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尧转身看过去,只见是穿着一身银甲白袍的赵云。相较于一年前,对方五官更加深邃了些,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正带着笑意,恰给这寒冷刺骨的幽州携来一阵暖意。
被这温暖而又真挚的笑眼一看,甄尧浑身上下的疲惫似乎都卸了下来。他正欲说什么,赵云已朝他浅浅一笑:“阿尧,快随我进来。”
甄尧挡住他要拉住自己往军营方向走去的手,道:“尧知军中戒严,云兄不可因我坏了规矩。”
赵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也是,你我就在此处叙叙旧。”
甄尧点点头,拉着赵云走到他栓马的地方。说起昔日常山的那些民兵,赵云却是早就知晓。他叹息道:“我在主公手下不到半年,就已从兄长那儿知晓了这些事情。确实是遗憾。”
这并非是“遗憾”一词可以概括的,在赵云心里,常山的父老乡亲仍然叫他时时挂念。可惜此时在公孙瓒麾下,早已非昔日一介白身可以相比的。他纵然思念家乡,却也不能时时回去。
此处衰草连天,云淡雾横,显得寂寥而且萧瑟。树下几截枯枝败叶陷入泥泞之中,毫无生气。
赵云与他聊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待说到自己,兴致便好了许多。“云兄觉得,公孙将军可是个英雄?”
赵云笑道:“云在主公麾下虽不足一年,但他的确是骁勇善战,忠义赤诚。”
说罢,他将追随公孙瓒期间所见的事情与甄尧说了。说到公孙瓒凭借白马之威平定多方叛乱,赵云盛赞公孙瓒嫉胡如仇,勇于攻打异族,其骁勇令异族忌惮不已。
而后又在幽州屯田,大大改善了百姓的粮食问题。
甄尧点了点头,对赵云的说辞给予肯定。他道:“此人的确有英雄的一面。”
他虽然这样说,但知道评判历史人物都要从正反两面来看。赵云对公孙瓒推崇备至,叫他觉得有些奇怪。
“云兄为何对公孙将军如此推崇?”甄尧看向正眺望远处山峦的赵云,目光也慢慢转移到了远处。
“公孙将军屡屡挫败侵扰百姓的胡人,使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此等人物,为何不该推崇?”
赵云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看向甄尧:“阿尧不妨投军,也好亲身体会一下?”
甄尧露出几丝笑意,正欲开口跳过这个话题,瞥眼看见本来站在军营门口远远朝他们这边眺望的银甲将军已走至近身的位置。那人相貌英俊,颇有威仪,又是一样的白袍银甲,更有一番英姿勃发之感。
“子龙。”赵云过于投入,竟没有注意,此时被喊了一声,连忙弯腰拱手,恭敬唤了一声主公。
若没有意外,赵云刚才对公孙瓒的一番推崇备至的言论应该是被听到了。公孙瓒面含笑意,心情似乎很是愉悦,叫他二人不必见礼。“子龙,这是你的同乡?”
赵云点了点头,轻轻低咳了几声,大有一副不自在的姿态。
公孙瓒的目光在甄尧身上徘徊不定,然后转移到了他身后那匹马背上所挂着的长剑。这剑被剑鞘包着,看不出是一把什么品质的剑。
但这不妨碍他欣赏相貌俊美的甄尧。
赵云方才的确赞美过公孙瓒,同时也与他讨论过自家主公的嗜好。公孙瓒组建的白马义从内有,至少没有一个是相貌不周正的,当年赵云被推荐来到公孙瓒帐下,若非相貌出众,怕也难这样快就被公孙瓒识得。
“这位是云的好友,路过蓟县,便来探望我。”赵云道。
公孙瓒心道,能孤身一人来到幽州,怕是有些武艺在身。他本只是心里愉悦于是才随口一提,这时却是有几分认真地询问道:“你这好友,可会武功?”
赵云自然实话实说,“我这兄弟,虽然年纪小,但武功不下于我。”
赵云的武功在白马义从里是数一数二的,即使公孙瓒没有重用赵云,这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
公孙瓒眼睛一亮,他对甄尧的初印象极好,又兼此人年纪不大,但武功极好,带在身边日后不难成为一员大将。
赵云真心替好兄弟高兴,便也劝说甄尧留下来。
甄尧在系统里看见了自己的武力值,心中对公孙瓒的印象倒也不错。眼见赵云如此劝说,他倒也不好意思拒绝。况且公孙瓒好战,日后总有靠行军扬名的机会,左右赵云总是要走的,到时候他也离开便是。
甄尧答应得痛快,公孙瓒自是十分爽快地让他进入正在重建的精锐骑兵“白马义从”,到赵云手下先练练,便回了军营。
公孙瓒虽然起了欣赏之情,但赵云空口一说,怎么可能便许给一介白身的甄尧什么?让他先当一名小卒,若真有本领,自当向上浮出。
“主公慧眼识英雄,阿尧日后定能与我一样统领一支义从。”赵云统领着一支白马义从,用他的能力来对比其他人,不算是重用,却也不算是明珠蒙尘。
甄尧不反驳赵云那“慧眼识人”一词,只是暗自摇了摇头,心中叹息道:云兄,你多少也有些以貌取人了吧。
好半晌,待赵云从对公孙瓒的赞美中再次回过神来,一双眼睛在他额头上看了看,打趣道:“阿尧带上这抹额,更添了几分俊美。”
“我道今日左看右看,觉得你与从前不大一样。”
赵云一向是坦率,说到这个,也是出于真心。甄尧愣了一愣,他倒是没有注意自己带了抹额后的模样,只是那块疤被掩了去。
甄尧只好拍了拍赵云的肩膀,看着依然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赵云,嘴角微勾,轻声道:“云兄倒也是清俊了不少,白衣更是显得俊逸。”
他鲜少打趣,此前在赵云面前也总是一副缄默少言的模样。赵云显然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反而摸了摸他的头:“果真是变了不少。”
说罢搂过甄尧,进军营登册拿了东西。
军营里面大多都是粗犷魁梧的汉子,但白马义从里真就没几个长的丑的。像赵云这样式儿的,便是相貌极好的,更何况是甄尧。
他方才跟着赵云来到义从支队划分的营地范围内,赵云手下的那些义从便都跟在后头打量着他,目光里带着欣赏和好奇。“赵将军,这位小兄弟是来行军打仗的?”
赵云瞥了一眼面带调侃之色的手下,并未有苛责之意。他反而将甄尧拉过来,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看:“尧弟的武功不输于我,你们可别想欺负他。”
这人说话说得极为正直和认真,甄尧却偏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些骄傲与欢快。再看那些人,都住了嘴,不禁感到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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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四年春,魏郡兵变,与黑山军于毒年部数万人合兵攻陷邺城,杀魏郡太守。六月,袁绍进军朝歌,进攻鹿肠山附近的黑山军于毒部。
六月,下邳人阙宣起事,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徐州牧陶谦率兵进剿,击杀阙宣。
幽州境内还是阴雨阵阵,潮湿泥泞。骑兵过阵,白袍身上总会沾染上泥土灰尘,就连马的鬃毛上,也总浮着一层尘埃。
甄尧在军营里待了几乎半年,大小战役也参加了差不多十多次,按军功做了将军,独领一支白马义从。
由于念初的时候,袁绍与公孙瓒争夺青州并以长子袁谭为青州刺史,所以公孙瓒与袁绍又即将开始挑起烽火。
而幽州驻军的军营之中,公孙瓒设下军宴犒赏三军。主帅营帐中觥筹交错,舞乐迷人,公孙麾下主要将领都在营帐内纵情享乐。
“子龙,为何在这里发愣?”甄尧把盔甲写下去,只穿了一身白袍从偏帐内出来,正好看见站在营门口负手看天的赵云。
赵云照例见面就揉了揉他的发顶,低低叹了口气,丝毫不避着他:“云觉得,大敌当前,主公不仅不布防谋划,反而沉湎酒色,有些担心。”
甄尧道:“沉湎酒色?”
赵云道:“你昨日才从肥如回来,自不知这种军宴半旬间已布了四次。”
甄尧点头道:“尧略有耳闻,只是子龙与我不过是一员小将,人微言轻,不过是白操心罢了。”
赵云转头看向他,虽说甄尧说得轻巧,但赵云也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却只是摇了摇头:“你未曾将将军视为主公,自是没有这种心思。只是天下征伐,该是为了百姓。云有些怀疑自己先前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公孙瓒用武频繁,又不恤民力,时常与幽州民众挑起冲突,起了矛盾。
“如今征伐,是当权者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兴起罢了,公孙瓒亦是如此,子龙今日能看明白,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甄尧本意是想安慰赵云,不曾想对方反而更加郁闷,“阿尧,你为何为将?”
甄尧霍然看向赵云,对方神情认真而又严肃。他有些说不上话来,自己为将,是因为系统?是因为名利?是因为自己不想要虚度此生?也许三者皆有。
赵云叹息道:“云以为,为将者是为百姓征战四方,平定兵戈。正因为身怀绝技,掌握权利,才更要负起更大的责任,心怀天下!”
“云投奔公孙将军,大多是因为这个原因。可惜·········”
甄尧听罢,心想赵云许是这时开始动了离开公孙瓒的心思,正组织语言想要再次安慰,却不设防赵云已叹息着转身朝着偏帐内走去。
他自己喝了几杯酒,在外面吹了阵风,待酒力一上来,脸上便有些发热。
手下士卒仍在高声大笑,甄尧到自己支队的偏帐里拿出长剑,到营门口那根三人合抱都显得粗大的枯树下坐了,掏出布来仔细擦拭他的剑。
他原本是更爱惜他那把匕首的,只是匕首送了人,偶尔手痒便把剑拿了来细细擦拭。
“甄将军········”
甄尧刚好收剑,转头应声。只见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卒,站在他身后低着头。
“主公知晓您剑术高超,让您入帐舞剑助兴。”
甄尧皱眉陈述了一遍,确定是公孙瓒让他去舞剑助兴,不禁暗自狐疑了一番。
他只道自己一介男儿,舞剑助兴又能助了什么兴头,却不知道在古代行军之中,这本就是很常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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