条狭长的走道，裴俨走在队伍最前方，微微低着头侧耳倾听陈威的叮嘱，看上去一副很尊敬的模样。
喻辰望着他的背影，便也想了想。
那年冬天非常暖和，从仙陵回来没多久他就跟师兄去了柏林参加世界赛。
比赛结束后他记起下山之前答应过某个小孩的话，于是跟联盟提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要求。
联盟答应他了。
喻辰笑了笑，眼角向上翘起，他像是在回忆，随口一问：“你知道裴俨生日什么时候吗？”
江焕走在岑浩浩身侧投过来一个眼神，但并未在意。
岑浩浩不假思索：“一月十七号。”
“那S7赛季站前广场有多少只白鸽你知道吗？”喻辰又问。
江焕猛地一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喻辰。
如果喻辰没有将视线投在裴俨的背影上，一定会发现江焕的异常，可惜他完全没在意身侧变化。
他只是笑着回答：“117只，他送了裴俨一整个赛季的生日礼物。”
从那天开始，地图里的每一只白鸽、每一处朝云、每一缕透过云层散落人间的光，都在祝他的小朋友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小裴：老婆（眼泪汪汪）你弃养小狗好多好多次你知道吗，你是不是不爱我呜呜呜呜
辰辰：（心虚）一定是傻逼战队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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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球：虽少，但甜！！！（比辰辰还心虚）
第28章
MOON的休息室排在更里面一点的位置, 喻辰跟着战队进去，没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来敲响了房门。
来人弯着腰，态度很是恭敬, 站在门外连进都没进，堆着笑问：“老师们，化妆师到了, 现在能进来吗？”
喻辰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听到这句话没忍住抬了抬眉，下意识向裴俨看过去。
很早以前在MOON还没人尽皆知的时候, Space就已经在圈内出了名。
打比赛的都是一群网瘾少年, 自小熬夜, 严重一点的甚至都长不高，更别说脸上那些密布着的青春痘黑眼圈, 怎么瞧都不能算上“好看”那一挂。
如果真的要算, 多半也是逆天操作带来的加分项, 才让观众带着滤镜看他们，每一眼都是欢喜。
可裴俨刚作为MOON成员出现在战队纪录片中, 又被官微发到网上之后，就开始有人关注到了这个长得特别好看，却又看起来相当冷淡的小帅哥。
喻辰在役最后那段时间，还听人笑着扯cp, 说电竞圈一冷一热两股清流，要是有一天在赛场上碰到那才真的是养眼。
喻辰当时就在想，碰到过的。
不止仙陵杯，后面大大小小的比赛也不止一次看见过。
只不过小朋友跟他生疏, 他也被众人追捧, 没有注意过角落里不知何时投过来的视线而已。
裴俨很好看。
剑眉星目, 鼻梁高挺，唇薄而色浓，面部线条利落漂亮，不化妆就已经长在了喻辰的审美点上，他意识到自己竟有些期待看到裴队长化了妆的模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喻辰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
当然不能算是一个色迷。
喻辰这样想着，岑浩浩却“啊”了一声：“怎么又要化妆，卸妆麻烦死了。”
他偏过头，向后仰着，问裴俨：“老大你化吗？”
江焕睨了他一眼，没吭声，夏瑞却笑着：“一个开幕式，不值得老大——”
话没说完，裴俨却点了点头：“化。”
他拉开把椅子，径直坐到化妆镜前，抱臂闭上了眼睛。
夏瑞顿时哑口无言，他跟江焕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默默又将视线投到喻辰身上。
喻辰再一次无视，满眼兴奋地坐到裴俨身边，招呼化妆师过来，刚刚还想看到裴队化全妆，这时候仔细端详半天这张脸，改主意了：“给他上个眉涂点口红就行了……”
他小声嘀咕：“有点逆天呀这颜值。”
裴俨睁开眼垂着视线轻飘飘地睨了喻辰一眼，而后又闭上眼睛不管他。
岑浩浩瞠目结舌，踉跄着退到他焕哥身边：“这人是真的狠。”
江焕哼笑了一声：“有恃无恐。”
夏瑞难得起了几分好奇心：“什么？这小孩握住了老大把柄吗难道？”
江焕：“差不多吧。”
他现在还摸不准到底是什么情况。
《荣耀之城》招进来的这一批青训生虽说跟他们关系不大，但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前辈的关照，既然进了自己的队，江焕就不可能真的完全无视他们。
他找何天宇要过训练视频，抽空将每个人的打法都看了一遍。
若真说差距，其实也没那么大，这群小孩里不是没有入队排名很低，但是几天系统突击训练下来开窍的，但夏晨似乎跟每个人都不一样。
何天宇说这个人表面上遵循他的每一个训练方案，但他表现出来的态度远比所有人都从容自得。
江焕原本也觉得情有可原，毕竟在他看来，夏晨是跟在喻辰后面训练过的。
Polaris那个人，护犊子护出了名，但凡被他看上并且划归到自己阵营下的，待遇远比那些一步步从青训营往上爬的小孩好得多。
单看TRG那群废物被奶成明星选手就能得出的结论，显而易见到了极点，以至于江焕一开始并没有思索过多。
可是夏晨好像知道太多了。
裴俨那样无助问他的问题，被夏晨这么轻飘飘地诉之于口告诉浩浩。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答案。
他只是恰巧知道，所以说了出来。
如此轻浮做派，跟Polaris如出一辙。
江焕越来越理解裴俨那种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醋意从何而来。
换任何一个人可能都没办法接受有其他人跟自己喜欢的那一个如此相像如此切合如此亲密无间。
他大概觉得全世界只该有自己跟喻辰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他将其当做隐藏的秘密。
可夏晨居然知道。
江焕甚至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裴俨，可他觉得队长也瞒了他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明明警告过夏晨少在裴俨面前晃，可这个人却好像半点不当真，一如既往不知死活地在裴俨底线上蹦迪。
而裴俨对他的态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透出点诡异的纵容来。
就很奇怪。
他以前知道裴俨是出于一种爱屋及乌的心理忌惮着夏晨，可既然忌惮，敬而远之有、避之不及有，断然没有纵容放任的道理。
他想不明白。
岑浩浩贴了上来，拍拍他胳膊，拿着一板闪闪发光的亮片问他：“焕哥，你说我要不要贴点东西在脸上呀？”
江焕思绪被打乱，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你要上去跳舞吗？”
岑浩浩低着头煞有其事地挑选：“我看上次Soldier贴了呀。”
江焕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脸色一下就沉了几分，似笑非笑的嘲讽：“你跟TRG那群傻逼学？”
岑浩浩琢磨了两下，默默放到了化妆台上，悻悻地说：“那还是算了吧。”
喻辰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眼睛被光闪了一下，瞥见岑浩浩放下来的那一盘亮片，眼睛都一下子亮了。
Polaris很少化妆，就算去到世界赛上要拍视频他也懒得化。
有时候化妆师站在他身前拿着刷子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半天，不知道该从哪下手，队友看不下去把人拉了过去，喻辰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被师兄按着涂了点口红。
也没别的原因，多半都是他又晕车了脸色苍白，师兄生怕他一上场底下一群粉丝哭哭唧唧地说战队亏待王牌。
那几年是没人敢招惹Polaris的粉丝的，他们战斗力强的吓人，好像活着的目标就是喻辰。
喻辰这时候倒是没想这些，重生之后除了有关裴俨的事他偶尔会想想以前，别的那些，战队也好、粉丝也好、队友也罢，想起来都没意思，不如不去想。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不如想想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有了想法。
而现在他也有一些想法。
很可爱很嚣张的念头。
裴俨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姐姐在他脸上刷粉，惯常冷清的眉眼阖上，竟然给人一种任人宰割的错觉。
喻辰冲化妆师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伸出食指沾了一枚亮片，微微探身抬手，贴在了裴俨眼角。
热源靠近的压迫感太真实，光线都被遮住，哪怕是闭着眼睛也很难忽略这种突然贴近的距离。
裴俨不自觉伸手抓住座椅把手，暗暗用力仿佛要将其捏碎一般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做些其他举动。
他知道自己该将人推开，可是他没动，任由他真的像一个小孩子一般在自己脸上做些恶作剧。
触感一碰即散，却又很快袭来，像是羽毛挠着心一般，裴俨能感受到这人在脸上轻轻贴了很多下，似乎调整角度贴出了一个图案。
他想睁开眼看看，可好像一睁了眼就不得不跟“夏晨”对视，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究竟该以什么情绪面对他。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他连往生珠都敢求。
裴俨自小便是一个无神论者，然而他在拓可的那天，收拾完灵柩抱着骨灰跪在佛堂里一整夜，和尚问他想求什么，他问有没有死而复生的办法。
神佛在堂前，和尚劝他慎言。
可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和尚又问他以何相求。
裴俨答了句什么呢？
他想求的东西太虚幻太缥缈，谁都不敢信。
他去小镇的时候尸体都在停尸间凉了三天，他上哪求缚咒将人箍在自己身侧？
他原以为出家人大概慈悲为怀，见他可怜，所以发了善心给他编了一个谎言。而他明知是谎言也信了，不然不知道该怎么回来。
可裴俨也忘了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确实求回来一串往生珠。
好好地戴在手腕上，却被面前这个人一扯就断。
如果人没死，哪儿来的什么往生极乐？
他用自己的血肉做了一个缚咒，所以真的就将人绑在了自己身边吗？
裴俨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青天白日的净做美梦。
小虫子爬一般的触感终于消失，一道勾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家的小青训生笑得很得意：“裴队，睁眼看看？”
裴俨松开手指，一层薄薄的虚汗贴在手心，他其实很清楚地听见江焕轻轻地“咦”了一声。睁开眼的一瞬间裴俨并未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而是下意识看向站在自己身侧满脸笑意的男生。
他眼睛里一如既往地没有情绪，如同冬日被冰封住的湖面。
然后他移开视线，望向自己眼底。
片刻，裴先生喉间溢出一声笑意，情绪终于爬上眼底。
每一分都是炽烈的恨意。
他很想问问这个名叫“夏晨”的年轻人，究竟是怎么敢在他眼底贴北极星的？
仗着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就这么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吗？
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啊……
作者有话说：
小裴：（点头）（确定）（控诉）真的很过分……
辰辰：合着你早就知道了？
小裴：（突然心虚）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间！（大声！）是你骗我的事！！！（超大声！！！）
辰辰：你吼什么？
小裴：……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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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可恶的工作绊住了手脚，我哭的好大声呜呜呜，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此处省略一万字检讨）。
第29章
在电竞圈最好看的人眼角贴北斗七星的结果就是：夏季赛开幕式的镜头照到裴俨脸上那一瞬间, 所有现场观众和屏幕外的人都彻底疯了。
【卧槽卧槽卧槽！怎么这么好看！！！】
【这真的不是什么男团成团夜吗，我现在在床上扭得像一条蛆呜呜呜呜呜】
【（激动）（扭曲）（爬来爬去）（伸手）（呜咽）（爬来爬去）……】
很快有人从激动中缓过神来看出端倪，试探着问道：
【这是……北极星？】
【Polaris？】
但立刻就被人警告。
【别发无关人员！】
【想直播间被封吗？】
【大好日子别说些晦气的名字ok？】
镜头外的争论喻辰一概不知, 他坐在主办方给各家战队安排的亲属席上，含笑抬眸，沉静地望着台上的青年。
不止裴俨, 他看到很多人。
熟悉的、不熟悉的, 认识的、不认识的……
算上上辈子那些时月，他离开这个圈子已经超过一年半的时间, 电竞选手的职业寿命本就短暂, 以前打过交道在一起喝酒吹牛逼的那些人早就各自退役, 如今再看见认识的面孔，多半也都是Polaris从他们青涩少年时期便一路看过来的。
喻辰其实从来不觉得自己年纪大, 就算两辈子都加上去如今其实也不过才25岁, 算什么大龄呢？
可真正再一次于这样喧嚣繁闹的场馆中看见以前的那些后辈纷纷成为自家战队的顶梁柱, 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在这个圈子里浮沉了很多很多年。
他留学回来的时候，国内电竞远没有那般蓬勃发展。
师兄听说他回家, 打电话约他出去吃饭，那是喻辰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TRG的名字。
师兄说那是他一手建立起的战队，倾注了无数心血。
他说起这些时候，眼里有光, 比餐厅外洒落在满地银杏落叶上的太阳光都耀眼。
他问喻辰愿不愿意进他的战队，不仅以队员身份，更是这支年轻战队的合伙人。
喻辰笑着说“那试试吧”。
而今TRG成了圈内名门战队，Soldier甚至接起了娱乐圈综艺节目, 颜值和人设足够他圈住百万粉丝, 哪怕就此退役也不用担心下半辈子没饭吃。
圈子变得浮躁了。
可是这样漆黑的夜里, 喻辰听着耳畔欢呼声，望着台上闪闪发亮的人们，又觉得好像并没有太过浮躁。
他其实不喜欢这些人。
台上选手也好，台下观众也好，如今笑得再开心，当初也都是刽子手罢了，喻辰很难对他们产生欢喜。
可是裴俨可以。
小朋友对他是冷冰冰的从来不笑，可真的上了场，他嘴角始终噙着笑意，看上去散漫极了。
那年春夏之交，喻辰在树林里看见的小渣男仿佛又回到了他身上，不需要站的板正，只消懒洋洋地往台上一站，垂着下目线漫不经心地从千万粉丝脸上扫过，就足够让人为他疯狂。
喻辰听着身周一道高过一道的“Space”跟“MOON”，暗暗摇头发笑。
蓝颜祸水。
主持人介绍完赞助商的tittle，将话题扯到了参赛选手上，镜头从一个个人脸上带过，她看见裴俨神情，眼睛一亮，直接将话题cue到他身上。
“我听说昨天各位队长打了一场友谊赛？”小悠笑着问，“MOON组织的？”
教练经理都不在台上，提到战队自然是队长回答，裴俨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麦，笑了笑：“是的。”
她连训练赛都没说，直说友谊赛，摆明了将这场比赛放在娱乐场的地位上来说，言外之意就是说出些什么各位祖宗也别介意。
小悠：“听说裴神吃鸡了？”
台下观众大多都不知道这场比赛，一时间气氛被点燃，MOON队粉跟裴俨唯粉差点举着灯牌把馆顶都给掀掉。
身后一排坐着的几位妹子难掩激动，叫声一下叠着一下，像是什么交响乐合奏团，喻辰被吓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不由得捂了捂耳朵笑，一副颇为无奈的表情。
裴俨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粉丝小声，然后大方认下：“临时组的游戏局，我运气好，分到的队友水平比较高。”
江焕眉梢轻动，下意识挑眉向台下第一排看去 ，一时竟不知道自家队长这是在给这名小青训生拉仇恨还是在捧他。
导演组显然都是人精，事先拿到内部消息有过了解，闻言机位直接定格到喻辰脸上，然后切换镜头，主持人和选手身后的大屏上赫然出现喻辰的脸。
青年还微微欠身，抬手捂着耳朵，明明一副不堪其扰的模样，却莫名笑得很甜。
若是在年长一些的人身上，他们可以将其理解为前辈听见Space这样说话又觉得无奈又不得不宠溺，可画面上的这个人一看就年纪很小，以至于这幅模样落在人眼里反倒会让人觉出几分羞涩满足的样子。
像极了被自己钦慕的人在大众面前夸赞，换谁都忍不住愉悦。
小悠悟得很快：“各位观众大家好，想必大家都知道联盟跟云星TV合伙办了一档节目《荣耀之城》，大家看过吗？”
观众齐刷刷的：“看过——”
小悠：“屏幕上的这位男生便是此次节目第一次选拔赛中脱颖而出的青训生，麻烦工作人员把话筒给他，做个自我介绍。”
喻辰稍稍有些怔愣，他原本还在想主持人口中被置换的主语。
谁都知道《荣耀之城》是MOON跟云星合作办的，什么时候变成了联盟。
但如果真的是联盟的话，有些问题from fable突然就解释得通了。
——比如比赛前夕还能请动那么多队长跟他们玩游戏局。
可要是这样，MOON跟Space又在其中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闪光灯照在身上，工作人员弓着身将话筒递过来，喻辰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从那几瞬的电光火石之中反应过来，他终于意识到如今处境。
Polaris上辈子最后一场公开场合的发声是世界赛八进四当晚，他带着TRG打进决赛，笑得张扬肆意，听见台下久久不能停息的叫好，仿佛这世上所有风光都被他一个人占了。
而后面变故袭来，他连为自己发声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被这么多人期待瞩目。
他其实不紧张，但手心莫名泌出一阵薄汗，喻辰发现自己居然开始耳鸣。
嗡鸣声不息，话筒朝向自己，喻辰下意识放松胳膊，想要去接。
却有另一道声音蛮不讲理地闯了进来。
低沉声线自台上轻笑着响起：“他叫chen，刚犯了错误被我罚了，你们不要吓他。”
镜头立刻切回舞台，主持人明显来了兴趣：“是吗？我们的小青训生犯了什么错惹裴神生气了？说出来我们评评理。”
——说出来我们拉拉偏架。
裴俨浅浅歪头，冲主持人眨了下眼睛：“看。”
他伸手指向自己眼角：“小孩手痒，非在我脸上贴北斗七星，还贴歪了。”
青年抬手，明明看不见自己眼睛，却准确无误地碰到了最大的那颗星星，银光散射其上，莹莹地反着光。
裴俨指尖轻动，将其挪了个位置，缀在眼角，像极了情人缱绻点的朱砂痣。
他笑着问：“你们说这该不该罚？”
作者有话说：
小裴：小孩小孩小孩小孩小孩！！！（小人得志嘴脸）
辰辰：……好好的年下变年上，我做了什么孽？（试探）要不……换我在上？
小裴：（激动）（纯真）（星星眼）好耶！那哥哥要小心点哦，当心腰~~~
辰辰：……？（我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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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消息：短，且没二更。
好消息：明天正常更新，晚上12点前更出来
第30章
【救命, MOON这对好好嗑啊！！！】
【这是什么究极年上甜蜜剧本】
【awsl，我第一次看见裴神这么温柔地望向别人诶！】
【我也不想嗑的，可他替他解围耶, 可他叫他小孩耶！】
【我宣布，“小孩”成为今年电竞圈最令人心动情话top1！！！！】
【甜死我了甜死我了】
陈威就坐在喻辰身边，听见主持人cue自家小青训生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
反正节目组安排这一环节就是为了提前带人打入圈子内部, 在竞圈粉丝面前混一个脸熟, 带的是喻辰陆言青芽甚至聂海志都无所谓，只要能帮他们将节目名字打出去就算完成kpi。
所以就算看到小孩那一瞬间的僵硬跟迷茫, 陈威也没想着要帮忙。
娇气。
以后真的上了赛场, 多的是镜头跟目光, 一支又一支递过来的话筒，还能全给拒了不成？
从来没听说过哪家职业选手是有镜头恐惧症的, 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可是裴俨竟然帮他开口说话了。
Space是连赛前垃圾话都能省则省的人, 他上场只是为了打比赛而非给自己圈粉打热度。
曾经有一场比赛, 因为主持人比较风趣幽默情商又高，不停地抛话题抛梗, 以至于连裴俨都笑着接了几句，当夜那名主持人的微博账号就多了三万粉丝，底下全都是求他再接几个电竞圈的活多多采访Space的。
陈威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今天过后会有多少裴俨的粉丝爬到喻辰那边关注。
太稀奇了。
他带MOON两年, 还从来没见过自家队长这幅模样。
揶揄、调侃、看似漫不经心，可话里话外全是维护意思。
陈威挪了下屁股，确认摄像头没有再对准他们这边，沉声警告青训生：“队内不允许谈恋爱。”
喻辰一下愣住。
他还没从刚刚被裴俨救了的事实中反应过来, 骤然听见教练这句话, 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眨了眨眼睛, 好笑地反问：“啊？”
陈威看他就跟看妖言惑众的后宫妃子似的：“小小年纪别想着走捷径，踏踏实实地练技术多打几场实战比什么都重要。指望队长带你？他可没那么多时间。”
喻辰一直知道MOON的主教练是只笑面虎，无论是队里还是队外，他展现出来的永远都是一副笑呵呵好相与的模样。就连青训营中，大家比起他来也是更怕何天宇。
这还是第一次喻辰看见这位三十多岁的金牌教练破防。
喻辰觉得有些好笑，但并未全盘否认，而是慢条斯理地搓了搓手指：“我不指望他，我希望他好好的。”
陈威有些怔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听不懂他话里意思。
可是台上插曲已经过去，大屏幕上显示出第一场比赛参赛人员，整座场馆内的气氛一下被烘到最顶点，是个人都很难在这种人声鼎沸的场景下理性思考。
他不知道这个小孩这句话什么意思，自然也看不懂喻辰微微仰头望向台上的眼神里写着什么。
裴俨转身去座位前不自觉微微侧了一下视线，千万道瞩目的影子里，他却一下跟喻辰的对上。
19岁的小孩，仗着光线幽微身处暗处，看向自己的眼神半分不遮掩，赤.裸裸的全部都是满意跟欣慰。
或许最深处还藏着些别的什么，但裴俨看不清。
他能在这一片雾茫茫中抓住他的视线已经不容易，不能再期望更多。
比赛台上光线太刺眼，可喻辰竟也看见了裴队长投过来的视线，不由轻轻笑起，在满室喧哗中无声地冲他做了一个口型：
——“加油。”
PUBG大逃杀不同于moba类游戏的两两对决，对手固定，每一场比赛需要琢磨研究的战术打法就会相对简单，基本上只需要摸清对家跟自己走同一条路的选手惯用习惯和技巧就ok。
PUBG一局100人共25支战队入局，每一个人进入游戏都会隐藏ID，一来是为了防止恶意组队，二来便是为了营造一种全然未知的紧迫感。
因为不知道山对面的人是谁，所以不至于看见有人就吓破胆子；
因为不知道房区里投掷手榴.弹的是前辈还是后生，所以不可能落荒而逃。
可也正因为这种未知，每一场大型比赛中都需要全神贯注，半点不能掉以轻心。
喻辰看见选手入座，除去到场的十支战队全部人马，其他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到场的选手另外有一块显示屏全程直播，防止出现替打的情况。
喻辰往后靠了靠椅背，手机里突然收到一条消息，他看着备注名愣了好久，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原主的好友-
卧槽！？我还以为你不直播进厂拧螺丝了呢，怎么进了MOON啊？？？-
牛逼啊兄弟！-
帮我要几张裴神的签名照好不好，我羡慕得泪水从嘴角流下来。
喻辰眼睛弯了弯，觉得有点好笑，明明跟这位大兄弟素不相识也从来没见过面，但毕竟占了他兄弟的壳子，喻辰还是回了句“好”。
那边消息突然就像是得了什么讯息一样，一条跟着一条，噼里啪啦地一直轰炸，喻辰不堪其扰，调了静音安心看台上游戏画面。
看着看着他突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陈威眸光微动，问：“你看得懂？”
喻辰就很想笑，这种因为年龄跟资历被质疑水平的事他五年前就经历过一次，没想到过去这么些年，裴俨都长成独当一面的战队队长了，还有人这样质疑自己。
偏偏喻辰还不能骂他没有眼光不尊重人，毕竟自己这些日子在MOON表现出来的消极惫懒也的确不能让教练对自己另眼相看。
甚至这场比赛他都怀疑是因为青训营里实在没有能看的人了，才拉他出来充的数。
所以喻辰话也没掰开揉碎了说的很细，只是随口道：“WEE跳自闭城比较危险，但我不明白队长为什么也选P城。”
一旦进入游戏里就看不到选手ID，除非每个人的衣服都是独一无二，又在比赛开始前就被别人记住，否则在游戏里认出对手的概率微乎其微。
——这个圈子里倒是也发生过光凭几套衣服跟迷幻得出奇的打法认出别人的先例，但那毕竟是少数，又建立在无比熟悉对方招数跟习惯的前提下。
凭空在一百个人里面认出一整队选手并且预判到他们在随机刷出来的航线上跳伞点，实在是太难了。
喻辰不该觉得裴俨是故意，但冥冥之中他偏偏有一种感觉，裴先生好像真的是。
他弯了眼睛，笑得有些邪门，说出口的话听起来无意极了，但细细琢磨每一个字都是试探：“这么重要的比赛，你们就任他这样胡乱玩吗？”
“而且教练，”喻辰偏过头，“你不在台上也不去休息室，来台下跟我一起当吃瓜群众做什么？”
陈威眉头深深拧起，没有回答他这句问话，表现出来的神色更像是在诧异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喻辰却说：“那我猜猜？”
“裴队想做一些出格的事，你，或者说整个MOON都默许他这么做了。”喻辰捏了捏手腕，“可你毕竟是MOON主教练，咱们战队又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草台班子，一旦出了事，公关成本无比巨大。”
“所以你干脆不在后台——怕别人说你玩忽职守；也不在台上——怕被人说成主谋。干脆跟我一起坐在了台下，既能被镜头拍到，又不至于被人疯了一般地指责谩骂，到时候要是真的出了事……”
他顿了顿，直勾勾地看向陈威眼睛：“你跟Space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队里随便处罚一下就算揭过，至于他下次敢不敢再犯……你也不知道。”
“是不是？”喻辰轻轻笑开。
陈威终于正眼看了看这个青训生。
他听老何说过这小孩有天赋却懒惰成性，也听江焕开玩笑说夏晨是楼下那二十个人里最有可能留下来的人。
可就是这个最可能留下来的人，入队第一天就跟裴俨叫板，第二天就把小裴气晕倒在了健身室，陈威对他其实说不上有多喜欢。
他是惜才，可是远不至于什么品性的人都当成一块宝捧着，夏晨并不值得他像对裴俨那样对待。
可他看人心看得很准。
陈威比他多吃了十几年饭，竟被他连番几个问题问得唬住了。
喻辰却显然比他要淡然坦诚太多了，他问完那几句话就从陈威眼睛里看见了答案，索然无味，干脆偏过头看屏幕，像是刚想起来又像是真的在求证一般：“我想不起来了，昨天训练赛，裴俨他杀了几个战队的队长来着？”
陈威不言，一下就懂了。
他甚至觉得方才幸好裴俨替夏晨开口解了尴尬，否则如果真的任由这张嘴对着话筒当着全世界数千万观众的面说出什么无法控制的话，MOON就算玩完儿。
喻辰摇摇头轻声笑：“你们真的是乱来。”
“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大仇，非要把整个圈子里的人都得罪一遍呢？”他疑惑极了，可眼底笑意愈发热烈，甚至有一种近乎病态的错觉：“裴俨胡闹你们也任着他来，到时候篓子捅大了谁来收拾呀？”
陈威：“他自己担。”
“要是担不住呢？”喻辰问。
主教练视线透过台上那群热血沸腾的青年往前望，好像跨过了悠悠岁月长河，停在了某个冬天一场全世界瞩目的比赛上，有人年轻热烈，张扬得仿似天上星辰来人间巡游。
造物主最钟爱的小王子站在台上，手捧金杯，字正腔圆偏偏又带着点吴侬软语的调，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撒娇炫耀。
——“我替你们拿到金锅啦！等我带回家！！！”
而现在裴俨想做的，也只不过是想接他回家罢了。
“担不住就担不住吧，谁在乎呢。”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啵啵啵！！球球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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