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polaris是整个竞圈最温柔的人。
良好的家世、优越的长相,一双含情眼不笑也带三分情,温温柔柔地对着一个人望的时候,很难有人不心动。
所以很多时候,喻辰甚至不需要开口,只需要眼神流转几瞬,就足够获取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毕竟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强者向你撒娇。
所以喻辰几乎从来没有这般恼羞成怒惊慌失措口不择言的时候,成年后失态的次数拢共加起来也不过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偏偏好死不死,大多数都献给了裴俨。
原本喻辰觉得,裴先生很像一只小狗。
嘴硬又可爱。
领地意识过剩,却又真诚的要命,稍微逗一逗就会对主人翻出肚皮。
见识多了他对“夏晨”的厌恶跟漠视,反过头来再想起他对“喻辰”的那些差别对待和无条件偏向,喻辰本人便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涌上心头,所以他甚至会享受这种感觉。
可这也架不住裴俨他是真的双标。
喻辰甚至坏心眼地想以后如果告诉他自己是谁,小兔崽子会不会把他送去精神病院。
多半很难信,毕竟这种超脱现实规律、带上玄幻色彩的故事,如果真的有人站在自己面前讲述,喻辰估计也只会当他在跟自己说玄幻小说。
但这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他还不想跟裴俨说了。
爱看出来不看出来,他反正不藏也懒得瞒,狗东西迟一天看出来,想想现在对自己的“恶言相向”,看他看愧不愧疚!
喻辰一股脑吐完话,睁着眼睛瞪他。
可惜皮相太年幼漂亮,威慑力不足,反倒像是一只张牙舞爪要喝羊奶的小猫,换谁过来都要夸一句可爱。
然而落到裴俨眼里那就不一样了,他不可能觉得面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多么可爱。
他只觉得夏晨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挑衅。
哪怕字字当真,也只不过是在他面前炫耀他跟喻辰曾经的亲密关系。
得有多在乎,才会毫无保留地倾诉;又是多么不在意,才会将他的事信口说与别人听。
裴俨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没去拿手机,往后退了半步,冷漠的神色终于在喻辰这种一瞬不瞬的注视中丝丝退散,他轻轻呼出口气。
保安敲了训练室的门,身后跟着节目组的拍摄人员,裴俨朝门外望了一眼,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保安犹豫一小会,还是下了楼;至于节目组,很想拍很想拍,迫于space的气场,到底没敢推开门进来。
裴俨没有问喻辰是怎么知道的那些细节,每多问一个字都很像是对自己的凌迟。他转身到了江焕机位前,从桌面拿起一包香烟,又从里抽了一根,退到窗口点了燃,烟雾缭散在窗棂。
喻辰看他拿起烟盒的那一瞬间是有些证愣的,等真的瞧见他叼着烟吐雾,整个人都惊了。
喻辰以前是抽过烟的,打外服的那段时间因为时差问题经常要熬到后半夜才能等到人齐,咖啡跟烟是最好的提神品,一到晚上空调房里味道就很浓。
后来有段日子,面前这个小兔崽子一见面就跟他说自己烟草过敏,只要一闻到香烟的味道身上就会起疹子,甚至还给他看了手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小包,瘆人得厉害,看得人怪心疼的,喻辰才逼着自己不在他眼前抽。
那时候因为集训他们经常碰见,被小家伙带着怨念又委屈又倔强地看上那么几眼,喻辰自己就怂了,烟都不往身上带,见面甚至还会主动将手心贴到他鼻尖让裴俨自己闻有没有味道,简直像被人管着。
再往后渐渐的也不多么上瘾了。
可是现在这一看,他过敏?
他过敏他大爷啊?!
喻辰瞠目结舌:“你他妈不是过敏吗?”
裴俨掸烟灰的手指顿了顿,瞥向喻辰的眼神终于带了温度,像个正常人,情绪外露:“关你屁事。”
喻辰气乐了:“你到底骗了他多少事啊?”
真他妈能装。
要不是换了具壳子,他还真以为裴先生是只乖乖巧巧可爱得要命的小狗,一招手就会冲你摇尾巴的那种。
……屁!
真能忍啊。
难怪他心里变态,看到自己就想弄死。
换他这样绞尽脑汁地对一个人,到头来被对方赶走了不说,还发现他眼么跟前有一个特别亲密的漂亮小孩,也是会生气的。
跟吃醋无关,就他妈是生气。
就类似于“别人都可以,凭什么我不行?
我哪点比不上他?
你眼睛没事吧?
我真的会谢”
——这种心路历程。
这样一看,自己刚刚讲的话全在点子上了,这跟死了老婆才发现老婆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也没什么两样。
但也不完全一样。
裴俨看自己大概还不仅仅是“奸夫”,还像是童养夫。
因为太小了,能给喻辰本人当儿子的那种。
难怪江焕说他拿自己没办法。
这样确实很难有办法。
就算polaris死了,只要自己提到喻辰的名字,裴俨多半也不会不管自己。
恭喜啊裴队长,喜当爹了。
喻辰眼睛里划过一道戏谑,看裴俨的眼神愈发赤.裸不心虚:“裴队,我才知道原来你也是有心机的。”
裴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但喻辰读懂了他话里意思:有屁快放。
喻辰顺手从门口拉过来一把椅子,方向一转直接坐了下去:“我原本想来跟你道歉的,为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些话。”
他顿了顿,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裴俨:“但我现在知道了,你多半不在乎,我是人是鬼、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你都不在乎,在你眼里,我多半就是个垃圾,能自己识相点别往你面前站就最好了,对吗?”
这种自轻自贱的话断然不可能从polaris嘴里说出来,这世上没人值得天上星辰纡尊降贵俯身凝视。
但喻辰说出来却也丝毫不违和。
裴俨没应他这句话,喻辰心里暗啧了一声,觉得这人可真端着,教养太好,所以就算对着自己厌恶的人,也不会说出落人口实的话。
这样挺好,总不至于最后被人陷害都无处申辩。
喻辰靠着门柜,上翘着一双狐狸眼看着裴俨,似在思索,轻声呢喃,既是询问又是自问自答:“你在图什么呢?”
“喻辰死了呀。”他低声道,“又替他收尸又为他祈福,明明这么讨厌我,却又因为他在乎我,所以都没敢对我动手。”
‘在乎’两个字说出来的瞬间,喻辰似乎看见裴俨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寒意,他笑了笑,就当自己不知道,另起一个话头问:“你喜欢他?”
裴俨摁灭烟蒂,背过身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喻辰的问题落了空。
他也不恼,反倒表现得很有兴趣:“怎么会呢?他一见面就想当你舅舅啊,你比他亲外甥还要小一岁。”
裴俨总算听不下去,皱了眉头看向他:“你到底知道多少事?”
喻辰眯了眯眼:“所有。”
他笑得很乖,又乖又妖:“所有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你想知道的、你不想知道的,我都清楚哦,你要不要求我告诉你?”
空气里有半分钟的凝滞,良久,裴俨笑了一声。
那道笑声很奇怪,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每一处细节都昭示了主人心情并不好,可偏偏又不难听。
“哦?”他隔空望向喻辰,慢悠悠地:“那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被车撞的。”喻辰无所谓地回答。
裴俨:“那么偏远的小镇,近三个月都没有民生工程施工,怎么会有搅拌车呢?”
“那台车的司机欠了一身赌债。”他轻声说,捏了捏手腕,字字句句也在诛心,简直跟昨天的喻辰如出一辙,说不清到底谁更恶劣一些,“可他自首后,债务清了不说,他那刚上大学的儿子,名下还多了一套七十万的房产。”
喻辰笑意一下僵在了脸上,他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可裴俨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是这个反应,嗤笑了一声,又道:“你猜现在有多少人知道他死掉了?或者你不妨再猜一下,楼下那些人会在哪一天知道polaris去世的消息?”
喻辰沉默一瞬:“最有价值的时候。”
裴俨眼中嗤笑散了几分,却依旧没什么热度:“polaris活着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死了就成风景了……你知道怨恨愤懑这种情绪是会随着时间渐渐消散的吗?”
“更何况当初讨伐的大多数,既得利益者不过那么几个。”裴俨很难得会跟人说这么多话,“等时间过去了,民愤消失了,他们再知道polaris死掉的消息,只会觉得可惜可怜,连一点点愧疚不会有。”
“他们不会觉得自己是施暴者,”裴俨说,“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做了天下间顶正义的事。”
“那你说,这种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还要polaris死掉?”裴俨问他。
喻辰只觉得遍体生寒,他有些后悔上来,他第一次发现裴俨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疯。
是疯,而不是冷。
裴俨缓步向他走过来,一字一句慢慢的,像要把每一个字都刻进他耳朵里:“因为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他们知道,只要喻辰活在这世上一天,便迟早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他们不允许他清白无垢。”
“他们造了神,又亲手杀死了他,他们现在又想造下一个神……”裴俨勾了勾唇,俯视喻辰:“你猜谁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问我喜不喜欢他,”裴俨附身,望着喻辰的眼神像是在看天下间最低贱的蝼蚁:“你知道我努力了多久才到这里的吗,我只差最后一步了。”
“我喜不喜欢他?”他笑了笑,轻声又残酷地缓慢回答:“我恨他。”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