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有一瞬间月下未来看上去像是很怀疑自己的听力那样瞪大了眼睛。
“那是……”
五条悟:“啊,只是感觉现在很适合这么说。”
“……?”
“不是很像吗?就好像辛苦一天下班回家,然后久别重逢的恋人迎上前来,两人之间多了很多新的回忆,所以感觉应该用一些更亲密的称呼……之类的?”
“是这样吗?”
“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这倒是无所谓、”
“不喜欢这个的话还有其他选项可以挑选……”
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轻咳了两声,他看上去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这时候月下未来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最强咒术师沉思了一瞬间,然后说:
“那重新来过。”五条悟兴高采烈的拍了拍手,“嗨,老公。”
“……”
五条悟歪头:“不高兴吗?”
比起高兴,月下未来看上去更像是受到了冲击。
他张了张嘴,大概是连突然多出一份记忆的冲击都遗忘了,男孩子神情空白的盯着五条悟,看表情可能是想说这个梦为什么还没有消失……
“未来,醒醒,特异点早就消失了哦。”
“是吗,刚刚果然是个梦啊。”
“梦到了什么吗?”
“梦到了你……”
“那就不是梦了。”五条悟笑着用掌心捧起恋人的脸,亲密的用脸颊碰了碰月下的鼻尖,霜白的睫毛流淌着月光,像是一直流进另一个人的心里,“我刚刚看到了你的过去。”他说,”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的未来。
月下未来仰头看着他,专注的神色对五条来说非常吸引人。
“我看到了你,你有看到我吗?”咒术师很温柔的说,“虽然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安慰,但你有看到我吗?”
月下未来点点头。
看到了。
在那个樱花飘落的春天,躁动不安的夏天,孤独难堪的秋天,和绝望沉郁的冬天……
曾经的遗憾都重新被温柔所覆盖,一切的孤独从此都有了另一个身影的填补。
他看到了。
于是遗憾就不止有遗憾。
孤独也被另一个人的影子温暖。
暴虐的狂风渐渐沉寂,高昂的烟尘还未消散,空中有黑红相间的异能力方块突然爆发又突然消散。
月下未来深吸口气。
在五条悟已经胸有成竹的表情中,他看着那双一直深深的吸引他的蓝眼睛,按着五条的肩膀吻了上去。
“我看到你了。”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远处有微弱的呼喊声向这边传来,体育馆的大门被人推开,风中传来细碎的欢呼,然后是体育馆二楼的阳台上……
胜生勇利看到那巨型的黑色结界消失后,第一时间向这边冲了过来。
“……还有点时间。”
五条悟一边这样咕哝着,一边更深的回应了未来这个难得主动的吻,左手上的手铐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长度,但右手上原本系住的气球却早已不知去向。
/
特异点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大坑的正上方。
像是一个星球最后的塌缩和膨胀——特异点在一瞬间的扩张之后,开始无限向内收缩。而收缩的中心点,则存在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魏尔伦。
特异点的本质,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异能力者形成的特殊领域,当其中一方落败死去时,特异点就会自动消失。
那魏尔伦败了吗?
——他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一切。
就是因为提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想到并接受了死亡的结果,他才打算释放体内的“怪兽”。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他的同类。
在得知这一真相的时候,就衍生出了这个计划。
借由涩泽龙彦来释放他体内的特异点,给人类添个大麻烦,不论是拯救也好否定也好,在如此决定的一瞬间,他已经一步跨过了生与死的边界,去到了人类不可及的另外一边。
……但现在看来,其实也还好。
魏尔伦这样想。
靠近死亡的感受并不让人喜欢,但也不让人特别讨厌。
只是空虚。
说到底,他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同伴、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
他的生无人在意,死也就并不值得惋惜。
呼吸如同思绪一样缓慢,他知道自己正在坠落,逐渐昏暗的视线中倒映着天空的样子,他也知道自己落地之前就会死。
和特异点一起消散,被最后的能量分吃……估计连尸体都不会剩下吧。
也没什么不好的。
魏尔伦在思绪中断之前这样想。
就是不知道,他的搭档会不会为他的死亡而高兴呢?
……
魏尔伦发现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不然要怎么解释地面上仰面注视着这边的阿蒂尔·兰波呢?
他亲爱的搭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边,好像透过了那些溢散的能量看到了被困锁在最中心的魏尔伦。
然后那个世上最年轻的超越者伸出手,在异能力者掌心疯狂延伸出的黑红相间的异能力方块,那像是一只巨型手掌,自下而上一把抓住了特异点消散前最后的光辉——
他抓住了魏尔伦。
“下来!”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还在一边黏黏糊糊个没完没了的小情侣都看向了这边,兰波一边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一边向异能的中心走去。
层层叠叠的异能方块的最中心站着一个人。
——保尔·魏尔伦。
深红色的立方体贯穿了男人的前胸,男人被迫直立在那里,但他又快要死了,所以有气无力的低垂着头颅。
阿蒂尔兰波的异能力名为[彩画集],是能够自由构建并操纵亚空间的异能力,且能够将死去的人类变为异能生命体在亚空间中自由使役的能力。
兰波在距离魏尔伦很近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你打算把我做成人偶吗?”微不可查的声音在魏尔伦嘴中溢出,男人好像笑了下,“不错的选择。”
他现在还保有意识完全是靠兰波的异能,但即便如此,也只能延缓几十秒、甚至十几秒的死亡。
在之前被月下一枪击中额头都没抱怨过什么的魏尔伦,却在这时突然产生了些倾诉、或者说是抱怨的动力。
他说能拥有我这样强大的人偶也算是你的运气了,他说你是不是一直想杀掉我,他说你一定一直在怨恨我吧,他说我从不曾后悔当时的背叛……
他说:“这也算是一次成功的复仇了……”
“这不是复仇。”一直没说话的兰波突然否定道。
魏尔伦的眼睛逐渐涣散,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努力说:“……骗人,我背叛了你……你一定是、你……”
阿蒂尔·兰波哈了口气,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双手,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冰冷。
他说:“我恢复了记忆。”
魏尔伦屏住了呼吸。
兰波说:“我一直是想向你道歉的。”
“什么?”
“我一直是想要帮助你的,并以为自己帮助了你。”他将掌心放在魏尔伦胸前,“但我给予你的,却只有一些自以为是的理解和同情罢了。”他说,“抱歉没能成为你的同伴、当年的生日礼物你看起来不是很喜欢……那把这个给你吧,无论如何,我都很高兴你能降生在这世上。*”
贯穿了男人胸口的深红色柱体慢慢扩大,逐渐变成了笼罩他全身的亚空间方块,隔着空间的暗红和死亡的阴霾魏尔伦看不清兰波的表情,只能大体看到一个影子,兰波隔着遥远的距离向他挥了挥手。
然后包围着魏尔伦的亚空间开始泛起光芒。
——赤方偏移。
“那是什么?”月下未来问。
“傻瓜行为。”五条悟眺望着远方的光芒,“兰波把自己的异能力转让给了魏尔伦,然后将能力作用于魏尔伦自身——让已经死去的魏尔伦异能化,然后重复这个过程,通过这种无限重复,形成了第二个自我矛盾型特异点,用以代替『魔兽Guivre』。”
“结果就是兰波会丧失异能力,魏尔伦有可能活,也有可能死,这种行为没有人做到过……”
五条悟眨眨眼,远处的光芒逐渐消失,原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倒下。
“啊,活了。”
他转头看向月下未来。
“怎么样?要再去杀他一次吗?”
月下未来摇头。
他往远处看去,兰波的身影已经走出了这个巨坑,魏尔伦试图追上他,但刚刚“复活”成功的他连站起来都很勉强,看上去活是活了,但战力也大打折扣。
“估计他也不能再释放一次天灾了,就这样吧。”月下未来调转视线,看向身后体育馆的方向,“现在的问题是这边……”
他喃喃着,声音里甚至带着些许畏惧,很难想象这个刚刚又一次拯救了世界的少年咒术师有什么害怕的东西,直到月下未来被扑过来的胜生勇利一把抱住。
在哥哥的眼泪中,月下未来不知所措的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五条悟。
五条悟笑嘻嘻的后退一步。
“悟?!”
“未来你吓死我了呜哇哇哇——”
“哥——哥我没事——!”
维克托从后面紧赶慢赶追上来,气喘吁吁的停在五条悟旁边,最后面慢悠悠的跟着涩泽龙彦,他最后被月下未来下令保护勇利和维克托,看上去还没恢复神智。
周边还清醒的异能力者不太多也不太少,大多都理智的绕过了这几人所在的位置,有直升飞机的声音远远传来,同时响起了还有嘈杂的体育馆。
在意识到战斗已经结束的同时,人们响起了震天的欢呼。
浓雾开始消散。
在人群围拢过来之前,月下未来几人几乎可以算是落荒而逃。
月下未来拉着哥哥的手乖乖的跟在身后,一边“嗯嗯”的点头应付哥哥的念叨一边谴责的看向最强咒术师。
五条悟碰了碰他的头发,从上面摘下不小心夹在里面的草叶纸片。
“哥哥说的对。”他说,“未来真的很让人担心哦。”
月下未来谴责的看他。
“你跟杰背着我战斗到一死一伤的事我还没来得及算账。”五条悟小小声提醒,明明表情十分温柔轻快,但语气在月下看来却十分可怕,“还有背着我逃走的事、死亡的事、一个人悄悄伤心的事……”
他不讲理的说:“我反省过了,但未来有反省过自己吗?”
月下未来的表情介于“不妙”和“怎会如此”之间,好像是之前产生了什么“他们已经和解了”的错觉。
五条悟现在明确表示,这绝对是错觉。
“但悟也有不对的地方吧?”
月下未来垂死挣扎。
“之前为什么被涩泽龙彦的雾给近身了呢?”
“……”
“明明有无限的话,根本不会被碰到吧?”
“……”
这下五条悟的表情变成了“糟糕”。
第262章
不论如何,这场充斥着混乱和巧合的灾难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兰波不知去向,魏尔伦被关押,涩泽龙彦本应在通报了日本那方之后被法国带走,但月下未来出于一些难以公示的考量,利用系统瞒下了涩泽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不能让这种威胁落在其他人手里。”他这样对五条悟说,“『龙彦之间』太过强大,甚至连无下限在无防备之下都无法抵挡……”
五条悟露出了微妙的神色。
月下未来说:“虽然很对不起涩泽先生,但很抱歉,暂时不能让他回归自由。”
虽然嘴上很恭敬,但行动上却完全没有给别人选择的机会。五条悟想,而未来看上去已经不再掩饰这点了。
“暴君呢。”
“悟你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五条悟懒洋洋地挂在他的肩上小声说话,“机票定好了?”
“好了。”月下未来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等比赛结束,我们就回家。”
他们此时不在里昂,而是在距离里昂一百多公里的阿尔卑斯山脚下的滑雪场,因为突如其来的异能力战争,里昂体育馆不说已经毁了,接下来也要陷入漫长时间的修缮。
2006年的花样滑冰欧锦赛自然也暂停了。
加上这些当时在体育馆里的运动员和观众、可以说是距离战场最近的那批人,他们看到了太多不能向外界透露的秘密,必要的保密措施和流程总是要走。
总之,在此次体育馆全体人员于里昂滞留将近五天后,法国方面终于确定了新的场地。
1月17日,重新开赛。
选手还是那些选手,但观众不一定还是那批观众,周围传来盛大的欢呼,月下未来和五条悟必须要凑的很近才能听见对方在说什么。
“我是说——”五条悟大声说,“你注意到勇利的手了吗?”
手?
什么手?
月下未来不太明白五条悟的意思,但还是听话的用视线在场上寻找胜生勇利的身影,选手大多被挡在看板后面,还有一部分在走廊或休息室,月下未来努力了再努力,还是只从看板后面找到了一闪而过的胜生勇利。
但他没有六眼这么卓越的视觉深度,根本看不清勇利手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未来果然没发觉吗?”五条悟笑嘻嘻的说。
发觉什么?
月下未来疑惑的看他,但刚想这样问的时候,一阵更大的尖叫声从周身四处响起。
报幕员的声音响起,下一场——维克托·尼基福罗夫。
“主题是《因为爱》。”
来不及提问,月下未来和五条悟一起坐直了。
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过后,场馆一点点沉寂下来,身姿修长的男人动作优雅的弯腰行礼,那双如同爱琴海般温柔清澈的蓝眼睛抬起来看向观众席。
他的视线从众多狂热、喜爱的面孔上掠过——
然后在两位咒术师身上短暂的停留。
他笑了笑,男人举起手,和响起的音乐声一起,决心再次为他的观者和他的——献上最好的表演。
……
“啊,戒指。”
月下未来说:“维克托和勇利戴了一样的戒指。”
比赛已经结束了。
在满场欢呼和悠扬的音乐声中,维克托低头接过了金色的奖牌。
男人笑眯眯的向这边挥手。
右手指间有金色的光辉一闪而过。
胜生勇利站在他右下方的领奖台上,右手中指上带着一枚同样款式的戒指。
“是对戒呢。”
“是对戒唉。”
也许是因为刚经历过一场同样惊心动魄的“冒险”,亦或是有了什么独特的护佑和鼓励,第一次站上世界级赛场的胜生勇利同样取得了令人惊异的好成绩。
领奖台上两人神情激动的拥抱。
观众席上五条悟凑在月下未来耳边嘀嘀咕咕:“未来是有点迟钝吧?昨天晚上就已经有了。”
“是吗?”
“是哦。”
月下未来有点不自在的歪了歪头,耳根被五条悟说话带起来的气流挠的有点痒,他按住了五条悟的肩,刚想说什么的时候……
“未来——!”
胜生勇利突然冲到看台上引起了一阵骚动,然后跟在他后面走过来的维克托引起了更大的躁动。
在兴奋过头的胜生勇利被人群淹没之前,月下未来抬了抬手。
于是尖叫的人群又好似若无其事的安静了下来。
“哇哦,这也是未来的能力吗?”维克托自然而然的惊叹。
月下未来:“嗯,拜托保密。”
维克托眨眨眼,比划了个OK的手势,而勇利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他站在月下未来身前,用力的、深深吸了口气。
他看起来有话要说。
月下未来仰头望着他。
这个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还十分青涩,他第一次站上这样的舞台,第一次摸到世界级的领奖台,从他指尖小心翼翼的动作能看出来他其实十分珍惜这块并不厚重的奖牌。
胜生勇利摘下了胸前的奖牌,然后弯腰戴在了月下未来的脖子上。
月下未来疑惑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然后胜生勇利后退一步,维克托从旁边挤过来,他同样摘下了自己的金奖牌,把它加在了银色的那块之后。
于是月下未来就有了两块奖牌。
并不厚重的金属沉甸甸的挂在脖子上,他怔愣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
“未来!”
“是?”
胜生勇利深吸一口气。
“我的胜利分给你,我的勇气也分给你。”他大声说,“多亏了维克托和未来、我才鼓起勇气站在了这里——”
他说。
“你说你不喜欢滑冰了,我不信。”
“明明喜欢的事却非要说不喜欢,那一定是发生了非常讨厌的事。”
“抱歉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事到如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未来一直在保护我……我一直在想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怎样才能为你找回对滑冰最初的爱呢?但至少、至少曾经的努力绝对不是无价值的,我站在这里,就证明了这点!”
“所以——”胜生勇利频繁的去推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所以……”
维克托接到了他的求救目光,却笑吟吟的并不插话。
“嗯、就、我是想说……”
“啊,我知道了,哥哥。”
月下未来拉住胜生勇利的手,有点苦恼又很高兴的笑。
“我知道了,哥哥。”月下未来甚至又说了一次。
他是个失败的花样滑冰运动者,他曾经也对这片舞台渴慕至极,正因为知道这是多么珍贵的礼物,所以才更让人感动。
该怎么说才好呢?
该怎么说才能让勇利放下这份担忧呢?
“我收到了你的勇气。”月下未来说,“谢谢你,哥哥和维克托。”
在兄长紧张的神情中,月下未来在他与五条悟之间放下了隔绝声音的结界,背对着五条悟不可置信的目光,少年神情诚恳的说:“所以我有一个请求,能听我说说吗?”
胜生勇利:“好!”
五条悟:“?!!”
第263章
“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吗?”
“……”
“才半年就厌倦了——”
“……”
“真是的,到手了又不珍惜、”
“……”
“明明当年还说最喜欢五条前辈的、”
耳边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在昏迷的男孩一时间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传来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头,隐约听见另一个声音说:
“现在也最喜欢五条前辈……”
最开始的那个男声沉默了一下,不情不愿的说:“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让我……”一点啾啾的水声,然后是男人愉快又故作不满的声音,“……我可没那么好哄……”
“啾。”
男孩不安的晃了晃脑袋,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他中间可能又有几秒失去了意识,等再醒来的时候,隐约听到第一个说话的人在问:
“这小鬼要什么时候才能醒?”
“时间差不多了。”第二个更寡淡的声音说,“药水是专门为了宿主制作的,时间较长,但对记忆的清洗也会更加彻底。”
“……有多彻底?”
“包括探究的心情一起、再也想不起来,肉.体、灵魂、甚至连时间刻印下的身体习惯都会一起被清洗掉。”
“可怕。”
“其实是一种安全可靠的药水。”
“我是说你之前竟然持有这东西这么久这件事——想想就觉得太可怕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
第一个抱怨的声音说:“什么?”
“现在已经没有了。”第二个声音带着安抚的语调低声道,“别担心,遗忘药水已经全都被用掉了……”
“……我担心的是这个吗……好吧,就是这个……”
耳边的声音模糊不清,男孩在强烈的晕眩中感到迷茫,光芒透过眼皮照过来,耳边明明是陌生的语言,为什么他却能听得懂呢?
男孩努力想要睁开眼睛。
脑袋混沌不清。
说话的人是谁?
遗忘药水是什么?
他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
费奥多尔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低沉的男声从他耳边说。
男孩迷茫的从车后座爬起来,就看到前排副驾驶有个白发男人在盯着他,身上的毛毯滑落在地上,黑发短发的男孩低头看了看毛毯,又抬头看了看那个怪人。
“你是谁?”
他问。
“我又是谁?”
漆黑的短发落在颊边,苍白的皮肤仿佛大病初愈般单薄,男孩身上套着一件明显不太合身的黑色卫衣,酒红色的眼眸纯洁无瑕。
五条悟从后座收回脑袋:“这不是傻了吧?”
月下未来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失忆的费奥多尔,男孩还在好奇的看向这边,他如今看上去一点没有了日后的狡诈和疯狂,但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冷漠和狡狯也不太相干,就像是……普通的小孩。
仿佛过去的这九年的时间从不存在一般,变成了一张完全的白纸。
“你是费奥多尔。”月下未来对男孩说,“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费、费奥多尔……”
男孩傻乎乎的重复月下的发音,但差点咬到舌头。
很明显,他连自己的名字、肌肉记忆、以及对姓名天然的熟悉感都忘记了。
像是熟透的葡萄般酒红色的眸子里只剩下些许的懵懂和迷茫。
月下未来问他:“有哪里觉得不适吗?”
男孩摇头,然后又点头,捧着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的说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问月下未来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五条悟抢答,“你撞树上了。”
“?”
“然后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地洞。”
“??”
“地洞里有一只兔子叫着说自己快迟到了,然后你追了上去,遇到了一只猫一个小丑和一个铁皮人,你们组队经历了一场伟大的冒险,最后打败了一条名叫库巴的龙。”五条悟摊了摊手说,“你们救回了公主,但很遗憾,你最终还是回到了现实世界。”
费奥多尔有好一会儿没说话,看上去已经被五条绕迷糊了,五条悟饶有兴趣的盯着他,在六眼的注视下,男孩最后干巴巴的问:“所以我因此……丢失了记忆?”
“哦,不是。”五条悟说,“你失忆是因为我们给你喝了遗忘药水。”
男孩震惊的睁大眼睛。
月下未来没阻止五条悟。
最强咒术师语气平淡:“你迄今为止的人生,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地方,你也许做了一些坏事,但那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伤害、”
“那为什么……”
“但你在未来会毁灭世界。”五条悟在男孩哑口无言的表情中煞有其事的说,“嗯……是不是有点难以理解?但你是我们的敌人这点很清晰明了吧。”他表情冷漠,“感谢你今年才九岁吧,我们不太想杀小孩,所以为了不杀死你,就只能给你灌下了遗忘药水。”
他在说一些毫无道理的事,但他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如果换个人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个逻辑是多么的可笑,因为不想杀人所以使对方失忆?因为提前得知了未来的敌人所以将人掳掠至异国他乡?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犯罪!
轻微的牙齿咔哒声传来,费奥多尔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在发抖,身体觉得寒冷,呼吸变得急促,面前的男人不知何时拉起了眼罩一角,在那双比星空和海洋都更加宏大的眼睛下,他低下头,就算什么也不懂,本能也知道什么叫做恐惧。
五条悟摸了摸他的头。
“想要复仇的话不要认错人哦。”
男孩用力摇头。
五条悟微笑:“你还有个朋友叫果戈里,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见他。”
男孩可怜的缩成一团。
五条悟终于心满意足的坐回来,月下未来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果戈里其实被他们寄托在侦探社了,空间系异能力在很多地方都能派上用场,12岁左右的年纪稍微培养一下也差不多合用,虽然福泽先生对又多了个孩子好像很头疼的样子,但在五条悟的劝(qi)说(hong)下,姑且还是收下了。
但这里五条悟说的、简直就像是拿果戈里当人质了一样。
——吓唬小孩有意思吗?
“那当然是……很有趣。”五条悟不用回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咒术师笑嘻嘻的靠在椅子上,“不过魔人小时候的性格这么有意思的吗?见面的时候不还一副、”
他想了想。
“一副现役吸血鬼饿了三天打算薅个无辜路人尝尝鲜的样子?”
月下未来有点想笑,为这个奇妙比喻。
双手稳稳的握住方向盘,月下直视着面前的道路,他语气轻松:“一个人如果完全忘记了过去的一切,那他还能被称为最初的那个人吗?”
五条悟谨慎的说:“不是了吗?”
“嗯。”月下未来回答,“他现在已经不是魔人了。”
“……?”
“只是费奥多尔了。”
五条悟回头看,男孩不知何时又一次睡着了,鸦黑的短发有一部分落在了面颊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看起来……
“已经是普通的小朋友了吗。”五条悟若有所思。
“也许。”
“真是危险的道具。”最强咒术师说,“我突然有个想法。”
“?”
五条悟说:“要是未来当初给五条老师——啊也就是给我灌下去的话,是不是就能得到一个完全归属于未来的悟酱了呢?”
月下未来惊呆了的看他。
……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危险的话啊。
“这可是那些橘子皮们梦寐以求的珍稀道具——”五条悟轻松的说,“真可惜呢。”
月下未来嘎吱一声把车停在路边。
“啊,后悔了?”
月下未来看着他,却说起了不相干的事:“昨天那件事、悟还在生气吗?”
五条悟摆出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无辜表情。
月下未来叹气,好气又好笑。
昨天比赛之后,他单独跟勇利说了一些事,然后一回头就看见五条悟把额头贴在结界上,像只蓝眼睛大猫一样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而一旦得知了他不打算把跟勇利说的“小秘密”告诉他之后……
表面上,五条老师很大度的表示“未来有自己的小秘密也很正常”,但实际上——月下总觉得他的猫更粘人了。
是错觉吗?
月下未来解开安全带,探身揽过五条悟的脖子:“抱歉啊,稍等等再告诉你。”
五条悟翘着腿:“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真的?”
“是我不能听的小秘密吗?”
月下未来笑了笑,他把手按在五条悟的肩膀上,最强咒术师很顺从的没有动,月下未来拉下他眼睛上带有弹力的黑色布料,露出那双不高兴的蓝眼睛,霜白的睫毛抖了下,月下未来亲了亲他的眼睛。
“最喜欢的五条老师当然可以听。”他安抚的说,“但不是现在。”
五条悟看了看他,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大胆”“以前不是这样的”,月下未来又凑上去亲他,那些抱怨的话消失在两个人的唇齿间……
车后座的男孩朦胧间又听到了啾啾水声,但细听又好像是错觉,男孩皱着眉头沉入了更深沉的黑暗里,在梦里仍旧不堪其扰的捂住了耳朵。
第264章
由月下未来开车,他们并没有立即回去。
东京,山寺陵园。
费奥多尔还在车后座睡着,月下让系统留下来陪他,从五条手里接过白色的长菊,月下未来将花束放在深灰色的墓碑前。
远处隐约能看见寺庙的尖顶一角,深绿的冬青沿着墓群围成篱笆,午后的墓园空无一人,月下未来和五条悟安静的站了好一会儿。
这是月下父母的墓。
也许是出于怀念,也许是在特异点中被激荡出涟漪的记忆之湖尚未平复,在回程的路上,月下未来突然说想来这里看看。
那就来。
深色的墓碑古旧而干净,能看出来时常被人擦拭,石碑上印着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月下未来看上去像是在发呆。
五条悟就陪他发呆。
一月的天气还很冷,萧瑟的冷风叩击着少年人的面颊,口鼻边涌出的白雾在风中一闪而逝,月下未来沉默的拨弄了下在风中颤动的花瓣,然后站起来。
风声在耳边掠过。
他抬头,然后正好对上一双清澈无垠的蓝眼睛,在意识到五条悟在担心他的时候月下未来愣了下,“我没事……”这听起来很像敷衍,月下未来补了一句,“悟在想什么?”
五条悟:“在想你有没有感到后悔。”
“什么?”
五条悟语气轻快:“未来是有机会挽回一切的不是吗?”
一切——包括亲生父母的生命。
只要在那个梦境的间隙中放弃世界升格,或者用那个系统奖励的愿望来满足自身,无论如何月下未来都做得到,这甚至是他应得的,只要付出那一点点小小的代价。
五条悟:“未来没想过吗?”
月下未来摇摇头。
“太高尚了吧。”
月下未来有点被逗笑了,但五条悟想说什么他还是知道的,“我又不是圣人,当然也会有很多愿望,但支付代价的不是我……”
“什么意思?”
“整个世界化作柴薪才得到的火光,我没办法把这种东西用在自己身上。”月下未来坦然说,“会做噩梦的。”
“这不就是圣人。”
“而且被复活的人也不愿意吧,一觉醒来就被这么沉重的负担压在了身上。”月下未来有点怀念的笑,“隐约记得他们都是那种温柔的好人。”
“未来也是温柔的好人。”
“是吗?”
“我觉得这是明智的选择。”
月下疑惑的歪头,五条悟看上去想起了什么,但他张合了两下嘴唇,还是说:“这是个秘密。”
月下未来:“?”
“好啦,以后再告诉你。”五条悟推推他的后背,“需要我把肩膀借你吗?”
“我又没有要哭。”
“没有吗?”
“……没有。”
月下未来主动拉住了五条悟的手。
五条悟的手比他的还要再冷一点。
锁链哗啦作响,在风中飘飘摇摇的晃来晃去。
月下未来拿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围在五条悟的肩上。
暖黄色的围巾绕了两圈落在黑色的布料上,月下不太熟练的打了个结,五条悟为了方便他动作微微低头,睫毛堆雪般遮住了眸子,就显得这种等待的样子格外乖巧。
像是只家养的大猫。
指尖痒痒的。
月下未来看了两眼,还是没忍住捏了下他的脸,然后看着五条老师疑惑的样子笑起来。
“我们走吧。”
风渐渐停了,阳光温柔的落在影子上,五条悟盯着他的笑容看了两秒。
“……真的变大胆了啊。”他嘀嘀咕咕。
“什么?”
“没什么——”
风渐渐停了,临走的时候,月下未来像是在对谁打招呼那样、轻快的对空无一人的地方说:“那我们走了。”
只有沉默的石碑算作他的回应。
“明年见。”
明年见。
这算是一个咒术师对未来最高的期待。
两人渐行渐远,冬青和碑林渐渐被阳光淹没,走过拐角,少年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
汽车驶入街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五十分了,他们在路上耗费了太多时间,车前座上的高中生懒洋洋的把脑袋倚在窗户上,后座上的男孩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可能对于一片空白的费奥多尔来说,面前的一切确实很不可思议吧。
湛蓝的天空,飞翔的白鸟,郁郁葱葱的植物间“生长”出一栋栋房屋,阳光平等的照亮世界,和他相似又不同的人们在街道上走来走去……
像是觉得这样的风景很美,他近乎惊叹的看着这一切。
“好累——”
五条悟拉扯着安全带、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终于回家了。”
是啊,终于回家了。
不过是短短不到两周的时间,简直像是过去了两年。
月下未来熟练的打转方向盘拐入街区,已经远远看到了自家屋子的尖顶。
不知道有谁在家呢?
旁边五条悟还在给费奥多尔介绍目前的家庭成员——五条老师在可靠的时候也能非常可靠。
男孩会和他们一同生活一段时间,直到确认遗忘药水的效力成果,抚养一个男孩很难,但这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如果有可能的话,月下未来还是想给男孩一个选择的机会。
选择自由生活的机会。
——只要他不再作恶,不再毁灭世界,也不再成为魔人。
标准都由月下未来选定,后果也由月下未来负责,既然决定给这个曾经的对手一个机会,那结果是好是坏、他都会和另一个人一起负担。
相对的,涩泽龙彦就暂时交给了琴酒关照。
[龙彦之间]确实是个好用的能力,能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助益。月下未来不否认他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威胁,所以虽然对涩泽龙彦不公平,他还是没有解除心理操纵。
反正他也不是个公平的人。
“所以前面的那栋房子里,一共是住了七个人,除了善良的五条老师和月下未来外,还有杀手、黑手党、宝可梦训练师、凶恶的猫咪,和熊猫……是吗?”
耳边响起男孩的声音。
费奥多尔的声音听上去很迟疑:“而我是猫咪的……储备粮?”
月下未来:“?”
五条悟:“没错!”
男孩的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等到了城堡,我就会被关进地窖里,一天被喂胖一点、然后等月圆之夜就会被抓去吃掉?”
月下未来:“???”
五条悟:“对!”
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五条悟笑嘻嘻的转头,正好对上月下未来谴责的视线。
“啊。”
月下未来:“前辈,弄哭了的小孩子要自己去哄哦。”
“为什么要叫前辈……”
月下未来踩下刹车,等待院门打开后把车驶入院子,期间还要应付某个大孩子的喋喋不休,直到他停下来给了猫一个吻,五条悟才愿意停下来老实待着。
怎么感觉前辈更幼稚了。
月下未来明智的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车停下的时候男孩还在哭,五条悟试图哄过了,可惜收效甚微,毕竟也不是谁都吃他装可爱的那一套……
至少费奥多尔不吃。
月下未来也没什么好办法,“不会吃掉你的。”五条悟已经说过了,“要吃也会等你长大再吃……”小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他头疼的挠了挠脸颊,五条悟若无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要不要让熊猫小姐来看看?”
“只能这样了。”
五条悟拎着费奥多尔的衣领夹在腋下,大步走在前面:“不过说真的,我们家小孩是不是太多了点?”
月下未来:“只有惠一个吧?”
“太宰那小鬼、”
“太宰先生应该不算。”
“我看他可太幼稚了。”五条悟说,“但就算只有两个也很多了,真是的,幼稚鬼的浓度超标了啦,真希望短时间内小孩子的数量不要再增加了——”
他拉开门,然后下一瞬,一团像是火焰一样的橙黄色呼啸着砸在他脸前。
“哇哦。”
五条悟无动于衷的说。
越靠近他速度越慢,无限隔绝了一切伤害,包括面前由黑红色重力包裹的拳头,对面的人也好像很意外一样,发出“咦?”这样的疑问。
但也只有一瞬间。
下一瞬间,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袭来,纤细的人影好像一条鞭子一样抽击在五条悟的眼前。
但没用,不管怎样攻击都无法突破男人身前那层虚无的屏障。
被五条悟夹在腰间的男孩忘了哭泣,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不公平的“较量”。
异能的光辉狂暴的闪烁着,身后月下未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五条悟沉吟了一下,然后在下一次袭击者攻击的间隙,猛地伸手抓住对方的脚腕,一口气砸在了地下。
“嘭!”
地板四散崩裂,木茬和破碎的石子向上迸溅,这一击大概是很疼的,骨头发出嘎吱的声响,来人□□着,又在下一瞬间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异能的光辉暴涨,但五条悟已经看清了来者的样子。
那是个身材矮小的少年,或者说是幼小的孩子,年龄大概和太宰治差不多,穿着一身稍显宽大的机车外套。
刚刚五条悟看到的是他的头发,介于红色和橘色之间、像是狮子般赭红色头发的少年。
少年仰着头态度恶劣:“你是谁啊,那家伙叫来的援兵吗?”
那家伙?
五条悟倒是没计较这些,他环视了一下房间的内饰。
很好,客厅已经完蛋了。
房间像台风过境一样变成了灾难现场。
熊猫小姐和惠在二楼探出脑袋,看上去没事。
而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拎着太宰的衣领,蹲在横倒的沙发后面,这位前黑手党首领神色震惊的看着被五条悟腋下还在抽抽噎噎的费奥多尔,看上去还没回过神来。
而在几人僵持的这两秒间,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房子的主人——月下未来从五条悟身侧探出脑袋。
“发生了什么?”
第265章
——发生了什么?
某种程度来说,事情的起因经过很简单。
因为某个原因,现年九岁不到的中原中也敲开了这栋房子的房门,又因为某个原因,他和房间的主人之二大打出手。
这个“二”主要指的是织田作之助。
很明显,虽然那个正在看着费奥多尔目瞪口呆的太宰治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但他在几个月前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少爷,那细胳膊细腿至少目前来说、还是完全的体术无能。
所以明明是太宰治招惹过来的人,打架的却是织田作之助。
——这点所有人都很清楚。
所以面对一片狼藉的会客室,五条悟将视线对准了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狐疑地看着新角色月下未来,织田作之助慢慢将迅游在空中的视线收回来,和好像刚回过神来的太宰治四目相对。
“什么嘛——!”太宰治小声抗议,“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
不是吗?
织田作之助露出了纯然疑惑的目光。
太宰治好像被噎了下,同时间黑红色的异能火焰暴涨。
中原中也看起来已经对这群人的过家家游戏不耐烦了,在短暂的安静之后,男孩神色中的张狂锐利像是火焰一样迅速升腾。
“商量好替罪羊的人选了吗?”他桀骜不驯的目光从太宰治转移到五条悟,中间掠过了织田和月下——他看起来完全没把这两个毫无战斗欲的人放在眼里——而费奥多尔更是被当成了无关紧要的小累赘,他看着五条悟说:“是你指示那家伙把我的同伴带走了吧!”
碎裂的石子裹挟着黑红色的重力异能后发先至,五条悟及时按住了中原中也的肩膀,小个子的男孩抬腿就是一记鞭腿扫在五条悟的门面上,碎石落下……
最强咒术师现在生理年龄也只有17岁,所以从理论上来说,他有足够的理由幼稚不讲理——
从理论上来说——
五条悟狞笑着把费奥多尔丢给月下未来,扭头加入了这场不理智的混战。
月下未来:“……”
混杂着重力异能和无限斥力的石屑从耳边呼啸着穿透墙壁,角落里仅存的座钟发出咔嚓一声巨响。
月下未来:“…………”
面对屋主无声谴责的视线,织田作之助满脸无辜的后退一步,他一后退,就将身前的太宰治让了出来。
太宰治:“………………”
/
在完整的说明前因后果之前,让时间暂时回到五天前。
那大概是在十二点钟的午后,远在地球另一面的大怪兽还在肆虐人间,太宰治结束了和月下未来的情报交流,他扣上电话,然后在电话机前面做出了深刻的思考表情。
织田作之助:“……?”
今天的午饭是蛋包饭配小章鱼香肠,每人有一小碗蔬菜汤和奶油土豆泥,切成小块的水果沙拉被当做饭后甜品乘在碟子里,每人还有一块被做成花朵形状的棉花糖。
太宰治啊呜一口吃掉了糖果,然后把碟子送到洗碗池,戴着围裙的熊猫小姐摘掉手套给了他一个夸奖的摸摸头,太宰治竟然也仰着脸安然受用。
端着盘子站在他身后的禅院惠:“……”
最近自觉已经成为大孩子的禅院惠拒绝了熊猫小姐的摸头,转而给了她一个成熟的拥抱。
站在他身后的织田沉默了下,看了下哒哒跑走的惠,又看了下试探性张开怀抱的熊猫小姐,曾经的少年杀手主动抱住她,然后拉过她的掌心盖在自己额头上。
这是看似再平凡不过的一天日常。
等太宰治在午睡后起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他摇摇晃晃地爬下楼梯,客厅中除了禅院惠空无一人,一黑一白两只大狗趴在男孩脚边,惠看起来正在给玉犬梳毛。
太宰治抬头看了看窗外。
今天的阳光正好。
看起来很适合野餐、郊游、在草坪上打滚、和带狗狗散步。
他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转瞬间飘进厨房,厨房在越来越多的孩子入住之后替换过一个巨大的冰箱,而在这个冰箱的最下层……
太宰治将一个贴着“太宰专属”的白色保鲜盒从抽屉里拿出来。
“啪嗒。”
盖子打开,莹白如玉的新鲜蟹肉被密密压制在保鲜盒子里,鲜香的味道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子从盒子里涌出来,在空气中微微浮动。
太宰治坐在沙发另一头,拿着筷子露出一种仿佛快要融化般的幸福表情。
禅院惠:“……”
太宰治:“你也想要吗?”
禅院惠:“不,谢谢。”
白色的玉犬抬着鼻子露出了有点心动的表情。
太宰治无动于衷的把蟹肉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禅院惠成熟的叹了口气,不去理会旁边那两个幼稚鬼,他从茶几下面的零食箱里摸出肉干来投喂黑色的狗狗,就听太宰治突然问:“你喜欢这里吗?”
禅院惠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太宰治没在看他,好像只是普通的闲聊:“你觉得月下未来强大吗?”
“……?”
“如果你未来也会成为咒术师的话,就一定会明白的吧——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危险,风暴,洪水,咒术师,远在世界另一端的巨大怪物。任何东西只要存在就必定会有消亡的那一天,而在这之前更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考验……”
禅院惠皱起眉头:“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喜欢这里。”太宰治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月下未来消失的那一天。”
惠的神情一下子改变了。
消失。
虽然太宰治没有直说,但禅院惠并不是一个真正懵懂天真的无知孩子,作为[天与暴君]的孩子,他早在理应天真的年纪见过死亡。
他知道太宰治说的是什么。
太宰治神情依旧是那么的轻松,他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筷子,那上面是一块完整的钳肉,完整,剔透,能看出制作它的人是多么的小心翼翼。
他啊呜一口把那块蟹肉吞进嘴里,随着咀嚼发出的声音却没有那么温和:“人总是很容易就去死了,战争、疾病、一次并不美好的意外,一颗子弹就能送走一个强大的异能力者,你想好、”
“我当然会保护大家!”禅院惠打断他的话。
太宰治:“可距离你长大至少要十年。”
“月下先生和五条是很强的。”
“他们现在、此刻,就在世界的另一头跟怪兽打架。”太宰治说,“且孤立无援。”虽然他们好像也不需要支援。
“我……”
“要回家叫爸爸了吗。”
而禅院惠的表情简直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幼兽,明明只是个小小的孩子,盯着太宰治的目光却带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凶狠。
他像是要说什么,但太宰治却好像在刚刚的对话中得出了结论,他盯着手里的零食冷不丁地问:“森鸥外和月下未来你选哪个?”
“?”
“你觉得黑手党首领和三流诗人哪个更适合脑子不太好的小矮子?”
“??”
“还是前者听起来更威风一点?”太宰治夹着筷子一拍手,“所以决定了,果然是三流诗人更适合。”
“???”
“可用的战力总是越多越好,对吧。”
禅院惠看起来完全被他弄昏头了,但太宰治根本就不需要回答。
他自说自话的提出了疑问,又自说自话的得出了结论,只是等太宰治抬头的时候才发现不妙——
禅院惠的确有着超越年龄的早熟,但不管怎么说和太宰治这样的“记忆重生者”不一样,他只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
不知是气还是急,小孩瞪着太宰治,看起来快哭了。
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差一点就要掉下来!
院子里发出啪嗒一声响,好像是熊猫小姐回来了。
糟糕。
就算是太宰治也知道,这时候让禅院惠哭起来可不是好事。欺负小孩子的行径一旦被暴露的话,他这个前任港.黑首领的面子也会一落千丈——
……
织田作之助提着横滨寄来的特产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客厅里只有禅院惠一个人。小孩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两只玉犬围在他身边好像很焦急的呜呜叫。
“怎么了吗?”织田有点木讷的问。
禅院惠摇头,只是微红的眼眶还是暴露了小孩曾经哭过的痕迹。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如果是普通人估计会想他是不是因为想念亲人而哭泣,但织田注意到沙发另一侧……
沙发上有略微凹陷的痕迹。
织田走过去,注意到白色的玉犬正在茶几下面扒拉着什么,黑色的玉犬按倒了垃圾桶,从中间滚出一个被茶水洇湿的纸团。
茶水就在桌子上,织田作之助蹲下来从桌底掏出一个被踢进去的保鲜盒,盒子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吃掉了,但还能闻到一股海鲜特有的鲜甜。
两只狗狗撕扯着将纸团展开,上面隐约能看见“太宰”两个字。
再仔细看看,通往后院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窗帘在午后的微风中微微拂动。这一切,构成了一个人匆匆跳窗逃走的痕迹。
前·少年杀手在这一瞬做出了判断:
“是太宰吧。”
禅院惠没说话,只是沉默着揉了下眼睛。
织田关上窗户,决定等太宰回来要跟他好好谈谈——
不能欺负比他小的孩子啊。
/
而与此同时,太宰治走在了通往擂钵街的道路上。
他哼着歌,脚步雀跃,一边思考着真正的小孩子该是什么模样,一边决定此行定要拯救自己的老部下于水火之中。
第266章
2006年,1月12日,晚16:36分。
日本、横滨、擂钵街,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角落里,『羊』的成员向“巢穴”中带回一个眼睛上包裹着绷带、浑身湿漉漉的黑发小孩。
将之带回来的几个半大少年声称,这是他们在河里救上来的“货物”。
“货物?白濑,你在开玩笑?”有同伴不赞同的皱眉,“我们『羊』什么时候干拐卖人口的勾当了?”
『羊』——横滨一个全部由16岁以下未成年构成的自卫组织,起源于擂钵街。其成员全部是流浪儿和贫民窟的孩子,虽然说是“组织”,但实际上只是一群孩子的抱团取暖。
很弱小的组织。
就像是严酷的草原上,为了抵抗人贩子、寒风、饥饿、和大人的掠夺,一群小羊聚集在了一起。
所谓的“巢穴”也不过是一段干燥废弃的下水道,经济来源除了捡垃圾和偷窃以外只有兜售一些零碎的小玩意。
他们瑟瑟发抖着相互取暖,虽然已经很努力了,但最终的结果却一定是可预见的——在黑暗中死去或被其他的势力吞吃——几乎不可能会有第二个选项。
原本,是这样的没错。
但这样的情况在两年前发生了变化。
『羊』最初的成员在某段桥下捡到了一个有着重力异能的孩子。
其名为——中原中也。
他最初只有六岁,裹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旧军服,赭色的头发脏兮兮的垂下,可能是哪里来的流浪儿吧,连面包是什么都不知道。
白濑带回了他,『羊』收留了他。
中原中也回报给他们无可抵挡的暴力威势。
凭借暴力,他们打回了附近一直欺负他们的小帮派;
凭借暴力,他们救回了被人贩掳掠虐打的小孩子;
凭借暴力,他们过上了第一个吃饱穿暖的冬天;
凭借中原中也——侵入『羊』的不论是谁,必都遭到猛烈的反击!
他们如今已经不单单是个只能在中小势力间夹缝求生的小组织了,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相信,只要这样继续下去、只要有了中原中也,他们可以谋求到更多、更多——
……
冰冷的水滴在黑发上流下,浑身缠满绷带的孩子好像还在昏迷中没有苏醒,在他身边对峙的两个人都还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但神情中的天真和纯稚却已经所剩无几。
在暴力和死亡的阴影中生活的孩子几乎都是这样的,他们早早面对了风雨,于是也只能匆匆长大。
『羊』不做人口买卖,他们比谁都要知道人贩子的可恶。
在『羊』的内部,指责对方“拐卖人口”已经算是很严厉的指控了,就算是在组织中颇有人缘的白濑都在瞬间缩了缩脖子,他一边嘟囔着“我不是这个意思”,一边把手里的东西藏进裤子口袋。
对方不依不饶:“所以这是从哪里来的孩子?”
白濑:“确实是河里,发现的时候就在河里飘着。”
“飘?”
“可能是不小心失足落水,我们在工厂大道前面的河里发现了这个小孩、”
“等等、”有人惊疑不定的问,“工厂大道那不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么!中也说不要靠近那边、”
一直站在白濑身边的女孩不耐烦的打断他:“这好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
对方惊了一惊,神色间多了几分游移不定。
白濑瞪了那女孩一眼,有些不情愿的从口袋里重新掏出他的“战利品”——一块纯银底托的蓝宝石。
颜色更偏向矢车菊,纯净的天蓝中带有一丝神秘的紫,宝石被固定在丝带的一段,看上去很贵的样子。
白濑粗鲁的比划了一个手势:“他脖子上的宝石,我敢打赌这绝对是真货。”
“哇哦——”有更小的孩子发出惊叹,这让男孩脸上稍稍带出了一丝得意。
他左右展示着自己的战利品,然后手指一翻让宝石从指间消失。
“把他救上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绝对是个有钱的家伙,只要能把他送回家去,一定能得到一大堆报酬——”
“但也可能会给『羊』惹来一大堆麻烦。”有人不赞同的唱反调。
“怎么会?这说不定只是个迷路的小少爷。”白濑信誓旦旦,“而我救了他的命,难道还不值得一点小小的感谢?”
“可中也、”
“或者说你希望我把他扔回去?”
反驳的人被噎住了。
擂钵街不是什么好心的地狱,这黑发小鬼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这种娇生惯养的小东西在这种地方估计活不过明天的早晨……
被拐卖、被殴打,相比之下加入黑手党做炮灰说不定都是不错的结局。
而『羊』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
“不能放着饥饿的孩子不管。”白濑抱着手,“对吧?”
最开始表示反对的人沉默了。
白濑得意洋洋:“你能想通就最好了……”
“啊、”
“又怎么了?”
“他醒了。”
/
黑发鸢眸的孩子从陈旧的泡沫箱上坐起来,怯生生的问:“这是哪儿?”
/
两个小时后。
因手下有孩子被打了、而上门去“理论”的中原中也终于回到了『羊』如今的驻地。
这是个由两个大型集装箱改建的建筑,说是房子有些勉强,但若只是从功能性出发、在擂钵街已经算是不错的建筑。
此时正值黄昏,集装箱内光线昏暗,中原中也提着被赠送的面包和西瓜踏进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是在附近救济点领来的物资,好像是叫什么“夏月”的慈善组织,领头的女人半年前第一次来擂钵街的时候差点被抢,中原中也顺手帮了点忙,之后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被女人叫住给些东西,还美其名曰“保护费”。
保护什么啊,明明他们自己就带了保镖。
那个银色短发的剑士不是很能打吗?
但每次那个女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好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叫住自己,不知为何,就让人感觉无法拒绝。
时间长了,中原中也就习惯性的把那边的救济点也算作自己的巡视范围了。
不过拜托他打人还行,拜托他给那群小鬼发糖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中原中也一边嘀咕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推开了集装箱的大门。
被当做门板的铁皮门轴有些锈了,每次推开都要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中原中也一步踏进室内,就发现不对。
室内空无一人。
椅子倒下了,玻璃碎了一地,曾经被大家一起从垃圾场拖回来的家具一个不剩的歪斜在地上,断了头的布偶小狗镶嵌着一枚子弹。
这里到处都是子弹。
整齐的弹孔沿着铁皮墙壁撕开了巨大的伤口,黄铜色的子弹大而怪异,『羊』的巢穴就像是被怪兽肆虐过一般遍体鳞伤。
这里空无一人,只有凌乱的脚印泼洒在地上。
中原中也退后一步。
西瓜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就好像触发到什么特殊的按钮,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那是些沉重的跑动、叫骂、混杂着零星的枪响,和人的惊呼,声音的品质很不稳定,夹杂着巨大的噪音和断续,中原中也猛然回头,发现声音是从黑暗的更深处传来。
——那里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
比起人更像是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歪倒的窗棂将昏黄的光线切割成长长两条。
那人就坐在泡沫箱拼凑出的沙发上,黑发,眼睛让人联想到死去的黑猫,那看上去是个和中原中也差不多年纪的男孩,纤细的手指摆弄着一个略有脱漆的老式手机。
中原中也认识这只手机,它原本属于『羊』中的某个孩子,上面挂着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彩虹挂饰,廉价的水钻曾被人很珍惜的细细摩挲。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在里面传来。
下一瞬,燃起了风暴。
在这个由两个集装箱构成的小小“基地”中,有史以来第一次,燃起了暴力的火焰。
就像是漆黑的诅咒,连逃走的余地都不会有,太宰治像是摔落的树叶,转瞬间被黑红色的人影死死地压在破碎的泡沫箱中。
“啊,疼、”
“告诉我,是你做的吗——!”
像是从地狱中发出的吼叫,中原中也俯身踩在太宰治上方,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叫嚷,他居高临下的看过来,脸和眼睛都带有一种无机质的锐利。
“告诉我——!这只手机是你从哪里捡来的!”
太宰治躺在地上,则是觉得这一幕真是充斥着一些让人不幸的熟悉。
他这个时间的身体还尚未对那些日后司空见惯的暴力和疼痛养成耐性。
“真是痛死了啦。”他一边这样抱怨说,一边向上注视着那只矮小的重力使,“你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矮呐。”?
中原中也脸上的怒火都停滞了一瞬,然后一股更猛烈的巨力从侧面突袭了太宰的身体。
“混蛋关你什么事!我还会再长高的a——!”
太宰治从原地弹起,整个撞在了铁皮墙壁上,身下的薄柜被整个撞碎,在一声巨响后,太宰治又落到地上。
他仰躺在碎裂的木头上,觉得连这种对话都充斥着一种令人不幸的熟悉感。
太宰治:“那我就给你个预言吧,你十五岁后就不会再长高了,永远停留在1米59……咳咳,只能靠帽子和增高鞋垫——”
“滚呐!这什么令人火大的预言!”
中原中也又一脚踢来,这次却被男孩灵活的躲过,太宰治将那只手机抛向空中,被中原中也敏锐的接住,他问:“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太宰治慢吞吞地拍打了下衣摆的尘土:“『羊』之王——中原中也、对吧?”
“我不是什么王、”
“你是想问这里发生了什么是吧?”太宰治说,“我也不知道呐。”
中原中也踏前一步:“你当我信吗?!”
太宰治无奈摊手:“这年头连好心的路人都要自证了吗?”
中原中也露出个“完全不信”的表情。
太宰治比划了下:“你觉得我能做到这些吗?”
纤细的手指沿着天空和地面画了一个圈,又指向那些歪倒的家具和尖利的弹孔,从表面上看,太宰治说的是没错的——
首先他年龄很小,和中原中也同龄。
其次他看起来并不是重力使这样强力的异能力者——这点中原中也还是看的出来的,不管是从姿势上还是从躲避的动作上,对面这小鬼并不是个久经战阵的战士。
小孩子特有的稚嫩在那只手指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上面甚至一点粗糙的茧痕都看不见。
他看起来简直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这辈子就没拿过比杯子更重的东西了。
但这样的小少爷出现在贫民窟本身就是件怪异的事了。
“你确实是做不到。”中原中也确信,“但你绝对是知道什么。”
“哇,真是不得了的直觉。”太宰治小声嘀咕,“野兽吗?”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路过的时候,有小羊让我把这个给你。”??
在中原中也警惕的视线中,太宰治将一条青色的腕带抛给他。
——那是『羊』成员的标志。
每个成员都会在右手腕系上一条青色的带子,以代表是『羊』之中的一员。
而这一条……
中原中也辨认了下,是真的。
他甚至认识这条带子的主人——白濑,一个在组织里颇有人缘的家伙。
竟然是真的。
这代表着『羊』的成员,竟然真的都被人抓走了。
拳头被捏的咯咯作响,对面那小鬼还在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领口的蓝宝石领结,中原中也隐忍的问:“你还知道什么——”
“说了我只是路过。”
“我自问对拷问还是很擅长的——”
“那个白头发的小鬼让我把这个给你,然后说……”太宰治歪头思考了下,“说叫你快来。”
“还有什么其他信息吗?”
“我不知道,也许你可以去问问这附近的家伙。”
中原中也焦躁的啧了一声。
太宰治看着这个幼小的老对头、老部下,眼中隐秘的浮现出一丝类似于怀念的情绪。他曾在最后的时刻将组织和书托付给他,而曾经的中原中也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而如今,他们再次相遇……
“噗真的好矮、”
“混蛋我揍你了啊!”
太宰治向后跳开,飞溅的石子有一些落在他脚边,男孩轻巧的转了个圈躲开某人的突袭,“几小时前我才跟那个叫白濑的小鬼在工厂大道前第一次见面、”
中原中也耐下性子听他说。
“没什么了不起的故事,只是那家伙打扰了我的入水,非要把我从海里捞起来、还非要说他拯救了我、”太宰治轻描淡写,“真是何等失礼的小鬼啊——竟然还要向我讨要报酬。迫于无奈我只能答应了他的请求,他说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指了指中原中也手中的带子。
“于是我就来了,走过来很不容易呢,好不容易见到人了又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一顿。”太宰暗示的长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可是一点都不清楚啊。”
中原中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看对面这小鬼细胳膊细腿的好像又很合理。
“你、”
太宰治微笑:“我愿发誓,上述一句谎言都没有。”但也不一定是全部的事实就是了。
中原中也看上去更焦躁了,他来回走了几圈,看着对面那小鬼脸上可恶的笑脸——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太宰治问:“你打算怎么办?”
“把附近的情报贩子抓来打一顿。”中原中也顿了下,“还有小混混、在附近游荡的流浪汉、帮派打手、不行就把与『羊』敌对过的所有人都、”
太宰治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只要吊起来打一顿就会乖乖吐出情报了吧。”中原中也捏了捏拳头,表情看起来竟然变得松弛了,“大家究竟被谁抓走了——总会有人愿意给我一个答案吧。”
“?”
“于是这下问题就变得简单了——”中原中也咧嘴,“小鬼快回家去吧,既然已经没事了、这里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自信满满的说,“剩下的就交给我了!我会带回大家的。”
“我……”
“不需要你的帮忙!”
不等太宰治再说什么,重力使踏击地面,像是飞鸟一样从林立的屋顶后面消失了。
只剩太宰治一人,仰头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
“小鬼。”
/
夜色逐渐昏沉,月亮静静的升上天空。
工厂大道前的仓库区。
这里原本是民间负责海运的私人机构和游轮停靠的公共渡口之一,后来因为经济、战争等原因,也因为太过靠近擂钵街、治安混乱等问题而逐渐被□□占据,算是横滨最混乱危险的地区之一。
港口黑手党自然也占有其一。
甚至是最大的一块地盘。
然后大约在半小时前、突然有敌人来袭。
那是一位从天而降的异能力者,有着矮小的身形和暴虐的能力,黑红色的异能火焰点燃了这里储存的油箱,然后地面燃起了大火。
巨大的集装箱构成一片阴森林立的钢铁丛林,也索性这边人员分散,伤亡尚且可控。
只是找不到那个异能力者躲藏在了哪里。
“嗨,又见面了。”
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半盏天空,在爆炸和叫喊的背景音中,中原中也再次遇见了那个奇怪的小鬼。
绷带,黑发,鸢色的眼睛像死去的黑猫。
他浑身湿漉漉的站在中原中也面前,在他的注视中好像很有活力的抬手打了个招呼,然后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是说了吗,下午在海中想得到一点安宁,分别后想继续这项有益于身心的活动,没想到又被你打扰了呢。”太宰治语气怨念,“真是阴魂不散。”
“这句话该我说吧!”中原中也抱着手臂,“原来你说的入水是跳海——这不就是自杀?”
对面那个绷带小鬼张了张嘴,又好像顾虑什么迟疑了一瞬间:“……还是不一样的吧。”
“哪里不一样了?!”
“所以你呢?找到同伴的线索了吗?”太宰治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他踮脚望了望他身后的一片混乱:“哇哦——你做的吗?”
“又怎样?!”
“很壮观嘛。”
中原中也斜眼看了看他:“抓走大家的大概是港口黑手党。”
“大概?”
“遗落的子弹是他们上个月走私来的新武器,好像叫什么柯尔特。”中原中也眉宇间还带着些迟迟达不到目的的焦躁,“这是个秘密,但白濑他们两周前过去偷酒,可能是不小心看到了,发生了冲突。”
“可能?”
中原中也觉得这小鬼怎么阴阳怪气的。
太宰治催促:“然后呢?”
中原中也:“当时有同伴受伤了,我就去把他们打了一顿。这次可能是报复吧,特意挑我不在的时候过来掳人。”他小声嘀咕,“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只是把人抓走了,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
“没什么。”中原中也压抑着怒气,“可能他们有更大的图谋,总之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解决什么?港口黑手党吗?”
“嗯。”
“嗤、”
“?”
“我改变主意了,我觉得今天不适宜入水。没想到你偶尔也会有些好点子嘛。”太宰治积极自荐,“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解决港口黑手党。”
中原中也不屑:“不需要,小鬼回家去吧。”
“噗嗤、”
“???”
太宰治表情冷静:“啊不是,就是觉得这个场面看上去太搞笑了。”两代港.黑首领打算去干掉港.黑什么的。
中原中也大怒:“你在看不起我吗?!”
“嗤嗤、”
“??!?”
作者有话要说:
Q:总结一下这一章?
A:emmmm一些让人感动的再续前缘?
Q:中也遇见的是?
A:乱步的母亲,和她雇佣的银狼剑士。
下章回归月下。
PS:五条出箱了——出箱了——箱了——了——我的天啊——-
第267章
“然后呢?”
有人兴致勃勃地问。
“你们一起去打倒港口黑手党了?”
“怎么可能。”太宰治说,“顶多是大闹一场罢了,说什么打倒,两个小鬼要怎么打倒那样的庞然大物啊。”
“如果是普通的小鬼自然不好说,如果是你的话……”
五条悟咂了下嘴,并不想说什么夸奖的话,月下未来自然而然地接口:“太宰先生的话,一定是没问题的。”
现在的港.黑虽说是横滨本地最大的帮派之一,但并不能说是唯一,距离后世那种占据大半个关东的庞然大物也很有距离。
太宰治是未来将这个组织发展到10倍以上的□□首领,知晓不知多少关键机密,如果他认真起来……
清除区区一个港口黑手党,显然并不是一个完全无法实现的妄想。
不过太宰治本人看上去没这个理想就是了。
他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坐在椅子上,一边摇晃着小腿一边双手捧着插着柠檬片的橙汁,小男孩看上去很困倦,好像两三天没睡那样在打哈欠。
这看上去不太“港.黑首领”,却很“太宰治”。
小孩子大大圆圆的鸢色眼眸眯成一条线,几滴泪珠挤在眼角的睫毛上欲落不落,刚刚在战斗中擦伤的部分已经好好包扎起来了,他看上去马上就要舒适到睡着了。
“所以最后呢?中原中也找到那几个小鬼了没有?”
“啊,你是说『羊』被掳走的那些成员?”太宰治说,“当然没有啦,因为那些小鬼在我这里嘛。”
“现代版农夫与蛇?”
太宰治:“胡说什么呢,那些小鬼在我的招待下可是好吃好喝、乐不思蜀——”
五条悟歪歪头,月下未来从旁边把亮着的屏幕推给他,上面是系统投影过来的监控画面,那大概是某个花园别墅的中央客厅。
宽大柔软的皮质沙发组成一圈,透过窗户能看到花园中央的喷泉浮雕,到处都是金光闪闪的黄金镶刻——大抵就是那种最暴发户的暴发户建筑。
不知太宰治是从哪里租来的房子,太浮夸了,这样奇怪的品味真有人会去住吗?
——不过那些小鬼倒是很受用的样子。
监控中,穿燕尾服的管家笑眯眯的端着托盘在一旁恭立,几个小鬼在画面中央或躺或坐,一个白头发的小鬼仰面躺在女仆小姐的腿上,一边“啊”的张嘴接住姑娘喂来的葡萄,一边用自鸣得意的余光去注视着自己的同伴。
“贝尔摩德?”
“谁?”
“旁边站着的那个管家。”月下未来指给五条悟看,“男装是她的易容,实际是黑衣组织的高层成员。”其实仔细看看,这群所谓的女仆也都是组织成员。
太宰治含糊:“用内部人员比较便宜嘛。”
月下未来了然:“还不容易走漏风声、顺便能防备中原中也上门抢人。”
很熟练嘛。
五条悟挑眉。
“那这群小鬼就是……”
“中原中也寻找的小羊。”太宰治百无聊赖,“我伪装成议员之子说招待一下他们,立即就上钩了呢。”
也不能算是完全的伪装。
太宰治说:“这群家伙被金钱腐化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还要快,这样的好日子只要过上两三天、就立即不愿意回去过去那种贫苦的生活了,说什么‘只要不让我们回去做什么都行’——哭着喊着要给我当狗呢。”
“噫——品味真差。”
“我才不想要这种只会汪汪叫的宠物狗。”太宰治抗议,“又小只又没什么用,只会虚张声势对心软的人狂吠,虽然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但只要路过给点吃的立即就会背叛了。”
“你别侮辱宠物、”
“所以中原中也就被背叛了。”
月下未来和太宰治对视一眼,男孩眸中的神色在阳光下略显幽深,月下继续向前拖动进度条,一直到前天的晚上。
那大概是中原中也刚从港口黑手党大闹一场之后,地点是上述的别墅区。
夜色昏黄中,唯有华美璀璨的花园灯火通明。
那大概是一场宴会。
高档轿车来来往往,衣着华美的男女漫步而下,他们神情倨傲而矜贵,均带着种相似的傲慢,他们走进这座“黄金宫殿”,却无人注意门前不知何时站着个小小的少年。
——中原中也。
赭色头发的异能力者年龄还介于孩子和少年之间,他大概是刚战斗过,身上还带着血与火的气息,一抹深刻的血痕蹭脏了他的侧脸,钴蓝色的眼睛锐利而生机勃勃。
像是一只小狮子,他看上去和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格格不入。
他是来找人的。
从港口黑手党那里他得到消息,黑手党的某只小队的确曾袭击了『羊』的驻地,但那只是几个人的个别行动,只是为了给曾挑衅他们的小鬼“一点”颜色看看。
但他们并没能找到人。
就像是已经提前得到消息一样,过去的时候『羊』的成员就已经全都不见了。
基地中翻倒的橱柜和遗落的枪弹是他们做的,但那完全是一种发泄式的无能狂怒,中原中也在港口黑手党的大闹一场完全是找错人了。
『羊』没在他们手上。
中原中也判断他们没有说谎,毕竟没人能在40层楼的高空被一只手提着领子的时候说谎。
于是问题在这里似乎就卡住了。
如果白濑他们不是被港口黑手党带走了的话,那是被谁带走了呢?
他把视线转向身后,发现那个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绷带小子不见了。
根据“绷带”“落水”“富豪之子”这之类的线索,中原中也在历尽千辛万苦之后——终于追踪到了这里。
山手高级别墅区。
他站在门前,看着那璀璨的灯火皱起眉头。
监控画面里并不能看到他全部的神色,月下未来大体能察觉到中原中也的困惑——他怀着进入龙潭虎穴的准备到来,却只看到了一派华美的歌舞升平。
中原中也无疑是聪明的,但还太过稚嫩,这样的反差让他困惑和犹疑,所以画面中的重力使在犹豫了几秒后,并没有按照他一贯的做法直接暴力闯入。
他耐着性子走向门口的侍者,侍者以亲切的姿态向下蹲身,两人在监控看不到的角度说了几句话,侍者好像得到了什么信息,他站起来,用胸口的微型对讲机通知了内部人员。
他安抚面前赭色头发的少年稍等一会儿,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但月下未来却注意到他敲击对讲机的指间带着规律的间隔,大概是某种暗号。
然后过了几十秒,有几辆车从花园深处开过来,车门打开,下车的是几个衣着华丽的孩子。
——是『羊』的成员。
和中原中也预计的凄惨不同,他们看上去很好,非常好,前所未有的好。
几个成长在贫民窟的孩子还从未受过这样昂贵周全的招待,太宰治的“报答”没打一点折扣,每个人看上去都金光闪闪。
这很好。
看见『羊』的大家都平安无事,中原中也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男孩脸上的放松清晰可见,『羊』成员的喜悦也毫不掺假,直到中原中也说:“我们回去”。
“回去?”站在最前面的白头发男孩——白濑用一种奇异的神情看着他说,“我们不回去了。”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白濑:“不如说我们为什么要回去?”
中原中也:“那里是我们的基地、”
白濑问:“你说那几个破烂集装箱?”
中原中也缓缓闭上嘴。
白濑脸上的表情轻松而自得:“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他说:“寸土寸金的山手别墅区,造价千万的豪宅,这里的每一块石板都是由专人打造,甚至连水龙头上花纹都是由黄金镶嵌。”
他看着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奇异而富有感情。
“啊对了,中也你还不知道吧。”白濑耐心的解释说,“我救了个落水的小鬼,没想到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小少爷,太宰少爷说愿意资助我们所有人——”?!
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错愕不如说是震惊,他甚至都不知道白濑的神志是否还清醒。
“你还会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为什么不相信?”白濑反问,“我从水里救了他,那个议员家的小少爷,这是他给我们的报答,这是我们应得的!”
中原中也:“——?”
像他们这样的流浪儿哪来的“应得”?
“那他骗我们有什么好处吗?”白濑倨傲道:“不要钱的小孩到处都是,这种投入对于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孩不过是九牛一毛。”
中原中也开始思索起是不是真的有让人神志不清的异能力,但白濑看上去是认真的。
“中也,你想想吧。”他循循善诱,“我们再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了——这种心软的小少爷可不是到处都有。”
“只要愿意,蔬菜和牛肉就可以随意享用,昂贵的巧克力可以吃到饱,不用去乞讨,也不用去偷东西,再也不用忍受下水道难闻的味道和桥洞下的干面包!”
“甚至小鬼们再也不会因为偷捡一颗糖而被打——”
“我们走了大运。”
“你让我们回去?”
“回哪儿去?”
中原中也看着他,感受到一种近乎震撼的感情。
他转头四顾,不仅是白濑,甚至连其他孩子好像也是这样想的,他们用一种奇异混杂着畏惧的目光看过来,好像中原中也才是那个奇怪的人。
“我们不回去。”他们这样说。
“我们不想回去。”他们近乎祈求的这样说。
“这里有暖和的大床,我再也不想睡冰冷冷的纸箱了。”一个年龄很小的女孩说,“中也想让我们回去吗?”
中原中也像是被蛇咬住了舌头那样哑口无言。
白濑说:“甚至你也可以留下来。”
中原中也:“什么、”
“你也可以留下来,中也。”
这个白头发的男孩神色间甚至带有一丝怜悯,可能是为了此时他目光中的云泥之别——
白濑此时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金色的怀表挂在胸前,短发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烟灰色的马甲上缀着的宝石纽扣闪闪发光,看上去简直像个体面人家的小少爷。
而中原中也呢?
为了拯救同伴,他大概是从泥潭里滚了一圈,身上脸上到处是泥土和血迹,破破烂烂的机车外套被他单手拖在地上,赭色头发乱糟糟的在脑后扎成一束。
简直像是个乞丐。
“留下来吧,中也。”这个曾将中原中也从饥饿中带回『羊』、又反被中原中也庇护良久的少年向他伸出手,“不过,以后我就是首领了。”
/
“——那可不行。”
在动摇的『羊』之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中原中也回头。
一辆从一开始就缀在最后的黑车车门打开。
黑发,鸢眸,露在外面的身体上缠满绷带,一个神色恹恹的男孩从轿车上走下来。
太宰治神色漠然:“中也为了救你们,可是被港口黑手党以银色手谕通缉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Q:谁是最大的无辜者?
A:港口黑手党。
Q:谁不无辜。
A:首先选定一个太宰治。
Q:主角呢?
A:下章一定!
注:上章写的脑子混乱,修了下。
第268章
中原中也给了太宰治一拳。
除此以外他也不能做什么了。
十数只枪口指向了除他以外的『羊』的成员。
太宰治坐在地上抹了抹嘴角流下来的血——刚刚那拳让他咬破了嘴角——男孩保持着这个姿势笑起来:“你要带着这些累赘逃走吗?”
年幼的重力使没有说话。
太宰治说:“后天早上,东京都千代田区41-XXX号,boss要见你。”
/
五条悟:“boss?”
黑猫:【未来。】
五条悟:“他认真的?”
黑猫:【太宰先生是这么说的。】
“哎——?”五条拉长声音,不置可否的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他倒是很有眼光。”
黑猫没什么异议的喵了一声,坐在五条悟身侧的月下未来向这边转过视线。
此时是监控中的两天后——
——中原中也找上门的当天。
距离中原中也上门“找茬”已经稍微过了那么一点时间。
太宰治这会儿走开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白色的长桌边只剩下了系统、五条悟和月下未来。
庭院的另一头是织田和惠,熊猫小姐带着孩子们在准备晚饭,因为厨房和餐厅都被“天灾”波及了,所以晚餐只能在庭院里吃。
倒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打算吃露天烧烤。
失忆的费奥多尔亦步亦趋的跟在熊猫小姐身后,看上去很好奇的样子。
——而熊猫小姐不愧是专业的侍女机器人,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把抽噎不止的幼年魔人哄得停止哭泣,他此时好像已经明白了这个家里最好说话的是谁,紧紧拉着熊猫小姐的围裙不放手。
而中原中也。
是的,中原中也。
他还没离开,暂且还在这栋房子的范围里。
——以“雕塑”的形式。
战斗的结果没什么可惊奇的:重力使被制止,五条悟胜利,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吗?
当然有。
——胜利的是月下未来。
也不能说胜利。
制止战斗的是月下未来。
很简单就结束了,趁五条悟和重力使瞎胡闹的时候抓紧时机,把手指放在中原中也的肩膀上,只要一瞬间,小个子的男孩就被凝固在一个向上踢腿的动作中。
单纯的[固化]并不能凝固人体,但它可以凝固周围的空气,就像琥珀将生命暂停在某个瞬间,当使用者有足够坚强意志的时候——如今的月下想要谁“罚站”那么一两个小时也并不是问题。
至少欺负一下现在还未长成的重力使没有问题。
而另一个破坏使者五条悟——
——当然是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也没办法啊。
毕竟是那个五条悟。
先不说月下未来能不能打得过他,只要最强咒术师摆出一张无辜的脸笑一笑——
“boss?”五条悟歪着头对月下未来笑,短短的两个音节被他念的千回百转又意味深长。
月下未来用手推开他的脸:“别闹了前辈。”
“前辈?”
“太宰先生应该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前辈——?”
月下未来眨眼,五条悟就着刚刚被推开的动作侧脸看着他——
——这个人一向是知道自己在哪个角度最被喜爱的。
五条悟暗示的眨眼。
“悟。”月下未来认输,“不喜欢前辈这个称呼吗?”
——他还不知道自己每次难过就会给五条换称呼的毛病被所有人发现了。
五条悟倒也不揭穿。
“一般……偶尔喜欢吧。”
五条半真半假的说。
“希望未来下次能在其他地方喊我前辈啊。”
月下未来愣了下,五条悟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黑猫没眼看的回过头去,就看月下的耳朵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五条悟从喉咙里咕哝出一声含糊的笑,嘴唇有意无意的擦过少年耳廓,月下看似冷静的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就看那仿若朝霞的红晕逐渐蔓延到整个脸颊……
月下未来故作镇定的点头。
五条悟志得意满的笑出来。
系统半点也不想知道他们到底都说了什么。
庭院门口此时停下几辆车,森先生带着一队黑西装从车上下来。
这是专业的善后人员,负责把四处漏风的老房子修正回原样。
“好了,说点正事吧。”五条悟拍了拍手,“太宰那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你一直不做正事吧!
系统都懒得吐槽,黑猫在阳光下看上去像是一滩融化的黑色奶油:【担心自己的旧部?】
五条悟:“你认真的?”
系统:【未来说的。】
“万分之一的可能吧。”五条悟勉为其难的承认,“顺便说假如他说要毁灭全人类、可能性是百分之七。”
也不知道他哪里得来的数据。
但没人反驳他。
月下未来瓮声瓮气的说:“魏尔伦在遗愿短信中得到了中原先生存活的消息。”他看上去还没在刚刚的对话中完全恢复过来,脸上带着明显过头的红晕。
这让五条悟看了他好一会儿。
“哦,他之前不知道中原还活着是吧?”
月下未来:“对,两年前的擂钵街大爆炸波及了整片港区,按理来说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在爆炸中心活下来,中原先生的存活原本要到七年后才会被魏尔伦得到消息,而因为遗愿短信的关系,他现在就知道了。”
五条悟看着他。
月下未来:“据说『魔兽 Guivre』事件后,他的实力下降了至少七成,我调查了法国异能力者的收押计划……那边明显是关不住他的,我们要提前做好防范,一旦魏尔伦越狱,他一定会来找中原中也。”
五条悟:“你做了什么计划吗?”
月下未来点头又摇头。
“?”
“没来得及。”
月下未来的视线落点移动到长桌上斑驳的光影中。
“我原本没打算对擂钵街施加影响,因为中原先生看上去并不需要我多余的干涉,等『魔兽 Guivre』事件之后我才意识到魏尔伦可能会对中原先生产生伤害……我借系统往那边做了些补救,但因为擂钵街基础设施陈旧破碎,没办法很快产生效果……”
五条悟看着他:“而太宰治直接把人带回来——”
“帮大忙了。”月下未来说,“这原本是我的疏忽……”
“你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吧?”五条悟打断他的话。
月下未来抬头看他。
“你知道中原中也的时候他已经是港.黑首领了,魏尔伦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兄弟,你不知道他们关系不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五条悟撇嘴,“也不是所有人都要知道他们之间复杂的感情纠葛吧。”
月下:“但是……”
五条:“没有但是。你应该清楚的吧?就算没有那条短信,魏尔伦还是会在七年还是八年后知道中也还活着。”五条老师很讲理的说,“你知道中原中也遇到魏尔伦、不是你的错吧?”
月下未来没说话。
五条悟坚持的盯着他。
两人的手不知何时又交握在一起,月下未来看起来仍旧是冷静的,深蓝色的眼睛里并没有什么动摇:“我知道把未来的消息带回十四年前,并不一定全都是好的结果。”
五条悟握着他的手一下子收紧了。
月下未来对他笑了笑,好像在说别担心:“黑衣组织成员和警官们的消息是互斥的,魏尔伦接到的短信让他的绝望提前了七年爆发,有人因为未来信避免死亡,就同样有人可能会因此更早的死去……”
他把另一只手拢在五条悟手背上。
“别担心。”月下未来说,“我都知道的。”
知道人生的无力,知道掌控的有限,他是做好了准备才发出了遗愿短信召集令的,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五条悟张开手臂。
突然被抱住让月下未来愣了下,他迟疑的抬手摸了摸眼前如霜雪般的发丝。
“怎么了吗?悟。”
五条悟:“来跟我说。”
“……?”
五条悟:“跟我说:那些失望的人,不幸的人,接到未来信却依旧死掉的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月下未来哑口无言。
他刚刚又试图糊弄过去了是吧?
五条悟笑了下:“嗯,我知道,未来不是故意在转移话题。”
月下未来不安的动了动脑袋,又因为这个坚定的怀抱而慢慢放松下来。
五条悟抱着他,难得展现出教师生涯中磨练出的无穷耐心:“那跟我说——”
月下未来:“失望的人,不幸的人……接到未来信却依旧死掉的人……”
在这里,月下的声音停顿了很久,因为动作的原因他们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听到缓慢的呼吸,它们有节奏的一起一伏,在糟杂的庭院里、在这个温暖的冬日中、在此时——成为唯一的声音。
月下未来说:“……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五条悟奖励性的亲了他的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
Q:月下觉得因为“遗愿短信”而死去的人是自己的责任?
A:三成吧。
Q:五条老师已经不会被糊弄了吗?
A:会飞快反应过来。
第269章
这大概又是那个梦。
白色的冰原,灰色的天空,垂直立于大地的镜子,和月下未来。
——熟悉的景象,和熟悉的人。
月下未来知道这里是他的梦。
或者叫灵魂深处、心象世界,这大概是每个人心中都会存在的风景,咒术师的领域也多是由此外放得来。
比如月下未来的羁縻镜台,五条悟的无量空处,都是其内心先存在了这样的风景,再由咒术师的手段展现给这个世界。
——这是没什么特殊的、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的风景。
区别只是有人进得来,有人进不来。
后来月下未来才明白,他能进到这里也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仅仅只是因为他是系统的宿主。
作为距离『书』最近的存在,作为距离『世界』这个概念最近的存在,只要他通过系统进入深度睡眠,就会有一定几率进来这里。
他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毕竟也没办法啊。
当有个五条悟每天晚上充满信赖的看着你,有个白发的神子每天慷慨大方的允许你分享他的床铺——
在黑暗狭小的空间中,总是有另一个熟悉的体温、呼吸、有节奏的心跳声响在耳边,月下未来就总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于是他不需要系统也能入睡了。
月下未来笑了笑。
镜子里的他也笑了笑。
没有红眸,没有鬼影,他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也是第一次看见这面镜子映出原本的自己。
不那么阴郁,也不那么帅气——
长相端正的黑发青年对镜子外的自己微笑。
——就好像镜子就只是镜子。
理所当然的会映出一个人原本的样子。
……
月下未来再次睁开眼睛,这次就回到了系统的表层世界——梦境空间。
曾经存在于这里的人们已经回归了现实,现在这里就只有月下未来一个人。
他穿着冰鞋坐在椅子上小憩,完全由数据虚拟的教练员站在他面前,现在这里被设置成了某个现代滑冰场的样子,透过大片透明的玻璃能看见高而远的天空。
湛蓝的天空很像是六眼的颜色。
面容空白的教练向他示意。
“我们再来一次吧。”
“是。”
……
月下未来第三次睁开眼睛。
这次是真正的现实。
今天是2006年1月23日,他们从欧洲回来的第五天。
时间大概还早。
床的一侧距离不远就是窗户,透过玻璃窗外已经有花开放,粉色的花簇悄无声息的向天空伸展,于晨光中绽放。
空调风呼呼地吹着。
白而亮的阳光慢慢爬过地板,攀上床铺,落在月下未来的掌心,照亮了另一个人的面容。
五条悟还在睡。
半个身体都压在月下肩膀上,神子的呼吸轻而稳,纯白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额发一半搭在光洁的额头上,剩下的一半被挤在枕头与恋人之间的缝隙中。
“呼……”
有时候月下未来真的觉得悟跟猫咪的习性有点像。
可爱的程度有点像,抓到猎物时微微亮起的六眼有点像,五条悟好像每次都很中意月下肩膀和枕头间的那个小小夹缝,喜欢把脸埋进去的习惯也有点像。
所以月下未来每次回头,都能看见五条悟睡得脸颊嘟起来的样子。
可爱。
纯白的睫毛被光照亮。
也很可爱。
14年后的五条悟相比14年前也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现在、相对而言脸颊会更柔软一些。
嘴唇也更柔软一些。
月下未来的视线微微在他唇边停留。
想吻他。
月下未来已经掌握了注视神子却不会吵醒他的技巧。
所以就算长久的注视也没关系。
月下未来举棋不定。
温热的呼吸有节奏的吹拂在耳边,五条悟看上去睡得很安稳。
可能是这样无声的沉眠给了他些许的勇气,月下未来一边摸索着把不知何时解开的手铐重新铐回到自己的手腕上,一边俯身亲吻了恋人的嘴唇。
和记忆中一样柔软。
嘴唇一触即离。
只是皮肤的相互触碰而已,不会比蝴蝶振翅离开一朵花要更加沉重。
五条悟却笑起来。
他好像是已经清醒了很久,又好像是等待了许久,苍蓝的眸子毫无滞涩。
他睁开眼,那双比晴空、比星河、比炽热的太阳还要更加耀眼的眸子就映出了月下未来的影子。
“再一次……”
纯白的神子这样要求。
细小的水声响起。
他们交换了一个真正的吻。
“我吵醒你了吗?”
“我梦见了你在想我。”
“我就是在想你啊。”
“所以才忍不住来吻我的吗?”
不是,是因为喜欢你才吻你的。
但月下未来不好意思说,于是他又亲了亲五条悟的嘴唇。
神子仰躺着勾住他的肩膀,雪白的发丝和枕头融为一体。他看起来真的很高兴,好像大清早被一个吻吵醒是什么好事一样、笑容近乎甜蜜的对月下未来微笑。
于是月下未来就又开始感到头晕目眩了。
五条老师在他耳边喃喃细语:“今天的日程是什么?”
月下未来:“开会,报表,给预定名单的第13和27位洗脑,开会,和家入前辈对接下期常规术式的实验预算,开会,还有……”
“不是,我是问第一件事是什么?”
“什么?”
“这么快就忘记了吗?当时不是还哭着说五条前辈不要——”
“?”
五条悟拖长音:“——不要分手的话就什么都答应我。”
月下未来明显是想起来了,视线的落点微微颤动。
五条悟期待的看着他。
“知道了。”月下未来小声说。
他并不是真的不愿意,只是……
手指微微插进雪白的发丝中,月下未来用掌心撩起五条悟的额发,光洁的皮肤让那双六眼看起来更加闪亮,月下未来将叹息咽回喉咙,羞赧又乖顺地俯身亲吻他的额头。
“今天、”他声音低低的开口,“今天的月下未来也最喜欢五条悟啦。”
——12月31日傍晚,小熊回来的那天他们约定了:因为月下未来在五条悟这里的信用大幅度破产了,所以为了让五条悟原谅他,要每天都说喜欢才行。
五条悟起身亲吻他的鼻尖:“五条悟也喜欢你。”
时钟又往后走了半小时。
“起床?”
“不要。”
“九点了哦。”
“再等一下。”
月下未来挣扎着坐在卧床边缘,总觉得这个对话仿佛似曾相识,从身后伸出的手臂试图将他重新拉回到被子里,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新的短信提示音。
月下未来下意识回头。
胜生勇利:『未来我们回来啦,预计下午五点到长谷津。』
“啊。”
“啊。”
月下未来和他的被子妖怪一起愣在了当场。
五条悟有360°的视野,不用回头也看得清。
两人一脸空白的对视,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相同的一句话。
糟。
忘了。
他们忘记了今天要和比赛结束的胜生勇利一起,回到长谷津,回到月下未来的家乡。
……
“说到底这也不能怪我们吧?”五条悟一边蹦跳着穿裤子一边满脸不爽的抱怨,“谁知道一回来就有这么多工作啊!”
月下未来一边刷牙一边嗯嗯地附和他,一边还要帮五条悟把遗忘在浴室里的手机拿过来递给他。
五条悟俯身在他脸颊上碰了碰算作感谢,却没注意到鼻尖沾上了一点泡沫,月下未来拿毛巾过来给他擦干净,看到他的表情就瞄了一眼屏幕,果不其然,在五条悟把手机遗落浴室的这点时间,收信箱又被各方工作占满了。
五条悟摆出一张三天没杀人的臭脸来乖乖给他擦。
月下未来有点好笑的亲了亲他。
这也没办法吧。
他们跑去欧洲玩了16天。
虽然这个“玩”的性质有待商榷,但毫无疑问,因此而堆积的工作多得像山一样高,虽然有系统和森鸥外为首的一群人帮他们分摊了大部分,但还有些无论如何都只能等到五条悟和月下未来回来。
太忙了,就忘了今天是回去长谷津的日子。
月下未来把毛巾挂回浴室的时候注意到侧颈有一抹颜色艳丽的红痕,毫无疑问是五条悟留下的印记,他对着镜子照了照,知道这绝没可能在中午之前消下去了。
他拨了拨衬衣的领口,发现完全盖不住,只能从抽屉里拿出驱蚊水来喷了下,打算假装这是一只反季节蚊子咬的包。
不过估计会被哥哥敲脑袋吧。
月下未来有点无奈又有点安心的想,手铐另一端传来微弱的拉扯感,他顺着走过去,才发现五条悟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穿了西装。
刚刚属于工作的烦躁已经随着手机一起被扔在了一边,白亮的屏幕徒劳的闪烁着新的提示消息,五条悟站在镜子前面,看上去又和刚才玩闹的状态不一样了。
他看上去已经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他竟然穿了西装。
月下未来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穿。
鱼熂湍堆
最外是一件长及脚踝的风衣,纯白的衣料看上去厚重而适合冬天,它松松地披在五条悟的肩膀上,压住了底下同色的西装。
白西装,最里面是纯黑的衬衣,银灰色的领带牢牢地束缚住零散的领口,银色领针、银灰方巾、同色系的袖扣好好的扣到了最上面的扣子。
五条悟今天选了浅色的方框墨镜,细银链摇晃着穿过后颈挂在镜框边缘,他好像在对着镜子调整无名指上蓝色对戒的位置,银链上悬挂的小小月亮在晨光中闪烁着细小却明亮的光……
美的惊人。
苍蓝色的眸子先是低垂着注视手上的戒指,在意识到月下未来的到来后又一格格地抬起来从镜子中注视他。
他明显知道月下未来什么时候来的,也很清楚背后的这个人为他着迷,他近乎展示的眨眼,缓慢的转动那张精致的面孔,仿佛有天空在那双眸子中无限延伸,他傲慢的抬高下巴,看着月下未来的目光中却带有明显的笑意……
“未来?”
月下未来已经忘了要如何迈步。
他只觉得手脚发麻,在这种冲击性的美貌面前大脑一片空白,不管多少次都会为这个人着迷,所以他愣愣的看着五条悟,直到五条悟眼中笑意更浓。
“来。”
五条悟向月下未来伸出手。
“过来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Q:被子妖怪?
A:指会无休止的将人拉回到冬日被褥中的妖怪,为虚拟。
Q:两人洗漱顺序是?
A:五条去洗漱,月下穿衣服,月下穿好衣服去洗漱,五条正好洗漱完回来穿裤子。
A:没有刻意商量过,可能是习惯不一样,总觉得五条悟不是那种会好好换完衣服再去洗漱的类型。
Q:五条?
A:最强的开屏也是最强。
第270章
两人在卧室里磨蹭到九点半。
五条悟下楼的时候果不其然遭到了其他人的吐槽。
“穿成这样你是要去结婚吗?五条。”
家入硝子托着下巴坐在餐桌边,看上去已经到了有一段时间了,医者深棕色的头发微长、正柔软地垂在颊边,熊猫小姐把松饼和橙汁放在她面前,家入硝子礼貌的低声道谢。
熊猫小姐看上去很高兴的走开了。
“才不是啊。”五条悟帮月下未来拉开椅子,“结婚用的礼服要比这精致得多吧。”
“反驳的点是在这儿?”
“啊?我以为你刚刚是在祝福——”
不理五条悟和小伙伴的日常斗嘴,月下未来收着手铐的链子在椅子上坐下,今天是周一,工作日,所以餐桌上并没有很多人,太宰和织田去上学了,惠去幼稚园,新来的中原中也选择和他原来的同伴们待在一起,而同样新来的费奥多尔……
“在隔壁房间和家庭教师补课。”
熊猫小姐比划出了这样的意思。
因为新来的孩子变多了,二楼的房间不够用,月下未来用系统道具在一楼扩展出几个新的房间,中原和费奥多尔都住在一楼。
熊猫小姐将同样分量的松饼和橙汁放在月下未来和五条悟身前的桌子上,继续比划说:“那孩子完全不会日语啊,好像完全失去记忆那样,听说读写只会‘听’和‘说’,连握笔的姿势都要从头教起。”她看上去很忧虑,“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四月份的小学开学呢?”
月下未来眨眨眼,没有说费奥多尔确实失忆了,而他的失忆完全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能听懂日语还是他提前灌输进去的一点常识起到了作用,但因为当时他也是第一次给人喝遗忘药水,也是第一次给人的脑袋灌输知识,不确定效果,所以只尝试传输了一点点。
但姑且就这样吧,他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学生倒也不需要多么丰富多彩的知识水平。
太宰治那样的例外。
至于小学校——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应该去上学不是吗?
他不太懂中原中也为什么一听说这个事就会面色扭曲,而太宰治笑得尤其大声。
是的,中原中也和『羊』的成员们也在补课,按照年龄区分也同样将去上学——虽然他们大多表现得不情不愿——但他们的意志暂且不在月下未来的考虑范围之内。
或者说月下未来以为送这个年纪的孩子去学校应该是一些众所周知的社会常识,而不是什么贫民窟或黑手党。
他不需要八岁的孩子来替他杀人,就算是做咒术师也太早了点。
只是把这句话告诉太宰治的时候他的神色好像颇为复杂,连旁边得知自己要去小学校而面色扭曲的中原中也都露出一瞬间的诧异,月下未来记得当时五条悟在很温柔的看着他,而太宰治抬头看了看他的面孔,又看了看不远处刚刚进门的森先生,用所有人都不懂的神色笑了起来。
“不错,你这样就很好。”他又在说一些大家都不懂的话,“虽然在操纵人心的方面还差得远,但收拢人心正可谓是天才,不愧是心理掌握的拥有者,可千万别长成森鸥外那样的家伙啊。”
月下未来:“?”
刚进门就无辜被骂的森先生:“?”
只有五条悟,好像完全听懂了一样,露出了仿佛与有荣焉的骄傲神色,看过来的目光带有明显的笑意,让倒映在那双眸子中的月下未来也感觉脸颊微微发热了起来。
……
“未来?在想什么呢?”
五条悟的声音在耳边很近的地方响起,月下未来在餐桌上回神,五条悟正站在他身边,一边动作优雅地举着糖罐、一边在很可爱的对他眨眼。
那是个甜美的wink,一半被隐藏在浅色的墨镜后面,月下未来微微后仰,餐椅挡住了他的身体,五条悟笑着用指尖点了点他的唇峰,将恰到好处的枫糖淋在月下面前的松饼上。
五条悟今天真的体贴过头了。
没有刻意搞怪,没有无距离的贴贴,松饼上的枫糖浆只有一个掌心大小,是月下未来最喜欢的分量。
他轻轻舔了舔刚刚被指尖碰过的唇峰。
也是他最喜欢的甜度。
月下未来抬眼,五条悟已经重新在他身边坐下。
白发咒术师动作优雅,姿态凛然,他刚刚好像还在跟旁边的家入硝子说着什么,浅淡的笑意一闪而逝,在月下未来看过来的这瞬间,那双透蓝的眸子已经微微垂下,他好像在思考,面前那份松饼已经被枫糖完全浇得通透,也许是因为心不在焉,五条悟近乎漠然地手执银刀将它切成合适入口的小块。
流动的糖浆和深色的松饼被银叉穿透,粉色的舌尖在冷硬的金属间一闪而过,五条悟留给月下未来的半个侧脸冷漠而肃然,无限趋近于人们刻板印象中的“神子”,也无限趋近于一种独特的美。
月下未来呆呆地望着他,而五条悟仿佛一无所觉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家入硝子朝天翻了个白眼。
“吃坏肚子了吗?悟。”夏油杰打着哈欠从门外走进来。
家入硝子懒懒地打招呼:“只是普通的孔雀开屏而已啦。”
这回轮到五条悟翻白眼了,他把刻意放慢的进食速度加快,一边暴风吸入糖分一边不爽地指责两个小伙伴:“真是不懂一点浪漫的家伙。”
“哈?你说谁不懂浪漫?”
“当然是某些多年单身的可怜家伙~”
月下未来眨眨眼,而家入硝子这次连白眼都懒得给他。
夏油杰一边入座一边对端来早餐的熊猫小姐道谢,咒灵操使这几个月好像又长高了些,小臂的肌肉劲瘦而修长,他把左手搭在桌上,右手随意地捏着一只老旧的翻盖手机。他不知何时也把头发留长了,鸦黑的发丝一半披在肩上,剩下的一半在脑后扎成个丸子。
“话说你们到底来做什么的啊?”五条悟问,“五条老师今日罢工的消息没收到吗?”
“你这家伙啊——罢工这种事为什么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家入硝子懒得骂他,“我跟月下今天本来有个会要开,虽然暂停工作,但来都来了就顺便吃个早饭。”
“还不就是蹭饭。”
“甚尔小姐同意了的。”
五条悟的目光微带嫌弃,夏油杰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唉?为什么我没收到消息。”
“杰刚刚一直在打电话吧?”
“也是哦。”夏油杰把那只老旧的手机放到一边,“那你又怎么回事?为什么又罢工了、”他在这个“又”上加重声音,上下打量了五条悟一眼,表情生动地扭曲成和家入硝子同款的嫌弃,“还穿的这么花里胡哨……”
“好看吧~”
夏油杰不想夸他。
五条悟嘻嘻一笑,飞起来的表情却一下子正经了,他轻轻咳了两声,神色间竟然带了点扭捏:“未来之前邀请了我一起去他家。”
“见家长啊。”
某只六眼的神色逐渐得意了起来,鼻子翘的老高,毛茸茸的头发上下舞动,如果他是只猫,估计尾巴都要甩起来了。
“没办法嘛。”五条悟说,“未来说我一定要去。”
“唉?”
五条悟虎视眈眈:“硝子想说什么吗?”
“没什么。”家入硝子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橙汁,看着自己已经完全得意忘形的某同期,“手铐不摘没问题吗?”
“什么?”
“你忘了吗?”
“之前未来的哥哥说没问题!”
“是吗?”
“所以没问题……的吧。”
……
月下未来和夏油杰交流了下接下来的委托,一回头就看见五条悟在以一副思考者的表情面无表情地咀嚼松饼,这次是真的在思考,糖浆沾到脸上都没有察觉,家入硝子给他比划了个抱歉的手势,月下未来就知道悟大概又在思考一些奇怪的事了。
不过这样也很可爱。
大体吃过了早饭,向系统确认工作延后的事项已经将向各方面通知到位,月下未来拉起五条悟的手,上车,下车,开门,关门,五条悟一直以一种思考过载的状态乖乖被月下拉着走。
两人要坐新干线去长谷津。
长谷津位于九州岛西南,隶属于佐贺县的第二大城,距离东京预计有4-5小时的车程,临时定机票已经来不及了,幸好工作日的新干线还比较空余。
月下未来开始思考有架私人飞机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个刚需。
白鲸也行,但上次悟说不想坐在他人的异能力中。
四面八方传来刺目到灼热的烈烈视线,月下未来拉着五条悟走过检票口和候车处,新干线的车站大而宽敞,他们在特产屋那边短暂徘徊了一下,但不论走到哪里,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向这边投来惊异的视线。
月下未来能理解啦,毕竟五条悟本身就是个显眼的人,而今天尤其受人瞩目。
纯白的风衣,笔挺的正装,洁净的皮肤和璀璨耀眼的苍天之瞳,咒术师本身就会有种独特屹然的气质,挺拔的肩背笔直坚韧。
在五条悟低着头、神色漠然地用手指轻轻拨弄那些花花绿绿的食品包装袋的时候——准备买点零食带到车上吃——简直拨弄到了人的心里。
月下未来眼睁睁看着两个路过的女学生面色通红地撞上柱子,然后恍若未觉地在五条悟走远后跳着脚抱在一起无声尖叫。
没事吧?
五条悟显然没注意到这些,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看向这边,咒术师卓越的五感让月下未来听清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是模特吧?”“哪里的演员先生?”“感觉像是外国人。”“好帅。”“真的好帅。”“啊他是不是看我了!”
不是,他只是在看收银台旁边的珍宝珠棒糖。
月下未来结账的时候顺手抽了两支放进袋子里,五条悟就垂眸来拉他的手。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倒抽一口冷气。
为那一瞬间惊人的美。
仿佛冰雪构成的神子向下垂眸的那一幕,真的像极了神明向人间垂下的惊鸿一瞥。
非常、非常的美。
就算是月下未来也有一瞬间的看呆,所以不怪周围路人的惊叹,月下未来一直知道五条前辈非常非常的受人欢迎,但如此理所当然的成为众人的视觉焦点还是第一次。
五条悟也理所当然的应该享受众人的瞩目。
就是有点麻烦。
拒绝搭讪者有点麻烦。
视线一路走一路跟,搭讪者络绎不绝又铩羽而归,在无数窃窃私语和热烈到近乎燃烧起来的视线中,月下未来代五条悟再一次拒绝了星探递来的名片,只是还没等下一个搭讪者蠢蠢欲动,面前的西装男子竟然手腕一转、将名片递给了月下未来。?
月下未来有些哭笑不得。
月下当然没有出道成为艺人的想法,但在他开口前、有一只修长的手先一步将那张名片推了回去,月下侧头,发现五条悟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了。
很不高兴的样子。
蓝眼睛蕴含着风暴,居高临下的视线仿佛寒风般严酷,面前的男人愣了下,五条悟用余光瞥向周围。
他可不是未来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冰冷的视线让所有有意无意观察着这边的男女感到一阵酷寒,不等有人再鼓起勇气张嘴,五条悟一口亲在月下未来嘴唇上。
世界安静了。
纯白的神子表情专注而自然,颊边垂下的细细银链点缀着小小的月亮,这个吻纯熟而深入,与另一人相扣的手指自然而然的收紧,月下未来温柔而无奈的接纳他的唇舌,安抚神子这点小小的不快。
呼吸在狭小的空间中交换,五条悟略带挑衅地环视四周,他满意的发现蠢蠢欲动的视线消失了大半,但坏消息是某一小部分——更热烈了。
他好像还听见了不止一个男男女女的小声尖叫。
列车进站了。
月下未来好笑地拉着不爽的神子上车,五条悟直到坐下了还在哼哼唧唧,明明是个经历了无数大灾大变的最强咒术师,但事到如今还是会像个小学生一样在意自己喜欢的人是不是最喜欢自己。
“未来在想什么?”
“悟好可爱啊。”
五条悟把双手往胸前一抱,大意是我的真的生气了,蓝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这边,大有你要是不立即来哄我就要闹了的意味。
月下未来是真的觉得这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凑上去亲亲五条悟的脸颊,五条悟抱着手无动于衷地端坐原地,毕竟五条老师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是这样的小把戏可以敷衍的存在。
月下未来只能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吻。
乘务员推着小车咕噜噜地路过身边,车窗外的树影由慢到快的往后退去,月下未来从五条悟身前离开,成熟的五条大人终于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抱在胸前的手臂。
“我之前就想说了,未来真的是完全不会吃醋呢。”
“可我早就知道悟很受欢迎了。”
“这是知道了就能坦然接受的事吗?”五条悟嘟嘟囔囔,“而且我之前说自己很受欢迎是乱说的,那群肤浅的家伙估计都只是喜欢我的脸,虽然脸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啦,但我才不会去喜欢他们。”
“我知道。”
“可恶,你真的知道吗?”
月下未来笑:“那悟呢?从刚刚起都在想些什么?”
五条悟的嘴巴抿成了一字型。
他不说,月下未来也不催,他站起来把少数一点的行李放在架子上,抽出游戏机和刚刚买的点心盒子放在支起来的小桌板上,只有两个人的话就可以买商务席了,五条悟的腿和椅背之间总算有了比较宽裕的空隙。
月下未来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进进出出都要五条悟挪挪腿让一让,虽然白发咒术师依旧引人注目,但车厢里总算没了那么多围观的视线,列车缓缓发动,月下未来带着两瓶果汁回来坐下。
幸好小吧台距离不远。
月下未来在跨过五条悟身前的时候突然被抱住了。
“悟?”
五条悟就抱了一下,在乘务员或者什么人注意到之前就放开了手,除了刚刚,他今天真的是有分寸的过分了,月下未来在他身边坐下,将已经准备好的心理掌握收了回去。
“这么为难吗?”他开玩笑的说,“不说也没关系的。”
这下五条悟投来了谴责的目光。
哎呀。
说错话了。
月下未来差不多知道五条悟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对此很不熟练,也有点不好意思,月下未来不确定自己此时的判断是不是正确的,那些战斗时的敏锐在这里派不上一点用场。
他小心的、试探性的贴近不那么高兴的大猫,用一种刻意压低的声音说:“那拜托了,能告诉我您在想什么吗?五条悟……大人……”
是在撒娇。
还是很不熟练的撒娇。
五条悟判断出这件事,他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喉结,视线微微垂下,未来的目光同样飘飘乎不知道落在哪里。
未来也在脸红,耳根处薄薄的皮肤红成一片,他真的很少向五条悟请求什么,记得上一次还是求他不要分手……再上一次是在求他重启后一定会喜欢他……
五条悟深深地叹了口气,在未来看过来的时候将脸颊埋在黑发少年的脖颈旁,月下未来不明所以的抱住他,就听五条悟在他颈边深深地吸了口气。
“?”
“我看起来会像是骗子吗?”五条悟问。
“???”
可能是埋在他颈边的原因,五条悟声音有些闷闷的:“自家乖巧可爱的小孩突然休学离家,跑出去几个月后突然带回来一个可疑的白毛高中生宣布结婚——家人会怎么想?真不是被骗了吗?”
月下未来眨眨眼:“我觉得好看并不能称作是可疑。”
“重点是这个?”
“那悟怎么想?”
“如果是我家有这样乖巧可爱的小孩、”五条悟看上去大概有在思考,“可能会杀人吧。”
月下未来想笑,也真的笑了,他抬手摸了摸五条悟的耳后的碎发,坦诚的说:“但我也不是特别可爱的类型啊。”
“唉?”
“也不乖巧。”月下未来诚实的说,“决定滑冰的时候就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独自去东京上学也是,成为咒术师也是,都是我单方面决定了这样做‘可以’,就这样去做了。”
“惯犯啊。”
“什么?”月下未来没听清五条悟的小声嘟囔,他继续说,“10月的时候,我跟妈妈说了悟的事。”
五条悟抬起头来。
“没有说名字,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确定悟会愿意跟我回来。只是说了戒指的事,说我有了喜欢的人。”月下未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转开视线,“交流会结束的时候,悟不是给了我一枚戒指?”
五条悟看着他。
月下未来说:“我想我以后也许有机会将家人介绍给你,当时的悟还没有恢复记忆,所以我想如果一年、两年后你还没有厌倦、我就可以把你介绍给他们,说这是我喜欢的人——”
“——和全世界最好的人。”五条说。
月下未来睁大眼睛看着他,五条悟反而撇开了视线,他在月下未来耳边很近的地方笑,呼吸如羽毛般轻拂耳廓,暖暖痒痒的:“未来在妈妈那边说了我不少好话吧?”
“妈、妈妈?!”
“说我是可靠的前辈、可爱的男孩子、被周围所有人依赖着,你说我拯救了你无数次——是一生中最好的奇迹?”
五条悟每说一句话月下未来就脸红一分,最后一句带着笑意的声音溜进月下未来耳朵里的时候,黑发少年直接脸红到了脖子。
然后月下未来想起了说这句话的时间——他们交换了那枚简单的戒指之后。
也想起了五条悟会知道这句话的时间——在月下未来从他身边逃走之后。
在不安重新升起之前,五条悟的怀抱和带着笑意的声音重新给了他勇气:“未来舍不得我在妈妈面前为难?”
换个人来估计现在就会大叫谁能让五条悟感到为难——这个任性的最强咒术师、六眼的混蛋最擅长的事不就是让别人为难么。
但月下未来却会很认真的——摇头,他说:“我只是不想产生误会。”
误会?误会什么?误会他们只是朋友?还是误会五条悟是个怪人?
这不是事实吗?
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月下未来会真心实意地担忧这样的评价会让五条悟感到受伤,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比钻石还坚硬的心脏。
五条悟在他耳边吭哧吭哧的笑。
他想未来确实是没想过要离开他的。
12月28日那天突然跑掉也不是早有预谋。
毕竟未来那——么早就将自己的存在透露给了家人。
月下未来有多重视他的家人五条悟还是知道的。
就像没有人会将自己的一夜情对象告知家长,而只有将五条悟早早纳入计划和生活的一部分,未来才会这样强硬又小心翼翼地提前向家人宣告:我有了喜欢的人,他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请接纳他成为我的一部分,请不要对他感到惊讶。
五条悟还是有点常识的,知道硝子说的没错,他看起来确实非常可疑。
自称有钱有势的神秘男人一上来就宣布结婚?比起什么galgame的选项这听起来更像是什么地下传销组织的把戏,或者人渣牛郎用来诱拐无知少女的宣言。
而且还是个男人。
他在这点甚至比未来还更有常识一点哦,知道在社会意义上讲这绝对是个超级减分项。
未来的家人都是非术师,不论是六眼还是最强咒术师的身份都派不上一点用场。按照他找到的攻略来讲、第一次上门他绝对要做好被充分为难的准备。
关于怎样讨好恋人的父母有一整套工具书呢,可见大多数人都为此苦恼过。
所以虽然知道未来的家人都是非常宽容的类型,但常识人五条悟还是做了一些些必要的准备,最强不会在乎这种小小的“为难”,但未来好像不是这样想的。
家人也不可以,一点点也不可以,不管是刻意的为难还是无意间的惊讶都会刺伤人心。就算五条悟拥有比钻石还要坚硬的心脏,月下未来也不希望他被任何理由无谓的磨耗。
——未来不想他被生活为难。
——未来从没想过要抛弃他。
五条悟贴在恋人的颈侧深深地吸气,清爽的洗衣液味道一点点渗透鼻腔,快乐的气泡从寂静无声的深海中往外攀升,月下未来轻轻回抱住他。
没有什么是比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未来是真的、比五条悟本人要更加珍视这个坚硬的灵魂。
小情侣黏黏糊糊的挤在宽大的座椅的中耳鬓厮磨,啾啾水声之中夹杂着一些带着笑意的窃窃私语。果汁和饼干被打开放在手边,无辜的小熊饼干仰面注视着湛蓝无垠的天空。
今天天气很好,绿色的田野在窗外一掠而过。
“所以说手铐怎么办?”
“说安全装置就可以了。”
“未来还真是不会撒娇啊。”
“悟大人要教我吗?”
“学着吃醋?”
“事到如今有点难吧。”
“未来说我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唉——我真的有这么好吗?”
“嗯。”
“真的真的有这么好吗?”
“嗯。”
“我可是录下来了啊。”
“不管说多少次都可以,悟本来就很好。”月下未来说,“所以布丁还要吗?小熊饼干?”
“都要。”
/
下午14:38,列车终于到站了。
作者有话要说:
Q:扩展房间的卡牌是?
A:【壁纸屋】来自某只坚硬的猫咪,外观是一张卷起来的壁纸,4X5平方米,展开后贴在墙上使用。
Q:月下未来对五条悟男性的身份没有概念吗?
A:有,但比起性别、还是“五条悟”这个概念更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Q:不会吃醋、意味着五条可以后那个宫?
A:不行,小熊会跑掉。
Q:常识人五条悟?
A:偶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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