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又病了,反复烧了几天,这才退了烧,当日的宫人被沈幕连带罚了几个月的俸禄,这事才算了,模糊间小皇帝看着一个身影不断的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拭汗,他想他又要麻烦小皇叔了。
京都的天气说变就变,沈幕的身体还没缓上几天,那雪又开始大片大片的落,不过短短半日,屋檐上,树枝上又堆满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今日是除夕,宫里特地为此置了宴席,因而沈幕今日恐怕是不能在府内过了,吩咐了下人自己组织着去过除夕,便撑着伞慢慢的向门口渡去。
红梅照样艳艳的开着,红与白落在沈幕眼里格外的刺眼。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咲夜道。
“嗯,能今晚处理完的事情就不用拖到以后了。”
咲夜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其后。
系统化成一只小鹿坐在沈幕的肩上有些担忧道:“宿主,你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用命去做局,别得不偿失,我可不救你。”
折扇轻晃,自成风流,沈幕抬手轻点肩上的小鹿头,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就等着今晚看好戏吧。”
小鹿下意识的往后退,十分不解的看向身旁的男人喃喃道:“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惜命的不行...”
“啧...”
“主子!”
沈幕哭笑不得,或许是想事情想的太过专注,被红梅枯枝缠住了发丝都没有注意,直到被带下了几缕发丝吃痛了这才反应过来,抬手便要解下那剩余被缠住的发丝。
咲夜见状也连忙走了上去,欲要将那枯枝折断。
“主子...”
那声音跟小皇帝的声音一样,带着讨好的意味,但有一点不一样,那声音沙哑,除了讨好还有些卑微,那日过后沈幕没让他再喊哥。
看着眼前略显紧张的顾铭,沈幕下意识的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十分不喜欢顾铭现在这般作态,抬手挥开咲夜还在忙碌的手,伸手将那枯枝连带着被缠绕的发丝一并扯下,扔进了雪地里,咲夜愣了楞,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
抬手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发丝,沈幕这才又看向站在离他几步之远的顾铭道:“什么事?”
顾铭有些局促,说实话他并不知道那里惹了眼前的救命恩人,自从之前教他写字后便就一直没在理过他,还带着明显的疏远,这是觉得他太过麻烦了吗?
之前爷爷就一直说过不要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要不然肯定是要被嫌弃的,到底是他逾越了,不过今日他显然不是为了这事过来的...
“主子,您今日能早些回来吗?除夕...”
没来由的烦躁,沈幕并不去看顾铭眼中的期许,抬步从他身旁直接走了过去,冷冷道:“今夜本王不回府。”
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咲夜连忙跟了上去,独留下身后的小孩满脸孤寂,沈幕边走边将手伸进宽阔的衣袖,摸索了半天也没将那东西给拿出来,再抬头时,皇宫里派来的马车已经到了。
马车上的铃铛被寒风吹的叮当作响,往日悦耳的声音,沈幕却觉得刺耳无比,将手从衣袖里收回,整理了下衣袖,咬了咬牙,扶着咲夜上了马车。
——
因着冬日的原因,这天暗的尤其的早,寒风中夹杂着几片雪花,宫人们早早的便将昭阳殿外的灯笼给挂了起来,殿内更是灯火通明,带着一丝暖意。
随着时辰将至,大臣们携着家眷也三三两两的到了殿外赴宴,再分别由着专门的宫婢带着领进了殿内落了座。
沈幕来的已经算是比较晚了,待入殿时,坐席大都已经被坐满了,随着众人投来诧异亦或是惊艳的目光时,他这才反应了过来,今日他似乎难得的穿了一件海棠红的锦袍。
赴宴的衣裳是宫里内务府置办的,因此必定和奢华脱不了干系,其上是被无数金线绣制的复杂花纹和珍珠玉石点缀,就连袖口和衣角的收口处也用了金线装饰,其工艺可以称的上是巧夺天工,又加上是家宴,沈幕今日并未戴玉冠,只挑了一根发带将头发高高的束起,衬的整个人都有了些生气,不似往日的修罗模样,反而有了些柔顺。
这样的模样,让百官有了些恍惚,原来大刀阔斧把持朝政,让文武百官瑟瑟发抖的摄政王现如今不过是个容颜姣好的十六岁少年罢了,一时间让他们又想起了建康城所传的第一美人,当真是名不虚传啊...
小皇帝坐在宴席的最高位,几日的病痛折磨后,又恢复了原本的精神奕奕,他今日也穿的是大红衣裳,金线绣制的龙纹踊跃在一片红海当中,衬的他向一个年画娃娃,也是,大过年的正是要喜庆的时候,当然若除了那头顶上泛白的孝布。
因为百官的缘故,小皇帝不敢太过放肆,只不断的眨眼示意让沈幕坐到他身边去,一旁的福安变了变脸色俯下身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留下了小皇帝一脸气闷。
跟着引路宫女到了席位,沈幕的位置离小皇帝的位置很近,只是在他下首罢了,坐在柔软的蒲团上,一旁的宫女将暖炉又扇燃了些。
“皇叔”
小皇帝还是比较满足,见沈幕离他离的并不远,也就没在多闹,抬手示意身后的宫女将托盘中的酒送了过去道:“皇叔,你身体不好,朕特地派了人去江南寻了这不醉人的青梅酒,今日除夕,你饮正合适。”
咲夜将酒接过,沈幕点了点头道:“多谢陛下。”
大宴开始,歌舞升平,原本有所约束的氛围也逐渐活络了起来,觥筹交错,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虚实,因为这连月的阴狠印象,并没有人敢去给沈幕敬酒,沈幕自然是高兴的。
耳边传来丝竹之乐,咲夜俯身替他斟酒,青梅的香气在鼻尖缭绕,他伸手将那白瓷小杯捏住,浅尝了一口,的确,很适合他喝,几乎没有酒味的果茶。
宴会中坐满了人,其后还跟着不少的家眷,沈幕眉眼低垂,颇有意味的打量着殿下的众人,古时候美人多不多,他不清楚,但基本上能确定的天子脚下的京都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殿下争奇斗艳,沈幕不由得低骂了句这些谄媚的百官,小皇帝才多大啊...
“陛下,今日除夕家宴,难得热闹,臣有一女为此特地排了一场海晏河清舞,以昭圣恩,还请陛下恩准。”
林少府许是饮了酒,胆子也大上了许多,摇晃着起身,神色之间尽是谄媚。
沈幕勾唇一笑,心中了然,暗道果然如此。
小皇帝并不知其深意,歌舞罢了,谁跳不是跳,他还不至于扫了官员的面子,抬手一挥便道:“准了!”
宫廷乐师从先前的雅乐换成了振奋激昂的曲子,让原本有些微醺的众人清醒了几分,脚步轻盈有力,白衣墨发,没有多余配饰,如瀑长发只用竹钗固定,亦柔亦刚,舞动间只余飘逸二字。
肤白如雪,杨柳细腰,身姿轻盈,沈幕倒是没想到,这林少府自己长的磕碜,女儿倒是生的天姿国色,不知道是花了多少心血才给培养出来这么个宝贝疙瘩啊,沈幕难得看的津津有味,心里亦觉得好笑,这林少府动作怕是太快了些,抬头看了看正在打瞌睡的小皇帝,暗叹小孩那里懂得欣赏美人呢?
这舞与往日的靡靡之音不同,带着些难得的劲,加上美人笑颜如花,一舞闭时,殿下掌声雷动。
汗珠随着美人的动作从颊边滑落,一路蜿蜒没入微敞的衣领,美人跳的大汗淋漓,包裹着柔软身躯的白纱衣被沁湿,里面的姣好若隐若现,抬手间尽是诱惑。
听到舞乐停止,小皇帝这才回过了神来,看着殿中的女子懒散道:“林小姐有心了。”抬手示意一旁的福安道:“朕重重有赏。”
女子眉目微垂,露出细白的脖颈,不自觉间带了些媚态,恭顺道:“臣女多谢陛下赏赐,但臣女斗胆,还有个不情之请。”
若是旁的皇帝或许已经面露厌烦,但小皇帝小孩子心性,并未想许多,反而还来了些趣味。
“哦,那你想要什么?”
女子浅笑盼兮,似十分难为情的朝着小皇帝方向看了一眼,沈幕眉眼微挑,好似在看戏。
女子声音甜糯,只听她缓缓道:“臣女仰慕摄政王已久,还请陛下能替臣女圆了这一段姻缘!”
此话一出,殿内吸气声此起彼伏,小皇帝朝沈幕的方向看了看,面上有些为难道:“这...”他如何能决定皇叔的的姻缘?
倒是失策,沈幕没想到这林少府丧心病狂的竟将主意打在了他的头上,难为他这具病秧子身体也能被瞧上,也就不怕守活寡。
殿内众人目光灼灼,就等着沈幕发话,但出乎意料的,高坐上的人并没有出声的意识。
女子有些难堪,还有身后那莫名的威压,让她背脊一凉,鼓足了勇气抬眸朝着那高坐上的男人看去,言语间满是真挚道:“王爷,您还在建康城时,小女便对您心驰神往,对您的痴缠之心日月可鉴...”
“呵”
极为轻佻的笑声让人不由得背脊一凉,众人看见那高坐上的红衣少年十分悠闲的晃动着手中的白瓷玉杯却不送入口中,脸上是和煦的笑容。
轻敲着木案,沈幕看着殿中的少女若有所思道:“好啊...”
女子闻言一惊,面上一喜正要谢恩,却不料那温润的声音再度响起。
“但你也只配为妾...”
此时那笑倒有些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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