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秋海棠
万盏灯火中, 西山的灯为她而亮。
阳台起了一阵风,暖意淌过心头,倪南圈住他的腰身, 脸颊埋在怀里蹭了蹭。
外头蚊子多, 就那一会儿, 倪南手臂和腿上已经满是蚊子包,红肿一块一块的,周青山笑她血甜,蚊子都疼爱, 然后下楼去拿药膏。
倪南在他转身后鼓起腮帮,委屈巴巴地说:“我才不要这疼爱。”
痒死了。
冰凉的药膏在手臂打圈涂抹,周青山垂着头模样好认真,明明就是简单涂个药,到后头愈演愈欲。那袋棉签记得是开封没多久, 涂到脚踝时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个白头棉絮, 都沾了绿。
周青山用指腹抹匀,手指灼人缓缓往上,停在大腿根, 轻摁压, 倪南整个人抖了一下, 热气往头顶冒。
人要烧起来了。
那块不止蚊子叮的包,还有不知何时出现的淤青,周青山撩起裙摆往上一点点,淤青范围还不小,问她疼吗?
她摇头说不疼。
“那你抖什么?”
倪南咬了下下唇内壁软肉嗫嚅道:“……我……”
说出口会不会过于开放, 让周青山觉得她太肤浅?我了大半天, 没个所以然。
周青山心知肚明偏要追问, 又恶从心起,使坏按了一下淤青的地方,她真不痛只是止不住瑟缩。
好有恶趣味。
面皮都充血红了,周青山点到为止收手,起身拧好盖子,棉签用纸巾一卷包裹住,丢到垃圾桶。
凌晨三点。
倪南没有熬过这么晚的夜,困得要死,把拖鞋踢掉,就倒在床上,等周青山进来的时候,小姑娘蜷缩侧躺着。
以为她睡着了,周青山步子放的轻,留了一盏小灯。
倪南翻了个身。
真的很困,也真的睡不着。她在想会发生些什么嘛?她都留下来过夜了诶。
总归会像书中和电影那样,昏暗中的对视,噼里啪啦火苗响,事后是水到渠成。
她想了好多,可现实是,周青山躺下后,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薄唇吻了吻自己的脖颈。
什么也没发生。
天光大亮时,倪南迷迷瞪瞪穿鞋,揉了揉眼睛,往洗手间洗漱,一只手撑在冰凉沿上,另一只手调整电动牙刷档数,微眯着眼刷牙。
如何形容周青山的用品,冷淡。
牙膏口味都是如此。
凉水泼脸,抽了一张洗脸巾往上一抹,眼睛干涩又红,很不舒服,猛眨了好几下眼。
身后响起周青山慵懒嗓音。
“怎么了?眼睛进东西了?”
倪南摇头:“应该是我昨晚戴美瞳戴太久了。”
明明滴一个眼药水就会好,倪南把手中洗脸巾整齐叠好放在一边,转身走近周青山,一把抱住他,指尖攥着衬衫一角捏着,很小声说:“你帮我吹吹。”
周青山让她看着自己说。
倪南复述了一遍,“周青山,你帮我吹吹眼睛。”
温热手指将上下眼皮撑开,徐徐清风送来,心理作用为大,她不觉得眼睛干涩酸疼了。
早上电话进了好几通,宋文女士跟高湫的都有,还有一个陌生电话。
桌上早饭丰富,豆汁儿油条,酱香饼豆浆,三明治咖啡……周青山是不知道她爱吃什么的,只好都买点,醒来选自己爱吃的。
倪南拿了酱香饼豆浆
以前读书的时候最爱吃胡同口张爷爷做的酱香饼,豆浆不爱吃他家的,拿粉冲的,不好喝,倪南喜欢去转角第二家店买豆浆。
长签子戳了一块饼,有些难咽。
“这个没有我家那边的好吃,酱不够浓,饼皮也不够脆。”
对着周青山认真点评,就好像这酱香饼他做的,记住这次不足,下次改进。
周青山笑着点一点头,说行,待会跟老板说说。
倪南不当真,谁会真去说啊,她们以前踩雷的店可多了,说要给差评给建议,最后老板来问怎么样,微笑说还可以。
最后一口豆浆喝完,倪南给自己顺了个气,抬眼看去,周青山只碰了咖啡。
刚要说话,桌面手机震动,倪南拿起来接电话,不避讳周青山。
“喂?”
高湫是打电话来八卦,好奇死了,问那个男人是不是她之前说喜欢的对象,又问怎么好上的,晚上有没有进行成人之间的灵魂交流。
一个接一个问题砸下来,倪南脑壳晕,提到最后一样事,她捏了捏耳垂,扭捏着说没有。
那头不知道叹什么气,没几秒,高湫父母声音传来,高湫应了几声,然后跟她说下次出来说,她来找她。
双手握着手机,点开跟宋文女士的聊天框,她真的很少跟宋文女士发微信,宁愿电话聊,至少聊天没有文字记录,不至于翻到让人酸涩的话。
这下不想拨回去电话,会没完没了,发信息问她打电话做什么?
那个陌生电话,没管,广告骚扰处理。
待她处理好这些,抬眼跟周青山目光撞上,心慌一下想错开。
也不知道慌个什么劲儿,收拾桌上垃圾,没动过的三明治和豆汁儿油条,她问他怎么办,周青山摁住她的手背,说待会有人来处理。
周青山有工作要忙,在客厅沙发温存没多久,他电话响了几道,倪南窝在他怀里,电视放着偶像剧。
男女主雪山初遇。
倪南手指搅着他腕间白奇楠,像是不经意地开口,说男女主第一次见面好浪漫,身后是雪山皑皑。
周青山挂了电话,低头看了她一眼,而后轻笑,说他们之间第一次相遇不是更浪漫,在寺庙。
她“嗯”了一声。
随后聊起了那天去寺庙为何事,倪南知晓周青山每年都会去一趟潭柘寺,时间是不定的,她一共去了427次潭柘寺。
遇见周青山就那一次。
倪南说水逆,想要去拜拜佛。
周青山的手指搭在她颈上,轻摩挲一下,引起阵阵痒意。他没有问她那日开口第一句话,记得或忘了都不是太重要了。
苛求不来有些事。
十点半的样子,周青山要去公司,倪南也要回家了。宋文女士让她早点回去,在别人家也不害臊,还说走的时候要礼貌道谢。
她害臊的,脸都红了。
周青山掌心扣着她后脑勺,滚烫一个吻,绵长疯狂,暴风雨席卷,舌尖酸得要命,不肯先撤退,争个输赢。
吻了个尽兴。
厚重喘息声,倪南软在他怀中,大口呼吸,指尖泛着粉,紧攥衣角。
也有礼貌道谢。
思菩南路,周青山开车送她到这,她凑上前碰了碰他嘴角,纯到不行的一吻。阳光烈得很,光落在倪南白到晃眼的腿上,手指摁红色键,安全带收回。
没有伞,倪南下车快速跑到阴处,回头看一下,周青山的车还在。
她频频回头,看周青山几时不在,等到转角看不见,才不回头-
冰箱冰了西瓜,倪南拿了勺子挖着中间吃,坐在院里,手机放手机架上和爸爸视频。
倪钟生又黑了好多,皮肤还晒伤了。
“爸爸,我上次给你寄的防晒你没用嘛?”
倪钟生笑了笑:“老是忘记涂,再说了,年轻小伙都不涂,我涂着做什么。”
可是……
脸都晒伤了。
宋文女士怀里抱着盆洗好的衣服出来晾,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听见他们的话,盆子放在地上,呵笑一声:“你少管他,让他在西藏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被晒死算了。”
父女俩相视一笑,倪南耸耸肩,倪钟生过了会问她,暑假有什么安排,要来西藏还是去姥爷那?
以往寒暑假,倪南基本都是回姥爷那。
“算了,你来我这,我也没办法带你逛逛,而且还怕你高反,我刚来的时候高反严重,差点命都没了。”
“谁叫你要去的!那么多好地方你不报,要去那么一个地方,什么也没有。”
宋文女士挂好一条牛仔裤,拍了拍裤脚褶起来的地方。
倪南挖了口西瓜吃,对倪钟生说,她哪都不去,今年想留在京城过夏天。
倒是也没多想,就当孩子去腻了她姥爷那,点点头说也行,也提醒她出去玩的时候注意安全,要挂的时候还小声说早点找个对象,不然一毕业就要被催怎么还不结婚。
宋文女士会的,读书不让谈,毕业催结婚。
倪钟生说寄了些东西过来,应该过两天会到,和宋文女士讲了一下这事,她切一声端起盆子往屋里走。
快递到那天,顺丰送上门,倪南急急忙忙出来接收,好大一个箱子,倪南半推半踢进去的。
拿了美工刀拆快递,里面好多标本,底下就是一些特产类的东西,还有明信片跟一封信,倪南把标本都先往房间拿,藏好。
宋文女士手上提了果饮,俯身翻了翻,嘴上不说话,倪南在一边明显感觉她心情有好。
好半响,倪南听见自己问她:“妈妈,我今晚能跟高湫去玩嘛?”
“又要去哪里玩,几点回来?”
倪南如实摇头,说不知道。
宋文女士看她一眼瘪嘴叹气,“吃了晚饭再出去吧。”
“好。”
倪南家晚饭吃得早,她在手机上问周青山想吃什么嘛?自己从这边带,这儿好多好吃的。
趴在硌人凉席上,空调温度调到十八度,倪南手肘撑着凉席,双腿在空中一晃一晃,大拇指敲字飞快。
周青山说按她的口味来。
她想了想,那可多了,有条街的东西她都好喜欢,难以取舍。
宋文女士在楼下喊她打下手。
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眉眼染上喜色,蹲在垃圾桶前削土豆,不熟练,刮刀总滑。
倪南两只手提满了东西,打车跟师傅说到西山,暮色恍恍,门口保安已经认得她,直接放她进去。
桌上糕点、烧饼,鸭脖鸭架……还有小袋饺子皮,倪南放冷冻柜,她说下次来包。
周青山家居宽松白t灰裤,踩着拖鞋向她走来,冰箱最上面,倪南要踮脚,他抬头将东西拿下来。
“蜂蜜罐子为什么放那上面啊,都不好拿……”
周青山是顺手一放的,没有想到这点,歉意笑笑,“是我考虑不周了。”
倪南鼓着腮帮子,闷气拧开盖子,去厨房烧了水,泡杯蜂蜜柚子茶,先暖一下胃,他肯定是一天没吃东西。
周青山看她忙上忙下,笑了笑,去把人调转过来,摁在椅子上坐下,让她歇息。
还有杂酱面,有些坨了,倪南说去热一下,周青山拉一下她,就这么吃了起来,倪南看他眼神心疼。
怎么把猫照顾好了,自己就照顾不好呀。
他吃的少,很乐意听倪南讲起以前买这些小吃发生过的趣事,跟她一起笑。
包里还有一样礼物没拿出来,倪南等他打完电话,走到他旁边,勾住他的手指,晃了晃,喊他的名字。
拉到书房的茶室坐下,秋海棠的标本放在那里。
她最喜欢的还是秋海棠,一众标本中,秋海棠拔得头筹。
就如周青山在她的人生轨迹中无可拟比。
“我爸爸送我的,我送给你啦,周青山,你要好好保管哦。”
小姑娘讲话语气软软的,又真诚。
真是难得,他在这一片真诚之中不感觉困缚。
周青山眼尾荡着笑意,凑近她,鼻尖碰鼻尖,倪南伸手环住他脖子。
美好又不真实。
倪南小心触碰抚摸,生怕自己力道稍大,美梦会破碎。
周青山忽然问:“我是不是该礼尚往来啊?”
倪南迟钝“啊”一声,眼睛睁得圆鼓鼓,下一秒,手腕珠子缠绕,浓郁沉香。
他将手腕的白奇楠取下,给她戴上。
倪南眨着眼,人已经完全怔住。
男人离了几分距离,低头垂目调整奇楠缠绕圈数,太瘦了,手腕也是那么细,奇楠尴尬空出半圈大小。
他又取下来。
倪南脖子僵硬动了动,目光随着他,书桌开了一盏灯,调节白光,拆手串,改手围。
梅酸凉意,香味张扬,奇楠香扑来,倪南抬手看了又看,开心又满足,周青山唇角上扬喜欢看她开心模样。
倪南扑进他怀里,坐在他大腿上,下巴抵着肩头,手在腰间攥着衣角摆弄。
怕什么山水无期啊,一日有一日欢。
眼神看着书房落地窗外的树,起风摇曳,周青山身上沉香浸入骨般,与他自身融为一体,闻着安稳。
她唤周青山名字。
他轻轻应。
她真的好喜欢他呀。周青山明晓她的喜欢,却不会知道她的喜欢经久不息。
倪南觉得什么硌人,动了动腰肢,周青山握住她乱动不安的细腰,声音暗哑:“别动。”
也不真的太纯情,这方面都不懂,她脸一下就红了,手紧张都不知道放哪,悬在空中,僵硬不敢动直着身。
像是唇脂红泼了料,渡在她脸上。
周青山一直认为被情.欲支配为下等物,所以这么多年,他无欲无求,抄经书,临摹碑帖,拜佛烧香,不沾欲。
小姑娘身子僵得很,根本没准备好,他拍了拍她的臀,说带她去玩。
倪南掠过一眼,话语结巴:“那,你,还好吗?”
周青山闷声地笑一笑:“不好能怎么办?你准备好了吗?”
倪南摇头又点头。
准备了的,在考完那天,她看了多有关回答,做了心里预设。
现在真到战场,她临阵退缩起了怯意。
摇头又点头的,周青山弹了一下她额头,说起来。
倪南就起开了,大腿根有点酥麻酥麻的感觉,她不自然碰了一下,好烫,立马缩回手-
陆曼的地儿,西式洋房,屋内刻意营造过,偏复古的氛围,跟南迦那套风格不一样,倪南觉得这套更有特色。
备了单独麻将房。
倪南跟着周青山走,客厅摆了许多古玩,每个案台上的花瓶四时有花。
听江津砚说,陆曼这花顶顶鲜,花店老板特选的,客厅没有香氛香水味,只细细透着一股又甜又腻的花香。
不冲鼻,蛮好闻的。
麻将房里三缺一,推开门进去,有个生面孔。
他跟陆曼同时起身,陆曼抚裙摆,盈盈走来,挽住倪南的手,她身上有股自来熟,拉着倪南的手到一旁,像是观摩观世音一般。
半响后说:“真是不一般,周老板你何德何能。”
倪南脸上一阵臊红,不知道陆曼是夸还是讽。她先入为主认为陆曼不是好相处的人,心中总是怪异。
那个男人伸出手:“这位就是小菩萨了吧。魏潮生。”
倪南更是尴尬了,回握手,声音特小:“倪南。”
她嗔了一眼周青山,都怪他,总小菩萨小菩萨称她。
周青山笑笑,揽她的肩落座。
前边那个魏潮生,倪南曾经在某个财经杂志和八卦周刊上看见过关于他的采访,名门贵族的伦理家事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陆曼喊人重新沏一壶茶水上来,选茶时特意问倪南爱喝什么茶叶,江津砚囔囔要喝上好的圆饼茶,陆曼跟他磁场不合,一讲话就失了先前的雅。
“滚,要喝自己买。”
倪南不知道喝什么,看了一眼周青山,他随口讲了一个茶叶名。
“会打麻将嘛小菩萨,”江津砚玩着一个麻将子转问她。
倪南谦虚说会一点。
自动麻将机码牌,转骰子,倪南抓牌模样不像个生手,看起来不是只会一点。
周青山长臂一伸,手搭在她身后椅上,看她熟练理牌,皱眉摸着两个子,犹豫丢哪个,不由笑一声,在她耳边轻说:“随便打打,不用太认真。”
“输钱的!”倪南扭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不能随便打。”
真的好认真打牌。
丢出一个九筒。
周青山眼里映着她侧脸,改口认可点点头,“是不能随便打,那可是我娶媳妇儿的彩礼钱。”
倪南一顿,错了一个碰,本来马上就能听牌,这下摸了好几轮都没进子。怪起周青山,说什么彩礼钱呀,他要娶谁啊。
周青山附在她耳边,说:“除了你还有谁?”
倪南耳朵红了,强忍镇定摸牌出子,魏潮生摸了个红中,直接胡了。
开局红是魏潮生,笑到合不拢嘴,他说自己这一个月没怎么胡牌,一来这儿打就立马胡牌,不知道是陆曼这房子风水好,还是有小菩萨在。
陆曼笑道:“小菩萨不旺你,那肯定还是我这儿风水好。”
双指摁下升降键,把牌推进去。
骰子转的时候,倪南双手垂在腿上,悄悄伸出一只手戳了戳挨着自己的周青山大腿外侧,说别吵我了,要认真打牌了,等下彩礼钱真的要输光了。
周青山懒散样,说输不完。
倪南哼哼两声不理他了,打牌也不说点好话,祝她赢钱。
打了几局,倪南手气真的好,四个红中抓三个,摸一个,不胡牌真是天理难容。
江津砚气的把牌一推,这打什么,他牌稀烂,喊着换位置。
调动了一下位置,周青山骂他没出息,牌技差还迷信,江津砚边清牌边说,也没他迷信,喊了个菩萨来。
陆曼手气也不佳,还没听过牌,打着哈欠。
“周老板,这没法打了呀,小菩萨太厉害了。”
“倪小姐还是谦虚了。”
魏潮生不怎么跟他们一起喊小菩萨,偶尔喊一下,大多时候是倪小姐称呼。
周青山也是刚知道,原来他这位小菩萨这么厉害啊,赌技高超,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别人小时候玩芭比娃娃和布玩偶,倪南拿麻将子堆房子。搓麻将是她们家消遣时间的东西,也是争输赢要面子的东西。
逢年过节亲戚来,关系好的随便打打,稍微一般看不顺眼的,把所有技巧都用上了,赢光她身上的钱,给自己图了个新年好彩头。
倪南放水,三个人轮着赢。
也不是她牌技好,她和室友打牌的时候就很少赢……
有输有赢打起来才不犯困,又都精神起来,眼睛都发着光。周青山把玩倪南发尾,看她拙劣放水技术。
牌桌上谈话多起来,陆曼忽然问他们饿不饿,要不要阿姨去下几碗面来。
倪南跟周青山吃过没多久,不饿。
江津砚摁着咕咕叫的肚子说饿,魏潮生也点点头,下了三碗面,清汤寡水没点辣椒。
摸子出牌,江津砚放下碗到一边,理一遍,出个一万,忽然想到趣事。
西山有人做饭做到烟雾报警器响。
倪南神色一顿,摸牌摸到杠的那一头,被敲打一下手臂,说摸错方向了。
他们好奇追问,江津砚摇头摆手,周老板在呢,你们可以问他,虽然问了也不会说就是。
好尴尬。
倪南这次不是放水了,真走神出错牌了。周青山撩起眼皮,手放在她颈上,揉了揉,对他们的追问只是点头,有这样的事。
哪栋的厨房杀手,能这么厉害。
周青山笑,手指缠倪南的发尾,厉害,样样都好厉害的倪倪。
眼里的宠溺都要满出来,那两个又不知道怎么突然笑成这样,就江津砚知道内情,憋得要命,还不能说。
不过他们倒是都清楚,周青山对倪南态度挺认真的,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手腕上的奇楠,跟周青山近一点的人,都知道这手串对他的重要性。
就江津砚陆曼两个玩最好的人都不能碰,拿来看看都不行。
他就这么给倪南戴上了。
倪南喝了一口茶,沁人心脾的奇楠香扑来,让她一下静心下来,数了数抽屉里还有的牌,又认真打起来了。
她不是散财童子,彩礼钱一分没输,还挣了不少红票票。
后半夜,都困了,才散局回家。
走的时候,陆曼送了她一提点心,说港市带回来的,很好吃,约她下次再来玩。
手机一直放在包里关静音,宋文女士打了电话没接着,周青山问她回去还是去西山。
想了想还是回去吧,不然以后不好出来了。
路上一直打哈欠,困到不行,靠着窗户,眼泛泪光。兜里现金一把,车停在思菩南路时,倪南把钱都给周青山。
周青山不打算要,倪南困得要死,脑壳也犯糊涂,“你就当我包.养你的钱吧。”
说完后好像觉得钱少了,包养周青山这样地位的人是不够的,宋文女士给她的那张卡放在包里,她一并递过去。
真是好大方。
眼里漫着水雾,身子一倒往周青山身上靠,语气低而软,“你就收下吧。”
满足了她一直想包.养周青山的梦。
家里也有牌局,宋文女士眺来一眼,没说什么,倪南打着哈欠回房。冲了个澡出来拿饮料喝,冰箱里最后一瓶东方树叶乌龙茶不见了。
倪南转身问宋文女士,宋文女士好久才回答。
“你陈姨家小孩刚来玩了一会,说想喝,我就给他了,一瓶饮料而已。”
是的,一瓶饮料而已,计较就是她小气不懂事了。
倪南打算出门重新去买一瓶,牌友阿姨眼尖看见她手上的串儿。
“哟,你们家倪南这么小就爱玩这个了呀,跟胡同大爷以后有话可以聊了。”
宋文女士问玩什么。
“文玩呀。倪南手上这串应该不便宜吧,看样子还难买,是男朋友送的还是自己买的呀?”
倪南把手背到身后,换上夹板鞋准备出去。
宋文女士问了句大概多少钱,牌友阿姨比了个数字,到底还是保守了,阿姨说出惊人价格,宋文女士一下黑了脸,然后牌友阿姨又说不确定,得上手看看。
然后宋文女士喊倪南过来,她不肯去。
“看一下都不让看了,什么时候有这么大脾气了啊倪南。”
又讲她不懂事。
可是那个话很难听,后面还说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爱玩之类的话。
怎么让人不多想,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宋文女士散了牌局,关上门。
坐在沙发上,让倪南好好解释一下,这手上的串怎么一回事,倪南好烦,从来没这么烦过,为什么她老是先相信别人的话再来质问她。
不想解释,径直回房锁上门,不管外面的宋文女士怎么说她。
习惯了就好。
周青山发了消息没回,担忧打来电话,问她安全到家没有,却听到小姑娘啜泣的声音,很小很小,他听见了。
隐忍的哭声。
倪南仰头看了会天花板,回答周青山的话。
“有人说你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我好生气。”
周青山的声音就像在耳边一样,她都能感觉吐气的炽热。
“然后你觉得包.养了个老男人亏了,所以就委屈哭了?”
第19章 惹人躁
听到这话, 倪南噗嗤一下笑了,皱了皱鼻子,说才不是呢, 她才不会觉得亏, 明明超级赚的好嘛!
宋文女士那张卡里有多少钱她不知道, 应该不会太多,事实上的确不多。
早上吃早饭时,桌上摆着胡同口买来的肉饼,倪南抽了张纸垫在桌上, 双手捏起饼,咬了一口,宋文女士盘起头发穿着红色旗袍走过来打开电视机。
一直在换台,没找到心仪电视,宋文女士扭头问她上回看的电视剧在那个台。
皮薄肉馅多, 倪南一口下去, 肉溢出来,忙用手去接嘴角要掉下的肉馅,听到宋文女士的声音, 抬眼对视几秒脑海里想了一下, 说好像是水果台吧。
水果台正是广告时间, 洗脑广告词循环播放,倪南拿纸擦了嘴角的油渍跟跑到桌上的肉馅。
“妈妈,你上次给我的那张卡里有多少钱啊?”
“不记得了,可能就十几万了吧。”
十几万对周青山而言实在少,对倪南而言也实在赚。
胡同里下棋大爷围了一圈, 遛鸟的大爷提着笼子站在一边观棋嚷嚷下错了。倪南走过的时候, 大爷喊住她。
街坊小巷不藏事, 就那一串价值不菲的白奇楠一夜之间经历了七八个版本传开,要出门的时候,宋文女士还在讲这个事,为此又闹了顿不愉快。
腕上的白奇楠变得烫手。
到西山的时候,倪南和周青山说这个事,周青山捂住她的耳朵,说闲话终日有,不听自然无。
当时倪南笑着点点头,往后仰头亲了亲他下巴。
周青山出席任何场合,鲜少带人一同,今日有个局,定制的礼服准点送到西山。听到门铃声,倪南从他怀里跳下去。
“我去开。”
赤着脚“噔噔噔”下楼,天知道她多感谢这通门铃声,不然再待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双掌肆意点火,却无胆灭火。
助理送来的,黑色礼盒系着蝴蝶结,倪南说一声谢谢后还问他要不要进来喝杯冰水。
外头好晒的。
周青山宽松白衬衫领口沾了红迹,灰色拖地西裤裤脚处折起一角,手上提着一双奶白色拖鞋,下楼时往门口眺一眼。
助理拒了好意,快步离开。
倪南将大礼盒夹在臂弯下,一只手去看门。
转身回头时就看见周青山慵懒闲散靠着楼梯角,过了一会就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捏住纤细脚踝,穿上拖鞋,缓缓起身,双手插兜往前凑,离得特别近。
沙哑嗓音一声叹停在耳边:“我们倪倪啊”
没有后话,倪南疑惑目光盯他看了许久,他真就不说了,好吊人胃口。
周青山让她拆开礼盒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倪南惊讶:“给我买的吗?!”
真是太可爱了,周青山笑一下,没忍住上手捏捏她柔软的脸蛋,白净透亮,自然红晕在两颊。
他点点头。
试衣间换上裙子,合身到仿佛裁缝拿着尺子在她身上量过,可量过她三围的只有百年裁缝店的婆婆。
周青山像是掐着时间出现在门口,环臂靠在门边,兀自点点头。倪南问他干嘛又给自己买衣服,大落地窗前的懒人椅上,周青山五指陷入她发间。
扬了扬下巴半是叹,只是觉得与她配,想来穿上肯定好看。
倪南心中喜,往他怀里拱了拱,跟猫样的。
那只江津砚送来的猫在一旁露肚皮趴着,周青山说她像猫,倪南的视线恰好落在猫身上。
偶尔某些时候,是像的吧。
又问起暑假了,猫咪主人还不来接么,难倒不会想念嘛?周青山下巴抵在她头上,说晚上亲自问问江津砚就知道了。
倪南猛然想起上回陆曼送的港式甜点落在他车上了,坐起来问那盒点心呢。
“冰箱里,怎么了?”
没怎么,她只是得去尝尝,万一陆曼到时候问她味道如何,她尝过了还能作答。
入口一丝凉意,甜度适中,不腻人。
周青山也坐了过来,倪南捏起一块用手接渣,塞到他嘴里,“这个好吃,你也试试。”
指尖一润,周青山慢条斯理品尝,赞同点头。
倪南耳尖通红,被舔过的那只手缩在桌底下,这让她想起门铃响之前的时候。她坐在周青山腿上,窝在他怀中,一只手不老实碰在他喉结上,跟随上下滑动。
唇瓣贴紧了衣领口,看见上面沾了自己的口红印才心满意足笑了。
白衬衫扣子本来就松掉两颗,倪南又往下解,解了一半,稍稍往两边扒开,春光乍泄。
倪南心跳飞快,一瞬忘了呼吸,差点憋死自己,周青山跟蛊人的妖一样,看着她笑,眉眼拉丝,倪南不争气,菩萨不禁情,沦陷在里。
那双手贴着自己的后背下滑,停在内衣扣上,夏□□服料薄,周青山在扣上打转。
单手隔衣挑开了扣,倪南又羞又臊,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开,被摁得死死的,逃不脱。唇角相触,在撬开齿关前,他说:“占便宜怎么只能一方占呢。”
他也要占足了。
倪南眼里蕴着水汽,眼尾薄红。
当指尖在腰间摩挲,一阵颤栗,倪南眼睛瞬间瞪大,咽呜几声推开他,一双小手不经意触碰他胸膛,灼人烫意,手感极好。
健身下保持的好身材,肌肉线条流畅结实。
被吻到嘴唇酸,他才放过,倪南缩回了手,低着头小声嘟囔:“我给了钱的……怎么叫占便宜啊……”
头顶落下闷笑,倪南快把头埋进他衬衫里了。
真的太赚了。
倪南心想。
吃个点心,头越吃越低,周青山捏她后颈,问她怎么回事,怎么老喜欢把头埋进去。
埋进哪,不点明。
现在是袋子,之前是他衬衫里,之后又会是什么,周青山心想这姑娘是不是有些什么怪癖好。
倪南羞红了脸,抬起头充血般红,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摆比较好,看着花瓶讲话,“不,不是,我……”
“你跟花瓶说话呢。”
他笑了一声。
倪南又要烧起来了,摇头,他捏住她的双颊,掰正脑袋,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不是那就看着我说。”
说什么啊……她脑海里一堆黄色垃圾,讲什么呢,盯着眼睛看的视线又往下移,不自觉窥看白色软衬衫里的春色。
手感真的好好啊。
周青山顺着她目光看了一眼,闷声笑笑,“原来我们倪倪喜欢这个啊。”
春色落了一地,黏湿夏天惹人躁-
晚上七点,倪南跟周青山到了会所宴会厅,一眼望去西装革履成功人士,身边都带了个女伴,姹紫嫣红百花争艳。
倪南生了怯意与不自信,垂眸看地板,周青山在她耳边轻说,让她挽住自己的手。
人群的目光都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倪南感觉自己就像是待估量价值的商品,人人看一眼后商讨定位。
裙摆长,险些绊倒,周青山拉她一把。
有人来与周青山打招呼,应该是宴会的主人,两鬓有些斑白,气质斯文,看了一眼倪南,笑着问这位就是他们口中的小菩萨吧。
倪南笑容一僵,看周青山。
周青山点一点头,随后聊了一些话,倪南没心思听。所有注意力都在小菩萨三字上,好像这儿的人都知道周青山这么称她。
圈里人都知道周青山身边有人了,是位菩萨,素净清冷挂的,倒真有几分菩萨像,听闻了各种对这位菩萨的形容,很多人今日头一次见。
上回江津砚的局,有人见了说出去时鄙夷摇摇头。
“就很一般,放人群里都找不到那种。”
江津砚坐在黑皮沙发上,身边揽了个女人,艳丽型长相,开叉长裙,腿并在一起。
倪南手腕上的白奇楠很打眼,一路走来,大家心中有了数,明白倪南的地位,看她的目光有所改。
妒忌的话咽回心里。
也有人口快的,男人推杯换盏,女人在甜品区夹点心,不认识身旁的女人也拉着说,点评倪南。
“不过如此嘛,真的很一般啊,也不知道周三爷看上她什么了。”
陆曼将盘里最后一点空位填满,睨了一眼讲话的那个女生,抬手掸了掸被她触碰的地方,十分冷淡的语气。
“不知道周老板看上她什么了,总之像你这样背后评判别人的,是几辈子都入不了他眼。”
倪南面对大场合还是局促,规规矩矩坐着,话不多讲,听他们提到自己就笑着点点头,周青山握着她的手,捏一捏软肉。
偶尔会低声耳语几句。
陆曼一步一扭都迷人,走过来坐下,盘子往桌上一放,跷二郎腿往沙发背靠,抬一抬手,有人递上烟和火。
她沉沉吸一口吐出烟雾,问倪南上回点心好吃嘛?
真问到了。
倪南说很好吃,回答不虚,毕竟真尝过了。
她没想到,这么一回答,后来陆曼真的让人送了好多点心到西山。
吃都不吃完,拿回家分给了亲戚,吃一口都问她哪买的,倪南含糊说了港市,多了也不知道。
这个局,他们三个都不大乐意参加,要不是顾及了一些脸面,真不来了。
坐这儿听虚伪奉承的话不如去搓麻将。
这说是宴会,实则婚礼。
女人要个名分要个仪式,正大光明肯定不能办,家里那位第一个不答应,就这么暗着来呗,先把眼前的人哄好,免得生事。
“那男人你知道谁吧?”
倪南哪知道。
江津砚喝了口酒,笑道:“魏潮生他老子。”
这在圈内不算什么新鲜事,也是常态事,他们这圈子就这样,家里有人不妨碍外边再找。
真心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谈这个别人只会笑一笑,讲你天真。
倪南听着心沉。
回家的路上还闷着,不生气也不高兴,靠着车窗看默片一般。
思菩南路都到了好一会,她没反应过来。
周青山把人揽到怀里,勾起她的下巴,问她怎么了?倪南反问他什么怎么了?
周青山亲亲她嘴角,“不开心?因为江津砚的话?”
倪南双唇紧闭,不答。
当她默认,周青山说:“江津砚讲的话你就当他放屁,别听。”
“可也算实话啊……”
周青山惩罚般咬了下她的唇,倪南吃痛“嘶”了一下,往后躲被摁住。
“那算什么实话?倪倪,你有眼睛有心,自己去感受,别人的话听了就过,不要往心里入。有委屈不高兴就要讲出来,憋着会生病。”
他真有点生气,倪南听出来了,心中郁结散了不少,上前亲亲他的脸,亲了好多下,最后一下“啵”的声音清脆响亮。
车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还有助理在,虽然隔板挡了,但是倪南不知道隔不隔音。
把脸窝在他脖颈蹭蹭,说要走了。
倪南想快点跑路,如果助理听见了就好尴尬啊。
周青山嗯哼一声。
“怎么啦嘛?我不生气了,我也没憋着啦呀,我知道你待我好,我有心去感受呢!”
他不是为这个。
“我们倪倪热情好客,不请我去喝杯水?有点渴了。”
作者有话说:
闲话终日有,不听自然无。
原句“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增广贤文
第20章 哄骗人
姥爷说过, 有喜欢男孩子带回白哈巴,从京城到西北,山水迢迢, 让他赴你而来。
热情好客可以请所有朋友上家里, 她心中坦荡无疑, 哪怕宋文女士问起,她也能一扬下巴说都是朋友。
可是周青山不同,她做不到坦荡说朋友,她的爱意浓浓, 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出卖她。
思菩南路的路灯有一瞬间暗灭,倪南轻问他:“周青山,真的要和我回家吗?”
他只问她愿不愿意。
倪南顿了几秒,周青山也不为难她了,勾起唇角笑, 拍拍她腰, 说回去吧,早点休息。
小姑娘站在车窗外附身挥了挥手后,往前走再没有回头。
周青山烟瘾不大, 这下连抽了好几根烟, 看着她纤瘦背影, 街道安静,车里也只听见沉闷吐息声。
低沉倦懒的声音在空旷车内响起:“林途,白天怎么不进来。”
被点到名,林途愣了一会,想起白天倪小姐问起他要不要进屋喝水, 后视镜里偷瞄一眼周青山, 他在看窗外, 指尖松散夹着根烟,烟灰半截不抖落。
他跟周青山有六年了,西山的家是他第一次看见周青山带人回去。
他背挺直,双手握着方向盘,没等他回答,就听见自己老板自低语一句:“送她这么多回,也不见她邀我进去,小没良心的。”
林途不敢乱言,“三爷对倪小姐而言意义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呢,待他真诚又怯,与别人是有些不同,不过是回家喝杯水,她能自然对别人说出,对他是有些启齿难,他想不出其中原因。
半响后灭了烟,最后看了一眼转角,摇上车窗。
“到底是我见不得光罢了。”-
逢雨天,锈迹斑斑的锁被老师傅撬开,倪南抱着盒子说谢谢,想要往雨里走,老师傅让她留留,雨大。
她来的时候乌云干雷,雨还没泼下来,雨是锁撬开那瞬来的。
坐在脱皮老沙发上,老师傅递来一杯水,他搬过一个小矮凳坐到卷帘门下面,路过车辆溅起水打湿裤腿,他也不恼,笑呵呵说:“京城的天都快烧穿了,老天也终于舍得降雨了。”
彼时倪南正抱着铁盒子刷手机,看到最新新闻,京城连续多日高温,实行人工降雨。
她滑到下一条新闻,点点头应和说是的。
老师傅生活清贫,守着一家小门店过了大半辈子,生意不如常,时代快速发展,大家也不需要缝缝补补,破了就换新的。
谈及以前热闹,老师傅也说现在冷清也挺好的,说明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
老师傅忽然又问起她今年怎么没回她姥爷那,倪南关了手机,说年年都去,今年想看一看京城的夏天。老师傅乐,京城的夏天热死人,姥爷那的夜晚至少凉爽。
是吧,但倪南说想试试京城多热。
老师傅讲搞不懂现在的小孩了。
倪南笑了笑,手里的铁盒时隔经年打开,惊了一阵风,卷携灰尘,字迹褪了色。
雨转小了。
周青山开了窗,雨后潮湿黏意重,草木清香倒也解了闷,门铃响了几声,江津砚跟陆曼一同来的。
陆曼手上又提了新点心,往里一探头,问:“小菩萨呢,怎么不在你这?”
说着脱下高跟鞋换拖鞋,奶油白的拖鞋离她最近,抬脚要换上,脚边飞来一双丑到爆的灰色男士拖鞋,她愣神几秒看周青山。
“我穿?”
“还有谁?”
江津砚哈哈笑,拍了拍陆曼的肩,“难为陆大小姐了。”
怎么说也是认识多年,关系近,不至于这么个待遇吧,陆曼叉腰摇头叹息笑,“小菩萨的鞋?”
周青山嗯了一声往客厅去。
陆曼踢了踢灰色男士拖鞋,啧了好多声后换上,这品味也不像是周青山的,小菩萨也没这么low,有点江津砚的意思。
“江津砚,这拖鞋你的风格吧。”
“别辱人啊陆曼,”江津砚秀了秀限量款手表跟高定衣衫,“这才是我的风格。”
陆曼评了一句“暴发户”后坐到沙发上,点头放茶几,江津砚要去拆开,被打了一下好的,说给小菩萨带的,他没得资格吃。
这灰色拖鞋是有一次超市折扣凑单买的,9.9。
好像是之前购买菜品与厨房用品时,林途随手拿了,有点不大记得了,看他们两个斗嘴,周青山仰靠沙发背,没有说话。
问到倪南时,才赏个面子回答一下。
两个人那晚后有好几天没见,手机上也聊的少,问及小菩萨现在在做什么,周青山答不上来了,他也好奇他的小菩萨在做什么呢。
这两个人天生不对付的盘,一个骂对方眼光差的要死,一个骂对方天天老牛吃嫩草,谁也瞧不上谁品味。
耳边嗡嗡嗡,周青山脑袋大,都不是小年轻了,不知道怎么还那么能吵。
“再多吵一会,都给我滚出去。”
周老板心情真是太不好了,小菩萨不在身边看什么都不顺心,陆曼倒是不怵他这话,只是心底哦吼一声,周老板你完蛋了。
她不提醒,就是旁观看戏。
私底下跟江津砚赌了一场,周老板铁树开花,看他陷到什么地步。
其实说陷,倪南也陷,不过是一个清醒,一个不自知。
雨完全停下来是晚上七点。
倪南从老师傅店里出去后被高湫叫去喝下午茶,打卡探店,高湫副业兼职博主,会偶尔探店。
倪南有空会负责给她拍照。
铁盒子放进柜子里,又尘封起来,打车去了清河湾路742号。
好久没看见高湫穿小裙子了,突然一穿好不习惯,果然甜妹风不适合高湫。
她尽心尽责拍,高湫叹她不当摄影师太可惜了,倪南笑,随便拍拍,离摄影师还是差太远。
老板又送了好些东西,两个人吃实在奢侈,高湫喝一口柠檬茶,说要不叫其他两个室友过来吧,倪南说她们不在京城,回家去了,她反应一会,好像是的。
倪南没想到最后是陈柯来,他没有距离感的接近让倪南感到反感,很讨厌这样,高湫事后跟倪南道歉,说她在群里发的,没想到会是他来。
陈柯问倪南,怎么好友验证没有通过,是不是没看见。倪南看见了,单纯不想加。
越靠越近的距离,高湫伸手横在中间,“陈柯你真的够了,玩别人就算了,你道德感低,我管不到,现在把主意打到我姐妹身上,你真的找死。”
“她有男朋友,来头不小,把你的坏心思收收。”
最后倪南先走,约了车,七点过高架桥的时候,回完高湫信息,抬眼看外面。
科幻片一样不真实的场景,乌云压城城欲摧。
她拍了一张照片,刚想发给周青山,指尖敲了几下屏幕,作罢,发了个朋友圈,仅他可见。
到家时,宋文女士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左肩湿了大半,倪南把路过便利店买的乌龙茶放到冰箱里。
房间里有浴室,倪南关门从落地架拿睡衣,冷水洒在身上的时候,她感到畅快,心中憋着好长一口气,终于舒出。
书桌上摆着白奇楠,倪南出来擦干手,一圈一圈绕上去。
柜子里铁盒子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一张证件照,和一张毕业照。
里头东西杂乱,就只拿这两样。
手指点在周青山的脸上,她也想邀请他回家的呀,可是他们之间,不适合。
宋文女士也不准的。
没有回头的那晚,她在转角地方看着车辆驶远,鼻头酸了酸,然后回家。
感情里较一个“真”字,真诚真心,江津砚说他们这个圈子不可能会有真心,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青山让她不要听。
倪南心思敏感,点头答应说不听,可是夜里的时候怎么着也不睡好,患得患失,周青山这场美梦好像随时会散去。
开始的开始,她只想能经常远远看一眼就好,后来她又想能有交集就好了,再后来她又想能有牵绊就好。
“贪”看不见尽头-
夜里两点,倪南没睡着,拉开抽屉准备吃了褪黑素,电话突然响起。
后背一僵,好像知道是谁会这个点打来,很迟很缓才接。
“周青山。”
“嗯。”
倪南套了一件短袖出门,松垮衬衫下是柔软棉白裙,思菩南路东边,车停在那。
发消息问了一遍才敢拉开车门。
倪南端正坐着像等老师夸的三好学生,这位周老师也的确夸她。
“我们倪倪哄骗人有一套啊,好厉害。”
开了点窗,风吹进来,乱了一缕头发,周青山伸手别到耳后,指尖停在她的耳垂。
他没再说什么,他晓得安全感这东西靠说没用,心结一样,他不知道她“结”何事,总归日子长,慢慢疏导。
倪南垂下头,又听见周青山问她,几天没见当真不想自己?好狠心。
“想啊。”
“怎么想的?电话没有一个,信息也不发,哦发了一条朋友圈。”
白奇楠突然晃眼前,倪南晃手,“想你的时候我就一直摸它呀,你看是不是又润了点。”
周青山握住那只摇晃的手,笑一笑:“摸它做什么,那又不是我。”
“摸不到呀……”
稍稍用力,把人带到了自己怀里,胸腔随话语震动,“这不就摸到了。”
倪南狡黠笑,上手去摸,白天翻开铁盒子带来沉沉酸苦这下也随风化为幸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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