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梨一愣,旋即松了口气。


    还好是江寄渊的人。


    见两个士兵走上来,绛梨站起身,朝他们笑了笑,道:“殿下,我还有个同伴,也是要去您的府上,可以带上她吗?”


    江寄渊侧头看向绛梨,眼里是绛梨看不透的暗沉。


    良久,绛梨才见江寄渊道:“去带来。”


    绛梨一喜,灿烂地笑道:“多谢殿下。”


    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高兴。


    江寄渊对她的兴奋并无兴趣,转过头继续交代属下。


    绛梨识趣地不再出声,对身边的士兵悄声道:“劳烦两位帮我一把。”


    待得了士兵同意后,绛梨带着他们往绿夭藏身的草垛走去。


    终于,三人合力将绿夭拉了出来。


    绿夭顾不及拍身上的草屑,一把抱住绛梨,语气带着庆幸:“还好你无事。”


    突然,她摸到一手湿润,抬手一看,竟然是鲜血。


    绿夭立即松开绛梨,紧张兮兮地问:“这血是怎么回事?”


    绛梨看着绿夭手上的血迹,想起方才巷中之事,不觉又有些脸热。


    绛梨拍拍脸,握住绿夭的手道:“不是我的血。我在巷子里遇到了太子殿下,这是他身上的。”


    绿夭脸色有些怪异,没再往下问。


    绛梨兴奋地道:“殿下的士兵来了,绿夭姐姐,我们安全了。”


    说完,绛梨给绿夭介绍:“这是殿下派来送我们的。”


    绿夭的神情恢复平静,她道:“麻烦两位大人了。”


    士兵之一道:“还请二位上马车。”


    两人经历了一晚上的事,此时业已疲惫,不再多言上了车。


    绛梨用披风裹住自己,昏昏欲睡。


    倒是对面的绿夭眼神复杂地看着绛梨,许久才收回眼神。


    “阿梨,醒醒。我们到了。”


    半梦半醒时,绛梨听见有人在叫她。


    绛梨不耐地咕哝了句:“阿九,别吵我。”


    说完,绛梨猛地惊醒,对上绿夭的脸才想起自己已经来了人间。


    绿夭纳闷地问:“你方才念的阿九是何人?”


    绛梨讪讪一笑道:“没人,就是做了梦。”


    绿夭笑道:“瞧你累的,走吧,太子府已经到了。”


    绛梨随着绿夭下了马车,往太子府走去。


    一个太子府的侍女领着她们往里走去,道:“二位姑娘,现在已经很晚了,来不及收拾。劳烦二位在这间屋子将就一下吧。”


    侍女推开门,绛梨跟着她走进去。


    屋里很大,摆放着两张简单的床铺,床上被褥俱新,窗明几净,全然看不出是久未住人的地方。


    绛梨恨不得现在就倒在床上睡过去。


    侍女领完路准备离开,绿夭却叫住她:“姑娘,府上可还有热水?我们姐妹二人遭了点难,现下身上不太整洁,唯恐弄脏了床。”


    侍女闻言有些为难,但她还是点头道:“那我去问问。”


    太子府上的动作十分迅速,不多时,一桶热水连着毛巾便被送了进来。


    绛梨和绿夭草草梳洗,将桶送出去后,各自躺在床上。


    绛梨靠着窗躺下,看着窗外朦胧的光,她阖上眼沉沉睡去。


    另一边。


    江寄渊命令属下去调查今晚刺客之事后,坐在椅子上按了按太阳穴。


    魏长年走进来问道:“殿下,今晚那两位如何安排?”


    江寄渊手上的动作顿了片刻,他都忘记了这回事。


    这两人明面上的身份是长乐坊舞伎,却是右相王佑林送来的。若是退回去,下一次又不知道他会想什么法子塞人进来。


    不如收下。


    江寄渊淡声道:“你今天晚上见了她们后,觉得她们是什么样的。”


    魏长年想起那会儿的场景,脸色复杂,像是见到了怪事一样。


    他斟酌片刻后,才道:“绿夭大概率是王佑林的人,但那绛梨,似乎有点傻。”


    说罢,魏长年把晚上的事跟江寄渊完整地说了一遍。


    江寄渊动作一顿,道:“派人盯着她们的动作。”


    魏长年:“是。”


    随后,魏长年便离开了书房。


    偌大的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显得更加昏暗。江寄渊从案桌上抽出一折公文,抬手揉了下酸胀的眼皮。


    从赴宴到此时已经过了四五个时辰,外面虽然是一片漆黑,但江寄渊毫无睡意。不过这于他而言是常事,平日江寄渊也只是阖眼小憩,很少沉睡,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风波渐息,盛京长街上早已恢复往常,太子府内灯火一一熄灭,只余东院一豆灯火。


    第二日,绛梨才一醒来便被绿夭拉着跟府上的管事去了畅音阁。


    管事只随意介绍了两句,便匆匆离开。


    绿夭叹气道:“在长乐坊当头牌当久了,倒是很久没体会过这种待遇了。”


    见绛梨一脸茫然,绿夭也没解释,带着她进了畅音阁。


    “咦,来新人了?”


    才一踏入大门,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绛梨顺声望去,是一个穿着紫色罗裙的女子。


    女子满脸诧异,见到绛梨后眼中放光,疾步走来拉着绛梨的手打量了好一会儿,露出满意的神情。


    “这身段,这脸蛋,合该来我们舞司。”


    绛梨的脸被她掐了一把,吃痛地皱起眉头。


    那女子立即撤了手,但眼中的光仍未散去,她道:“实在对不住,我用力大了些。我名唤一水,是畅音阁舞司的司长,你们是何人?”


    绛梨揉了揉脸道:“我叫绛梨,这是绿夭。”


    一水听完后,不由分说领着她们往畅音阁里面走去。


    绿夭道:“我和绛梨的确是习舞,司长可否领一领我们?”


    “自然。畅音阁除了我们舞司外还有曲乐司,太子不爱来我们这,所以平时十分清闲。”一水挑了挑眉,笑得更加开心,“至于其他,日后慢慢了解。你们可有住处?”


    绛梨昨日睡的地方只是临时安排,于是她老实摇摇头。


    一水道:“刚巧舞司还有一间房,够你们两人住了。”


    两人跟着熟悉了一下畅音阁后,便被一水领去了住处。


    屋子离畅音阁不远,只一刻钟便到了。


    一水交代道:“每月都会有份例分发,你们的衣服一会儿我让人送来。今日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要去畅音阁哦。”


    这间屋子只有昨天那间的一半大小,但住两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绛梨兴奋地坐到自己的床铺上,拍了拍柔软的被褥,心底充满了新奇感。


    日后便在帝君府邸住下了。


    离渡过情劫又进了一步。


    绛梨在心里悄悄给自己打气。


    不多时,一水吩咐的人便将衣服送了过来,看模样似乎也是畅音阁的人。


    绛梨乐呵呵地打招呼道:“多谢这位姐姐。”


    那女子微微颔首:“不必。”


    说完,她便离开了。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绛梨摸清太子府的情况。正是因为了解,绛梨才愈发感到灰心丧气。


    这半个月以来,绛梨没有见到过江寄渊一面,哪怕是衣角的影子都不曾看到。也难怪一水当时会说“清闲”二字,原来竟是如此。


    绛梨苦中作乐,好歹也算是进来了太子府。


    在心底小小哀叹完,绛梨收拾了一下便与绿夭往畅音阁走去。


    “银泠姐姐!”


    才走没一会儿,绛梨就瞧见了银泠的背影。


    银泠就是上回来给她们送衣服的女子,在畅音阁的曲乐司当职,与绛梨住得不远。


    绛梨初初见她时,以为她十分冷傲。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银泠是一个温柔又慢热的人,最重要的是银泠会做许多好吃的点心。


    想到这里,绛梨忍不住咽下口水。


    “银泠姐姐,今天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来?”绛梨迫不及待问了句。


    银泠递给绛梨一个食盒,道:“是碟豆糕。”


    绛梨拿了一个桃花样式的豆糕咬了一口,酥皮清脆、内馅绵软,绛梨笑道:“姐姐你手艺又进步了。”


    银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畅音阁的姑娘们平时都注重身材,生怕自己多吃了东西发胖,也就绛梨这么一个异类。


    不过亲手做出的东西被人认可,的确是很不错的滋味。


    银泠见绛梨又拿了一个,忙道:“你别急。不过,今日休息,你作何打算?”


    绛梨头往绿夭处偏了偏道:“去找一水姐拿对牌出府,回一趟长乐坊。”


    畅音阁一月三回假,唯有上旬和下旬这两日时间可以出门。绛梨和绿夭来时恰好错过,所以便赶了下旬假出门。


    绛梨在长乐坊倒是没有东西,只是绿夭这些年存的首饰金银都在,自是要回去一趟。


    银泠点点头,随后便与绛梨二人分开了。


    终于拿到对牌出了太子府,绛梨深呼吸一口,内心畅快不已。


    太子府邸虽大,但绛梨只是个舞伎,受限颇多,哪比得上外面自在。


    绿夭失笑:“别四处看了,我们早些拿了东西,我再带你去逛逛。”


    绛梨乖乖跟着绿夭坐上雇佣的马车往长乐坊去了。


    不同于半月前夜晚的寂静,白日里盛京极繁华热闹,四处都是商贩店铺,卖货郎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还有许多年轻的小娘子也上街来玩耍。


    绛梨忍不住催促车夫道:“麻烦您再快些。”


    盛京共有九十二坊,以东西中轴线处最为繁盛。而长乐坊就落于此处,临近金麟河,一入夜更是灯火辉煌。


    绛梨与绿夭下了马车往长乐坊里面走去。


    此时正当白日,长乐坊里已经很多客人了。


    绿夭道:“我去寻赵引娘,你当心些。”


    见绛梨同意后,绿夭便离开了。


    “公子,再陪奴喝一杯吧。”


    一道柔媚的声音传来,话音转了不知几个弯。绛梨顺势看过去,正是她身边那桌上传来的声音。


    长乐坊一楼多是吃酒的人,身边都有坊内的女子陪着。


    那女子亲密地倚在喝酒男子的身上,素手柔嫩,斟了酒喂到他嘴边。


    绛梨突然想起半个月前她被要求给太子献酒。


    是不是……并不是单纯的倒酒?


    绛梨看着他们几乎不分彼此的动作,顿时觉得局促极了,脸上热得慌。


    幸好戴了面纱,没人能瞧出来。


    绛梨绕开客人,往二楼走去。她记得二楼都是房间,应当不会有这些景象。


    绛梨走到二楼的廊上,凭栏眺望。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天上出了太阳。日光落在不远处的金麟河上,像是给河面洒了一层金粉,波光粼粼。


    河面上的清风吹来,绛梨勾起唇角。


    忽然,一道轻佻的声音打破了绛梨的宁静。


    “哟,长乐坊还藏了个美人?”


    绛梨转头,看见一个穿着贵气的年轻男子,她皱了皱眉没再管他。


    谁知那男子径直上前想要抓掉绛梨的面纱,口中还道:“引娘这是不厚道啊,我来了这么多回了,就拿个普通货色敷衍我说是花魁。”


    旁边的小厮苦笑:“公子,这真不是我们长乐坊的姑娘。”


    “放屁!真当我草包?能来这里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男子喝了酒,脚步踉跄,绛梨轻巧后退一步便躲过去他不怀好意的手。


    闻言,绛梨忍不住笑出声,道:“那你也不是好东西咯?”


    男子愣了愣,笑容又深了些,他说:“姑娘声音真好听,可愿和我小酌几杯?”


    绛梨正色道:“不了,我在等人。”


    他一挥手:“就在等我吧,跟我走吧姑娘。”


    说着他就要走上来拉住绛梨。


    绛梨此时已经知道他当真不是好货色,毫不留情一把拍开他的手道:“不用。”


    那男子被下了面子,脸色一黑,竟是喊他身后的侍从来摁住绛梨。


    绛梨后退两步。


    若是这公子哥一个人她对付着还尚有余力,但四五个高大的男人,以绛梨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应付。


    绛梨掩饰住有些发抖的声音:“我可是太子府中的人,你最好不要乱来。”


    那男子闻言愣了一下。


    绛梨见有戏,又道:“前几日,太子还召见了我去跳舞,所以你好好考虑。”


    令绛梨没想到的是,那男子连着侍从竟然大笑起来。


    他笑完嘲讽道:“太子的人?今天别说是太子,就算是皇帝来了也没用。”


    说罢,一群人又要上前。


    “是吗?”


    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这话还是留到诏狱中说吧。”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