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好奇心是不讲道理的。
但独独这一次,五条悟等人感觉自己尝到了过分好奇的苦。
跪求一双没偷看过校长读作“询问”,写作“审讯”的眼睛——退!退!退!
也不是说有多么血腥,甚至在那样昏暗的环境下,女人唇角含着的轻笑是那样温软而充满鼓励,有种朦胧的美。
但配上在她手下那位连话都因为极端恐惧而说不出来的禅院亮介,这个场景就太过于“动人心魄”了。
——物理上的那种。
“多亏”了咒术师那高于普通人的体质,五感清晰到能让他们将任何细小的动静都捕捉到,不遗漏一丝。
安静的环境下,那样的动静实在是有些毛骨悚然了。
只是看了一个开头,三人组便默契地退出了太宰治让他们设置在房外的用于隔音的[帐]。
这哪是嫌弃他们、怕他们知道情报后泄露啊!
这是明明是在维护未成年学生的身心健康!!!
校长,我们错怪你了,阿门。
蹲坐在房屋门口台阶上的三人组闭目做着祈祷状。
五条悟睁开眼,喃喃道:“你们刚刚看见了什么吗?”
家入硝子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没摸到烟,长长地叹了口气,怅然地回了五条悟一句话:“我刚刚好像,短暂地瞎了一会儿。”
夏油杰沉默了许久,艰难地开口道:“……我也。”
又是一阵沉默。
空气凝滞的程度似乎变得更糟,让人感觉背脊发凉,明明耳边安静到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却仿佛有什么窸窸窣窣的音效抚摸着耳廓。
直到夏油杰恍惚地开口问他们:“你们说,万字检讨的题目应该怎么写?”
“哈?你就这样放弃了!?”五条悟不可置信地转头,谴责道,“这样只会让校长看轻我们!不能认输啊,杰。”
夏油杰扬起虚弱的微笑:“我只是一个柔弱的咒灵操使而已。”
“我更柔弱一点,谢谢,众所周知,医护人员没有战斗力。”家入硝子认真地说道。
五条悟:“……”
“不就是富江和一个更可怕的校长吗!”五条悟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夏油杰的侧脸,“我们可是最强啊,杰。”
“谢邀,只是一名连领域都放不出来的,普普通通的特级而已。”夏油杰往旁边挪了挪。
五条悟又转过另一边去看家入硝子:“硝子,你——”
“我连特级都不是,只是凑数而已,勿cue。”家入硝子扭头假装自己看不见五条悟震惊的眼神。
不过想了想,家入硝子又转头,在五条悟再次扬起希望的眼神里,说道:“不过,如果悟你要坚持跟下任务的话,我会记得用分辨率最高的摄像,将你和富江相处时的‘美好时光’录下来每日欣赏的。”
同样想到从禅院家仆口中得知的任务目标,以及刚刚看到的被富江吸引的禅院亮介的模样。
五条悟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跟下任务全程的要求最大的坑在哪里。
但他可是五条悟,应该不会中招……吧?
五条悟有些不太确定。毕竟校长也没有那个能力让整个禅院给她做戏,只是为了让他们检讨逃课这个不良习惯。
可要让他赌太宰治绝对不会让他被富江吸引而“爱上她”……
以太宰治过去给他们的认识来说,不一定会,但以现在太宰治表现出来的性格来说——真就不一定不会了。
“……”
……
走了。
那我们正式开始吧。
太宰治蹲在禅院亮介的眼前。
漆黑的皮鞋距离少年的眼球极近,近到似乎要那么撵进去。
这个突然闪过大脑的念头让禅院亮介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耳膜震动着将魔鬼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了。”
隔着羊皮手套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捏起禅院亮介的下巴,用力,将他被迫地做出抬头的动作。
天旋地转的视野里,看不清的人威胁道:
“我问,你答,懂?”
……
吱呀——
太宰治推开房门,脚步轻快地跨出门槛,双手背后将半开的门紧紧合上。
蜷缩在她脚下的,原本属于夏油杰的咒灵拖着残破的身体,连被太宰治踩到都一言不发,仿佛已经死去了一样。
直到太宰治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
“张嘴。”
无法辨别的话传入咒灵混沌的大脑,让它下意识地抬起脑袋,在太宰治的指腹轻轻落在它的嘴巴时,条件反射地张开。
太宰治脱下羊皮手套,随手丢进咒灵大张的嘴里。
三个学生临“走”前设下的帐就在房门外的三步远,太宰治往前两步,抬起指尖便将帐像是戳破泡泡般毫无反抗地抹消。
然后低头看着排排坐在台阶上的三个学生:“在聊什么悄悄话~让校长也听听?”
隔音的帐就是有这样的弊端,比如说毫无动静的身后突然响起某个可怕的声音。
突然理解了,普通人在听见教导主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瞬间的恐惧呢。
然而太宰治好像只是随口那么一问,没等他们的回答,又道:“我们继续吧,这个已经问不出什么了。”
是、是吗?
“说起来,我记得合宿后,五条同学交上来的那份感想上面画了一只乌龟,”太宰治突然旧事重提,在说到乌龟时笑出了声,仿佛那件事真的很好笑一般,还夸他,“哎呀,没想到五条同学也有绘画的天赋,将乌龟画得活灵活现。”
“……哈哈。”五条悟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继续沉默。
“夏油同学的感想倒是写得很好,和前两天逃课被抓交上来的检讨写得一样好,”太宰治嘴角噙着的笑意中带着赞许,夸完之后又有些苦恼地说道,“就是有一点,看久了容易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文盲,连字都不太认识了,对于这一点,我可是对夏油同学的印象可是非常地深刻啊。”
夏油杰:“……”如果我说那是我家狗半夜爬起来抢走我手里的笔写的检讨,校长你信吗?
“硝子……”
“校长我突然想起,我交错合宿感想和检讨了!”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说道,语速越来越快,“我真是,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我现在立马马不停蹄就跑去宿舍把它们带上,不让您在费心任务中还要操心我的学习进度!我先走一步!”
“等等。”
太宰治开口叫住脚底抹油就要溜的家入硝子。
“不着急,不是说出去要和护院说?等我这边完事,再一起走吧。”
家入硝子:“……好的呢。”
……
第二间房内充斥着已经干涸的暗色血迹。
太宰治按着门框,站在门口,视线缓缓地扫过室内不怎么普通的一片狼藉。
古怪的味道从里面一点点地从太宰治打开的出口里弥漫出来。
“啪!”太宰治关上门,走向下一间房。
活着的,死去的,半死不活的咒术师。
疯狂的,冷静的,坠入爱河的爱慕者。
以及,从这些人的描述里,逐渐丰满骨肉的罪魁祸首,名为[富江]的女人。
“五条同学,你看到了什么?”临走前,太宰治突然问道,“六眼看到了什么?”
五条悟皱了皱眉,正要回答,却又在看见太宰治那时的眼神时,陷入了迟疑。
六眼无法从太宰治的表情里看出任何东西,但那一刻,五条悟莫名的有种感觉,她问的似乎是……两个问题?
下一站是加茂家,太宰治与三人交代接下来的行程。
家入硝子当即表示自己明白了太宰治的暗示,义正言辞地说她需要回去将未完成的课程继续完成,她爱学习,学习爱她,然后毫不犹豫地在禅院的大门口迈起离开的脚步。
夏油杰原本也想溜,但损友今天也正常发挥,环着他的肩膀,将他强制留在原地。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一僵:“……”绝交吧,五条悟。
他抓着五条悟的胳膊,想要将对方的“咸猫手”拿开,两人正暗中较着劲,突然,他们发现太宰治抬头在看着什么。
少年们同步朝太宰治视线所及的那个方向楼栏杆上的,之前在他们行走在禅院内部时,跟踪过他们一段路的双胞胎女孩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倒是五条悟看了一会儿,死去的记忆突然复苏——主要是六眼传来的信息让他想起来的。
“禅院的天与咒缚诅咒。”
那些禅院是这么明里暗里声讨的。
想起这一点之后,五条悟突然从记忆中挖出一条快要被他忘记的信息,那是在他还小的时候,偶尔听见周边的人讨论的。
在双胞胎出生之前,禅院家似乎也有过一个天与咒缚。
五条悟从来是不会注意这些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想起这一点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映出伏黑甚尔的身影。
以及对方在应该是第一次看见自己时,表情里透露出“认识他”的信息,他之前以为是因为自己很出名,但现在想想……
……
禅院,加茂,五条,御三家一个也没逃过富江的祸祸,区别只在于有没有及时止损。
在禅院那里时,太宰治还让家入硝子试着利用反转术式“治疗”那些中招的咒术师,但结果并不理想。
包括她的人间失格,也没有起到效用。
如果有只富江在,她说不定还能试试从源头上隔断这种影响,但大概是被祸害怕了,三家都没有留下任何一只富江,全都火烧了——这是富江自己留下的弱点,只有火烧才能将[富江]完全抹消。
不过太宰治并不认为富江完全被消灭了。
她指的并不是总监部交给她的任务书中,所写下的在外逃跑的那些还未被全部烧毁的富江。
人类的是无穷止境的,哪怕是富江的存在,换个角度想,可是一种极其好用的工具。
重要的是,任务书中标明了还存活的富江的人数和她从御三家里收集的信息里推算出来的富江人数,刚好差了一个。
——那,那一个在哪呢?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咒术总监部。
将自己的眼耳严严实实藏在诡异符纸下的男人站在空空如也的水牢外,猛地扯下脸上的封印。
脸色难看。
“她不见了。”
夜色刚临,仍然逗留在校外的太宰治收到[窗]发来的讯息,说是找到疑似富江藏身的地点,让她尽快赶往目的地。
她挂断电话,看了眼面前的五条悟和夏油杰。
夏油杰:“校长请小心,别中招了。”
然后掐了一把五条悟的腰,示意他也说点什么。
五条悟想了想,这次没整幺蛾子了,乖巧地说道:“我们会乖乖回校的……”大概?
“我会让夜蛾老师监督你们的。”太宰治示意两人身后突然出现的夜蛾正道,叮嘱道,“别忘记合宿感想和检讨,我明天要看见。”
?
明天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然而。
夜蛾正道:“请放心,我会一眼不错地看他们写完的。”
太宰治微笑点头:“麻烦夜蛾老师了。”
被明明白白安排的两人:“……”
然而,继续跟任务去见富江?
夏油杰沉痛点头:可以,但没必要。
除了富江的威胁之外,更重要的是,太宰治看向他们的视线里分明写着。
“知道怎么选择吗?
两个选择:回去写检讨,以及,回去写检讨。
不写?想凑热闹?看戏?
我看你们是想尝尝咒灵的味道:)”
……
[窗]发来的地点是一间大剧院,太宰治到达时,剧院外部已经被封锁了。
浓烟已经不再从剧院门窗的缝隙里溢出,但火烧的痕迹却像是疤痕一样印在那座建筑身上。
这个富江魅惑了剧院的拥有人,让对方为自己举办了一场以自己为绝对主角的歌剧,但中途排练的时候各个演员为了她居然没有打起来,而是——联合,计划了这场谋杀行动。
大火是剧院拥有者放的,他抱着富江的头颅站在舞台中央跳舞,而其他人则是各拿着一部分富江的身体部件,各自演绎着剧本里没有写上的剧情。
[人人都爱那位名叫富江的少女,他们愿意为富江做任何的事情,于是,善良的富江接受了他们的爱——他们将永远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太宰治头皮发麻地合上剧本,看向剧院。
“幸好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还处于排练期间,并没有任何观众进入剧院。”
辅助监督顿了顿,继续报告道:“富江并没有跑出来,但我们并不能完全确定富江的死亡,接下来需要您进入亲眼确认一下。”
太宰治收回观察剧院的视线。
那场大火,扑灭的时机有些微妙啊……
她敢打赌,富江绝对没死透。
太宰治点头,将手里被火烧成残页的剧本拍在辅助监督的胸前,然后往剧院内里走去。
留在原地的辅助监督从口袋里拿出特质的长钉,在太宰治进入剧院之后,以它们为根基,在剧院外设置出以[可进不可出]为条件的帐。
不过因为根基设置在帐外,这个帐比起禅院家的那个结界强度更低,困不住什么——困住富江不成问题。
除了那份于他人致命的吸引力之外,富江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特殊力量的普通人。
……
太宰治走进剧院内部。
抛开那些火烧的痕迹、一排排座位、面容恐怖的尸首……走向舞台。
女主角就在舞台中央。
浴火重生这个词不属于富江,她只会在火焰里失去一切特权。
焦黑的断手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抽动了一下小指。
哒。
重新生长出的耳朵,好像听到了敲响地板的脚步声。
哒。
被火撩烧的,变得恐怖,让富江厌恶的那张连好像感到地面颤动。
哒。
近了。
富江从被撕裂的喉咙里吐出凄婉的哀鸣。
“呜……”地一声,像是在哭、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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