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丑时,山峦起伏之间唯有北风萧萧吹来。枯黄的树叶归根,却到底做了别人的铺脚垫子,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风中渐渐散失。
此时正是漆黑沉寂,熟睡安歇之时。倦怠化作囚笼将人的意识关押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正是这个时候,山寨外传来的噼啪声犹如一道道惊雷,隆隆巨响传入耳膜,将一部分熟睡的人惊醒。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甄尧就已经在山脚下看见了山上冲天而起的火光,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也远远传过来。
火光把他那双眼睛照得极亮,他手里拿着霸王枪,正注视着那些从山底平地跑来的山贼。
他派十多名哨探在前方喊话,告诉他们投降不杀。一贯是霸道残忍的黑山军贼寇自然都抄起家伙朝着官兵这边杀来。
甄尧挥手让身后的士兵让出□□手,距离虽远,却听他的以一种相同的仰角瞄准发射,一时间箭如雨下,那些箭飞至半空以一种极为迅速的速度下降,扎入了人群。
伴随着距离的拉进,甄尧让他们调整角度,继续发射。山峦起伏,山寨一间连着一间,这里的黑山军又已经在这里安扎了很多年,人数极多。
一轮接着一轮,待到前方一百多米处已经死伤大半。贼寇和官兵都在平地上作战,甄尧让骑兵在前冲入,两股势力交战在一起。
甄尧已将霸王枪使得极为熟练,与这些小头目交手不费吹灰之力,一招之内便将他们斩于马下。他调转马头,沉沉的夜幕下瞥见一个身穿黑甲的敌将正在人群之中混战,几刀内就突出重围。
两双眼睛在一瞬间对上,那人便朝着他杀气腾腾地提刀过来。
甄尧知道这定是个大头目,在他劈刀来时横枪架住,微一倾斜将他的力气卸下,刀刃划过枪杆,擦出微弱的火光。
甄尧顺势收回,猛地横扫,以力拍向敌将的手臂。那人惨叫一声,不仅刀脱手飞开,自己措不及防地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见那人有退走之意,甄尧拍马上前,枪花一抖刺了他个透心凉。
此时,天边各方也都亮起了火光,不一会震天动地的厮杀声响起来。至天刚一蒙蒙亮时,甄尧便叫士兵清扫战场,然后带人在山寨里面搜查可还有活口,遇到活口便都绑起来拉走。
直天完全亮时,他已带兵回师。途中路过新乐县,有百姓涌出夹道庆祝欢呼,甄尧在人群里扫了一眼,便转头看向前方。
这次之后,黑山军又来了几次反扑,几个县城都遭到了威胁,郡里又派了兵追堵围杀,将常山郡至中山国这一带山脉上的黑山军击退至其他地区,这才免除了短期内再受威胁的可能。
朝廷将此次围剿胜利的功劳上表朝廷,但因为李傕、郭汜等人乱政,迟迟没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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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庄里,赵云因兄长过世沉湎于悲痛,为兄长守丧。甄尧体谅他唯一的亲人逝去,尽己所能安慰了数次,也与他一同办理丧事。
赵云兄长去世刚满七天,抬棺下葬返回后,甄尧在屋子前看到一个续须魁梧的中年人,神情有些疲惫,正牵着马在院子外等候。
因赵云还未回来,他便主动上前与他交谈。许是甄尧手臂上还挽了一截白麻,那人愣了一愣,才问道:“阁下可知甄尧甄将军住在何处?”
甄尧打量他几眼,未见有什么奇特之处,又疑心他是公孙瓒派来的,故道:“在下一介草莽,不知有何事?”
那人欣然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卷木简,看上去已经有些磨损陈旧,不知是什么时候写的。
“烦请将军细看。”
甄尧打开来开,右手边开头却是“郭孝亲启”。
他眼睛一亮,素来寡淡的表情露出一丝笑容来,他本是心里惊喜,然后看见上面所述内容。原是郭孝与他分别后投奔袁绍,但发现袁绍不能成就大事便转投曹操。
期间见到曹操雄才大略、礼贤下士、心怀天下,的确是一位明主,于是便决定奉曹操为主公。然后表述了郭孝自己决定帮助曹操成就大事,希望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云云。
字句之间足见他兼济天下之胸怀,言语慷慨激昂。甄尧读完之后颇为意动。
那人见他面露喜色,心知已经被说动了大半,因此又将郭孝如何期待他前去这件事情说得感人逼真。甄尧叹道:“如此,尧自谢郭兄美意,来日必将上门拜访。”
送信之人将他的话记着,讨了碗水喝过后略加休整又骑马离开了。
半个时辰过后,待赵云回来,甄尧又将郭孝的书信给他看了一遍。其上言语恳切不输于刘备当日说与赵云的那些话。
赵云兄长死前原再三叮嘱无须为他守孝这些事情,赵云记在心上。此时甄尧也劝他随自己去投奔曹操,也好圆了兄长希望他早日寻得明主的心愿。
赵云虽然悲伤兄长去世,又记挂着刘备对他说的那些话,却被甄尧现今劝得不好拒绝,只得暂时与甄尧去投奔曹操。
二人离开常山,翻山越岭,终是在黄昏时分赶到了邺城。
此时已近初冬,天气微冷。赵云急着找一家谒舍落脚,二人路过一家酒馆,甄尧道不如打些酒暖暖身子,便走了进去。
他二人是仪容不凡,生得又高挑。一进门就如鹤立鸡群,里面的宾客都是纷纷朝他二人看去,好在甄尧早已经习惯了别人的目光,在前台要了酒肉就坐下来歇脚。
“阿尧,我听过路人说,袁绍对外出兵不利,损耗过重。可见这邺城,却并没有什么混乱景象”,赵云道。
甄尧闻言,也回想起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相较于青州、幽州这些地方,的确已经算是太平。
“袁绍相较于公孙瓒,自然治理得当,体贴百姓得多。”甄尧点点头,接上了赵云的话。
此时酒肉上来,赵云抿下一杯酒,酒肉入肚,身上已经暖了几分。他眉间多了几分笑意,似是开玩笑:“不知公孙将军知晓你我二人离开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坐在靠街的地方,不注意外面走过一行人。一个穿着锦衣华服,姿容甚伟的人走来,恰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对方身后跟着一众所从,腰间别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长剑,看起来就如同王孙贵族一般气度华贵。那人对跟在身后的随从一个示意,朝酒馆里走来。
随即,那些随从纷纷涌入酒馆内,将其他喝酒的人全部都赶了出去。
赵云见他们举止粗鲁,不禁沉声制止道:“阁下一人歇脚,何必要把其他人都赶出去?”
那人头顶玉冠,听到赵云的话仅仅只是挑了挑眉,笑道:“整个冀州都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
甄尧若有所思地站起来。他站在赵云身后,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道:“这人莫非是袁······”
后者没等他说完,已猛地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原来他说的话并不小声,袁绍在座的各位也都是习武之人,如何听不见。
袁绍闻言,傲然笑道:“不错,我就是。”
“听两位壮士的话,似乎是从幽州来?”
袁绍不过四十出头,但出身显赫,举手投足都是儒雅而且贵气十足,他微仰着头,微挑着眉,显得高傲且自负。
甄尧尚未出口,赵云也便想到了什么。他清咳了一声,微错身挡住袁绍打量甄尧的面貌,抱拳好气道:“原来是袁公,在下与朋友失敬了。”
“无妨,听闻幽州英雄豪杰多,二位壮士既是从幽州来,便都是英雄。我袁绍甚是喜爱天下豪杰,不知可否聊上两句?”
二人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却还是顺从坐下。袁绍叫小厮多上了一坛酒,又多拿了一双木箸,然后拿着木箸自然地吃起肉来。
“不知二位壮士名讳?”袁绍住了嘴,微笑看向两人。
甄尧心知自己绝不能报上名,毕竟自己可是斩了他一员爱将。但赵云似乎并没有想那么多,青年眨了眨眼睛,很是迅速地就报上了他二人的名讳。
出乎他意料的是,袁绍不仅没有勃然变色,反倒说了几句便向他二人抛出橄榄枝:“方才听二位壮士所言,公孙瓒不识英雄,但我袁绍却能重用英雄。”
许是他那一口一个壮士有些不太顺耳,赵云不太熟练地与他周旋了几句,答应明日递上拜帖,再上门感谢他的赏识。
袁绍甚是满意,这才带着二十多个随从离开。他那些随从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每一个武功都不错。但他不怕赵云两人对他下手,却也算有胆识。
不论怎么样,这酒馆之中招揽贤士的事迹在袁绍心里可能是一番美谈,却不想不过是被赵云随意搪塞了过去。
眼看入夜,二人在邺城找了家谒舍投宿暂且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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