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珊卓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


    回过神时,阿波罗已经牵着她的手往刚才的反方向走——他的车停在街道对侧的树下。


    为她打开车门时,他忽然说:“刚才没机会告诉你,但你今天晚上看起来棒极了。”


    间隔不太确定的一拍停顿,他的视线在她暴露在寒风中的腿上滑过,蓦地一震,不敢多看似地挪开:“就是可能会冷?我马上把车里暖气打开。”


    卡珊卓坐进副驾驶座,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横他一眼:“我一点都不冷。”


    阿波罗没理会她,径自绕到后座,翻出条毛毯递给她。


    卡珊卓将毯子放到手边,有些想笑:“谢谢,但我真的不冷。”


    阿波罗坐进车里,启动车辆,目不斜视:“以防万一。”


    她看了他片刻,捕捉到他态度中的异样痕迹,戳了戳他的手臂。


    “怎么了?需要我调整空调温度吗?”这么说着,他依然注视前方,就是不看她。


    卡珊卓侧身试图挤入他的视野:“阿波罗,看我一眼?和交谈对象没有视线接触很不礼貌,不是吗?”


    阿波罗金色的睫毛快速翻飞,他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突然单手捂住脸:“我现在不能看你。”


    “为什么?”


    他没回答。


    车内灯悄然熄灭,只剩驾驶面板上点亮的数个图标散发幽光,足够暴露阿波罗从脸颊红到耳根。


    “你在害羞什么?”卡珊卓好奇起来,抓着他的衣袖晃了两下。


    阿波罗深呼吸,依然别扭地看着前方。而后,他猛地抓起毛毯抖开,胡乱扔到她身上:“你不会想知道的。”


    “可我想知道啊。”卡珊卓揪着毛毯的流苏,灵光乍现,“该不会和我今天穿了什么有关系?”


    阿波罗一僵。


    她只是随口猜测,没想到居然说中了,呆然张了张口:“刚才我穿着这身在派对上晃荡了一个小时,也没看到你有什么反应。”


    不至于忽然连看她一眼都不敢了吧。


    “那不一样,”阿波罗听上去有些气急败坏,“现在我是你的男友了,有些想法用不礼貌这个理由抑制不住。”


    卡珊卓差点没反应过来。


    阿波罗受不了似地,唐突地以提醒转开话题:“安全带。”


    卡珊卓眼珠转了转,开始异常笨拙地摸索着找安全带搭扣,好几次和它完美错过。阿波罗听着金属丁零当啷,终于忍不下去,倾身过来帮她。


    等的就是这个。


    卡珊卓趁机抓住他的衣领,轻轻一拽,在嘴唇即将贴上嘴唇的半秒前停下。


    “你说不的话,我就退开。”


    她低语,眼睛很亮,像有淡色的火焰正快乐且生机勃勃地在瞳仁里燃烧。


    阿波罗没说话,原本去抓安全带锁扣的手指落到卡珊卓肩头。


    无法判断是谁先挪动,先将唇瓣间的距离归零。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车内拥挤得仿佛没有话语容身的缝隙,织物摩擦的窸窣、头磕碰到车窗玻璃的轻响填满无言的空白。


    最后是阿波罗的手肘或是其他位置误触车辆喇叭,还算宁静的街道上突然一声鸣号,带得周围过度敏感的另一辆车防盗警报声大作。


    然后顷刻之间,一整条街的车仿佛都在大喊大叫。


    卡珊卓咯咯发笑,毫无理由,但是停不下来。


    阿波罗表情也险些绷不住。但他到底控制住了,打开车内灯,调整座椅靠背坐正,面不改色地操作起车载导航。


    卡珊卓斜睨他片刻,递去抽纸:“嘴角。”


    他不明所以地侧眸看她。


    “口红。那里也有。”她点了点颈侧。


    阿波罗眼睛闪了闪,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当然没擦到正确的地方。最终还是卡珊卓替他擦干净的。


    等驶上主干道,两个人都冷静了不少。


    卡珊卓瞄了眼导航,惊讶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设置的当前目的地是她的公寓。


    阿波罗放缓车速停下等红灯,很平淡地说:“你说你明天早上有课。”


    顿了顿,他看她一眼:“除非你想翘课。”


    卡珊卓紧张地吞咽了一记。


    阿波罗轻咳,重新看向正前方:“我们可以慢慢来。没有必要着急。”


    ※


    经济系基础课第二次期中考的忙乱过后,老兵节的长周末到来了,这也是期末和圣诞假期前为数不多的额外休息日。


    卡珊卓傍晚有一节长达两小时的讨论课,从校区赶回公寓收拾东西难免花时间,因此她提着中号行李袋走出公寓时,冬季的白昼早就结束。


    阿波罗站在路灯下,长长的倒影融进人行道上的夜色。


    “你可以在车里等我的。”卡珊卓加快脚步走过去,踮脚和他碰了碰嘴唇,夸张地揪起眉毛,“你亲上去都是冰的。”


    其实不至于。但他的鼻尖确实很冷。


    阿波罗谴责她夸大般盯她片刻,考虑到在路上,到底没有认真证明她的指控是假的。


    “如果不是在楼上看到你的车,我还以为我还有十分钟时间收拾东西。”


    “是我到得太早,你不用着急的,”阿波罗接过她的留宿行李袋,“你确定没漏带什么东西?”


    “应该没有?”这么回答的同时,卡珊卓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真的遗落了什么。


    他笑了:“你还没吃晚饭吧?想吃什么?”


    卡珊卓往副驾驶座上一靠:“没什么胃口,直接去你那里吧。”


    考试周的缘故,她和阿波罗已经快一周没见面了。明明想着不能睡着,要在路上和他说说话,奈何阿波罗的车有种神奇的魔力,才开出一个路口,她就放松下来,而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完全没有初次造访男友住处的紧张感。


    她醒来时阿波罗正驾车折入一条私人道路。


    “我们到了。”


    前方的金属大门自动开启,露出后方蔚为壮观的白色豪宅。


    真的是豪宅,目测占据了一个街区。卡珊卓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


    “你们是什么隐藏的王室成员吗?”她不禁吐槽。


    没检索过奥林波伊家的背景当然是假的。宙斯·奥林波伊议员如今是在野党前排重要人物,如果保守党能在内阁换届选举中获得优势,他进入内阁担任要职、乃至有朝一日竞争首相位置都并非空谈。


    宙斯并非第一代从政,他的父亲克洛诺斯·提坦涅斯、祖父乌拉诺斯·普罗多基诺伊都曾经是保守党重要角色,担任过首相或是在野党党魁。出于一些神秘的理由,这三代的姓氏完全不同。


    能从搜索引擎上得到的消息也就是这些了。


    奥林波伊家作风总体非常低调,眼下最有名的年轻家庭成员大概是阿波罗的双胞胎姐姐阿尔忒弥斯——与阿波罗完全不同,她选择投身竞技射击事业,眼下是国家代表队成员。由于世锦赛上抢眼的表现,外加与阿波罗同等级的外貌,她自然获得了极多的媒体关注。


    “奥林波伊家的孩子比较多,又大都会选择在o大攻读学位,所以干脆在校区附近置办了一房产,”阿波罗驶进车库,顿了顿,安抚似地补充,“但现在的住户只有我和雅典娜。她一般回来得很晚,你不用紧张。”


    卡珊卓半真半假地问:“那么大的房子只有我和你,我不该更紧张吗?”


    阿波罗看她一眼:“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穿过博物馆般的大厅,折入休闲区域,再转入另一条走廊,才终于抵达住户居住区稍隔开一段距离的客房。卡珊卓很努力忍住哈欠,也没留神观察大宅内部环境,反正很大就是了。她的房间事先收拾好,打开门便迎面扑来淡雅的室内熏香,是她喜欢的类型。


    阿波罗并没有跟着她进门的意思:“你看上去很累,可以先休息一会儿。晚些再出来一起吃点东西。”


    卡珊卓想摇头,他却不准备容许她强打精神:“醒了给我短信,我叫外卖。”这么说着,他就退后半步,为她带上了房门。


    她有点无奈,拉开房门,阿波罗还在那里。


    “我洗漱一下,就睡两个小时。我八点一定出来找你。”


    他笑了:“好。”


    然而卡珊卓醒来时已经过了九点半,定的闹钟她根本没听到。她腾地爬起来,在睡衣外面披上外套,急忙打开房门。


    有音乐声隐隐约约传来,似乎是吉他。


    卡珊卓循声登上二楼,在一扇房门前停下。想了想,她先摸出手机发了条讯息:


    「对不起!睡过头了!」


    短信提示音。


    一门之隔的吉他声立刻停了。


    「我在门外」


    脚步声快速靠近,房门打开。


    “实在抱歉,我没听到闹钟……”卡珊卓先发制人道歉。


    阿波罗笑了,伸手压了压她的头发:“你睡到明天早晨我也不会有意见。”


    卡珊卓这才意识到她洗完澡头发没吹干就睡了,刚刚又出来得急,头上翘起的杂毛可能不止一根。再一想,她现在睡衣加夹克的打扮难以恭维,总之至今为止,和她此前构想中的今夜展开完全搭不上边。


    都怪可恶的经济学1期中考试。


    不,承认吧。和阿波罗沾上她就容易变得笨手笨脚。


    阿波罗看着她脸色变幻,压住唇角笑意,淡然问:“睡醒了吗?”


    “嗯。”


    “那我叫外卖?”


    “不用了,我真的不饿,”卡珊卓快速将话题转到他身上,“你刚才在弹什么?”


    “要进来听吗?”


    视线相触,胶着数秒。


    他们都很清楚这个邀请的附加含义。


    “为什么不?”


    卡珊卓步入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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