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缚月光
房间里不起眼的角落, 轻飘飘一个快递盒,早被风从桌上吹了下去。
倪南才发现,恍然想起在白哈巴的时候, 宋文女士打电话告诉她, 有一个她的快递。
她将钥匙放在桌上, 拿了美工刀拆快递。
一直以为是周青山寄来的,原来不是。
这一个小盒子,是十八岁的倪南送给五年后自己一句话,她以为那人是骗子, 玩笑性写了一句话放进胶囊,现在已经想不起那时写的话了。
记忆有些模糊,大概记得三伏天,很热,倪南穿了宽松白t, 踩一双人字拖出去买西瓜。
水果店的西瓜贵, 倪南没带够钱,路边有大车撞着西瓜,上面纸箱子用黑色记号笔写着:包甜包熟!两块一斤。
倪南记得宋文女士每次买西瓜都喜欢拍一拍听声响, 以此去判断瓜熟没熟。
拍了一圈, 声音都差不多啊, 根本听不出来。
倪南随便拿了一个瓜去称。
西瓜车旁边还有个小摊子,围了很多小孩儿,打好称,倪南提着西瓜去到小摊子围观,好奇是什么东西?
老板年龄不大, 说这是时光胶囊, 跟未来的自己对话。
倪南听过, 不过他们的时光胶囊都是自己埋在某个地方,经年后再去挖出来。像这样的是第一次见,老板说定个时间,如期而至。
和信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是,这个是给自己。
倪南觉得自己应该是那天的第一单生意,看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她好想后悔,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老板给她收好,一再让她放心,绝对的如期而至。
如期而至不作虚假话。
倪南小心打开胶囊,很简陋,里面一张标签,十八岁的倪南在问:还好吗?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跟他还是别人?幸福吗?
摊开在桌上,那串钥匙就在一旁,她提笔对话。
——好,两个人,和他,很幸福。许下的愿望都成真啦,十八岁的倪南,不要有遗憾了。
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果早拆开,也许不会是这个回答,一切正好,就是现在。
山水无忧,周青山给了她一个美梦成真-
隔日倪南把手里的活处理完,宋文女士让倪南一起去寄快递,给姥爷的东西。
东西很多,有些是不让邮寄的,姥爷最需要的东西也在不让邮寄里头,宋文女士站在快递站发愁,叉着腰皱眉说:“遇到事的时候这些亲戚啊,都跟死了一样不说话,又不是什么大事,谁有空谁往那边跑一趟就行,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倪南抿着唇,晓得宋文女士现在正在气头上,她说什么都不行。
宋文女士决定自己去,可是倪南担心,她路上出问题,她身体不是那么好的。
这事在电话里无意中说漏嘴,周青山说他去吧,刚好有空。
“在未来丈母娘面前留个好印象。”
倪南好想说,他已经没有好印象了,现在只能是把负分给拨正。
麻袋起周青山现在没觉得半点不好意思,按周青山的话说就是“使得顺手了”,刚开始周青山说这话的时候,倪南还反驳,现在无力反驳。
以我有一个朋友作为开头,坐在沙发上跟宋文女士说,宋文女士哼哼两声。
“什么朋友?小高还是谁?”
“不是她,是另外一个,你不认识。”
宋文女士瞥她一眼,“哦,我不认识啊,叫什么名字,男的女的?”
倪南耳边嗡嗡响,手指紧紧攥着抱枕,都快被她捏变形了,声音小:“男的,叫周周。”
宋文女士哼一笑,说周周,跟个女孩子一样的叫法,关系还真挺不错的啊,怎么没见往家里带来玩啊。
周周害羞嘛,倪南这么说的。
“害羞,一个大男人还害羞,真跟个小姑娘似的。行吧,到时候回来带到家里来,我们要好好谢谢人家。”
倪南重重点头说好。
倪南定制的实木框到了,跟周青山打完电话后就去取,好大一个,姥爷送的字大,框也定制大。
宋文女士看她往家里搬,一脸不解,手里的茶都不喝了,跟过去看,抱着臂,“买什么了?这么大一个东西。”
“姥爷送了我一幅字,我想挂到墙上,去定制了一个实木框。”
宋文女士皱起眉:“你定制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花了多少钱,是不是真实木啊?不要被人坑了还帮别人数钱啊。”
这话好耳熟。
就跟那六万花出去时一样。
倪南拖长音“嗯”,很保证跟宋文女士说,绝对没被坑,是周青山同她一起去的。
开始是要被坑的,老板见她一个小姑娘,市场价往高喊,周青山从另外一个店过来,站在她旁边,还没说什么,只是轻蹙眉,老板立马报了实价。
活阎王。
倪南定制完后偷笑说,他板着脸真的还挺像,难怪那么多人怵他。
“你怕我吗?”
还在笑,耳边忽然钻入他的声音。
倪南敛下眼睫。
怕呀,倪南开始也怕,只不过跟他们怕的不一样,倪南扣住他的手,缓缓地说:“我怕呀,开始好怕你对我没有兴趣,好怕我做了让你不喜欢的事,你对我一下就没有好奇了,以后不跟我联系。”
周青山沉默了半响,想到刚认识那会儿,小哭包一个,还总怯怯叫着他名字,说不要讨厌她好不好?
当时自己也没想太多,现在才明白,那是一个少女的青春。
她的“怯”只对他。
周青山指腹在倪南手背滑过,“倪倪,以后都不会再让你怕了。”
倪南笑起来,娇娇哼一声:“我以后当然不怕了啊,该你怕了。”
“我?”
倪南点头:“是啊,你看哦,我才二字开头的年纪,你已经三字了,是不是该你怕啊?那我万一看上比年轻的呢……”
这话一下就把周青山逗笑了:“比我年轻的没我有钱,比我有钱的没我体力好,倪倪,你图他们什么呢?”
倪南腮帮子鼓起来,真的好认真想图什么,她图什么啊?周青山要钱有钱,要体力有体力,各方面都很行,单拎出来一个,她都图,可别人,她图什么?
答不上来了,倪南哼哼唧唧说,你怎么知道比你有钱的就没你体力好啊。
他们这圈子,玩多了不行的人一大把,要靠某些药物支撑,不是什么秘密事。周青山思忖了几秒,在小姑娘耳边说,因为他洁身自好。
倪南还想说,你洁身自好关他们体力什么事,话在嘴边,脑袋反应过来了,捂住嘴。
她只在花边新闻看到过的,原来现实真的啊?
宋文女士的声音把倪南给拉回来,眉头还皱着,她刚刚叫了好几声也不应,手在那也不动,不知道想什么把耳朵给想红了。
用的是最好的木材,定制也花了心思,倪南拆开的时候,宋文女士松了眉头。
字还没装进去。
“你自己装?”
倪南点点头:“我自己来,家里不是有工具嘛,我看见师傅弄了一次,应该不难的。”
姥爷的字珍贵,可以把送过去让师傅装好,但是倪南想自己来,宋文女士拿了工具包上来。
她倒小瞧倪南了。
装起来速度还挺快的,宋文女士笑道:“那正好,以后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也不用找别人帮忙了,省得麻烦别人,欠个人情。”
倪钟生不在家,家里缺个能干事的,重活维修都是找的邻居,麻烦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就找师傅过来。
就这些事,宋文女士没少跟倪钟生吵。
装裱好后,宋文女士问她挂哪里,她这房间小,这幅字大,挂哪里好像都不行。
倪南抿了抿唇,不等她回答,宋文女士牌友在下面叫,她看了一眼倪南然后下去。
“别喊了别喊了,就来了。”
人下去,倪南松口气。
晚上宋文女士打牌回来,东西清好,倪南提着往外走,宋文女士站在院子里,问要不要请人进来坐一会儿?
周周害羞,就不来了。
那辆熟眼的黑车停靠胡同口,都不遮掩一下,倪南拉开车门进去,把东西给周青山就准备走。
小没良心的,周青山把人给拉住。
“就走了?”
倪南疑惑:“不然呢?我妈待会出来看见怎么办啊?你就停在这里。”
周青山好委屈的样子,倾身过来,下巴抵在她肩窝,说好吧,让他抱一会儿。
把人抱紧了些,体温触感热,好像天一下就没那么冷了。
老爷子带了很多东西给倪南,周青山帮着提下车,倪南发愁,这么多东西,先不说她怎么好带回去,又要怎么回答宋文女士啊?
苦恼着呢,就听见周青山说了句话,一下走神错过听清。
“你刚刚说什么?”
周青山忽而笑:“你不用愁了。”
倪南没懂这句话,好不容易回到家明白了。
宋文女士都看见了,她就知道,停在胡同口准出事!她计划好了的,在周青山去给姥爷送东西那时间里和宋文女士坦白。
没想到这么突然。
东西放在桌上,都是很贵重的,一眼就看出来价值不菲。往外走,倪南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气,干笑着说:“这些是他的爷爷送来的。”
宋文女士冷哼:“多久和好的?”
“就在姥爷那里的时候。”
“他跟过去了?”
倪南点点头,慢慢往宋文女士坐的地方走。
院子里冷风大,月色清冷,青梅树晃动。
宋文女士满腹的话,最后只问了一句:“你很喜欢他?”
倪南说很喜欢,喜欢了很久,她握住宋文女士的手,说周青山真的很好,之前分手是因为两个人的原因,不单单因为他。
宋文女士:“你就为他说话吧你。行了,不要这个样子看着我,我又不会真的反对你们,都见过姥爷了,想来人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妈妈要告诉你,不要一股脑扎进爱情里面去。”
“你们现在年轻,有新鲜感,对什么都有热情,谁能保证几年以后呢?这些还会不会在,答应妈妈,如果有那一天,先放手的一定要是你。妈妈养了你二十多年,再养你一辈子又不是不可以。”
冷风呼呼吹,宋文女士拍了一下她的手,“外面冷,回屋去。”
倪南都准备了好多话,现在全部用不上。
宋文女士在买菜那天就知道了。
手上那白奇楠当时两母女闹了多少天啊,她记忆深着。
她对周青山有不满,架不住自己女儿喜欢,这么多年,她一直没让倪南做过自己喜欢的事,就这件,让她选择喜欢的吧。
受委屈就回家,大不了她再养她一辈子。
倪南眼泪一下下来,控制不住,仰头泪光闪烁,那抹月光照着她。
她哽咽着声音:“妈妈放心,我束缚住月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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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跪佛前
宋文女士自然开心她束缚住月光, 笑着说她也算是看见过一次人畜养凤凰了,长见识了。
虽说是同意,但带回家见家长的时候下马威该有还是有, 倪南拉着宋文女士衣袖轻声说:“妈妈, 你别太难为他了。”
宋文女士恨铁不成钢:“瞧你这出息, 被他拿捏得死死的,能不能学着你妈我一点,一句话,让男人——”
话戛然而止了, 宋文女士脑袋里想了半天,倪钟生为她做啥了?
好像结婚以后这个家就是她在操持,倪钟生就一头扎进植物里头去了,结婚头几年的时候,宋文女士磨着指甲冷哼, 当时就应该捧着一盆植物结婚!
就这么一句话, 让倪钟生老实在家待了半个月。
可这说出去也没什么面子,宋文女士把张着的嘴合上,开始跟倪南细数一下周青山的不好处。
宋文女士:“毕业典礼那天是不是没来?还让我们等了好久, 那时候你们正谈着吧。”
倪南:“他来了, 就在你们刚走没一会儿。”
宋文女士:“……”
合着是他们不配见这个神秘的女婿了。
“他让你伤心了是不是。”
“那我也伤他了不是……”倪南不敢大声说, 声音特别小。
宋文女士顿了一下,听清楚她的话了,气得往她胳膊一拍,“没救了你!你怎么伤了他?”
分手后的那点时间,陈柯总找她, 虽然很烦, 但倪南知道他这个圈子, 周青山能看见,当时就是很幼稚很不成熟的想法。
想看一看周青山的反应,他的态度。
会为自己吃醋吗?
事实证明,周青山会的。江津砚喝多了拉着倪南说,离开的那段时间,周青山都不像周青山了,没有人气,话也不多说,局也邀不来。
倪南捧着被子喝一口水,压下心里的波澜,藏住语气的惊,声线平:“他本来也是不爱参加局的人。”
江津砚反应迟钝,点点头:“是哦,他以前也不怎么来,还得我三催四请。”
说完感觉哪里不对,又补充:“不一样,还是很大的不一样,他一个玩大项目的人,去玩一个小项目,然后把人家给整到快破产。哪里见过周老板这样啊,一怒冲冠为红颜。”
倪南不是太明白,她眨着眸子看向江津砚。
陈珂跟她讲过,家里出了点事,他要去处理,然后就消失了好久。
提到手上那道疤,倪南心提了上来,心脏怦怦跳,她一直都想知道,但每次问,周青山都像是不愿意提起这桩事。
不肯跟她说。
江津砚随意的语气,倪南起起伏伏,心中轩然大浪。
疤渐渐淡去以后,周青山坐在黑皮沙发上,指尖夹一根烟,说不上再看见这道疤的心情,望着一时又走神,门铃响起都不知道。
江津砚同陆曼一起来,进门就看见周青山站在,肩宽腿长,背对他们,拍散手背的灰烬,转身过来,烫伤痕迹明显。
这一回,不小心成分占少。
疤又加深几分。
胡同口一声狗叫惊扰思绪,倪南抬起眼,院子里灯光昏暗,她喃喃着:“也没什么……”
宋文女士算是拿她没办法了,一个气昏头,一个爱昏头,捂着头往屋里去。
到门口回头,拨高嗓音喊:“快进屋!等下冻感冒了!”
“知道啦!”-
空调暖气不够,需要加氟了,倪南早上缩在被窝里打电话,跟宋文女士说空调要加氟了。
早市人多嘈杂,倪南那点声音根本听不见,两个人各讲各的,谁也没对上谁的话。
倪南把被子裹紧,不透一点风进来,带有鼻音跟周青山又打了一通电话,那声音一听就不对头,有点感冒。
周青山让她待会开个门。
倪南腿间还夹着一个抱枕,哼哼两声:“怎么呀,你要大变活人给我一个惊喜呀?”
是大变活人。
不过这个活人不是他自己,周青山模糊着说嗯。
倪南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了,一个早上都对“惊喜”很有期待,连宋文女士都被她这热情吓到,看到还细心打扮过一番的倪南上下打量。
手上的菜放进冰箱里去,问她这样子给谁看哦,难道那个周周还连夜赶回来,那就算连夜赶回来,也用不着这么大早就开始打扮。
就是这句话,倪南忽然脑筋转过来,是哦,那个惊喜不可能是周青山的。
就在回过神的下一秒,师傅打了她的电话。
特别帅的一个小伙子,宋文女士皱着眉头看他,冰箱门都没关,走到倪南旁边。
“这个就是周周?”
倪南:“啊?”
倪南都懵掉了,这跟周周哪里有半点关系。
胡同太暗了,宋文女士上回根本没有看清周青山长什么了,只记得个子高,眼前这个人的个子也高。
身形没差太远。
宋文女士眉头紧锁,上次看好像是不瘸的啊?
那目光感觉要把来人吃了,倪南歉意朝对方一笑,拉着宋文女士的手腕到一边去,“他不是周周,周周现在哪里赶得回来啊?”
“那他是谁?”
“给空调加氟的师傅吧。”倪南扭过头看了一眼,不大肯定说。
宋文女士:“空调没氟了?”
倪南愣一下:“昂,早上打电话跟你讲了。”
仔细想了想,电话是打了,可不是在说买什么菜的事么?
宋文女士没有皱更紧。
倪南不知道她想什么去了,眉头皱成那样,像是房子里的谁和她有过节一般。
蓝衣服的师傅讲话了:“空调外机在哪?”
宋文女士比倪南快一步,眉头舒展了,笑脸相迎,带他去空调外机那。
对于残疾人,宋文女士总是不自觉照顾一些,倪南在一旁傻傻站着,然后被骂了,让她去帮忙,倪南手指头指着自己,有点不敢相信问:“我?”
宋文女士瞪她一眼。
“妈妈,我去了又帮不了什么忙,什么都不懂只会添乱。”
“去扶着些师傅,免得摔了。”
倪南没办法走过去,叶敬习以为常了,倒没拒绝,更大原因还因为这是“小菩萨”。
空调加好氟,叶敬拍了拍手,背上工具包就要走,倪南问他多少钱?
他说有人给过了。
丢了一张名片给倪南,家里任何东西的维修都可以找他,免费。
慢慢大早上开始拆家,让本就破旧的家庭更加破旧,叶敬那床垫子光荣退休,他搞不动,一个小黄狗拆家能力怎么那么厉害。
慢慢真是跟曼曼有得一拼。
坐在烂床垫上,叶敬忽然嗤笑一声,得,跟这群人再扯上关系就别想老死不相往来了,周青山的电话在一旁响。
专业对口,钱给的多,好像是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叶敬咬着一根烟,把拐杖拿过来,假模假样犹豫一分钟,很勉为其难答应。
他这以后都给“小菩萨”家免费,倒也对得起周青山给的高价。
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离开南桥胡同。
名片到了宋文女士手里,她念着上面名字:“叶敬……”
倪南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想了好久。
这个耳熟在跟宋文女士去潭柘寺烧香时想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江津砚这个人是信神佛的,一运气不好水逆之类的,就要来烧香拜佛,他拿着手机打电话,清净之地一声脱口而出的脏话,扰了身旁人。
宋文女士鄙夷看过去。
“现在年轻人什么素质?佛门之地大声囔囔,还口出妄言。”
江津砚不等人来赶,匆匆离开,一脸焦急。
倪南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忽然想起上次那通电话,江津砚提到了叶敬这个名字。
他能把周青山搞破产。
宋文女士拉着她快步走,今天真是晦气,嘴里还在说,早上杯子摔碎,手上捧着什么稍不留神都会掉落在地上。
倪南腿上莫名一下多了好些磕碰的淤青。
不好的预兆总是一个杯子摔碎先开始,倪南右眼皮止不住跳,宋文女士带她来潭柘寺求个心安。
执香跪佛前,闭眼求心中事。
那一瞬间,倪南脑袋很空,耳鸣,集中不了注意力,闭了很久的眼,没所求。
站起来那一下腿有些虚,倪南差点没站稳,稳好身子,上前将香插好。
宋文女士出来拍着她的手说:“拜一拜就好了,你看我上回拜一拜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倪南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周青山的消息还停在四个小时以前,他发来一张图片,路过一家婚姻介绍所,上面红色牌子写着:[这里有你的天赐良缘。]
周青山:【看见一个天赐和良缘紧挨着。】
他还发了朋友圈。
配文就是天赐良缘。
倪南看了一眼评论,好有队形的调侃,倪南脸直接红起来,把手机放下。
后来周青山没有再发消息,她想应该是在路上,如果还在自驾去机场的路上,她不敢发消息,怕打扰到周青山。
开车要注意,有一段路是事故高发地段,倪南害怕意外发生。
晚十点半,倪南心里很慌,睡不着,捏着手机看了好多遍,没有新消息。
起身瞥见桌上钥匙。
房子离市区有些远,也不便利,可却是倪南最喜欢的。
四面通透,从窗外看去,不是城市喧嚣,而是树叶摇曳,带来一片宁静。
屋内所有的摆设都是很小众,需要费心思去淘的小玩意,大多东西东西都是中古。
东西摆放位置都是倪南的习惯,跟西山差别不大。
家里暖暖的,整体色调都是,倪南当初就嫌西山的色调太沉闷了,不宜居住。
钥匙交到倪南手上的时候,她还惊讶,六万能买房?周青山毕业就送她一套房,她不要,说太贵重了。
那晚上周青山是怎么说的呢?
六万买不了一个房,能买他。
“房子只是附赠品,我才是主要,倪倪,你要不要我?”
他也好贵重的。
倪南一把抱住他,很坚定说:“要!”
再贵重也要。
房子所有灯全部打开,灯火透亮,明明都是暖色调的装修,她怎么还觉得冷清啊?手机没有响过,她忍不住给周青山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再打到江津砚那里,也是无人接听。
刚退出通话界面,推送消息弹出来,倪南刚想划掉,瞥见“轿车失控”四个字,心有些慌,种种迹象都在告诉她,有事情发生。
江津砚突然的暴躁失控,焦急离开。
莫名一通电话。
早上杯子的打碎。
都是有预兆的。
倪南屏住呼吸,捂着手机屏幕,一点一点往下滑,心顿时沉下来,整个人恍若坠入冰窖,浑身冰凉,眼前一片黑。
江津砚回拨电话。
“周青山是不是出事了?”
江津砚那头愣住了,瞥一眼身旁的人,口型在说:她知道了。
周青山扶额点点头,有些无奈,她又得担心好久了,叹了口气。
倪南手在抖,声音竭力维持平静:“他在哪个医院?”
江津砚说了个医院名。
周青山已经接回京城的医院了,伤势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倪南心又沉了几分,毫无生气说了好。
第63章 一车礼
倪南被带到了急救室外面, 认不出的生面孔捂脸哭泣,耳边回荡着“青山”,倪南拉着一个人问, 里面是周青山吗?
那人点点头。
倪南不知道自己怎么能保持那么冷静, 去安慰他们, 说他会平安无事。
她成为全场最冷静最镇静的人。
宋文女士打来电话,问她怎么不在家,什么时候出去的?
倪南走到楼梯口,说出的字完全是气音, 根本听不清,宋文女士嗓门高,问她说的什么?
“妈妈,我今晚不回来了。”
那头从院子里收了衣服,掸在手上, 换了一只手拿手机, 顿了顿,“周周回来了啊?”
倪南垂下头,无声的默认。
回来了。
“你晚点把他爱吃的菜发给我, 明早我去买, 然后你晚上和他一起回来。这只是感谢他大老远跑一趟啊, 结婚的事可以后再谈,让他不要带东西过来,这不算见家长。”
宋文女士没那么快接受周青山,说实在话。
倪南:“妈妈,他真的很好, 你不要对他有偏见。你知不知道——”
话戛然而止, 泪意轰然而来, 止也止不住,情绪裂开一个大口子,倪南近乎窒息,喘不上气。
电话那头等了半天也没下文,皱着眉头:“知道什么?”
倪南紧咬了下唇,泪水沾发丝贴在脸颊,抬手拨弄开,忍住哭腔:“他,回程的票有了裂……”
上文不对下文的一句话,宋文女士搞不懂她要说什么,心里一下有了点火,从小到大就这样,神神叨叨。
清风吹来,屋檐风铃响,宋文女士那点火又渐渐灭下去,无奈叹口气,说明天记得把人带回来就可以了。
带不回来了。
倪南看着手机黑屏,抹掉眼角的泪,越抹越多,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擦泪的手顿住,不敢置信回过头。
梨花带泪怜人模样,眼尾微红,脆弱不经风吹,眺来一眼,就让人心折。
周青山手打着石膏,走过去,没有伤的那只手替她拭去泪水。
话还没出口,小姑娘往他怀里一扑,嗓子都有点哑,喊着他名字。
周青山顺抚着她的背,说没事了,他在。
倪南抬起巴掌大小脸,瘪着嘴:“我以为你受好重的伤。”
追尾是有受伤严重的,同音不同字的“青山”,开始江津砚都给搞错了,在那暴躁,后来发现真“青山”就在后面看他发疯。
那一瞬间,江津砚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脸,不过没事,人只要平安就好,故作镇定走过去拍了拍周青山的肩。
“就知道你有小菩萨保佑,福大命大。”
说完就自己晕过去了。
倪南脸上也染上尴尬,更多又是喜极而泣,再次紧紧把人给抱住,泪都蹭他衬衫上。
刚刚真的以为躺在里面的是他,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失去他了,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出口,还没有告诉他可以一起回家啦。
好多好多未喧诸于口的爱与待完成事项。
恐成一桩又一桩遗憾,辗转又有了泪意。
幸好,遗憾雏形未成,回程票完整-
心情平复好,好消息接憧而至,躺在急救室的人平安无事,倪南坐在vip病房的沙发上,手捏着一瓶牛奶,小口喝。
抬眼往病床看。
周青山也抬眼看来,轻咳一声,嘴角那抹笑意没藏好,让倪南看见,愤怒咬着吸管。
倪南小声嘀咕:“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让我那么担心。”
正是因为怕她担心,才没敢打电话,一点小伤,处理好伤口以后,他是准备打的,她却先知道了。
周青山走到她旁边坐下,十分诚恳检讨认错。
倪南:“并不是怪你,只是很讨厌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样,我害怕,害怕失去你。”
说完,用手背揩去那一滴泪。
周青山握住她的手放在腿上,指腹轻揉,安抚她,他也同样害怕失去她。
车辆相撞的那一秒,周青山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他的倪倪怎么办?会很难过吧。他的回信她还没有看见,她的青春自己还没有偿还完,还有好多答应她的事没去完成。
再去潜水,一起看日出,织一条情侣围巾……太多细小琐碎的事件,他没有陪她一起。
抛开遗憾,周青山更担心她会自责度日。
他想要他的倪倪快乐。
雪落满京城,多年以前,主持说他命中有一劫,姻缘劫中生。这段姻缘佑他躲过大灾大难,此后一路无阻。
主持笑说:“她是来渡你青山的。”
后来京城又落满雪,渡他的人被弄丢了,周青山长跪殿前,风吹喧嚣,他纹丝不动,求他的倪倪平安幸福。
提笔写下“倪南”二字,嘴中唤她名字。
意识涣散,闭上眼。
他也曾以为生命终止,无所惧的人有所惧,醒来那一刻感慨,活着真好,他还能继续爱他的倪倪。
不管如何,倪南都庆幸,他好好在自己的面前,再度抱住他,却不小心弄到他的手。
慌忙后退,“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你还伤着一只手了,怎么办,有没有事啊?我去找医生。”
刚起身就被拉住,听见周青山说:“倪倪,好痛,你要对我负责了。”
倪南点头,说她一定会负责的。
周青山偷着笑。
真把医生叫过来了,是熟人,周青山轻咳一声,另一只手的手指在石膏上轻敲,医生瞬间明白。
伤情往重了讲,刚刚那不小心一撞,更是不得了。
周青山又成柔弱不能自理的周周了。
倪南拿小本本记下,衣服不能自己穿,洗澡不能自己洗,吃饭要人喂,时刻要有人注意着他。
差不多了,医生想不到什么再讲,忽然被倪南的神之一问呛到,拉上口罩转身咳嗽。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听起来单纯无害,说出的话是不那么单纯无害。
“那他上厕所呢,我要在旁边看着吗?”
周青山被这话小惊,稍顿几秒笑起来。
医生:“这个……你们小两口的事,你们自己看着来……”
说完就走了。
倪南转身看着周青山,满满歉意,伸出的手又缩回,“还痛不痛啊?”
周青山点点头说通,倪南又问,那怎么办?
自己主动跳进了圈套里。
他勾了勾唇角,让她亲一亲自己不痛了,倪南愣的那几秒是在想,亲石膏上面吗?
待他下一句话之前,倪南俯身亲了亲,周青山逗笑了,几分无奈:“倪倪,我是让你亲我。”
“啊?”
下一秒,呼吸被衔走,双手无措僵在半空,眼睛缓缓阖上,顺从迎着这个吻,适应他的节奏,羞涩给着回应。
那点羞涩叫人血脉喷张,周青山吻得更烈,天崩地裂之势。
倪南呜咽两声,轻轻推他胸膛。
吻到十足的尽兴才放开她。
病人是得好好照顾,倪南在他面前吃着他不能吃的一些东西,播到不喜欢的台,让周青山换掉,最后看一个动画片呵呵笑不停。
周青山大半被子都在倪南腿上,他露出一只脚在外,无奈看去一眼,眉梢微抬,抽出一张纸,擦去嘴角的碎渣。
倪南跟他说这个动画片好好笑,周青山点点头,目光都不给动画片多一分,全在倪南脸上,她笑,他就笑。
吃饱喝足以后,倪南恍然记起,自己还要照顾周青山。
便不好意思问:“你饿不饿啊?要不要喝点粥?”
周青山:“我只配喝粥了?”
“不是啊?你要清淡饮食,辛辣的不能吃,要不明天我让我妈妈熬骨头汤吧!不是说吃哪补哪嘛。”
“你有好多不能吃的,那我不是要让我妈妈明天都做清淡了嘛?待会跟她说一下。”
周青山疑惑抬眼。
“周青山,明天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我可以吗?”
倪南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当然可以啊!我妈妈让我明天带你回家。”
周青山十分诚恳的语气:“再愿意不过了。”
把好多要注意的都发给宋文女士,宋文女士看着那段话不太对头,这像是给一个病人吃的餐,问了一嘴。
倪南告诉宋文女士,周青山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事故,他没有什么事啦,只是手受了点伤。
那头没有回复。
夜已经深,倪南就当宋文女士肯定睡了吧,宋文女士经常是这样,上一秒还在聊,下一秒就睡了。
手机放到了边上,钻进被窝里去,洗漱后的身子是暖的,倪南紧贴着他,以前都是周青山给她暖,这次换她暖一暖。
没几分钟,又换成周青山给她暖了。
倪南都无语了,明明就还开了空调,在被窝里瘪瘪嘴,手环住他的腰身。
两个人之间的话题顺着手聊到了手背的疤,无暇如玉的手有了杂质。
倪南逼问他:“你这个疤是不是第二次加深了?”
周青山嗯了一声。
“为什么这么做啊?那么好看的一双手。”
为什么?
周青山不用仔细想,那时候关于倪南的碎片细节总是不经意摆在了自己的眼前,夜里实在想她,不止一次忍不住冲动,机票定好,想就这么去找她。
思念不会减退,只会愈来愈强烈。
对她的思念也像道疤,久不消,留在皮肤表面。
不打扰她,让她自由快乐,那是那时候周青山唯一能为她做的。
倪南说他傻,其实只要他的一句话,她可以义无反顾。周青山那时做不到,周知安太疯,疯到什么地步?连最疼爱他的老爷子也忍心去伤害。
如果不是周青山及时发现,老爷子的命就该交代在他唯一一次孝顺中。
没告诉老爷子这件事,老爷子那时高兴,不忍毁了他的高兴。
倪南嘀咕一句傻子,摸着那道疤缓缓入睡。
第二天办理了出院,周青山站在镜子面前换了好多套衣服,问倪南哪个更合适。
倪南刚挂断宋文女士的电话,说他都要穿出花来了,催着他快点,宋文女士在催了。
那晚宋文女士讲的话都抛脑后了。
不要带礼,一车的礼。
宋文女士坐了一桌子的饭菜,特别清淡,骨头汤特别大一碗,倪南跟着进厨房,原以为是要找她讲礼的事情。
毕竟宋文女士说不让带,不是见家长。
可是宋文女士什么也没说,让她端菜,喊了一下她,停下脚步。
纠结着张脸问:“周周那个手是怎么回事?都打着石膏了还是小伤?”
倪南顺着她话说:“不是小伤啊,好严重的。”
餐桌上,倪南还担心宋文女士为难周青山,想着帮她讲话,结果是她多心了。
舀了一勺汤,被宋文女士瞪了一眼。
“那是给周周补身体用的,你喝那么多做什么?”
宋文女士做饭最好的就是汤了,超级好喝,倪南特别爱喝。
随意夹一个菜,都要被瞪一眼。
倪南感觉自己才是外人,宋文女士对周青山态度跟之前是天翻地覆变化。
倪南都是白担心。
宋文女士对周青山比她好太多了。
不知道说到什么,两个人都笑,周青山看了一眼倪南:“没有,遇见倪倪是我的福分。”
宋文女士:“哪里,你才是她的福分。”
倪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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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两不疑
周青山属于那种深得老一辈喜欢的那种, 一桌子饭菜,倪南没吃几口,宋文女士快给周青山碗里堆成山。
宋文女士边给他夹菜, 边调查户口, 还要看一看对方对倪南的重视程度。
“周周家里是几口人啊?我们家独生女, 就我们倪南一个,我们也是捧在手心长大的,没让她吃什么苦,平日里家务活都不让怎么做一下。”
周青山家里关系有些复杂, 跟普通人家不一样,思忖着怎么简化关系,脑海中忽然冒出禹菁跟她说过的。
斑斓旋转木马前,禹菁蹲在他身边:“小青山,我们就是很普通的一家三口, 与别人没有什么特别。”
“加上爷爷是四口人。”周青山眼看着鸡翅全到了自己碗里, 不动声色又夹给倪南,笑了一下说:“阿姨您放心,倪倪是我的珍宝, 我定是舍不得她做事的。”
宋文女士噎了一下, 喝了一大口水, “那就好,我们家倪南啊,性子比较闷,不大会说话,你们两个要是有什么矛盾呢, 好好解决沟通, 别动不动提分手。”
统共分了一次, 在宋文女士眼里,他们就像把爱情当儿戏。
周青山各方面没得挑,要长相有长相,要钱有钱,除了年龄大点,宋文女士不是很满意。但是看见打着石膏的那只手,年龄好像又不是什么问题了。
年龄大好,年龄大的会疼人。
宋文女士跟倪钟生打起视频电话,嘴里心疼的话可没少说。
“我们家现在是亏欠周周,伤筋动骨一百天,而且伤的还是右手,听倪南说啊,他忙得很,自己有公司,经常是要签字什么的。那你说,大家都是用右手,这一下右手伤了,不得耽误好多事啊?”
倪钟生在那头点点头。
宋文女士一下来火:“你除了会点头还会干什么?!连人家周周都不如,你看看人家周周在做什么——”
手机镜头翻转对外面,周青山跟倪南站在青梅树底下,相视而笑,恩爱两不疑。
她顿时觉得心塞,矛头都对准了倪钟生,这个一年到头不回几次家的。
女儿带男朋友都不回来,要来干嘛。
“周周多重视我们女儿,你晓得他带了多少礼嘛,那一车子都是,搬都搬几趟。你看看你,不重视小辈,也不重视你女儿,人生大事都不回来一趟。”
倪钟生:“那不是你说这不算什么正式见面,让我把票退了……”
“我让你退就退啊?那我让你回怎么没见你那么听话过?”
那头一声熟悉街道喊卖,宋文女士想了一会儿,熟悉,但是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
倪钟生说他有工作要忙,先挂了,宋文女士挎着张脸让他去和工作过日子。
她是越看周青山越顺眼,拉着倪南回房间,跟她讲着注意事项,医生已经讲过一遍。
宋文女士在那说:“这周周啊,真是哪哪都好。前边跟你爸打完电话,还跟你姥爷打了一个,你姥爷说他勤快又会干活,人谦虚,一点都没有那种有钱人家公子哥的纨绔。”
“这样的人也是少得了,你看你堂姐找了一个稍微有点小钱的,结婚没多久开始有二心,还觉得理所当然,说什么有钱人都这样。放狗屁,他那点钱,还没我们家有钱,你爸怎么没有这样呢。周周更有钱,那怎么三十好几了,才谈你一个。”
饭桌上,宋文女士要将周青山刨根问底,问及以前谈过几个对象的时候,得一个回答喜笑颜开。
周青山三十好几就谈了那么一个,一个就是要一辈子的。
“所以说啊,就是他不行,他品德有问题。妈妈之前还怕你也遇到这样的,现在看来是不用担心了,周周比我想象的靠谱,也比我想的更爱你。”
不算正式见面,因为倪钟生没有来,周青山打算等倪钟生回来再拜访,下一次就是商议婚事。
京城落雨,倪南送周青山到胡同口,撑着一把伞,目光不舍在流连,周青山明天得去港市一程,倪南担心他这样没办法好好照顾自己。
林途跟着一起去。
她拜托林途帮忙看着些。
港市结束完每日一视频,一旁的魏潮生笑起来:“你这手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周青山:“怎么?你羡慕了?”
魏潮生直起身,纳闷:“我羡慕你什么?羡慕你打着个石膏?我疯了我。”
周青山:“你羡慕我有人疼。”
话音刚落,不给魏潮生半点反应,拿着手机离开酒店,魏潮生一个人在沙发上愣着,然后笑。
还真他妈羡慕有人疼。
倪南可谓是太尽责了,在京城的时候寸步不离照顾,水果洗好喂周青山嘴里,周青山稍稍一皱眉就紧张到不行。
这份待遇谁看了都眼红,这么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在你跟你会跟你撒娇,会软着嗓子问你疼不疼。
他们这些游走风月场,单纯闪着光的眸子已经是看不见,利益的精是没少见过,接近他们的人都有所图,图什么都不图他们的爱。
倪南什么都不想图,只想图周青山的爱。
曾经倪南跟他们出去玩,听见他们的话,很无语说:“肯定有人也是喜欢你们的啊,但是你们从来不回头看,也不把别人的真心当一回事,这样子哪个女生还敢你们谈感情啊。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还去说别人。”
周青山撑腰,说话都有底气,在场人没人敢反驳,陆曼还应她的话,说这群男人就这臭德行,自个问题不找,就知道找别人原因。
有人问倪南,她怎么敢的?
敢只图一个感情。
倪南笑,一无所有的赌徒怕什么?再差也不过又是回到一无所有-
港市忙完,周青山接了电话又飞往国外,倪南一连好多天没见着人,思念紧,电话又不敢多打。
倪钟生回来好多天了,就在周青山来的那天回来的,手里捧着花,还有珠宝,讨宋文女士开心。
宋文女士脸上嫌弃他乱花钱,佩戴珠宝的时候,一个劲问倪南:“怎么样,还不错吧。”
倪南点头:“好看,妈妈戴什么都好看。”
头都没抬,敷衍极了。
宋文女士瘪瘪嘴:“在和周周聊天啊?他现在忙什么?”
倪南这才抬头,“嗯!他去港市了,我也不清楚忙的是什么。”
“那你要他别太累了,还伤着手,需要多休息。我跟你爸出去散个步。”
原以为港市回来就可以见一面,没想到他又去国外了,倪南看着一下回到恩爱时期的父母,默默回房间。
躺在被窝里面,发消息问周青山什么时候回来。
周青山:【你生日之前会回来。】
倪南今年生日还没有想好怎么过,宋文女士问了她,她也不知道,倪钟生说要不要干脆两家父母见个面,办个订婚仪式。
一顿普通饭就办订婚仪式了。
宋文女士一巴掌打在倪钟生背上,“订婚怎么可以简陋,不行,我告诉你啊,该走的流程步骤一样不能少,该大办的大办,这些都不能简下来。”
倪钟生倒不是不办的意思,只是两家人一起商量,宋文女士翻个白眼,说他表达个意思都表达不清,张着嘴干嘛。
带锁的拉链将倪钟生嘴缝上。
最终决定还是看倪南跟周青山,要一起吃饭也可以,要小两口单独去过二人世界也行,都看他们。
生日前两天,降温大,倪南有点冷,一身素白裹了颜色。
晚上突然接到周青山电话,说他就在胡同口。
倪南烧着的水都没管就往外面跑,在胡同口见到日思夜想的人,黑灰穿着,融在夜色中。
他缓缓过来。
倪南在离他还有十步距离停下,目光始终与他对视,记忆仿佛被拉到前年的冬天,他带她出逃,在雪下漫步。
京城无雪有风,今日心境如往。
倪南心怦怦跳,他止住脚步,还差一步到她面前,丝丝密密的风吹在身上。
一切好像都静了,周青山上前一步,单手张开,抱住倪南,刚洗的头发飘着淡淡香味,很好闻,让人上瘾。
“换洗发水了。”
倪南嗯了一声:“这个味道好闻吗?我看它出了新味道就想试试,我妈妈说不好闻。”
好闻的,一种凛冬清冷香,不是花香也不甜腻,就是一种淡淡的味道,越闻越觉得好闻。
倪南笑眼弯:“那我以后都用这个,用到了你觉得腻为止。”
周青山:“那完了。”
倪南问:“完了什么?”
心都被他提起来了,他却是不急不慢,含着笑,还要看一眼月亮。
“用在倪倪身上,我永远都不会腻,那倪倪岂不是要用这个味道一辈子了?”
倪南一不小心又碰到他的另一只手,脸上笑止住,面容一丝无措,小心柔声问他还疼吗?
周青山过了两秒才说疼。
那怎么办呢?他低下头,视线由眼睛缓缓往下,停在红润唇上,一句话让倪南脸也红。
转身往胡同里跑。
宋文女士拽住她胳膊,在家里跑什么?倪南脸上红晕未散,脑海荡着周青山那句让她疼疼他。
这话倪南说过。
怎么疼呢?倪南回到房间简单收拾就准备离开,宋文女士啧啧两声:“水烧开了,不请人家进来喝一杯水再走?”
倪南换上鞋:“他不喝。”
刚到西山就落雨,大雨磅礴浇湿整面窗,倪南望了一眼外面,手指在第三颗扣子停住,有点难解。
收回视线,倪南说:“周青山,你这扣子好难解啊。”
周青山好豪气说:“那就撕了吧。”
是她想象的那种撕吗?酒吧有热舞,台上身材一级棒的模特热舞,扭着电臀,在惊呼声中撕掉衬衫。
倪南有幸在高湫手机里见过。
还没在现实见过,如果是周青山自己撕就好了,她力道不够,衬衫质量太好,用力撕了半天,憋着张脸,发出怒吼的声音。
无果。
往后退一步,无奈的眼神,稍不留神人被带到柔软的床上,两个人对视一眼,噗嗤笑了。
可惜啊,衬衫不解春意,不解他们相思意。
倪南小声一嗔,怪他的衬衫太好了,撕都撕不开,她还要顾及着他的手,不敢动作大。
周青山的吻落在脖颈锁骨上,细细密密地,勾得人好痒,头发拨开弄到后面,他低哄说下次买质量差点的,一次性消耗品,让她撕个够。
“那好哦,那等你手好了,你还要自己撕给我看。”
周青山稍顿,笑了一声:“行。”
吻渐渐往下,倪南身子一颤,事后烟嗓音迷人慵懒,夜里昏黄一盏灯,外面雨声滴答,身子摇晃的节奏跟一切光景对上。
倪南不由自主想要被风轻抚,灵魂颤抖。
收紧的力道,呼出一口浊气。
仿若一个神的坠落。
雨落在地面,歌声戛然而止,周青山将人抱起来进浴室,倪南浑身疼,注意力不集中,竟然连他是双手将自己抱起来的都没发现。
发现的时候泡在浴缸里,一下睁开眼,看着给自己按摩大腿的人。
瞪大眼说:“你手好了?!”
周青山低头看一眼,又开始装:“没有。”
说着那只手又使用不正常了。
倪南很无语看着他,看他还要怎么演。
她悔啊,顾及他的手没有狠狠撕开他的衬衫,早知如此,她顾及什么呢?
倪南偏开眼,不想看他,任由他伺候再好也不想理,按摩到肩颈,有一块地方有些酸痛,倪南不得已出声,让他那块地方多按两下。
何时睡过去的记不清了,只记得醒来很早,周青山比她醒更早。
手上已经没有打着石膏了。
松垮黑色浴袍系着,慵懒躺到她旁边,手肘撑着床,倪南哼了两声,对于美色视而不见。
她可正直,美色对她无用。
下一秒她就收回这句话了,周青山太勾人了,倪南将脸埋在胸膛里,肚子咕咕叫,她说:“我饿了。”
周青山:“起来,带你去吃早饭。”
“好。”
等到动身去买早饭已经过了早饭高峰点,西山这边早餐店铺也多,倪南看了一家卖酱香饼的。
想问可以再放点酱吗,看见饼上酱已经很浓,周青山走了过来,老板忽然笑起来。
“小周好久没来啊。”
老板戳了一块小饼给周青山:“尝尝,看哪里还需要改进,你上回跟我说了一下,我试着改进了一下口味,没想到啊,那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
周青山喂到倪南嘴边,也笑回:“那得问问我爱人了,是她提出来的。”
老板很惊讶,随后把倪南夸成花,那饼也没收钱,让他们以后多来。
祝福的话也说个不停。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条街走下去,倪南收获了不少这句话,刚开始对于“爱人”二字还羞涩脸红,周青山一路都这么介绍。
我爱人,我未来妻子。
倪南后来干脆也这么介绍——我爱人,我未来先生。
饼脆酱浓,很合胃口,吃完后将袋子丢进垃圾桶。再继续漫步下去,倪南看见那家唱片店还在,装修风格没有变。
不知道里面的小猫还在不在,胖了吗?
倪南扯了扯周青山衣角,给他指了指那家店,“我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经常来,里面有只超级可爱的猫。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店了诶,我们再走走然后进去逛逛吧?”
周青山问:“这儿离京大那么远,常来这做什么?”
“给高湫拿唱片啦,我大学没什么事做嘛,高湫大学就在做自媒体,有时候没空。”
另一个用意没有说,她不说,周青山也知道。
这儿离他家近,她藏不住的意都落在他眼里,为了遇见他,可那时候回西山次数实在少,唱片店来了两三次,也都是帮忙。
他一直在错过她。
店门忽然开,倪南一喜,拍了拍他,“今天居然这么早就开门了诶!我以前最晚还等到过十二点。”
店主变化不大,见牵着手的两个人笑了笑,倪南是以为店主不记得她了的,没想到还记得,很准确说出了倪南每次来时的模样。
都打扮漂亮,像是在等一个人,不像是帮朋友拿唱片。
如今种种有了解释。
没有说太多,正缘已得,过往心酸先抛诸脑后,祝福话多说。
店里那只猫越来越胖,圆乎乎的,倪南撸着停不下来,店主说,这猫年纪大了,越来越不爱动。
倪南拿逗猫棒逗了一会,它开始给面子玩,后来趴在地上不动,偶尔敷衍玩一玩。
周青山倚靠收银台柜前,脸上不自觉带着笑。
羡煞旁人的一对佳人。
领着祝福离开店里。
生日当天,手机响个不停,好久没有联系的亲戚听闻了倪南有对象,来头不小,关系又联络起来。
不熟的亲戚发来红包,倪南一个没接。
一一回了消息。
早上跟周青山先去见了父母,原本是说昨晚去,有事耽搁了,生日当天去墓园很多人会觉得不吉利,周青山打算过段时间再带去。
倪南不这么觉得,那是周青山的爸爸妈妈,一直爱他的亲人,怎么会不吉利呢?
倪南拉着他的手晃,撒着娇说就今天去嘛,过段时间又过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高湫问她今天什么安排的时候,刚回家不久,她抬眼看了看周青山的背影,心忽然刺痛一下,想今天哪也不去,好好陪着他。字刚敲好,他走过来,拿了一套特别青春活力的衣服。
一套学生制服。
倪南疑惑着,周青山让她去换上,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制服只有拍照穿过,生活中没有穿出去过,乍一穿,特别不习惯,要是走出去更不习惯。
周青山穿上去没有违和感,倪南在看到那一瞬好像回到了Hela高中,看见意气风发的少年,穿着制服在主席台发表演讲,而她是底下众多人的不起眼的一位。
他在发光,她在黯淡。
就一眼,又在青春走一趟。
风吹裙摆,树在摇曳,青山重重,情愫翻涌,那道声音跨越一番山水到她耳边。
回复高湫的话删了重新打字。
她回复:【去他和我的青春里看一看。】
岁月悠长,青春仍在,她给他一个吻,他还以无计数的绵长吻。
十指相扣的手往外走,周青山邀她一起回青春,让十七岁的倪南和十七岁的周青山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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