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财不外露,她这回长教训了。
崔椋越跑越快,总觉得自己等下可能会刹不住车,却也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花高价买个盆,怎么半路杀出这么个玩意儿。”
偷了她储物袋的小贼看起来又瘦又小,身形像个女子,背上还背着个娃娃。那人似乎有些体力不支,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她逃,她追,她们都插翅难飞!
崔椋和贼人的距离逐渐缩小,她的步子迈得很大,仿佛下一秒两条腿就会三百六十度抡起来原地变身风火轮。
前面那人的头发又脏又乱,动作灵活矫健,步伐却变得凌乱。
“臭不要脸的小偷,你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话赶紧停下,交出我的裤腰带和储物袋!”崔椋扯着嗓子嚷嚷,速度快到周围的景色都变成了残影。
……
桑檀本来没想拿这个储物袋的,最近她在镇上多次作案,偷的东西足够她最近一段时间高枕无忧了。
但是那个为了一个木盆而讨价还价的女修看起来实在是穷得高调,让她不得不注意。
奚侠镇就在仙山脚下,这里什么人都有,像崔椋这种看起来越穷的一定就越有钱。
桑檀这样想着,嘴上说着“不要抢不要抢要做一个文明人”,明明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脚却迅速替她做了决定。
只不过当时的她没想到,这个女修竟然还真是个硬茬。
“怎么穷追不舍的。”她看了一眼身后已经逐渐癫狂的崔椋,吓了一跳:“这家伙果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竟然跑得这么快。”
拎着手里的储物袋,桑檀自信地觉得偷对了,今天一定能赚不少钱。
还没等嘴角的笑容消失,她就被面前的一堵墙拦住了去路,随后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向她的身体,把她牢牢地嵌在墙里。
崔椋早就知道自己可能刹不住车,但是她没料到这里竟然是条死路。
那一刻,她好似化作一颗流星,痛击了无耻小贼的腰。
“我说,哪有人逃跑的时候还往死胡同冲的。”崔椋眼冒金星地吐糟。
怎么会有这种连点都不提前踩好的业余小偷,简直是太令人失望了。
桑檀:……
崔椋眨了眨眼睛,视力逐渐恢复,发现自己刚好与桑檀背上背着的娃娃脸对脸。
这是一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看着胖乎乎的,眼睛被布条蒙着,脸颊隐隐泛着青色。
……不对啊,这小孩儿不是被背着的吗,她的脸怎么可能跟自己正对着。
崔椋低头看去,发现小女孩的脸向后拗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连脖子上的皮肤都被扭扯得层层叠叠堆在一起。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两个空洞的眼窝。布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下来了,小女孩眼睛周围的皮肤干瘪褶皱,还带着丝丝的裂纹,眼眶中爬满了扭动的蛆虫。
因为离得太近,她甚至能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
“嗷嗷嗷——”崔椋吓了一跳,下一秒就被桑檀掀翻在地。
桑檀捡起地上的布条递给背上的娃娃,刚准备再度逃跑,突然一把长刀横在她的眼前,拦住了去路。
“小姐,我来晚了。”
崔椋躺在地上,被桑檀刚刚那一下砸得出气多进气少:“不,你来早了。”
再晚一会,你就可以直接替我收尸了,多方便呐。
……
“我叫桑檀,背上的是我的妹妹桑间花。”小偷蹲在地上,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她的手被崔椋的裤腰带牢牢地绑着,颈边还横着一柄长刀。
她看起来神情低落,老老实实地交代着:“干这一行主要是闲得没事出来赚点外快补贴家用,所以绝对不是看你太穷打算反其道而行之,也绝对不是明明有钱却为了再添两个肉菜出来偷你的东西。”
崔椋:……
再添两个肉菜?这家伙吃的比她都好!
“你那是偷吗,你那是明抢!”崔椋细细打量了一下有样学样蹲在一旁的桑间花,有些不可思议。
“这真是你妹妹?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说来话长……有个女妖觉得阿花的眼睛漂亮,便把她的眼珠子挖了出来。”桑檀偏过头看了一眼桑间花,打算一手捶地表达自己的愤怒,却忘了手是被绑着的,一时没掌握好平衡,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桑间花虽然没了眼睛,但却好似能视物一般,看着姐姐一副龇牙咧嘴的可笑样子,便也一屁股坐到地上,学着桑檀龇牙咧嘴。
女妖?
崔椋和封遂对视了一眼,接着再问:“你说的那个女妖……她是不是叫雾绡?”
“不知道,我就记得她穿着一身红衣,眉间有朱砂点的六瓣莲。”
就是雾绡。
崔椋只见过雾绡小孩子的样子,除此之外,她也只能从崔家当初的邻居那里得到一些只言片语。
他们说,那个妖女穿着一身红衣,眉间有朱砂点的六瓣莲。
找了那么久,总算有点线索了。
崔椋心里一阵激动,她两只手猛地扶住桑檀的肩膀:“朋友,需要钱吗?帮我办事,我给你钱!”
眼看着崔椋要把人往刀刃上撞,封遂默默地收起了长刀。
“有些拳脚功夫,又可以各个地方乱跑,还知道她长什么样……简直是太合适了,你就是那个命定之女!快,咱们加个好友!”
“……她在说什么?”桑檀有些茫然地看向封遂。
“帮我们找人,我们给你钱。”已经习惯崔椋说话方式的封遂准确提炼出中心思想:“她还想跟你交换传讯玉佩的灵诀。”
他帮桑檀解开了手上的裤腰带,看着她掏出一个破旧的玉佩。
“你这款太老了,给你点灵石拿去换个最新款,到时候方便联络。”崔椋看起来颇为大方地拿出一块灵石放在桑檀面前:“我帮你垫一点,你既然那么有钱,剩下的就自己出吧。”
“对了,这是借你的,到时候记得把这一块灵石还我。”
桑檀:……意思是钱还没到手,她就得先往里搭点儿?
两人蹲在小胡同里商量得热火朝天,封遂便抱着刀靠在一边,尽职尽责地帮她们放哨。
与桑檀制定好计划后,崔椋心满意足地带着他回了仙山,连盆都忘了买。
在走之前,封遂看了一眼桑间花,神色柔和地掏出一颗糖弯腰递给她,然后才转身跟上。
路过之前那个摊位时,封遂欲言又止,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没关系,那个盆还能再用一段时间,只要自己洗脸再快一点就完全没问题了。
实在不行还可以跟崔子息用一个盆……也不知道他盆上的那条裂缝现在漏水还严不严重。这样想着,封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等他们回到仙山时,崔子息已经下课很久了。他在山门等着崔椋和封遂,见他们来了便鼓起脸小声抱怨:“今天怎么这么晚,也没人在飨间斋占位置,到时候咱们都得吃别人剩下的。”
毫无疑问,崔子息虽然穿着一身内门弟子服,比崔椋他们稍稍体面一点,衣服却也是洗得发白。
节俭,果然是崔家的传统美德。
“啧,无论什么时代,下课都得去食堂抢饭。”崔椋朝着崔子息走去,突然眯起了眼睛:“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顺路而已,一起吃饭。”
“……骗鬼呢,你能和廖星羡能顺路到山门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到,背着长/枪的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崔椋。
唇红齿白,剑眉星目,有着紧实线条的身材处于少年和青年男子之间,腰细且柔韧。
说起来,崔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认真又古板,这是长期相处下来崔椋对廖星羡最直观的感受。
她一个废柴外门弟子能跟廖星羡这种素魄长老的亲传弟子扯上关系,还是多亏了崔子息这个仙山交际花。
廖星羡和崔子息关系不错这一点,对于崔椋来说一直是个未解之谜。在她看来,这两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鹿蹊山上的著名贫困生。
作为优秀学生代表,整个仙山上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廖星羡出身贫寒却不屈不挠,以修炼升级为己任的励志故事。
毕竟关于他的那些光辉事迹都被印到鹿蹊山宣传册上了,想不知道都难。
但对于崔椋来说,她知道的远比那些宣传册上写的还要多得多。
因为廖星羡是她曾经的暗恋对象。
虽然喜欢廖星羡的人不止崔椋一人,但她绝对是最死缠烂打穷追不舍的那个,被拒绝之后,她也绝对是最丢脸的那个。
“姐,咱们走吧,愣着干什么?”崔子息见崔椋光是站着不说话,便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再拖下去飨间斋可是连渣都不剩了。”
廖星羡什么都没说,转身朝山上走去,被一根布条高高束起的长发划出好看的弧度。
崔子息急匆匆地抱着崔椋的手臂往前扯,封遂看了两人一眼,也提步跟上。
崔椋看着廖星羡的背影,又被迫回忆起当时他是怎么拒绝自己的。
那一天,对于崔椋来说简直就是少女心破碎之日。
“崔椋,我喜欢的女子绝对不会像你这样不学无术视财如命,只知钻营取巧。”
廖星羡说出这句话时,眼中透露着显而易见的厌恶,语调却十分平静。
崔椋虽然不觉得自己被冤枉了,但收到这样直接的评价心里也很不服气。
而当她试图辩解时,廖星羡却只冷冷地留下一句:“有空在这与我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不如回去好好修炼。”
在那之后没过多久,鹿蹊山上就逐渐开始流传起廖星羡正在追求李秋荼的传言,还描述得有鼻子有眼的。
那一段时间,崔椋每天都要一边听着前暗恋对象和自家堂主八卦的二三事,一边努力地赚钱攒灵石,这对她来说无异是一种折磨。
即便没人知道廖星羡曾经跟她说的那些话,也没人知道她曾经喜欢过廖星羡,但她还是觉得尴尬且丢脸。
在她最喜欢廖星羡的时候,崔椋觉得他哪里都好,就连“星羡”这两个字她都觉得特别好。在她眼中,廖星羡就真的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遥不可及。
这就让她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明明年龄跟崔子息差不多大,但是廖星羡每次都是直接叫她崔椋。他说:“我又不是小孩,为什么要跟着崔子息叫你姐姐?”
但对于崔椋来说,每当廖星羡叫一次她的名字,都像是在提醒她一般。
一个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星,一个是扎根在泥土中的椋木。
任凭她再怎么努力向上生长,终究也碰不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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