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容半月前在皇家佛寺苦求迟兮瑶回头未果,还挨了她一刀。
虽未及要害,但也着实让他在家休养几日。
后来又被他爹逼着进宫面圣,被打了二十军棍,活生生又在床上趴了十日。
近两日好不容易舒坦了一些,郑府二房的二夫人又派人来传话,令他无论如何也要撑着去参加这场马球会。
只因他们提前探听到了康成郡主会来参加此次马球会。
他与骆二小姐的婚事还未定下,骆家虽然步步紧逼,但郑府若真是不愿意,拼个鱼死网破,他们也没办法。
况且郑府大夫人还在廷尉府的大牢里,崔珝压着不肯放人。
眼下,他只剩下康成这一条退路了。
若是此次马球会能得到康成郡主的垂青,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他不需要硬着头皮去迎娶骆二小姐,他的母亲借着瑞王府的势头,也能从廷尉府出来。
饶是他崔珝再怎么飞扬跋扈,总不能押着瑞王府亲家不放吧。
是以,郑容虽重伤未愈,却仍旧涂着厚厚的伤药,忍着疼,来到了马球场上。
他早已与同僚们说好了,他今日不做主力,只穿戴整齐在马球场上转悠几圈即可。
也因此,队伍里的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传球给他。
哪知道,无人传球于他,这马球却一直往他脸上飞。
一连数次,次次命中,他躲闪都躲闪不及。
郑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崔珝一直在传球给他。
原本他出场时风头便被崔珝给抢了去,那时他就已经对崔珝有些不悦,现下,更是仇恨上崔珝了。
“崔将军,你是打球还是打人?”郑容御马走向了崔珝,没好气地问道。
“哦?本将军打到你了?”崔珝淡淡地瞥了一眼郑容,旋即又将目光投向了别处,好似多看他一眼都嫌晦气一般。
“本将军在战场上受了伤,右手手腕用户上力,只能使左手打球,难免会有失误。传错人了。”崔珝边说,便象征性地抬了抬自己的右手。
而后理都没理郑容,拍马朝着另一边走开了。
马球场上尘土飞扬,儿郎们面面相觑,互相心下了然。
接下来,再也没一个人专心打球了。
与崔珝一队的人,拿到球便传给崔珝,崔珝接到球便击向郑容。
郑容原本骑射都不差,马术自然也不在话下,可今日不知为何这座下之马似乎也在跟他过不去,半点也没有往日灵活。
他一边要抬着屁股不敢在马鞍上坐实,以防磨蹭到伤口,一边还要御马躲避崔珝不时“传”过来的要命球。
几番下来,郑容狼狈不堪,整个马球场上都是他慌乱逃窜的身影。
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翩翩公子的形象。
京城中原本还对郑容抱有好感的女娘们也纷纷摇起了头。
两相比较起来,真是云泥之别。在崔珝面前,郑容简直提鞋都不配。
骆二小姐刚刚被迟兮瑶扇了两巴掌,正懵着神,眼下又看见众人对着马球场议论纷纷,又气又愤,一个失控,竟冲上来要打回迟兮瑶。
她的手腕高高举起,还未碰到迟兮瑶的身体,便被林清茹一把拦了下来。
林清茹用足了力,直接将她的手腕翻了个向。
骆二小姐是个娇生惯养的闺中女子,哪里受过这种疼痛,一下子便哭出了声。
“你与她同为官宦子女,地位平起平坐,你怎可打她。”康成郡主眼见着场面要失控了,也顾不得形象,指着林清茹的脸,有些气急败坏。
“不好意思,她刚刚准备对迟郡主动手。我只是出手保护郡主,便是去圣上那分辩,我也不怕。”
林清茹边说,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咔嚓”一声,直接将骆二小姐的胳膊卸了下来。
骆二疼得快要昏死过去了,泪眼婆娑地骂骂咧咧。
“林清茹你这个泼妇,男人婆,你快放开我。”
京中贵女们大多自命清高,虽有不少人曾对郑家二郎有意,却也没人明目张胆地示好。
因此,那日瑞王府落水之事,有不少不知事情始末的人,以为是骆二小姐自编自演的一场戏。
故此,大家都对骆二小姐这种使用龌龊手段上位的人嗤之以鼻。
更何况,对面一个是迟兮瑶一个是林清茹,要身份有身份,要实力有实力。
以往同她交好的人,此刻也都怕引火上身,竟一个人都不曾出来为她说话。
而这边康成郡主虽然近些日子与骆二小姐走的近,却也不愿为她所做什么。
只是瞧着众人议论纷纷竟将她与骆二小姐挂在一起,康成郡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她提前探听到崔珝会参加此次的马球会,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为的就是能在崔珝面前得些青眼。
哪成想竟闹成这样。
康成郡主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迟兮瑶和林清茹,眸色一凝,咬牙切齿道:“很好,咱们来日方长。”
言罢,她便拖着仍旧哭哭啼啼的骆二小姐要走。
骆二小姐的胳膊脱臼了,此刻被康成拖着,更是苦不堪言。
“慢着,你可以走,她不可以。”迟兮瑶拦住了康成的去路。
毋庸置疑地朝着骆二说道:“给林清茹道歉,你今日冒犯了她两次。”
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爱凑热闹的小女娘们连马球赛都顾不上看了。
康成郡主丢不起这个人,松开了紧拽着骆二的手,不耐烦地命令道:“快点道歉,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骆二又疼又恼,但却没有办法,哭着向林清茹行李道歉。
林清茹不想再与她周旋,拉着迟兮瑶回了座。
康成郡主气得不行,一甩衣袖,也不管骆二小姐了,径直离开了马球场。
马球场上尘土飞扬,一度混乱不堪。
双方人员一方顾着击打郑容,一方顾着逃跑,竟一方都未曾进球。
眼看着时间快要到了,郑容脸色惨白、鼻青脸肿双目乌青,停在了裁判席,扯下了白旗,投降了。
他刚刚举起白旗,崔珝的球棍一转,一球进洞,直中靶心。他分明使左手打球,也打得很好。
今日这一场闹剧,最终以郑容惨败崔珝晋级而告终。
在场的小女娘们忙得不可开交,一边伸着脑袋看着迟兮瑶和康成郡主这边的热闹,另一边还要分神关注着马球场上的情况。
待到崔珝最后一球命中,坐在前排的那些小女娘纷纷激动的站起了身。
更有甚者,原地跺起了脚。
迟兮瑶和林清茹被康成他们这么一闹,早已没了兴致。
迟兮瑶远远的看着林子舒从老王爷那拿到了头彩,急急忙忙朝这边奔来。
她用胳膊肘轻轻捣了捣林清茹:“你哥哥来了。”
林清茹仿佛没看见,板着脸撅着嘴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林子舒气喘吁吁地凑了过来,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林清茹抬起手,就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林子舒的心口。而后两个人又打打闹闹了一番,林清茹含着泪跑开了。
“崔珝!”林子舒急着去追林清茹,挥舞着手,高声喊着还在马球场另一边的崔珝。
“我和妹妹有事要先离开,麻烦你送郡主回府!”说完,他便撂下马球杆,追着林清茹跑了。
崔珝骑坐在马上,其实并未听清林子舒张牙舞爪地说些什么,但是一看见迟兮瑶身边没了人,他座下的马便不受控地飞奔而来,跨越了大半个马球场,来到了迟兮瑶身边。
一路尘土飞扬,混着初春的暖色阳光,他的衣角随风而动,马蹄声声作响,哒哒声不绝于耳。
迟兮瑶抬眸望去。
碧蓝如洗的天空之下,少年扬着马鞭,远远向她奔来,连他策马奔腾时带起的风,都带着春日独有的花香和新鲜泥土气息。
崔珝一贯待人并不热情,冷漠而疏离,现下却坐在马上,背对着阳光,朝着迟兮瑶微笑。
“郡主想何时回府?崔某送您。”
那一瞬间,万籁俱寂,四下无声,迟兮瑶的心跳忽然乱了起来。
纵使后来过了好些年,马球场上的少年也早已两鬓斑白,迟兮瑶仍然记得这一幕。
少年将军,英姿勃发,御马而来。
她点了点头,回应他:“现下便想回去了。”
崔珝了然,纵身下马,带着迟兮瑶去了停靠马车的地方。
马车缓缓而行,迟兮瑶往里侧坐了坐,靠在了车壁上。
“郡主,怕我?”崔珝坐在了前侧,看见迟兮瑶不动声色地往里侧挪位置,蹙了蹙眉。
沿街叫卖吆喝声顺着风传了进来,迟兮瑶故作镇定地掀开了帘子。
“没有,我是味道豆腐花的香气了,想看看。”
崔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饿了?”
说完,还不能迟兮瑶反应,崔珝便已经翻身下了马车,不多会儿便回来了。
手里多了好些吃食。
“不知郡主喜好,所以每一样,都拿了些。”
他边将东西递给迟兮瑶,边说道。
前几次接触,崔珝面对迟兮瑶时总有些紧张局促,而这几次或许是熟悉了,到不那么拘谨了。
倒是迟兮瑶,开始紧张起来了。
她尴尬地接过了吃食,也不好一个不吃,只能每一样,都浅尝了一口。
马车轻轻摇动,崔珝换了个姿势,侧坐着,支着脑袋看着迟兮瑶吃东西。
他塞在腰间的香囊顺着衣摆滑出了一个角。
迟兮瑶低眉颔首吃着小食,很自然便看到了。
却怎么看,怎么眼熟。
“将军可有心上人?”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如此丑陋蹩脚的针线活,除了她,这世上到底还有谁。
崔珝明明没有进食,却莫名被呛了一下,猛地咳了一声,身子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目光如耀眼星辰,投向了迟兮瑶。
“是啊!”
哦豁!真被自己猜中了!迟兮瑶心里暗暗想到,这女娘应当是个女中豪杰,一拳打死一头牛那种,竟然让崔将军想起来都会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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