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江寄渊负手看着朝他跑来的绛梨,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只是看见之后他便顺手将她唤了过来。江寄渊心底莫名确信,不论如何绛梨都会朝他走来。


    结果亦如他所料。


    绛梨向来喜欢穿鲜艳的衣裳,今天穿的是豆青色罗裙,裙摆绣着山茶花。发髻上只簪了一只华胜,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如玉的面容上漾着笑容,脸颊处鼓起一小团肉,看起来十分软和细腻。


    转瞬间绛梨便到了江寄渊身旁。


    她扬起头,杏眼如星,盛满喜悦。绛梨道:“殿下,好巧啊。”


    江寄渊敛下眼眸,淡声道:“方才出府了?”


    绛梨羞赧地点下头,随后又兴高采烈地同江寄渊喋喋不休地说起今日的事来。江寄渊看了一眼方才站在绛梨身边的女子,抬步往府内走去。


    一路上都是绛梨在不停说话,江寄渊偶尔应声。


    两人一路回到了屋子,绛梨才如献宝一般兴高采烈地告诉江寄渊:“今天我给你买了件衣裳!”


    江寄渊不置可否地接过,入手有些粗糙,比不上他自己的衣服。江寄渊收下道:“多谢。”


    江寄渊看了一眼就递给了侍立在一边的初莺,动作行云流水般畅快。忽然魏长年从门外走了进来,江寄渊与他对视一眼,侧身同缀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的绛梨道:“孤还有事,晚饭你自己用即可。”


    随后江寄渊转身大步离开。


    绛梨还来不及说话便见江寄渊已经跨出门槛,她眼尾耷下,叹着气走到书桌前取出今日的书卷。


    “姑娘,这些衣裳是?”初莺整理好江寄渊交给她的衣服,看见桌上还放着一个包裹,里面的衣服显然不是江寄渊的尺寸。


    绛梨“啪”的一声合上书,道:“我给忘了,这是买给即墨的。我去送给他。”


    初莺不喜欢和即墨接触,绛梨不想为难她,抱起衣裳便往外走去。


    才走没两步,绛梨就撞上了一个人,冲击力撞得她后退几步,怀里的衣服也散乱了。


    “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即墨的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沙哑。


    绛梨一喜,一边往里走放下衣服一边道:“我正准备去找你,刚好,你来了就试试这些衣服,应当是合身的。”


    即墨似乎呆了呆,片刻后才迟钝地走上前拿起最上方那件宝蓝色长袍,轻声问:“这是我的吗?”


    绛梨揉了一把他的头,嘻嘻笑道:“当然,你快拿回去试一试。”


    说罢绛梨拉着即墨看了一圈,不确定地道:“应该是合身的,你长得怎么这么快。”


    前些日子才过她的肩,转眼就长到她下巴处了,绛梨有些感慨。


    见即墨一直沉默不语,绛梨纳罕问他:“不喜欢吗?那改日我再带你去看看吧。”


    话定,即墨摇了摇头,抬头深深地看了绛梨一眼,一语不发转身离开。绛梨被那一眼给看愣住,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绛梨往前走了几步只看到即墨瘦弱的背影,灰色衣摆处泛着白,但是十分整洁。


    或许是多虑了。


    *


    前厅中,魏长年领着一个布袍男人走了进来。如果绛梨还在的话,她定能认出这就是今日替她们驾马车的车夫。


    “今天在马车上发生了何事,一一道来。”魏长年问道。


    车夫面色紧张,咽了口唾沫才忐忑着开口说话。


    江寄渊起初神情淡淡,他只是随手埋了颗棋子以备万一,并不指望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稍一往后听,江寄渊心里浮现了点点波动,仿佛是有一根轻羽落入静湖,很微小,一个不察便会消失。


    江寄渊眉头微皱。


    喜欢?


    见下方的人忐忑地看过来,江寄渊凝眸,没有深思,只道:“继续。”


    车夫喏喏,背脊更弯了些,“然后便是另一个姑娘,她好像提到了一个人。”


    魏长年立即问:“提到了谁?”


    车夫为难地眨着眼,眉间挤出褶皱,思索了半天才道:“她们的声音很小,好像叫什么妖。”


    这话语焉不详,听得魏长年有些焦急,不等他再追问,上座的江寄渊忽然道:“下去领赏吧。”


    车夫喜极,口中不停说着“多谢贵人”,然后迫不及待离开。


    等车夫出去后,江寄渊声音骤然冷下:“去唤一水过来。”


    魏长年道:“是。”


    不多时,一水便被带到了这里来。她先是行了一个礼,而后恭敬地说道:“殿下。”


    上面半天没有人问话,一水跪在地上看不见江寄渊的表情,脊背冒出冷汗。她在脑海里回顾了这段日子的事情,实在想不出自己做错了哪方面的事。


    终于在一水快要承受不住开口之前,江寄渊冷声道:“绿夭的事,你说了多少?”


    一水立即磕头:“殿下,属下绝没有透露外人半个字。”


    江寄渊眼眸凌厉,“你再仔细想想。”


    一水额头抵着手背,手背处几乎已经汗湿,手心里也是黏腻的汗水。她脑中飞速运转,绿夭的事已经过去很久,没道理殿下会突然发难于她,定是有人知道了这事,还是畅音阁的人。


    一水脸色蓦地苍白下去,她想起来了,她曾经在劝告银泠远离绛梨时不小心提过一嘴。


    这段日子,银泠似乎常常不在畅音阁……


    “殿下,是属下失言。”一水断然请罪,“请殿下责罚。”


    江寄渊道:“此事暂且不论,你自己处理多嘴之人。”


    一水愣住,随之而来的便是狂喜,“谢殿下。”


    半晌后一水没有等来江寄渊让她退下的命令,反而听见了一个令她不解的问题:“你以为,绛梨会是淮南王的人吗?”


    一水思索片刻,面色坚定地摇头:“属下认为,绛梨不是。”


    “细说。”江寄渊言简意赅。


    一水道:“属下虽与绛梨姑娘交情不深,但她的确不会是暗探。”


    江寄渊目光锁在一水的脸上,她在斟酌着语句:“绛梨姑娘给属下的感觉是,她似乎对很多东西都不太了解,也无心机。”


    语毕后,一水纠结了片刻还是道:“而且,绛梨姑娘是个舞姬,但起初她的动作十分生涩,像是才接触舞蹈不久。但观其基本功,确实是学了十数年的舞。”


    将知道的所有和盘托出后,一水才退下。


    魏长年观完全程,脸色也有些难看纳闷,但江寄渊并没有再过问此事,冷淡地说:“淮南近况如何。”


    魏长年:“陈督等人去了一趟,已经拖住淮南王一月有余。皇帝又去了一封信催促,约莫中秋后便会赶赴盛京。”


    “那便抓紧布置吧。”江寄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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