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氛就很诡异,一点也不旖旎,甚至还透着点流氓感。
光天化日之下,偌大的健身室,喻辰恬不知耻地欣赏着裴俨的六块腹肌人鱼线跟腰窝。
然后他觉得是真的离谱。
这男人居然有腰窝诶。
腰部线条漂亮得像是能夹死他似的,居然还有腰窝。
喻辰在这一瞬间突然就知道了什么叫做“gay圈天菜”。第一次见到这小家伙的时候他还穿着校服,就算渣男气质初现,但脸上仍旧是没褪干净的青涩,至少不会让喻辰觉出多么明显的惊艳感。
可是过去这么久,换了个视角看裴俨,才发现小家伙确实长大了也长开了。
帅他一脸。
喻辰觉得很他妈欣慰。
他欣赏了一通,裴俨也大大方方的,室外阳光明媚,室内空调温度打的很低,只有浴室那点雾蒙蒙的水汽往外溢,带上点湿热的温度。
裴俨跨步走过来,无视喻辰,伸手从跑步机上拿过一件t恤衫,兜头套了上去。
喻辰:“……”
他好想跟这小孩说还不如不穿哦。
松松垮垮的,纯白的t恤挂在身上,又被头发滴下来的水珠一片片打湿,缓慢又色.情地粘在背部线条上,不免让人……
很想抱着从背后撕碎他。
喻辰挑眉,眸色戏谑,看裴俨的眼神甚至称得上冒犯。
良久,裴俨终于出了声,低沉冷淡,宛如上位者聆听般开口:“什么事?”
所以喻辰干脆配合他。他微微一笑,声线放软:“您让我来的。”
不知道是这种做作的声调让人恶心,还是这个“您”怎么听都假得令人如鲠在喉,裴俨眉头轻皱了皱,不悦地看向喻辰,眼睛里写满了审视。
喻辰丝毫不怵,始终勾着甜的要腻死人的笑意看着他:“不是您让周姨给我送的药吗?”
裴俨终究没继续睡:“别这样喊我。”
“为什么?”喻辰追问,做出副疑惑的模样:“觉得恶心?”
院子里香樟树叶沙沙的,屋子内空调系统运行着,明明是烦闷恼人的夏季,喻辰凑近到裴俨身前的瞬间,却带了一阵薄荷香气。
他轻轻笑开,声音缓慢慵懒得如同月下礁石上歌唱的海妖:“裴神,你很讨厌我?”
裴俨打量着他。
喻辰视线下落,看向他手腕那串佛珠,轻声呢喃:“你在求什么呢?”
他似乎好奇极了,特别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像是天底下最求知若渴的小朋友:“金枪,金锅,第一名,身价上千万,代言排着队,你还要求什么呢?”
喻辰喃喃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世界积分吗……”
“那也不难啊。”他突然就笑了,“polaris都不在了……”
“砰——!”
一阵劲风袭来,喻辰突然被裴俨掼到身后承重柱上,哐的一声直接穿透了这间健身房,痛的他五脏六腑仿佛都错了位。
喻辰从一瞬间的怔愣中醒过来,实在没忍住压着胸腔闷闷地笑。
裴俨胳膊还横亘在他脖子上,这人像个狼崽子,丝毫不留情也不顾虑他是一个病患,直接抵着人砸到柱子上,半分也不怜香惜玉的。
喻辰越想越好笑,越笑越觉得浑身器官都被震得疼,刚刚吃下去的药还没来得及起作用,就被裴俨这一下搞出了内伤。
“哈——哈哈……”喻辰笑弯了眼睛,轻轻喘着气,便还要上挑着眼尾狐狸似的看人:“好疼啊裴神,你轻点。”
可惜裴俨一点也不解风情,看他的眼神跟被抢了食的恶狗似的:“你知道?”
“什么?”喻辰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地看向他,单纯极了。
裴俨咬牙:“别找死。”
喻辰:“你说明白点。”他抬手抓住裴俨手腕,顺势垂眸,肆无忌惮地观察起那串佛珠,慢悠悠地说:“我不知道哪一句话得罪了你,要对我发这么大火。”
裴俨不应。
-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
-……
喻辰凝眸,认出了这行字。
再往后他就看不清了,这些字全都是小篆刻成,他本来也不该认识。
可是老妈死的时候,他跪在灵堂前听和尚念了一整晚的《地藏菩萨本愿经》,好巧不巧,还真的认识。
裴俨抽了什么风要在手腕上带佛经?
嫌职业打的不过瘾,打算出家了吗?
瞧着也不像清心寡欲的样子呀,喻辰视线向下落,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他腰下部位。
裴俨压了声音,问:“十天前,你在哪?”
“在打比赛。”喻辰随口道。
他跟陆言半真半假地说了太多瞎话,偏偏回答裴俨的这一句还真不是假话。
十天前他刚穿过来,确实就在《荣耀之城》的赛场上比赛。
腰腹叫嚣着疼,喻辰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是胃还是哪疼。总不至于真的被裴俨一下掼废掉了。
他索性卸了力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抬眸认认真真地看向裴俨:“队长,您希望我在哪?”
窗外盛夏骄阳似火,窗内寒冰凝结,裴俨看他的眼神喻辰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却觉得面前这个人在怪罪自己。
很莫名其妙的,怨恨、憎恶、怪罪、可又不得不死死地盯着自己,像是想要从他这获取些什么。
-一尘一劫
-一劫之内
-所积尘数
-尽充为劫
……
喻辰懵了一下,之前被搁浅的念头一瞬间成了形,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又好像只有这种不思议最合乎逻辑。
“您希望我在拓可?”
拓可,喻辰上辈子最后待的地方。
那里没有人认识他。
这两个字一出来,脖子上箍着的力量顿时加重,喻辰险些喘不过气来。
可他却在笑。
他觉得这事有趣极了。
他死在了边陲小镇,他以为无人问津,然而……
有人记得,有人知道。
有人在为他纪念。
甚至因他戴了佛珠。
喻辰足足笑了半分钟才停下来,再抬眼的瞬间眼睛里一直压着的戏谑没了,全都是森然冷意。
他不恨裴俨,他不可能怪罪他。
但好像这世上终于有人会因为他的离去伤心难过了,哪怕那个人对他很好,那个人在缅怀他,喻辰仍旧忍不住报复。
报复他,也报复自己。
他以为自己很豁然的,可那一切都发生在弥天盖地的谩骂之下。
他好不容易骗自己这样活着也可以了。
有人却跟他说不该这样。
有人告诉他他明明值得。
喻辰突然想起上辈子裴俨翻窗进他家的那天夜晚。
他只在角落开了一盏落地灯,客厅茶几上是一张又一张从门缝塞进来的遗照,门口堆了满檐廊的花圈。邻居家刚上幼儿园的小男孩放学回家捧了一束菊花放在门前石阶上,隔着门稚嫩又天真地问:“哥哥也去陪姨姨了吗,他们团聚了吗?真好耶,哥哥又有妈妈啦!”
就在喻辰思考生还是死的时候,裴俨翻了进来,站在他面前,说出些愚蠢可笑的话,喻辰觉得不打一架实在是太累了。
他被压的已经喘不过气了。
救不了他,就不要来告诉他这个世界才是黑的。
所以哪怕是现在,明知道这样做很恶劣,喻辰还是破罐子破摔地冲这世界上可能最后一个在乎自己的人散发恶意。
“你去拓可了吗?”
“哪天去的呀?”
“见到尸体了吗?”
“我听说是被渣土车撞的诶,死相一定很丑吧?”他歪了歪头,甚至勾出一个笑:“殡仪馆的人有帮他做遗体美容吗?”
喻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裴俨眼里一点一点充起来的血丝,感受着架在脖子上的胳膊里鼓动凸起的青筋,冷静又残忍地自虐般虐人。
“住嘴。”裴俨哑了声警告。
喻辰跟没听见似的,又笑了笑,看向他的眼睛。
“他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死了,想要海葬,你既然去了,有满足他的遗愿吗?”
“火化后的骨灰你洒进大海里了吗?”
“……可我觉得他很蠢。”喻辰轻啧了一声,“念过书吧,小孩子都知道屈原死后被河鱼啃得都托梦了,他怎么还敢想海葬啊。”
“啊——”喻辰突然眨了眨眼睛,狡黠极了,继续往裴俨胸口捅刀:“我跟你说个秘密。他其实可怕疼了。”
“但你猜他为什么一直都那么淡定啊——因为疼哭了也不会有人可怜他的,大家只会说,”喻辰清了清嗓子,“‘polaris既然站到了那个高度,自然该承受这些’。”
“所以他活该。”他快疼死了,腰腹部、颈项处、背脊上,喻辰感觉自己都快疼的不清醒了,可好不容易才有人可以听他说这些话,不说出来他更疼。
他笑着叹息:“他活该的,活该下台、也活该死掉。”
喻辰垂眸,看向裴俨手腕那串佛珠,含着笑意凝视裴先生一整颗裸.露的真心。
然后本就握着裴俨的手移了位。
被压着喉管也无所谓了,声音嘶哑也随便,他瞥见那串佛珠就觉得扎眼。
食指动了动,喻辰勾进了珠线中,凹凸不平的经文从他指尖滑过,字字都在嘲讽。
“所以别为他祈福,也别祈求来世。他这一辈子活得还不可悲吗,你觉得他还想再有下辈子?”他哑到无声,“他恨不得连这辈子都没来过。”
楼下集散铃打响,喻辰狠狠一拽,直接扯断了那串佛珠。
橡胶线一下打到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他终于痛到了极点,径直倒了下去,跌在裴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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