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艳煞 > 26.  第 26 章
    翠微堂中侍者往来, 按萧晏的要求,又专门备了两个酸枝木大箱。一个里头添置了小一号的弓箭,刀具;另一个则添了更多裙衫衣物。

    往后, 她功法消散, 只剩寻常的外家拳脚功夫,自然体力耐力都比不得往昔。夏苗下场行猎,小弓箭更省力趁手。

    自然,他想得更多更美些。

    骊山环境清幽, 景色宜人。携她漫步同游,自比弓马骑射更快活!

    这样一想,萧晏看着箱中各式罗裙飞纱, 珠钗头面, 眉眼愈发温润。

    转身回望,正好同屋中人四目撞上。

    案桌旁坐着的女子至今不曾起身,只捧着那盏药,持玉匙轻轻搅拌。

    月光拢烛火, 两人相视一笑。

    笑意朦胧隐约,不甚真实。

    萧晏看着他们收拾妥当,回殿时已经两炷香过去, 见叶照面前的汤药一口未用。

    “怎么不喝药?”萧晏问。

    “又苦又烫的。”叶照蹙眉。

    “这都放凉了。”萧晏摸了摸碗壁。

    也不知怎的, 心下就道,凉了就不喝吧。

    “妾身能不喝吗?”才这般想,叶照的声音便响起。

    当是真的伤了元气。

    叶照眉眼柔弱,面容苍白似晨霜初露, 一碰即碎。

    然话这般说着, 却仍旧持着玉匙, 舀了勺轻轻吹着。

    乖巧又柔顺。

    虽嫌药苦, 却也知良药苦口。

    她抬眸看了眼萧晏,带着几分娇嗔和期待。

    萧晏握在扇柄的手一紧,搁在膝上的另一只手搓了搓黏湿的掌心。

    没有应声。

    叶照便垂了眸,嘴角轻提,笑道,“那殿下喂妾身吧。”

    她将药盏推在萧晏面前,玉匙放在他手中。

    “让你喝点药,磨磨蹭蹭的。”萧晏睨她一眼,却未对上人眼眸。

    他暗吸了口气,搁下扇子,端起碗。

    叶照低眸,嘴角弧度渐深,漂亮又虚无。

    “张嘴。”一勺汤药喂过来。

    叶照听话启口。

    很快,苦涩的药液触舌尖,过喉咙,滑入胃中。

    叶照做了个吞咽的姿势,冲萧晏笑了笑,示意已经咽下,可以喝第二口了。

    萧晏顿了顿,倾身靠近。

    然而,勺壁碰唇,却没有药液再进来。

    只听“咣当”一声。

    玉匙被扔回案桌上,几滴浓稠乌黑的药汁溅落在叶照衣襟袖口。

    还未待她反应,一根手指便塞入了她口中,抠过她喉咙。

    “殿——”叶照本能地手下发力推开萧晏,捂着胸口干呕了两下。

    “药凉了,我让苏合重新熬一盏。”萧晏也没看她,端着药盏径直离了翠微堂。

    出门右拐,已经走出很长一段路。

    萧晏看着手中四溅的汤药,突然便砸在了甬道上。

    回首看仓皇来路,自没有她的影子。

    萧晏抵头靠在朱墙,扯松前襟,重重喘出一口气。

    四年来,他为何明明病愈却依旧装病?

    为让萧昶得意忘形。

    为让霍靖身后之人放松警惕。

    更为的不是要绝了洛阳高门女郎入府的心,将妻子的位置留给她吗?

    他要娶她作妻子,夫妻者,举案齐眉。

    不是要豢养她的。

    是昨夜闻她要走,急躁了。

    来日方长,不该急的。

    夜风拂过,地上两片碎片磕在一起,发出一点清脆声响。萧晏低头扫过,心下松快了些。

    但凡是她的,都是不可剥夺的。

    想通这些,萧晏便又直起了身子,索性没有让她喝。

    索性她亦不知道。

    且当无事发生过。

    这会,萧晏大概不曾想到,两辈子他们才将将卸下面具,本可以真实以待。却不想因为自己一场闹剧,等了两世的人,重新披上那层伪装。

    命运,匆匆相逢又相送。

    叶照站在厅中,看远去的背影,湮没在夜色中。

    她掌中发力,从掌心化出还未融入骨血筋脉中的药液。

    地上虽未见药渍,然空气中却慢慢腾起方才那股熟悉的药味。

    她垂眸看自己衣襟残留的药汁,看掌心未散的雾气,亦感受着唇齿间尚存的苦涩味道,突然便笑了笑。

    她是欠了他一条命,却也清楚明白地告诉过他,生死悉听尊便。

    杀人不过头点地。

    若是此刻萧晏一剑杀了她,她半点怨恨都不会有,本该如此的。

    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晏要废她武功。

    她孑然一身,身无长物,所恃便是这一身功夫。没了这身功夫,活着便是鸟断翅膀鱼斩鳍。

    上辈子,她暴露身份落在霍靖手中,也是作一死的准备。

    她为暗子,失责在前,一死理所应当。

    可霍靖,亦没让她死。

    他着人穿了她的琵琶骨,锁了她一身功法。

    他说,杀你委实又舍不得,锁住功夫该是上策。乖乖听话,便是这张脸,这副身子,看看摸摸,留着也是好的。

    所以,这些天潢贵胄,高高在上拿捏着旁人性命的皇子王孙们,其实有什么区别呢?

    叶照擦去唇畔一点药渍,眼泪突然便滑落下来。

    但凡这口药没有入口,她当能拼命告诉自己,他后悔了,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和霍靖是不一样的。

    她从未奢求过他的爱惜,所求不过两清。

    为何要这样对她?

    大抵人心防崩塌,入了无路胡同,好多事便再难想周全。

    甚至直接想入了歧途。

    譬如萧晏后来端走了药盏,也试着让她吐出咽下的药汁。

    叶照擦干眼泪,想了想,秦王殿下多手段,焉知是不是已经看出自己识出这药,索性弃了此行径,换别的法子重来。

    这一夜,萧晏端着药再次踏入寝殿时,叶照已经沐浴歇下了。

    萧晏坐在榻畔低声唤她,见她不应,还伸手推了推她。

    哄道,“把药喝了再睡。”

    叶照翻过身来,揉着惺忪睡眼,“明日吧,先下还用、还需漱口净手。”

    “听话,我熬了许久的。”萧晏将人半抱起来。

    叶照睁开一半的眼睛,露出一点温柔又娇嗔的笑,在他面上啄了啄,合眼又睡了。

    片刻,她一只素白的手腕从锦被中伸出,勾了勾男人腰封,“啪嗒”一声,腰封落了下来,“快去沐浴,明个还远行。”

    萧晏低眸看搁在他腿上的手,一曲一弯,似勾似推。

    不由拍开了她,也未再催她用药,心道,待你歇两日,再整治你。

    叶照听着水声变作步伐声,然后感受到,外侧床褥塌陷一点,便伸手给人掖了掖被子。

    “殿下,是不是觉得妾身这身皮相,留着便是看看摸摸,也是好的?”

    这话并不好听。

    出口,落耳,萧晏便皱了眉。

    然一想这两日发生的事,思她前后态度,这话说在此处也是对的。

    反倒是片刻前的柔情软语,娇憨模样,有些过了。

    于是,他便也未多言,只低声道,“这般说也对。”话毕,手便伸了过来。

    叶照从始至终没睁开眼,这回闻他话,观其行,遂嘴角勾了勾。

    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本来有个骊山走剧情的转场,但是感觉写得不太好,明天修了放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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