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也看出去,正巧人走过了,他只瞧见了一片衣角,但他还是下意识往段渊身后躲了一躲。
掌柜的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修士怎么这般鬼祟。
段渊收回目光,看向他,说道:“我们再去别家看看吧。”
掌柜的一听他们要走,心里忙着开心,但还是狗腿地给他们想办法:“哎呀,仙师,不难您说,现在这小城来了太多人了,你们去哪都不会有房间的,倒是城外有一家黑店兴许有房间,你们若是不介意,倒是可以去看看。”
楚宁震惊:“哪有上赶着去黑店的呀,我们也没有到穷途无所的地步。”
“他们虽然黑了点,但东西是好,三分价钱一分货,不然也不敢在郊外开到现在了,况且那家店店主也是个仙师,你们若是要避人,去那儿在合适不过了。”
楚宁觉得有几分道理,况且他也不缺普通人的货币,但段渊却说:“先去给你买点药吧。”
这时楚宁才想起来段渊可能没什么修士需要的货币,便跟在他的身后:“你我都没钱,你拿什么买?”
段渊看了看左右的人群,选了个与清灵山弟子反方向的道走:“以物换物吧,那些药也不值钱。”
“哦……”楚宁若有所思:“你拿什么换?药不值钱,那你有差不多等值的不值钱的东西吗?”
段渊想了想,说:“弓吧,那弓的用处太少了,威力也比较一般,我收集至今也就用过这一次。”
“……”楚宁震惊:“就你在幻境里用的那把?”
“嗯。”段渊看他不敢相信的模样,又补充道:“我忘了怎么拿到这弓的了,反正也用不上,换了算了。”
“这弓换药实在是太浪费了,这样吧,你把弓给我,我觉得可以把其中的材料铸一把新的武器,买药的钱我来出!”
段渊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楚宁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忍不住点了点他的胸口:“药是给你买的,本来就该你出钱,既然你买的起,那你就自己买吧。”
说罢转身便走。
“……”楚宁愣住,他望着段渊的背影,心一凉,他连忙追上去:“那弓还给我吗?”
段渊说:“你可以拿东西来换。”
“我能有什么东西?”楚宁冥思苦想,眼看着到药铺了,他也想不起自己还有什么可以拿去交换的,最后他说:“我再凝一颗灵珠吧。”
“不需要你的灵珠。”段渊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往后的日子没那么容易过,还是好好修行吧,我们今晚找到住处休息一晚,明日就走,省的被你师父找到了。”
楚宁却突然心生一计:“此处发生这么大变故,我说不定可以借此脱离清灵山。”
段渊从未加入过什么正道门派,不知他们宗门弟子如何与宗门建立联系,他不多问,楚宁能想到诈死,想必也是没办法去追寻弟子生死的。
却不想,楚宁下一秒就推翻了他的猜想:“当初子虚临时收我为徒,将灵魂玉碟一事糊弄了过去,如今倒也便宜了我。”
段渊说:“你就算被找回去,这幻境一险的经历也可以为你性情大变的原因开脱。”
“……”楚宁一笑:“你倒是极快地接受了我的情况。”
段渊嗯了一声便不再与他搭话了。
二人从药铺出来时,发现街道喧闹了起来,楚宁似有所察,他拉着段渊又回了药铺,藏在了门后。
他们前脚藏起,后脚便有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因为惯性那少年还向前冲了几步,正巧停在了药铺前。
“都过去三日了,矿脉去向毫无线索,被卷入其中的人也没有回来一个,谁知他们是死是活?我就知道这偏僻寒酸的小地方出了个什么血石是陷阱!”他气冲冲地不知对什么人抱怨。
周遭的普通凡人已经散的七七八八,留下的大多是来此处找什么异宝的修士。
有人说道:“我也觉得是陷阱,如今那些人怕是都死了,那异宝说不定也是个幌子。”
这话被他身边的人反驳:“那你还来?”
“我瞧清灵山的人也来了,就跟过来见见世面,清灵山消息该比我灵通多了吧,怎么也能被忽悠过来?”
“我怎么听说是他们一个长老的爱徒也在这里失踪了?”
“是子虚长老,他半个月前就为他那个徒弟特意出关了,却没想到还是没来得及。”
“那个徒弟是什么人?还能让子虚出关?”
“以刀入道的奇才,叫楚宁。”这里头似乎有不少知情人士,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至于引起混乱的那个少年反而因为这群人的遮掩而不知去向了。
楚宁不知段渊为何要躲,便问他:“你在躲那个修士,还是那些散修?”
“不是我躲,是你躲。”楚宁拉着段渊趁乱离开,他边说道:“我不知你记不记得小琴的家人,他们倒是对你意见不小,现在你我谁都不适合与人起冲突,我先不管你现在与他们有没有矛盾,避开总是好的。”
段渊错愕:“小琴还有家人?”
楚宁震惊:“你认为没有吗?”
段渊皱眉:“她若还有家人,我怎么会带着她离开?”
“此一时彼一时。”楚宁倒不以为意,他说:“人的想法是会变的,你是何时带着她的?那时她应当也不小吧,上回与她聊天,她可记得你和她初遇的时候,这就说明她是自愿随你离开的。”
段渊并不太赞同,他坚信自己不会带一个孩子离开她的家人身边,毕竟当时他自己就自顾不暇,带一个孩子更是困难重重,他怎么会为自己找麻烦?
他跟着楚宁,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年早就不见踪影了,但他却看到了一个女子,盘发红衣,披着一件鹅黄色的披帛格外显眼。
那女子微微侧身,让他瞧见了女子的侧脸,他心头不由一震,那女子让他感到万分眼熟,行走的人群遮挡了他的视线,但那震撼之情却难以平复。
他挣脱了楚宁的手,想要回去看看清楚,却又被楚宁及时拉了回来,楚宁看他表情失魂落魄的,不由得担忧:“你怎么了?”
“……”段渊被楚宁这么一拉,才怔怔回神,他难掩眸中情绪,垂下了眼帘,然后摇了摇头,仿佛清醒了许多:“走吧。”
楚宁牵住他的手,段渊没有任何的表示,既不挣扎,也不呵斥,于是他心中更加担心起来,现在的段渊可太正常了,他回想方才段渊的行为,猜测道:“你是看到了什么人吗?”
“看错了罢。”段渊依旧摇头:“此时来往人群鱼龙混杂,看到几个相似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话虽如此,但段渊却依旧心事重重,没有释怀的样子,楚宁于心不忍,他提议道:“那我们回去看看?说不定那个人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段渊看着他,突然就笑了,他挣脱楚宁的手,说道:“就是一个相像的人,不必回头去看了,我想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绝无活着的可能。”
“……”楚宁愣愣看着他,突然觉得段渊这个笑似乎在极力掩藏着什么,他迟疑了一下,问他:“我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段渊沉默片刻,似乎觉得这不是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事,便回答道:“……我的母亲,兴许是在幻境里见到了他,我又记起了她的模样,所以才会注意到别的像她的女人。”
“我不该多问的。”楚宁说。
段渊说:“我并不为她的死而感到悲伤,你不必如此。”
“你们……”楚宁欲言又止,段渊看起来并不像是不在意他母亲的,可为什么却说不难过呢?难道他们其实相处得并不好?
段渊没有做过多解释,他并不难过自己失去了母亲,他只是难过母亲所遭受的一切,那么一个豪放不羁,自由洒脱的女人,她应该有一个更合适的结局,行走天下也好,隐居山野也罢,都不该变成只能向年幼的儿子求死的模样。
他们找到了客店掌柜所说的黑店,价格确实高得离谱,房间普普通通,比得上中原繁华地带的上等房,但店家却自称这是为修士特供,完全经得起修士们在房间里胡作非为。
说到底只是在墙壁上铺了几个灵阵,中原的客店哪家没有?
段渊还是把自己的弓交了出去当做了房钱,原本该是两间房,楚宁却劝道:“现在时期特殊,城里的客房已满,少不得有修士过来,我们一强一弱,还是住一块好照应一些,为了以防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来不及找你。”
“……”段渊哪看不出他的心思,但他感到有些疲惫,也懒得和他计较,毕竟楚宁是正常修士,即使是受了伤也不用和他争床睡觉。
楚宁换药时突然想起来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我们至少进入幻境十多天的样子,小琴回去没看到我们,我们又这么多天没回去,她会找到这里来吗?”
段渊并没有上手帮忙,而是坐在一旁看着他,听到他问,便回答:“不会,我们有彼此的灵魂玉碟,我只要没死就会回去,她会在家里等我。”
“……”楚宁听着心里不是滋味,绷带缠得也越发不顺手了,最后还越缠越乱,他压下心中的委屈,手指在段渊面前的桌子上点了点,卖乖道:“段渊哥哥,帮帮我呗。”
段渊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回忆着在幻境中看到的楚宁,此时对照,性格完全像两个不同的人,反差之大,不禁让他怀疑哪一个才是真情流露?
最终他还是帮楚宁重新包扎伤口,他检查了一眼伤势,比之初见的时候,只有更差,这全拜楚宁的不安分,再这样下去,这伤怕是会溃败。
当一日琐事皆毕,天色也暗了,楚宁还未到休息的时候,他坐在窗前等着月亮,倒是段渊先躺下了,他没提醒那个窗户只有后半夜才有可能看到月亮,只是闭上了眼睛。
观世镜并非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
段渊不知何时睡去,楚宁脸上才流露出恍惚之色,他走到床前坐下,仔细端详段渊的睡颜,段渊此时脸上还有几分血气,虽然已经渐生白发,但到底还是黑发居多。
那支他常用的簪子放在枕头旁边,段渊睡觉无需使用安神香,他只要不使用灵力,就能安然无恙。
这是真的,不是梦,不是幻境……
此处楚宁挣扎在真实与虚幻,段渊也一个梦境回到了身在部落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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