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驭纸

    当窗外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余清韵的床沿边上时,余清韵睡醒了。

    她是自然而然的睡醒,睁眼之后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上面的天花板,不出声,也不起身。

    “你醒了,”风霁月说,“是做了什么噩梦吗?或许能跟我说说。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其实梦境也会和现实中的自己多少带些因果缘由。我能帮你解梦。”

    “我什么也没梦到。”躺在床上的余清韵忍不住看向风霁月,一直看着他的脸。

    墨画般的眉眼,霞姿月韵。

    和梦里那云霞染上眉梢的耀眼青年的脸庞重叠。

    她怎么会做那个梦?

    梦境里其他的孩童穿着古代的服饰,风霁月更是一如既往的衣着讲究。

    她自己却被困在一个孩童的身体里。

    就是因为自身很确定自己对风霁月没有好感,而且深知这个面带笑意的青年本性,所以余清韵从来不会对风霁月产生一些另类的感情。

    她被困在躯壳里,部分的思维和情感与那名孩童共享。

    在梦里,她对风霁月的第一印象竟然是温暖和依赖。

    现在从梦境中醒来,从孩童的情感中脱离,再次看着面前这个风霁月,余清韵真的感慨第一印象很重要。

    幸好她和这家伙相处的时候留了八百个心眼,发现了这家伙对自己的诸多隐瞒才没有像梦里的那个孩童一样第一眼就被骗到了。

    见到余清韵一直盯着他,风霁月心安理得地回看,看样子非常适应别人看他的脸。

    “我感觉那不是梦,”余清韵尝试着组织谎话,“我又看到了那个大邪祟。”

    “因为你拿到了她的皮影小人,所以她才会有感应。”风霁月说。

    “她是我见过最恐怖的邪祟,”余清韵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和她认识的?”

    “……”风霁月说,“怎么认识的?”

    青年眉头微皱,思索不到几秒,淡淡地说:“早就不记得了。”

    “这些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那你们是从什么时期开始相遇的?”余清韵又说,“孩童?还是成年之后?”

    风霁月这次没有立刻回答余清韵的话,他的眼睛似乎看透了什么,说:“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些事?”

    余清韵说:“昨晚我杀死了爸爸妈妈,今早就开始准备收拾东西去找你的肢体了。”

    “我怕后面会碰到她,我想知道关于她的所有事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面前光风霁月的青年说:“在我自己的记忆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我的房间里。”

    “房间里?”余清韵面色古怪。

    “她半夜前来刺杀我,”风霁月颌首,“于是我把她的手给弄断了,她跑了。”

    “当时她是不是很小,所以才打不过你。”

    “可能是二九年华,”风霁月说,“不过她后面越来越强,每一次快把她杀死的时候,她总能逃走,下一次接着刺杀我。”

    “她为什么要杀你?”

    “我为什么会知道她要杀我的原因?”风霁月说。

    “你之前不是说你旁观了她的灭族之灾吗?”

    “是,但我没有记忆,”风霁月说,“那也是她告诉我的。”

    “这种灭族之灾你怎么会没有记忆,那么惨烈。”余清韵起身,喝口水。

    “我见过的灭族没有一百,也有五十。”风霁月说。

    余清韵听完这句,刚咽下的水卡在喉咙差点被呛到。

    “那,你怎么总能遇到灭族之灾。”余清韵说。

    “……”风霁月笑了笑,意有所指,“谁知道呢。”

    这灭族之灾肯定跟你多少有点关系。余清韵又是一大口水,将杯子里的水全部饮尽。

    “你家里为什么又会有两名邪祟做你的父母?”风霁月问。

    余清韵也回了他一句:“谁知道呢。”

    “我发现我的记忆被篡改了,”余清韵说,“所以我目前也没有什么能确定的记忆。”

    除了高考成绩的大学。余清韵心里道。

    她自己在手机上查询的高考成绩和大学录取,数据是做不了假的,这是余清韵唯一能保证自己记忆不出错的地方。

    余清韵解开自己的绷带,昨晚那些细碎玻璃渣弄出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只有右边胳膊那道匕首弄伤的口子还没完全痊愈。

    她走进厕所,查看镜子里的人,光洁嫩滑,脸上的伤口也都好了。

    余清韵洗了把脸,然后开始刷牙,正在刷牙的时候,风霁月就站在厕所门口,还说了一句:“你应当先刷牙,再洁面。这样不会让残余的泡沫停在下巴,然后又清水用洗。”

    讲究。

    余清韵透过镜子给了身后风霁月一个眼神,然后把牙膏唾沫吐出去。

    等余清韵洗漱完毕,风霁月说:“现在那三个皮影小人被她操纵,你一直带在身边会出事。我又是一缕游魂,不能亲自把这三个皮影小人和联系和她切断,只能让你自己来切断皮影小人的联系,然后操控小人。”

    这是要教她驭纸秘术的意思了。

    余清韵把陶罐抱在怀里,盘腿坐上床,有些期待。

    这种秘术之类的听起来就有点炫酷,之前莫立鹤驭使的那个小纸人变成真人,虽然余清韵看起来面色如常,但是心里也很羡慕。

    这类看起来就很有奇异色彩的秘术真的感觉比自己的力量,敏捷,还有鬼面和匕首神秘多了。

    “指腹上弄出一个血口,再把三个皮影小人通过指尖按在你面前,要按住皮影小人的眉心处,把你的血液留在他们的眉心处。”

    “这就叫以血为符。血点摁住它们,相当于把它们封在了你的面前。”

    “然后你跟着我的手势做一遍,同时一定要心无旁骛。”

    余清韵把一圈圈缠绕着的绷带胶布弄下,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那三个皮影小人。

    两具骷髅肢体下垂不断晃悠,白面皮影小人则一直都是上挑的黑色眼线勾勒双眼,讥笑着,阴冷地看着余清韵。

    余清韵咬开指尖,摁住三个皮影小人的眉心。

    一个,两个。

    前面两个都是骷髅小人,静静躺在余清韵的面前。

    直到第三个时,变故横生。

    白面小人跑了,趁着余清韵刚弄完第二个骷髅,抬手要准备第三个的时候,发现白面小人速度般地窜进床底。

    余清韵低头,往床铺底下看。

    即使是白天床铺深处仍然只见一片黑暗,不见那个白面皮影小人的踪迹。

    有点脑充血,余清韵把头收回。

    “既然跑了就先不管,”风霁月说,“先把这两个搞定。”

    “嘻嘻嘻”

    “嘻嘻嘻”

    “嘻嘻嘻”

    熹光细微,整个房间里明亮不已,风霁月话落以后响起一阵阵讥讽的诡谲笑声。

    这个笑声不是余清韵床下发出的,倒像是整个房间发出来的声音。

    余清韵环顾四周,那个白面皮影小人肯定又不在床底了。

    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逃跑却找不到的白面皮影小人在她心里现在就是一根刺。

    “你说得对,”余清韵尽力无视白面皮影小人的笑声,“先弄完剩下的两个,再去找它。”

    余清韵按照风霁月所说的做,事毕,她感觉自己和手里这两个骷髅小人建立了一层联系。

    余清韵心念一动,骷髅小人就站立起来,摇头晃脑的,空洞洞的眼眶,歪扭的关节。

    “成功了。”余清韵的话里不自觉地带了点欢喜。

    “你的天赋很高,上手很快,”风霁月也是笑着看余清韵,“可惜这些皮影小人都是用人皮做的,不能变大幻化成人,不然我可以教你。”

    余清韵知道风霁月那晚也把莫立鹤的举动看在眼里:“我能和莫立鹤一样吗?”

    “你会比他厉害,”风霁月说。

    “制作纸人那类需要什么特殊的纸吗?”余清韵说。

    “需要一些香火供奉过的符纸。”风霁月说。

    余清韵若有所思地点头。

    然后她拿出手机联系李仁贵。

    【李叔,能帮我找人问问有没有要出售那些香火供奉过的纸吗?随便什么纸质都行。】

    李仁贵那边没有及时回复,估计大清早的没有起床。

    余清韵学得了一门秘法,显得有些开心兴奋过头了。

    余清韵问:“这类秘术是你的绝活吗?”

    风霁月说:“当世第一。”

    余清韵说:“真的?那莫立鹤宗门的那个祖宗和你比起来,也是你厉害吗?”

    风霁月说:“莫立鹤宗门是我开宗立派的。”

    余清韵一愣。

    “莫立鹤手上的圆盘是我的旧物,”风霁月说,“不过,因为外观不雅,我没用过几次。”

    余清韵的关注点现在不在于风霁月的驭纸秘术了,而是在于他说的圆盘。

    圆盘,是他的?

    怪不得圆盘会把她肢解。

    十有八九当时有风霁月捣乱的成分,那个圆盘当时可能被风霁月操控了,所以才把她肢解。

    她还在垂眸思索,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敲。

    昨晚爸爸妈妈被杀了,现在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大活人,现在敲门的人还有谁?

    “女儿,快起床吃早餐了。”门外响起妈妈的声音。

    它活过来了?

    第62章 来了

    余清韵和风霁月对视。

    风霁月的笑容依旧:“看来你要过段时候才能出发寻找我的肢体了。”

    他消失。

    余清韵穿好鞋子,把绷带快速地缠上匕首,放在腰间,打开房门。

    妈妈站在门外,身穿一身连衣裙,双目带笑,眼角两处深深的鱼尾纹。

    妈妈说:“你看来昨晚睡得很晚,叫了好久才起床。”

    余清韵微笑,不应。

    她跟着妈妈走到客厅饭桌上,爸爸也在桌上看着手机,碗里面的粥还没有动。

    它们两人都在等着余清韵上桌。

    余清韵拿了一个碗,盛了碗肉粥,吃了几口,说:“妈妈今天做的肉粥真香。”

    妈妈听了,说:“你爱吃的话以后我常做,这肉粥是我拿冰箱里的肉剁碎,放了点香料,煮熟之后才拌着稀饭一起煮的。”

    余清韵说:“谢谢妈妈。爸妈,你们今天不上班吗?这个点了还在家。”

    爸爸说:“今天不急,顺便等你吃完我们再去上班。”

    妈妈说:“还是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比较好。”

    余清韵点了点头,咽下最后一口粥,接着又去打了一大碗。

    等她第二碗吃到半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吃完一碗饭了,它们相继出门。

    余清韵目送着它们离开,门一关,一直紧绷着的肩膀松懈下来。

    她一直在提防着这两名邪祟出其不备要袭击她,万幸的是,没有。

    它们就好像没有了昨晚的记忆,只字不提。

    当然也有可能双方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点破。

    余清韵一边吃粥一边注意门外的动静。

    她是真的很好奇对面那户人家是什么情况,那户人家是她唯一一家没有敲开的门。

    他们好像知道这间房里发生过什么,深莫如讳,不肯和余清韵打交道。

    余清韵吃完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消化,她拿出两个骷髅小人,指挥着它们在家里翻找白面皮影小人的踪迹,然后就听到对面那户人家似乎开了门。

    她走到家门,打开门,撞见一个胡子拉碴的邋遢男人。

    他的头很油,身上带着一股酒气,看来昨晚一夜宿醉。

    余清韵探出一个头,说:“你好。”

    女人就站在家里,打开了门,伸出一个头,和十几天前的那晚重叠。

    余清韵刚开了个头,就见这个醉醺醺的男人眼睛睁大,暴露出眼白的血丝,一个站不稳,竟被吓得跌倒在地。

    余清韵的眼睛眯了眯。

    她有那么吓人吗?还是说,这个男人知道她?

    “你怎么了,”余清韵走出家门,要扶起男人,“怎么摔了。”

    男人被余清韵的步步紧逼吓得不断在地上后退,不肯被余清韵碰到。

    他的后背撞上了被自己关上的家门。

    现在起来转身拿出钥匙开门肯定是来不及了。

    男人赶紧起来侧开余清韵的身体,跑下了楼。

    余清韵站在上面的楼梯平面注视着跑下楼的男人,脸色平静。

    他肯定知道点什么。

    余清韵没有去追他,男人现在这幅精神面貌,追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回答。

    她走到这个贴着火红春联的家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

    “有人吗?”余清韵尝试着开口。

    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声音。

    对面那户人家只有男人一个人?不可能,如果只有一个人,昨天四楼的那位孩子母亲不会说是“那户人家”。

    看来这户人家目前还没有能接触的机会。

    余清韵上四楼,打算去胖大婶那里寻找一点关于晚上四楼的一点信息,毕竟今晚她就要上四楼了。

    楼道是白色的墙面,上面有点坑坑洼洼,还有好多处灰色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余清韵站在四楼,敲开了胖大婶的家门。

    胖大婶打开门,一看到是余清韵就笑:“妹子,今天来我这里住吗?”

    余清韵摆手,说:“不用了,谢谢姐,我找到一个亲戚家住了。”

    胖大婶说:“也行也行。那妹子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余清韵说,“我想了想,到这里找见房租住也不容易,所以没打算退房,想等着过段日子再重新回去住,到时候可能就没那么阴了。”

    “所以说,”余清韵说,“我就想和邻居们熟悉一下。”

    “但是我刚才敲了敲姐你对面那户人家,他们昨天不应我,今天也不应我。对面是不是不住人啊?不住人的话我就不租三楼那间了,跑来四楼租和你也近些,有个照应。”

    “那边啊,”胖大婶的笑容淡了淡,“对面那户人家我就见过俩人。一个瘦不拉几没长肉,一个瘦瘦高高的不说话。”

    胖大婶说:“它们半夜总喜欢出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

    余清韵得到了一点信息,说:“那有点可惜了,我还以为没人租。”

    她告别胖大婶,然后回到自己家。

    打开家门,气氛有些不对。

    “嘻嘻嘻”

    “嘻嘻嘻”

    “嘻嘻嘻”

    是那个白面皮影小人的笑声。

    皮影小人的笑声在整间房里回荡着,余清韵皱了眉,让骷髅小人出现。

    笑声消失后,骷髅小人并没有出现,余清韵依然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联系,它们的状态,但是余清韵发出的指令全部无效。

    骷髅小人也不见了。

    在一个家里寻找着纸片一样轻薄的东西太难了,余清韵询问风霁月:“我出去以后你有在家里看到白面皮影小人吗?”

    风霁月说:“没。我只看到了你的骷髅皮影小人。”

    余清韵说:“它们在干吗?”

    “你失去它们的联系了?”风霁月眯了眯眼,“它们在厨房里磨刀。”

    磨刀?余清韵背后发凉,她往四周看了看,整个家里安静极了。

    余清韵走去厨房。

    里面干净整洁,锋利发亮的菜刀挂在刀架上。

    一个。

    两个。

    三个。

    一个不少。

    余清韵想把这三把菜刀收起来,但是把家里所有地方想了一遍,发现都不行。

    消失的三个皮影小人就藏在暗处,她无论把菜刀放在哪里都能被它们拿出来。

    最后余清韵还是选择把这三把菜刀留在刀架上。

    余清韵走出厨房,刀架上的菜刀贴墙的背面,白面皮影小人微笑的黑色线条露了出来。

    余清韵坐在沙发上查看手机消息。

    李仁贵给她发来了消息。

    【卖供奉香火符纸的人找到了,是个老道士,说要亲自加你的联系方式问几句话才决定卖不卖。】

    余清韵给李仁贵发消息

    【可以,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李仁贵发来老道士的联系方式,余清韵复制号码,添加好友。

    对面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

    是一个当代中老年人通用的荷花头像,名字叫敬上三清。

    余清韵说【我想来买一些香火供奉过的符纸。】

    对面正在输入中,好半天才打出一段话【你拿来具体要做些什么?】

    余清韵说【纸人,符箓。】

    对面说【可曾去过寺庙。】

    【去过。】

    【把你的地址和号码发来给我吧,我把所有的符纸给你发过去,一共一百张。】

    余清韵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发了地址和号码,然后说了声谢谢,问多少钱。

    【一万。】

    对面毫不含糊地发来消息。

    余清韵感觉一万有点少了。

    余清韵又去问李仁贵关于这个老道士的事。

    李仁贵说是他之前去的一个小道观,做老板的就喜欢多去这类地方拜拜,不过这个小道观香火有点少,基本上都是周围村子里的人去供奉,可能要揭不开锅底了。

    余清韵转头继续联系老道士,问道观情况如何,改天想去拜一拜。

    老道士直接说道观坚持不下去了,就不必来了,这次卖符纸也是迫不得已了。

    余清韵说资助一百万继续开下去,然后继续弄些香火供奉过的符纸专门给她提供。

    对面应了下来。

    符纸的事情搞定了,余清韵等着夜晚到来。

    晚饭和爸爸妈妈吃过以后,余清韵回房等待。

    23:59。

    爸爸妈妈准时出门,余清韵站在家门后,听着楼道里它们下楼的动静。

    它们走了。

    余清韵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家里的厨房。

    她只开了客厅的灯,灯光打在余清韵的身上,将她暴露在最明显的地方。

    厨房里一片灰暗,只能看到里面柜台和冰箱的点点轮廓。

    看不见刀架,更看不见面挂着的菜刀。

    里面似乎又传来了一点点磨砺的声音。

    是她听错了吗?余清韵不敢确定。

    余清韵拿出匕首,推开家门。

    厨房里皮影小人磨刀的事现在需要放一边,今夜探索四楼可是她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余清韵打开门,关上家门,声控灯亮起。

    余清韵的眼窝,脸颊,人中流下阴影。

    楼上再次传来脚步声,直冲余清韵而来。

    余清韵就在三楼等着它。

    四楼的东西下来了。

    非常的瘦,但又不像前晚的骷髅那般直接没有肉。

    和胖大婶的话对上了。

    第63章 狂热

    余清韵迎上去,匕首尖峰对准它的手腕,这么向上一划,皮开肉绽,整条筋被划破。

    她又弯腰躲过攻击,这次匕首直指它的天灵盖。

    匕首刚一碰到它眉峰,余清韵的肩膀被它抓到。

    肩膀上一阵刺痛,让余清韵的匕首不能再精进半分。

    余清韵的匕首转了个方向,要将它整个眉骨划破。

    鬼影松开了对余清韵肩膀的攻击,躲过这一击。

    余清韵忍着疼,乘势而上,将匕首从它的眼睛扎进脑中,还没来得及深扎,它就闪开,这一次毫不留恋,它跑下楼了。

    余清韵站在原地,气喘吁吁,没有追上去。

    她打算看看四楼晚上胖大婶对面那间房里的骷髅有没有被爸爸妈妈处理掉,那具骷髅到底想干什么,它跑进爸爸妈妈的房间到底是为了陶罐里的那些骨灰,还是风霁月的手。

    余清韵走上四楼,三楼的声控灯暗下,整个楼道内重归于一片黑暗与死寂。

    男人今晚又是喝得醉醺醺,半夜回家。

    他走进熟悉的楼房,胡子拉碴,酒气缠身,就连呼出的气仿佛都带着酒味。

    今天白天出门居然碰到那一家子恐怖的东西了,真是晦气。

    男人脚步摇晃地踏上台阶。

    “哒”

    “哒哒”

    二楼楼梯平台里的声控灯没有亮起,男人靠着楼道的墙壁上走,全世界似乎在摇摇欲坠。

    他记得二楼的声控灯早在一个月前就坏了,一直没人来修。

    真麻烦。

    男人走到了二楼的拐角平台,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男人倒在地上,又艰难地站起来,他确认面前黑乎乎的是一团人影,破口大骂:“你他妈不长眼睛啊?没看到我要过去吗?”

    男人骂完就要凑近看。

    一凑近,一股说不清的臭味袭来,让男人打了个激灵。

    这个味道,有点像长时间放置在外面的生肉,发臭了,但仔细一闻,又不太像是那个味道。

    男人把头远离了这团黑乎乎的人影,突然有点心慌,骂了句神经病,却绕开了那团黑乎乎的人影继续往上走。

    他还有十几个台阶就上到三楼了。

    往上的三楼声控灯因为男人的脚步声亮起,橘黄色的灯光打在男人脸上,明亮的视线让男人刚才莫名慌乱的心多了点安全感。

    有了点安全感,他壮着胆子往后看了看。

    楼下阴影处,那团黑乎乎的人影仍然伫立在那,一动不动。

    男人自讨没趣,撇了撇嘴,继续往上走。

    “哒”

    “哒”

    “哒”

    可随着他再次往上走的时候,身后响起阵阵脚步声,紧随他的步伐。

    男人的酒被吓醒大半。

    这一次他不敢再往后看,卯足了劲往上跑,跑到了家门口,拿出钥匙,可是眼睛花花的,试了一次,钥匙却没拿对,孔插不进去。

    身后的脚步声愈发地靠近了,越来越大声。

    男人开始不停地敲响自己的家门:“开门,马上开门!”

    男人大吼着,声音回响在整个楼道里。

    楼下的住户骂了一声:“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男人不理,疯狂拍打着家门,他的耳朵里只剩下身后逼近的脚步声。

    很快,当脚步声来到他身后不过两米距离的时候,家门开了。

    男人喜出望外,伸手要推开门进入家里,同时,他只感觉肩膀上搭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是一只手。

    男人肩膀一痛,根本没来得及进入家门就痛得倒在了地上。

    他的手还在扒着门板。

    “快拉我进去!”男人冲着家里面的人喊。

    黄妈妈看到丈夫在外面好像被什么人袭击的惨叫声,心慌着想要彻底打开家门。

    她的手抓着门把就要往里拉。

    黄妈妈的手被拉住了。

    是黄岁娥。

    整个家只有客厅里一盏台灯亮着,这是给每晚出去喝酒的男人留的一盏灯。

    面前的女儿披头散发,背对着台灯的光,面庞看不清,但能注意到其中的神态。

    冷漠,狠辣。让黄妈妈有一瞬间开始感到胆怯。

    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门外男人开始继续惨叫不断,楼下的邻居却没有再出声骂他,估计是听见事情不对,也没敢开门出去瞧。

    门外响起了肉体筋骨被撕裂的声音,液体洒落在地。

    “你爸在外面被人打了,”黄妈妈想要拉开门,黄岁娥的手却死死盖住黄妈妈的手,不让她拉门,“你这样你爸爸会死的!”

    黄岁娥的身体有些颤抖,气血上涌,整张脸和脑袋有些热乎乎的,她感受到了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开始变得发烫,翻滚,冒泡。

    她留着门外惨叫的男人身上的血。

    身上的颤抖不是害怕,是兴奋,无比的兴奋。

    她紧接着用力抵住整个门板,直接将男人的手卡死在门缝。

    “你疯了吗黄岁娥!”她的妈妈怒斥这面前这个如同疯子一般的黄岁娥。

    “妈,你想一直被这个男人打一辈子吗?”黄岁娥感受着门板上传来男人挣扎的砰砰动静,扭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你想被这个男人打,可我不想!我也不想这么早就嫁人!”

    黄岁娥的脸彻底被客厅里的台灯照亮,扭曲,嘴角紧张得抽筋,眼睛发狠。

    黄妈妈愣住了。

    是啊,女儿说的有道理,她自己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了不可能不懂。

    但就是活的越久,顾虑越多,她才一直活的这么糊涂。

    黄妈妈沉默着,站在门边,收回了自己的手。

    门外男人的惨叫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小声,门内黄岁娥的笑容越来越大。

    事已至此,妈妈也认同自己了。

    这一刻,对妈妈总是容忍的仇恨开始化解。黄岁娥又想起了妈妈的好。

    虽然平时挨打的时候妈妈不会护着她,但是妈妈会在爸爸每一次要打她最致命地方的时候用身子帮她挡下,妈妈还会在每一次遍体鳞伤的时候还忍着疼先帮她上药。

    眼下最压迫她们母女俩的男人快要死了。她们痛苦的根源快要没了。

    黄岁娥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大学的开学,她要让妈妈陪自己到那陌生的城市里,她们在那里重新开始,她们一定会好好的,越活越好。

    她会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孝顺妈妈,带妈妈去旅游,带妈妈去见识祖国的大好河山,让妈妈知道自己也能让她们过得很好。

    门外已经没有了声响,门缝上卡着男人一直死死扒着门板的手。

    门板猛地被撞开,黄岁娥往后踉跄几步,门缝扩大。

    黄岁娥咧开的笑容僵在嘴边。

    门缝里伸出了一双手,精准地掐住了妈妈的脖颈,就这么一扭。

    妈妈的脖子被扭动,骨头发出“咔嚓”声。

    妈妈看着自家女儿的表情都还没有变,还是那副永远温柔到懦弱的表情。

    妈妈睁着眼睛,死了。

    黄岁娥好不容易热起来的血变冷了。

    门被彻底撞开,黄岁娥倒在地上,脊椎骨疼痛,愣愣地看着门口处的邪祟。

    它浑身上下都是红色的血,是门外男人的血。

    邪祟就要朝黄岁娥扑上去,黄岁娥直直地看着这名邪祟,没有任何动作。

    它的手快要触碰到黄岁娥脖子上的时候,黄岁娥的脸被几滴飞溅的冰冷黑色液体沾上。

    它的喉间被一个漆黑的东西破开,倒地,露出身后楼梯平台上的黑衣女人。

    黄岁娥这才缓过来,扑到妈妈的身上,感受着她的余温,像只小兽,哭吼出声,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

    她的眼泪在这么艰难的人生里可能早已流干了。

    余清韵从楼上下来,杀死了这名逃走的邪祟,余清韵是真没想到它居然还能继续作妖。

    余清韵把黄岁娥拉起来,看了看地上中年女人的尸体和门外身体内脏全都被撕开的男人。

    她忍住,没有在黄岁娥面前叹气,打开这里客厅的灯,把失魂落魄的黄岁娥拉到沙发这里坐。

    余清韵犹豫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她是真的不会安慰人。

    人的悲喜其实真的并不相通,余清韵什么也不了解,不能共情这名女生,但人总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助他人。

    看了看还在呆怔的黄岁娥,余清韵给她背后顺了顺,然后拨打警局电话。

    门外男人的尸体那么惨烈,到时候还要去做死亡证明,注销户口。只能先拨打警局的电话,看能不能用上次酒店里警察给她的联系方式摆平。

    余清韵和警察说明了情况,然后又拨打了上次酒店里刘警官的电话号码,让他去联系这里当地警局那边的人,让警察安全起见,白天再过来查看尸体,然后开死亡证明。

    余清韵对着黄岁娥说:“你今晚好好在家里睡觉,要是门外有什么动静,你不用管,睡一觉就好。”

    “你还有未来,你还有明天,你需要好好活下去,为自己活下去。”

    余清韵想让她回房里睡。

    她低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她的表情:“我想睡在这里。”

    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吗?余清韵看了看她们坐着的沙发,又看了看旁门口躺着的妈妈尸体。

    “要是你不介意,那,晚安。明早会有警察过来查看尸体然后开死亡证明,明早我会过来看你。”

    余清韵把邪祟拖出去,扔在二楼拐角上三楼的楼梯平台上,邪祟的尸体过不久就会自己消散,只留下它们流出过的血液。

    余清韵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在沙发上躺下的黄岁娥的背影,帮她关上了她的家门。

    第二天一早,余清韵和爸爸妈妈吃完饭后,目送爸爸妈妈出家门,下楼梯。

    这两名邪祟自始至终没有分给家门口那具男人惨烈尸体半点眼神,就跟没看到似的。

    余清韵敲了敲对面那户人家。

    没过一会儿,门开了,黄岁娥死气沉沉的脸在门缝里,看到是余清韵,她才完全打开门。

    余清韵走了进去,和她坐在沙发上,门口处黄妈妈的尸体已经有点散发出臭味了。

    黄岁娥闻不出,余清韵已经变得灵敏的鼻子闻出。

    黄岁娥其实心里对面前这名女人的感激是有的,但是不多。

    她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身手不凡,她是自己的恩人。

    但是妈妈死的时候她却没有及时出现,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只要在快上那么十几秒她就能救下妈妈了。

    黄岁娥知道自己的心理多少有点白眼狼的意味,但人就是这样,她还是有点不舒服,但她知道,面前的女人并不亏欠自己。

    黄岁娥正眼看着这个女人,面前的女人其实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似乎和她年纪相仿,如花般的年纪,身手了得,冷静干脆,活得似乎很潇洒快乐。

    她肯定有一个很好的家庭。黄岁娥忍不住多想。

    黄岁娥诚恳地说:“谢谢。”

    余清韵说:“没事。就是待会警局会过来查看尸体然后帮你开死亡证明,好方便注销……节哀。”

    黄岁娥沉默了一下,说:“谢谢。”

    “我不知道这里殡仪馆的联系方式,待会警察来了你可以问一下他们。”

    “好。”

    “对了,我叫余清韵,余音绕梁的余,清水的清,韵味的韵。”

    “我叫黄岁娥,年岁的岁,嫦娥的娥。”

    警察很快过来了,黄岁娥给他们开了门。

    一共三名警察,为首的是上了年纪的老警,他们三个都给余清韵和黄岁娥看了警察证,然后问谁是余清韵。

    余清韵说她是。

    警察就单独带着余清韵出去问了昨晚的一些细节,他们都是和刘警官那边取得联系的,明白这次事件扯到的东西和余清韵的身份。

    余清韵昨晚是后面到的,杀了邪祟,其余的一概不知,警察做完记录以后,余清韵和黄岁娥打了声招呼就回自己家了。

    她白天里就听到楼道外面的动静,警察来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些人清理了楼道的现场和黄岁娥的家门口处,之后殡仪馆的人也来了,运走了男人的残肢和黄妈妈的尸体。

    无暇分心顾及黄岁娥的事了,余清韵等待着夜晚降临,今晚她不打算去跟随爸爸妈妈了,因为昨晚的血尸让她想起还有这名邪祟,她还没搞定这个邪祟,为了防止她晚上跟随爸爸妈妈被血尸撞见出意外,余清韵打算今晚干掉它,明晚再跟随爸爸妈妈好了。

    23:59。

    爸爸妈妈离开。

    00:00。

    门口开始被撞击。

    这一次,就这么一次,血尸直接将门撞飞,余清韵惊讶地眼睛微睁。

    家里客厅走廊的灯没亮,只有房间内的台灯亮着,门口的人影藏在暗处,有些发红。

    腥味扑鼻。

    血尸这一次像是知道余清韵打算一次性解决它,异常凶猛。

    余清韵和它几个来回,随后被撞在了床头柜上。

    余清韵的腰部一片疼痛,那个部位又正好是之前卡到影窗的位置。

    但这些疼痛完全没有让余清韵注意到。

    她的床边靠着窗户,床头柜就在窗户下的一边。

    陶罐和风霁月的头颅就被她放在床头柜上。

    余清韵的腰撞上了床头柜,偏向床铺的陶罐倒进了床铺,而外面一点的风霁月头颅,飞出了窗外。

    糟了。她必须要赶紧下楼找回风霁月的头颅。

    余清韵原本是很想丢掉这个头颅摆脱掉风霁月的,但她是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把风霁月给丢了,不是让风霁月的头颅被这么丢在人多的人类居住地。

    楼上房间内台灯被打翻,窗户上可窥探室内灯光缭乱。头颅落在人行道的草地边,一个女人的脚下。

    那是一双破旧的帆布鞋,可以看出穿了好久,洗得发白。

    她今晚睡不着,想去殡仪馆再多看看妈妈几眼的。

    女人弯下腰,看到了草丛里那张摄人心魄的头颅。

    黄岁娥将风霁月的头颅捡起来,空洞的眼里逐渐有了点光亮,隐隐带着狂热。

    第64章 想法

    灯光缭绕,满室狼藉,余清韵肩膀和脊椎剧痛不已,被抵在床头柜边,血尸开始转而掐上她的脖颈。

    血肉模糊的手紧紧掐着窗边人的脖颈,不断收缩,余清韵的脸涨红,张着嘴巴想大口呼吸。

    她发出濒死的“哈”气,用着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将匕首插入血尸胸口,被禁锢在床头柜的身子得到了一点宽松的区域。

    余清韵趁机往左挪了几步,然后再次被血尸掐住。

    她的腰这一次抵在了窗户正中间,大半个身子被伸出窗外后仰在半空。余清韵一发狠,狠狠向后倒去。

    她一直被血尸死死钳制,因为姿势不对,所以拿着匕首的右手根本不能向上刺到血尸头部,只能重创血尸,不能杀死血尸。

    这样倒不如从窗户直接逃离,从三楼摔下去。以余清韵目前的身体素质,她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骨头穿刺器官内脏而死,但是不摔下去,一定会被血尸活活摁在窗边窒息而死。

    余清韵感觉身后一空,身子轻飘飘的,仿佛在这一刻拥有了御空的能力。

    她猛地落下,狠狠地砸在一个草坪里,周围被撞击的枝叶发出巨大的簌簌声,草坪里的人影摔下以后却再没有动静。

    最后的视线里就只有三楼自己房间的窗户。

    还有窗户口伸出来的鬼影。

    血尸在上面一直盯着余清韵。

    余清韵伴随着剧痛醒来,面前是遮住了一部分视野的草丛枝叶和夜空的一片黑。

    她是背部落地,头部后脑勺紧接着狠狠磕在地上,五脏六腑因为惯性,剧烈抖动,现在身子内部一片疼痛。

    她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她大概只晕了几个小时,没有直接到天亮。

    余清韵手指动了动,然后是手臂,躯干,腿,她尝试着用胳膊直起身子。

    刚起来一点,余清韵就控制不住,身上涌起一点冲动,吐了什么东西,喉间满是腥味。

    她下意识地在吐出的瞬间捂住嘴巴,手上全是铁锈味。

    余清韵觉得胸口闷得慌。

    她艰难地站起,没顾得上自己身上的伤,以自己现在的恢复力,只要没立刻死,给点时间就能恢复得好好的。

    她环顾四周,摆脱了血尸,思考着风霁月会在哪里。

    这里居民区做了绿化规划,周围有着好几颗排排种植的大树,街道两侧都安了路灯,树影婆娑,人行道上空无一人。

    这里没有人,就连路人也没有,倒是让余清韵松了口气。

    没人有就好,没有人就说明风霁月的头颅被捡到的几率非常小,她还是可以找到的。

    余清韵佝偻着身子,摇摇晃晃地在附近兜了好几圈。

    草坪间,树边,路灯旁。

    全都没有风霁月头颅的影子。

    她撑着身子靠在直挺挺的树干旁,阴影后,心头开始沉了下来。

    怎么会找不见?该不会真的先前就被人捡走了吧?

    想到风霁月头颅自带的魅惑属性,余清韵开始后怕。

    这个风霁月摆脱了她,可是转念一想就更恐怖了,谁捡到了他,谁就会被他蛊惑,代替余清韵的位置,背着他的头颅去寻找他的肢体。

    其他人可比余清韵好骗太多了,余清韵至少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的头颅有了点免疫力,但其他人绝对见了几眼就能直接被蛊惑。

    想到风霁月先前各种的花言巧语,晚间的风一吹,靠在树干上的女人打了个寒颤。

    这个时候这个地段已经有两三个路人开始路过,谁也没有注意到人行道两旁的树后还藏着一个人。

    余清韵不死心地又在这里转悠找了一遍,期间被好几个出来买夜宵的路人们看到。

    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女人沿着人行道上一直四周环顾地找着什么东西,买完夜宵回家的时候仍然看到这个女人。

    余清韵因为摔下楼,衣服上多多少少沾了点泥巴,发间有了好几片叶子。下半部分脸上的血尽管被余清韵用下衣摆擦去不少,依然能看出血渍。

    她这个样子,被好几个路人询问要不要帮助,余清韵尴尬地摆手说不用了谢谢。

    最后简单地问了一下路人现在是几点,余清韵心里暗暗思量。她不知道爸爸妈妈晚上半夜具体几点回家,楼道里会追逐的邪祟已经被她解决,血尸在她落下地面昏迷前在窗户外伸出身子一直盯着她。

    现在她要是回家,碰到的危险可能会有爸爸妈妈回家,血尸守在她的房间里等着她回来。

    以余清自己的倒霉运气来看,或许两个都有可能一起撞上。

    余清韵选择在外头呆到天亮。

    爸爸妈妈那边每天早上都会叫她出来吃早饭,不知道早上遇见她这样从外面回来,爸爸妈妈会不会撕破脸皮。但可以肯定的是,天一亮,余清韵就不会碰见血尸,血尸总是在天亮的时候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余清韵落下后昏了几个小时,现在已经睡不着了,索性又在这树林,人行道,配合着路灯的亮光一遍又一遍地寻找风霁月的头颅。

    天刚破晓,阳光从远处的地平线开始升起时,余清韵回家了。

    她慢慢走上楼道,身子有些颤抖,楼道间只有她拖着墙壁发出来的动静和脚步声。

    在走到二楼的时候,她听到了三楼上面有人家开门走下来的声音。

    那个方向的开门声,是黄岁娥家。

    余清韵靠着墙壁抬头,看向二楼转三楼的拐角楼梯平台。

    平台上的光亮着,让余清韵有些经受不住地微微眯了眼。

    很快三楼走下来一个人影,挡住了余清韵脸上的光。

    身子矮小,瘦弱,双肩微驼,看不清脸,但可以断定是黄岁娥。

    “余姐,”余清韵听到黄岁娥有些惊讶,“余姐你怎么了?”

    黄岁娥快步走下楼,来到余清韵的身边。

    余清韵看见黄岁娥的脸上气色好了一点,她的脸上一直是冰冷,说不出的阴沉,气色不佳,暗沉无光,最重要的是眼底里似乎永远透露着的死气沉沉没了。

    面前的黄岁娥充满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像是沉稳了许多,看起来对自己的人生已经振作信心。

    她似乎从爸爸妈妈在邪祟的攻击下离世这件事中走出阴影了。

    这是个好事。

    黄岁娥小心扶起余清韵的身子,把她慢慢搀扶到家门口。

    余清韵说:“谢谢。我昨晚出门买宵夜,不小心撞见街边有人打架,见义勇为了一下,然后被丢在旁边的草地上沾了一身的泥巴和草叶。”

    黄岁娥认真地说:“余姐,最重要的还是要先照顾好自己,自己的身体比他人重要。”

    余清韵说好。

    余清韵顺利来到了家门口,见黄岁娥又要下楼,余清韵问:“一大早的你去买早餐吗?”

    已经下楼梯走到了拐角处的黄岁娥看不见人了,只能听到她不断下楼的声音:“我去买点洗发露。”

    洗发露?

    余清韵只是在心底里疑惑了一下,但没什么可以怀疑的地方。

    她昨晚是突然摔下楼的,身上没有带钥匙。

    余清韵迟疑了一下,敲了敲门。

    “扣扣扣”

    里面很快传来几个脚步声。

    妈妈在里面说:“等等,我马上就来。”

    门被打开,妈妈看着门外狼狈不堪的余清韵,赶紧扶着她进门,说:“女儿你怎么大半夜的跑出去不回家,还这么狼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余清韵僵硬地被它扶进家门,相互接触的肢体,它冰冷的,没有任何弹性的皮肤。

    “我昨晚和朋友出去玩了,”余清韵用这刚才的话术,“碰到一伙人在打架,我见义勇为过去帮忙。”

    她身子半弯,看不到自己头上妈妈的表情,只能听到它的声音开始变调:“以后不要这样做了,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你要是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余清韵看到客厅餐桌上的爸爸。

    餐桌上是煮好的粥,有三碗,一碗给妈妈,一碗给爸爸,一碗是它们留给余清韵的。

    看起来没有攻击余清韵的倾向。

    余清韵让妈妈把自己搀扶到房门边,然后进屋,进到了自己屋子,看到里面整洁如新,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余清韵这才放下心。

    她透过门缝对妈妈说:“妈,你先去和爸爸吃饭吧,不用等我了,我房间里有点绷带,我包扎一下就好。”

    妈妈笑了笑,眼睛眯起,鱼尾纹加深,有点像脸上裂开的肉。

    她听见妈妈说:“好。”

    余清韵关上门,习惯性地反锁房门,走到自己床铺,顺手捞起陶罐,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片白色的骨灰。

    她将手放进去,摸到了熟悉的细腻肌肤。

    风霁月的手还在,昨晚的血尸没有拿走陶罐里的骨灰,也没有拿走风霁月的手。

    余清韵在想,风霁月的头颅已经不见了,虽然她自己对于这个祸害的消失有些松了口气,倍感愉悦的同时也在害怕着风霁月去蛊惑他人,最后酿成大祸。

    他要重生,这件事余清韵本身就是不认同的。

    现在问题来了。

    她是要彻底摆脱风霁月,把他的手丢掉,一劳永逸的清净。

    还是说尝试着寻找风霁月的头颅,好让他日后不酿成大祸。

    第65章 查看

    光束透着窗,颗粒在周围飘扬,床上的余清韵盘腿坐床,抱着陶罐。

    她搓了搓手上的骨灰,然后盖上陶罐盖子,往后靠了靠抱枕,叹了口气。

    床上的人舔了舔有些发干脱皮的嘴唇。

    如果丢掉了风霁月的手,这只手迟早会被风霁月找到,不知道以他的性格,重生以后会不会因为他们这段时间糟糕的相处来报复她。

    不丢,那就要一直和风霁月争他的肢体了。他的每一个肢体周围都存在着邪祟,余清韵就要不停地撞邪,在生死边缘来回跳动。

    余清韵自从撞邪以后就一直很谨慎,她不敢肯定风霁月会不会回来找她,最后还是决定留下风霁月的手。

    这个陶罐里的骨灰能隐藏风霁月肢体的气息,让风霁月无法感知到他的肢体。

    余清韵打算有时间就去做个试验,看看究竟是骨灰都能隐藏风霁月肢体的气息,还是只有这个陶罐里的骨灰是特殊的。

    把陶罐重新放回床头柜,进入厕所打开水龙头洗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浑身上下全是擦伤,下巴残留着干涸的血渍。

    她又捧了几把水泼到自己脸上,她不习惯用脸巾擦脸,简单地用手抹了把脸,把脸洗净。

    到房门前,把耳朵贴近,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片静悄悄。

    余清韵把房门轻轻打开,走出房间。

    这个房子看起来已经有了年头,地砖缝隙全黑,墙角发黑,客厅的餐桌上一个人也没有,爸爸妈妈已经吃完早餐出门了。

    余清韵松了口气,肚子也开始感觉到饿,走进厨房想要看看锅里还有没有煮剩下的肉粥。

    厨房是一般的单独成房的厨房,只有一扇门可以进入,外面有墙体阻挡,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厨房有点窄,更像是一条通道,靠墙处是平常的柜台,洗手盆,墙角放着一个单门冰箱。

    刀架就放在案板旁,家里的菜刀在做菜结束后都会被洗净重新挂上去,只不过余清韵几乎没有亲眼见过妈妈用刀。

    她走到厨房门口,轻轻撩开门帘子,先用眼睛在外面观察内部情况,没有贸然进去。

    整个家都静悄悄的,但余清韵没有忘记逃跑的白面皮影小人,联系不上的骷髅皮影小人,时不时某个角落里冒出的诡笑,更没有忘记那两个莫名其妙在厨房里磨着菜刀的骷髅皮影小人。

    她之前让骷髅皮影小人去找白面皮影小人,只是寻找,可没有说过要攻击白面皮影小人。

    那两个骷髅皮影小人趁着她不在家,在厨房里磨刀,是想干什么?

    似乎有了联系以后,这两个骷髅皮影小人也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听话。

    难不成风霁月在教给她的秘术里藏了一手?

    非常有可能。

    撩开的门帘子并不足以让余清韵看到左边角落里的刀架。

    她又把头往里伸近了点。

    整个家静得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不知是不是余清韵自己的心理原因,她觉得周围气氛开始变得诡谲起来。

    余清韵的头刚好卡在门帘子的旁边时,终于看到了刀架。

    两把大小不同的菜刀在不锈钢刀架上寒光冒出,唯独少了一把菜刀。

    少的是那一把最大的菜刀。

    余清韵心下一个打跳,头和撩着门帘的手迅速远离厨房门口。

    在门帘关闭的一瞬间,余清韵看到厨房内部的门帘上方有一个东西落下。

    厨房的帘子已经放下,把里面的东西全部遮掩起来。

    地板上响起刺耳突兀的钢刀碰落地板声。

    那把最大的菜刀刚才就一直在余清韵脑袋的上方,

    余清韵已经开始将匕首上的绷带拆除,握紧匕首,一边观察着门帘的动静,一边再次慢慢靠近门帘。

    幸好她刚才动作迅速,不然头就算没有被砍断,脖子也是差不多断了一半。

    更让余清韵后怕的是,她之前每一次的断肢都只是四肢,头从来没有断过。酒店撞邪结束以后,她虽然也在训练,但没有训练过这个接回断肢的诅咒。

    她总觉得自己的头要是断了,就真的死了,接上去也没用。

    白面皮影小人在余清韵施展秘术的时候是最先挣脱她的,按理来说,磨刀的应该是白面皮影小人。

    可为什么会是那两个骷髅皮影小人?

    那么刚才在她头上放菜刀的究竟是白面皮影小人还是骷髅皮影小人?

    余清韵小心翼翼地碰到了门帘。

    门帘是一个亚麻红橘色的帘子,触感粗糙。

    她的手一直放在门帘上,静静呆了十几秒。

    突然撩开门帘。

    没有骷髅皮影小人的踪迹,也没有白面皮影小人的踪迹。

    案板,刀架,洗净的碗筷都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应该摆放的位置。

    白色的地板砖上,静静地躺着一把大菜刀。

    余清韵又留神凑近注意了一下刀架上的菜刀。

    仍然是两把,很好,看来在她刚才关上门帘的期间,那个不知名的皮影小人没有再次去拿菜刀。

    余清韵从地上捡起了菜刀,把菜刀放回刀架上。

    “嘻嘻嘻”

    “嘻嘻嘻”

    两道皮影小人的笑声突然在余清韵的背后响起,她反手抽出匕首,向后转,身后只有关闭着的门帘,皮影小人不在她的身后。

    有两道笑声?难不成刚才扔下菜刀的真是那两个骷髅皮影小人?

    余清韵没有再在厨房发现其他东西。

    她从厨房里盛了一大碗肉粥出来,从厨房里一出来,就看到桌上的皮影小人。

    白色的脸庞,粉色的腮红,勾勒上挑的黑色眼睛。

    是那个白面皮影小人。

    它正站在桌上静静地看着余清韵。

    余清韵顿住脚步。

    什么情况?骷髅皮影小人刚要杀了她,接着白面皮影小人就出来看她。

    她尝试着向前迈出一步。

    白面皮影小人不动。

    余清韵并不怕和皮影小人正面刚,她只是怕像刚才那样被骷髅皮影小人阴。

    最后确认了白面皮影小人并没有动作,周围也没有其他两个皮影小人的踪迹,她直接走到桌子旁,放下碗,自始至终那个白面皮影小人都没有逃离,反而更凑近了余清韵一点。

    余清韵拉开旁边的椅子坐,说:“之前不是还躲着我吗?怎么突然又出来了。”

    “嘻嘻嘻”

    白面皮影小人在原地走了几圈,发出尖细的笑。

    “你只能笑,不能说话?”

    白面皮影小人点了点头。

    “你是想和我说点什么对吗?”

    它再次点了点头。

    余清韵去房间里拿了一支笔和纸,放在餐桌上。

    “你把你想要说的大致用笔写一下。”

    白面皮影小人尝试着拿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笔,拿反了,余清韵帮她正了回来。

    白面皮影小人开始在之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画。

    它先是画了一个椭圆形。余清韵才意识到白面皮影小人是不识字的。

    但是余清韵不着急打断白面皮影小人,她很想看看这个小人到底想画写什么。

    它接着又在椭圆的正上方画了两个撇,然后又画了两笔竖,又在椭圆的正上方画了两个平行的躺着的椭圆。

    怎么看上去。

    像是那种简笔画里的长发人。

    风霁月?还是她自己?

    余清韵问:“这上面的人是风霁月吗?”

    没想到余清韵竟然知道风霁月的名字,点点头。

    余清韵结合自己之前问的问题,说:“你的意思是,你之前远离我,是因为风霁月在我身边?”

    白面皮影小人点了点头。

    余清韵接着说:“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来见我了?”

    白面皮影小人这个时候又画了一个人脸的歪扭简笔画。

    “这是我?”

    它点头。

    “为什么是我?”

    白面皮影小人仍然看着余清韵,甚至又用笔点了点余清韵的简笔画。

    “你想跟着我?”

    白面皮影小人小人点了点头。

    “但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白面皮影小人仍然是用笔尖点了点余清韵的简笔画。

    余清韵猜不出它是什么意思,但白面皮影小人目前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余清韵就打算拿着它有用。

    “你告诉我,骷髅皮影小人是不是想杀了我?”

    它点头。

    “它们想杀我是因为风霁月在秘术里做了手脚?”

    它停顿了一下,点头。

    余清韵吃完了肉粥,拿了纸巾擦了擦嘴。

    她注视着桌上的白面皮影小人,说:“既然你要跟着我,那现在就是用到你的时候了。”

    “你现在就去我对面那一户人家家里查看一下风霁月的头颅在不在。”

    是的,虽然黄岁娥要在大早上这么奇怪的时间点里去买洗发水,这并没有什么怀疑人家女孩子的点,因为人有时候做些奇怪的事情都是没有缘由的。

    可能就是她家里的洗发水用完了,可能就是她不喜欢现在的洗发水。

    余清韵并不想老是像一个神经病一样见一个揣摩一个,这未免过激。但是风霁月这个龟毛属性,让余清韵不得不让白面皮影小人去黄岁娥家里探一探虚实。

    第66章 监视

    听到是去寻找风霁月,白面皮影小人直直倒在桌面上,就像一个真正的皮影小人一样,一动不动。

    余清韵拿起空空如也的碗筷,先是注意了一下四周有没有骷髅皮影小人的踪迹,撩开厨房门帘,进入其中。

    里面传来碗筷放入洗菜盆和“哐当”碰撞声和余清韵平稳的声音:“你也可以选择不去,那你对我来说就没用了。”

    “没有用,那你就别跟着我。我下次见到你,就把你当成那些想要杀我的邪祟,处理掉你。”

    余清韵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地直下,她沾着水洗完了碗筷,放进消毒柜里,摁下消毒按钮。

    她其实也不相信这个白面皮影小人。

    它要跟随自己的原因竟然还是因为她本身。这是什么原因?没头没尾。

    自己还要随时提防它什么时候背后捅自己一刀。

    余清韵这些话一出,她的心里头就已经有了两种解决方法。

    一是白面皮影小人真的去查探黄岁娥的家,那么它一个皮影小人进出肯定是比余清韵方便许多,出入无阻。

    二是它不答应查探黄岁娥的家,它溜了,不跟余清韵在这耗了,那也行,余清韵打算今晚应对完即将到来的血尸,就去爬黄岁娥的窗。

    不过,白面皮影小人要是真的去探查了,那对余清韵来说是便利许多。

    她撩开门帘,餐桌上的白面皮影小人又再次站了起来,那张似笑非笑的白面粉腮注视着厨房门口的方向。

    白面皮影小人的眼珠子转了转,上肢伸向旁边的椅子上,示意余清韵坐下。

    余清韵坐回餐桌的椅子上,说:“你还想要去吗?”

    白面皮影小人的眼睛和嘴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珠移动,和余清韵对视,点了点头。

    余清韵说:“那你现在就去。虽然是皮影小人,但还是要小心被发现。一个小时前黄岁娥下楼去买东西,我不知道她去了多远的超市,又去挑了多久的洗发水,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已经回到家。”

    “如果你发现了风霁月的头颅。注意,你不要让他发现你,免得打草惊蛇。”

    余清韵双手放在桌上,手指交织,眼眸沉静如水,瞳孔倒影着白面皮影小人:“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客厅里,白面皮影小人站在桌上,嘴角扩大,有向上咧开的倾向。

    它也在注视着余清韵。

    “嘻嘻嘻”

    像是在回应余清韵。

    白面皮影小人钻着门缝走了,余清韵呆在椅子上等待着。

    她拿出手机,复制粘贴老道长给她的快递编号,查看那批符纸的物流情况。

    她心底里也在发愁。

    风霁月不见了,谁来教她纸人秘术和符箓?就算风霁月现在还在,就冲着骷髅皮影小人磨刀那一出,余清韵也不敢跟着他学了。

    余清韵微信上联系老道士,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您能教我关于符纸的秘术吗?】

    这个消息一发出,对面就一直正在打字中。

    【抱歉。老道学艺不精,至今没有学会那些术法,只是一个普通道士,知道一些秘术是需要香火供奉过的符纸才能制成,其余一概不知。要真会那些术法,道观不至于落寞于此。】

    余清韵哽住,但想想也是,要是真的会那些,道观真的不至于要开不下去,揭不开锅。

    和老道士交流完后,家门的门缝传来一点动静,最后一张扁平的东西贴着地面一路穿梭,上桌。

    是白面皮影小人。

    它移动到了餐桌,站起来,余清韵注意到它的笑容变小了。

    余清韵说:“接下来我来问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白面皮影小人看着她。

    “风霁月的头颅在吗?”

    白面皮影纸人点头。

    “风霁月的头颅在房间里,不在客厅之类的公共区域内。”

    白面皮影小人点头。

    “风霁月的头颅在黄岁娥的房间里。”

    白面皮影小人点头。

    “你被风霁月发现了吗?”

    白面皮影小人摇头。

    “百分百确定?”

    余清韵注意到它停顿了几秒,点头。

    它也在犹豫。

    “最后一个问题,黄岁娥回到家了吗?”

    白面皮影小人点头。

    余清韵沉吟。

    她需要找个机会将风霁月的头颅收起来,同时还需要去看看黄岁娥保护风霁月头颅的原因。

    上一次楼道见到她,双目有光,余清韵还是忍不住感慨黄岁娥走出来了,没想到会是她得到了风霁月的头颅。

    她是不是被风霁月蛊惑了?

    余清韵背上黑色背包,以便能将风霁月的头颅装起来,她打开家门,敲了敲黄岁娥家的家门。

    门被打开,一张人脸藏在打开的门缝之中,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余清韵。

    是黄岁娥。

    余清韵瞬间就发现她这一次看到余清韵,没有像上次一样为她大开家门。

    黄岁娥仍然只打开一条门缝看着余清韵。

    余清韵说:“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家门后的黄岁娥似乎笑了笑:“……当然要进来坐坐了。”

    她打开家门,余清韵背着背包走进她家,不着痕迹地用余光重新观察起这个家。

    她家也是有了些年头,家具陈旧,摆放物件稀少得可怜,倒显得家里干净,也空旷。

    她家是在余清韵家的对门,光向和风向不太一致,户型也不一致,余清韵不能确定哪一间房是黄岁娥的房间。

    她看到客厅神台上供奉着一个遗照牌位。

    是黄妈妈。

    没有黄爸爸。

    余清韵被黄岁娥带着坐在沙发上,黄岁娥要去厨房给余清韵拿喝的招待。

    余清韵说:“不用这么客气,不用喝,不用喝,我就是来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

    黄岁娥还是很客气,进入了厨房,只能听到她拿出杯具准备喝的东西声音,还有她的人声:“我现在好很多了。之前我真的挺无法接受的,但我现在想开了。”

    她拿着一个杯子走出厨房,放在余清韵面前的沙发桌子上。

    杯口里的液体是橘色的,上面还冒着氤氲热气不断蒸腾向上。

    黄岁娥在余清韵身边坐下:“这是家里茶包泡好后倒出来的茶。”

    余清韵说:“谢谢,你太客气了。”

    余清韵说:“那你现在有什么目标吗?”

    她转移话题,没有去碰桌上的茶,黄岁娥去准备喝的时候没有在她眼皮子底下准备,加上她现在藏着风霁月的头颅,余清韵并不敢喝这杯茶水。

    黄岁娥垂眸说:“离大学开学还有一个多月,我想出去旅游,放放松。”

    大学?旅游?

    余清韵原本以为她可能高一高二的年纪:“你今年高考毕业吗?好巧我也是,而且我也打算去旅游。”

    “那么你是想去哪个地方旅游?或者说去哪些个地方旅游?”

    黄岁娥冷不丁说:“喝口水吧余姐,我见你嘴唇有些脱皮了。”

    余清韵笑着,端起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黄岁娥这是开始怀疑她了吗?

    余清韵说:“茶水味道不错。言归正传,你想去哪里旅游?”

    黄岁娥说:“其实只有几个目标,还不确定会不会去呢。”

    余清韵说:“好吧,我也打算旅游的,还想着会不会我们要去的旅游地方一样,两个女孩子或许能结伴。”

    黄岁娥说:“不用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去,散散心,静一静。”

    余清韵说:“也好。”

    黄岁娥问:“余姐你怎么背着一个包过来?待会打算去上街吗?”

    余清韵说:“对,我打算待会出门把这个包捐去小区慈善机构,它在我手里待得够久,不过现在也用不上了。”

    黄岁娥点点头。

    余清韵:“现在家里收拾那些东西好了吗?需要我帮忙一起吗?毕竟你只有一个人,我怕你收拾不过来。”

    黄岁娥的爸爸是个酒鬼窝囊废,亲朋好友都没多少看得起他的,死后黄岁娥只是给他们都发了一遍消息通知。黄岁娥妈妈更简单了,只有那几个早就不联系了的哥哥弟弟,省得黄岁娥再去通知其他人。

    名义上的爸爸可以整天都不回家,要么白天去打麻将,然后晚上不知又去了哪里,满身酒气的回来。妈妈在外面的小店里为别人打工,也是晚上才回来睡觉,她家里关于爸爸妈妈的东西很少,关于自己的东西也很少。

    爸爸妈妈主要的东西都在他们的卧室里,主卧中。

    黄岁娥说:“不用了,东西也不多,我已经收拾好了。”

    余清韵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进入黄岁娥的房间,她看着黄岁娥蜡黄的脸,说:“那我走了,下次有空再来找你。”

    黄岁娥点头,知道她要走,起身要送余清韵。

    她家客厅跑几步路就能到家门口,余清韵就让她不用送了。

    余清韵笑着拉开她的家门,冲她摆摆手,关门走了。

    一出家门,站在走廊里,女人的笑容变淡。

    黄岁娥或许没注意到自己的生硬,自始至终都在隐隐提防她。

    看来今晚要全副武装爬窗,直接去偷风霁月的头颅了。

    余清韵回到自己家,对着空旷的家说:“你现在就蹲守在黄岁娥的家里观察情况到晚上我爬窗进入她房间,在此期间如果她有什么情况你就赶紧来找我。”

    家里响起一声诡笑。

    “嘻嘻嘻”

    余清韵知道白面皮影小人去了。

    她有了白面皮影小人去监视那边情况,倒也安心,但是没想到白面皮影小人很快就回来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她走后不久,黄岁娥开始收拾把风霁月的头颅背在身后的背包里,带着他的头颅出门了。

    余清韵心下一沉。

    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肯定是感觉余清韵发现了什么,立刻就要转移地方。

    他肯定是要黄岁娥把他的头颅交给下一个人,然后蛊惑下一个人。

    第67章 个体的差异

    余清韵当时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听到这个消息,拿起背包就出门。

    她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对白面皮影小人说:“你留在家里,寻找出骷髅皮影小人。”

    她扭开门把手,“砰”地快速关上门。

    客厅里,白面皮影小人站在桌上,注视着余清韵的离开。

    “嘻嘻嘻”

    白面皮影小人消失,这个无人的家中开始响起莫名的动静。

    现在是下午,太阳正好,走廊上的窗户阳光照射刺眼,楼下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后面追赶。

    那是黄岁娥的脚步声。

    余清韵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哒哒哒”的巨大脚步声在楼道回响,透露出主人的焦急。

    周围的住户在家里骂:“上下楼有那么急吗那么大声?有病是吧?”

    余清韵一边下楼,一边思索。

    风霁月真是太敏锐了。

    但风霁月不是一直想让余清韵带着他去寻找他的肢体吗?

    虽然说其他人也可以带着风霁月去,但余清韵知道自己才是最好的人选,自己比其他人强,能够寻回肢体的可能性最大。

    风霁月知道她不乐意寻找肢体,但是自己是最好的人选,风霁月为什么反而开始逃跑?

    他到底是发现了什么?

    余清韵跑到楼下一楼时,气息平稳,左看右看,寻找黄岁娥的踪影。

    这里前面是一片绿化林,左右两边各有两条道,左边是一条居民区的道,人群不算拥挤,右边是商业街,车水马龙,热闹得很。

    余清韵下楼之时,一直在听着黄岁娥的脚步声。

    黄岁娥前脚刚离开居民楼,余清韵后脚就出来。

    黄岁娥肯定在附近,只是人群掩盖住了的身形。

    余清韵拿出手机,拨打黄岁娥的电话。

    她站在两条道路中间环顾四周。

    “嘟”

    “嘟”

    “嘟”

    电话还在拨打,余清韵眼尖地发现右边商业街不远处有一个背着挎包,带着帽兜的瘦弱背影恰好拿出了手机。

    肯定是她。

    余清韵主动挂断电话朝商业街跑去。

    那道背影没有回头,但却像是知道余清韵朝她奔来,迅速把手机收回,跑进人群之中。

    看来是风霁月发现她追来,叫黄岁娥赶紧离开。

    余清韵也进入了商业街,左右寻找。

    人山人海,喧嚣热闹,她好几次都看到疑似黄岁娥的背影,好不容易跑过去却发现人不见。

    跟丢了。

    这一次风霁月的头颅再被转手,余清韵就真的再也不能拿到他的头颅了。

    余清韵最后回到了家里。

    白面皮影小人在客厅桌子上倒着,它的身下压着两个骷髅皮影小人。

    余清韵心中因为风霁月成功逃脱的烦躁消散了一点。

    至少这个白面皮影小人挺有用的。

    余清韵拿开白面皮影小人,将两个骷髅皮影小人捏在手里。

    巨大空洞的眼眶,嘴巴大开,入手一片细腻冰冷。

    这可是人皮。

    余清韵抿紧嘴唇。

    她用手扯了扯这两个骷髅皮影小人,确认用手撕是撕不掉的。

    拿来打火机,一手捏着两片骷髅皮影小人,摁下打火机,火焰跳跃迸发。

    手上的两个皮影小人跟活了一样,开始挣扎,余清韵捏着它们的指尖发痛。

    她不理,将火焰凑近骷髅皮影小人,从底部的脚开始烧。

    外焰温度最高,两个骷髅的脚使劲往上抬,余清韵就把火焰往上凑。

    火焰同时也在烤着余清韵捏着骷髅皮影小人的指尖。

    炙热,灼烧感的疼痛。

    “滋滋滋”

    火焰烤得两个骷髅皮影小人的腿骨发黑滴油,落在拿着打火机的指尖上,余清韵的手抖了抖。

    两个皮影小人的腿骨卷曲滴油,没了行动能力,余清韵又拿着它们去了厕所,在厕所里把它们放在纸巾上,一点火,将它们全部烧成了漆黑的,硬巴巴的物质。

    整个厕所里都弥漫着一股臭味,白面皮影小人爬到了余清韵的肩膀上,余清韵洗手,镜子上照着他们的人像,竟有些诡异的和谐。

    下午五点,余清韵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余清韵打开门,看到了黄岁娥正拿着一把钥匙打开家门。

    身穿白色连帽防晒衣,背着淡蓝色挎包。

    和余清韵之前锁定的那个背影一模一样。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黄岁娥转头看过去,见到余清韵开门。

    “余姐。”黄岁娥打了声招呼。

    她面色如常,没有任何不对劲,就好像刚才在和余清韵玩你追我赶的戏份不是她。

    余清韵定定看着她,突然说:“要不要来我家里坐坐?”

    黄岁娥面上疑惑,说:“不了余姐,我待会还要做晚饭。”

    余清韵说:“我想和你聊聊,就一会儿。或者去你家里坐也行。”

    见到余清韵这么坚持,黄岁娥最后还是跟着余清韵去了她家里。

    余清韵带着她坐在沙发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茶递给黄岁娥。

    黄岁娥喝了一口,问:“余姐,怎么了?”

    余清韵直接说:“你刚才出门把风霁月的头颅送给了谁。”

    谁料,黄岁娥的手一抖,茶水洒落:“头颅?什么头颅?我怎么可能会有头颅?风霁月又是谁?”

    余清韵看着她的眼神变了,眉头一皱:“你昨晚有没有出门?如果你没有拿着头颅出门,那你刚才出门时去干什么?”

    黄岁娥的表情开始思考:“我昨晚出门了,是想去殡仪馆看看妈妈最后的遗体。至于刚才出门,我刚才出门是想……是想什么来着……”

    她面上突然开始变得疼痛,捂着头就要往后倒,倒的位置是地板。

    余清韵把她拉回来,让她靠在沙发上。

    “你忘记你刚才为什么要出门了。”余清韵说。

    她表面上这么说,暗地里却在仔细观察着黄岁娥的神态。

    她怕黄岁娥骗她。

    风霁月之前蛊惑过余清韵一次,所以她再清楚不过被蛊惑的状态了。

    痴恋,迷恋,想把最好的都拿给风霁月,但这些都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涌发出来的情感。

    她一方面认为黄岁娥是装的,但又不敢肯定黄岁娥是装的。

    因为风霁月也有可能真的催眠黄岁娥忘记关于他的一切事情。

    靠在沙发上的黄岁娥冷汗冒出,脸色发白,突然开口:“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满眼血丝。

    “他骗我,他居然敢骗我。”

    黄岁娥用力拍了桌子,声音巨大,让余清韵多看了一眼。

    “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只要我帮他找到肢体,他会让我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为什么会信他!这不可能!”

    “因为你被他蛊惑了。他的头颅具有蛊惑功能。”

    余清韵接着问:“你还记得你把他的头颅给了谁吗?”

    “这我真的不记得了……”黄岁娥说。

    看来他藏的真的很深,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了,都是些废话而已。

    黄岁娥突然看向余清韵:“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个断掉的头颅会从你手上丢失,被我捡到?”

    她心头突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这让她开始有些害怕起来:“你是不是把他杀了,只留下了那颗头?”

    余清韵动了,黄岁娥身子被吓得一抖。

    余清韵只是拿过一旁的空杯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不是我杀的他,既然你摆脱了他,也是一件好事。他不是好人。”

    黄岁娥一直看着余清韵,看着她慢慢喝着茶,突然说:“你不会杀了我对吧?”

    余清韵不知道她脑子在想些什么,突然这么问。

    黄岁娥冷静下来,说:“抱歉余姐,在这件事上我帮不了你什么,要是有一天我突然想起我到底把风霁月的头颅给了谁,我会发消息给你。就当是你救了我的报答。”

    余清韵说好。

    黄岁娥起身准备要离开了,可是在离开之前,她又突然对余清韵说:“余姐,你,你说,要是你早来那么十几秒,我妈还会死吗?”

    余清韵说:“不会死。但我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即使我再晚来那么几分钟没救下你,我也问心无愧。”

    沙发上的女人面容冷静自持,喝着茶,纤细的手指莹润。

    余清韵对黄岁娥双亲的死亡表示哀悼,但这不代表她要学会和每一个人感同身受,毕竟她和黄岁娥只是刚刚认识,没有多少交情。

    黄岁娥紧咬嘴唇。

    余清韵早在救下她的那一晚,把她扶到沙发上时就感觉黄岁娥的情绪不对。

    黄岁娥在害怕得发抖,却没有多么的想要依靠救下她的余清韵,甚至有着隐隐地抗拒。

    余清韵早在那个时候就知道黄岁娥心里对她有怨了。

    说实话,她的心理活动让余清韵觉得不可思议,又很莫名其妙。

    余清韵和她一直在做表面功夫,直到这个时候,黄岁娥沉不住气,问了刚才那句话。

    余清韵知道黄岁娥不坏,她们两个说不到几句话只是因为思维不一样。

    要是黄岁娥真的坏,她大可以去和警察报警说余清韵随身携带头颅,警察会在余清韵的背包里查到风霁月头颅脖颈切口处流下的一点痕迹。

    她大可以一直装出那副痛苦的样子然后对余清韵说自己全部什么都不知道,而不是和余清韵说一想起来就发消息告诉她。

    她们两个只是单纯的相处不到一起。

    黄岁娥心里发冷,想要打开余清韵的家门要走回自己家。

    门打开了,却不是从内部被黄岁娥打开的,是从外部打开的。

    余清韵脸色变了。

    门外是下午回来煮晚饭的爸爸妈妈。

    两个成年人站在门外,对着黄岁娥很热情地笑着:“是女儿的朋友吗?我们从来没见过她有邀请其他朋友来家里玩,你还是第一个呢。”

    “既然过来玩,那就一起吃顿饭吧,好吗?”

    黄岁娥还有些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地想要拒绝。

    只有余清韵的眉眼沉下来,发现门外的爸爸妈妈并排站在外面,堵住了门口,不让黄岁娥离开。

    第68章 妈妈的挽留

    “不了,叔叔阿姨,我……”

    “当然了,爸妈。黄岁娥之前就听我说你手艺不错,这次专门上家里来蹭饭的。”

    黄岁娥听到余清韵的声音在自己身侧响起,余光看到她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旁,黄岁娥没想到余清韵居然突然替自己回答这个问题,还是和自己相反的问题。

    她皱着眉头看向余清韵就要反驳。

    可当她扭头和余清韵对视的时候,快要到嘴边的话停住了。

    面前的同龄人对着她微笑,但只是淡淡的笑,眼角眉梢没有任何微笑弯起的弧度,眼底里冒着冷漠。

    这是在警告她闭嘴。

    余清韵这是想干什么?黄岁娥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余清韵此刻的态度有点奇怪,但对面可是她的爸爸妈妈,看起来热情好客,能有什么问题?

    余清韵拉住黄岁娥,对爸爸妈妈说:“爸妈,我们先进房间有事要做,你们去做饭吧,辛苦你们啦。”

    她是半扯着黄岁娥进入房间的,黄岁娥只觉得手腕上被她拉过的地方一直再发出剧痛,她看到余清韵紧紧拉着自己的手腕,周围的肉被压得直接膨起来。

    黄岁娥疼得就想蜷缩起来,顾不上说话了,用另一只手掰着余清韵抓住她的手。

    恍然之间,她回头看向身后余清韵的家门。

    余清韵的爸爸妈妈站在门外,背对着夕阳,头部的轮廓弄出一层阴影,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被一层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来。

    余清韵的爸爸妈妈仍然站在门外,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黄岁娥莫名打了个冷颤。

    余清韵就这样扯着她进入自己的房间。

    “余清韵,”黄岁娥说,“你想干什么?别人不想在你家吃饭你还学会强迫了?”

    她举起自己被余清韵抓过的手腕,她的手臂和她的人一样的黄,被抓出的红痕并不明显,但也能看出黄中带红。

    “我不拉这样拉你,你不就张嘴继续说话了吗?我不这样拉你,你能跟我进来?”余清韵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在理她。

    余清韵对着面前书桌说:“你去外面查看一下爸爸妈妈,它们除了做饭还会做些什么。一旦有什么发现就来汇报我。”

    黄岁娥顺着她的眼睛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皮影小人在没有任何支撑物的情况下立起来。

    那张薄薄的,关节处相互交叠颜色加深的皮影小人突然看了她一眼,眼珠子微微一动,笑容咧开,不断扩大。

    黄岁娥颤抖地后退,突然后背又碰到了什么东西,她一个打跳,赶紧远离后背的东西,结果一看,只是余清韵的房门门板而已。

    余清韵说:“你别吓她了,赶紧去。”

    黄岁娥就看到那个白面皮影小人倒下,贴着书桌,桌角,地板,她的脚边,门缝,钻了出去。

    “这是,”黄岁娥说,“怎么回事?”

    余清韵坐在自己的床边,说:“如你所见,你需要今天下午在我家陪我吃一顿晚饭,然后才能回家。”

    黄岁娥说:“要是我不想吃呢?”

    余清韵说:“那你也可以离开,但我不敢保证你在打开我家门出去之前会不会被外面的爸爸妈妈撕成碎片。”

    黄岁娥说:“你什么意思?”

    余清韵说:“门外那两个人奇怪诡异的感觉和我突然转变的态度,刚才的话语,难道你还猜不出门外的爸爸妈妈有问题吗?”

    黄岁娥说:“有问题也是你的爸爸妈妈,能有什么大问题?我要回家居然还能撕碎我。”

    黄岁娥嘲讽地笑了笑,说:“难不成还是像风霁月那种邪祟不成?”

    余清韵的话让她脸上的表情一僵。

    “那你还真是猜对了。它们就是邪祟。”

    黄岁娥站在原地,开始呼吸急促,走到余清韵的身前:“如果它们是邪祟为什么还能是你的爸爸妈妈?你和邪祟住在一起称呼家人,之前还一直随身带着风霁月的头颅……”

    她话没有说明,但余清韵知道她潜藏的意思。

    自己在她看来好像不是正常人。

    余清韵说:“它们不是我的爸妈,它们只是缠上了我,在和我玩过家家的游戏。”

    黄岁娥噎住,想到自己之前还感慨余清韵家庭美满,结果人家早被邪祟缠上,日夜都和邪祟呆在一起。

    黄岁娥说:“那它们要留着我在这里吃饭,我吃完以后是不是能离开了?”

    余清韵说:“应该。”

    余清韵最担心的就是吃完饭以后门外面的两名邪祟不肯放黄岁娥离开。

    这样就比较棘手了,黄岁娥要是真的留下来,今天晚上余清韵要面对的就是在血尸的攻击下保护黄岁娥。

    这很麻烦,而且余清韵昨晚和血尸交过手,她如果真的还要护着黄岁娥,那她心里根本没底。

    即使护住了黄岁娥,杀掉了血尸,也破坏了余清韵今晚的计划。

    余清韵原本计划着今晚跟踪爸爸妈妈半夜出门的,这件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

    过了一会儿,白面皮影小人从门缝下进入,跳上余清韵的膝盖,在黄岁娥惊异的注视下,余清韵问白面皮影小人:“它们只是单纯做饭吗?”

    白面小人点头。

    “没有特殊情况,那你为什么又回来?是不是它们快要把饭做完了。”

    白面皮影小人又点头。

    “扣扣扣”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黄岁娥被吓了一跳,眼神惊惧。

    “吃饭了。”门外的女声吐字僵硬,就像是一个被打开开关的机器,声线尖细,有点不像是她刚才听到余清韵妈妈的声音。

    余清韵回复:“好,我们马上出来。”

    “待会出门以后你别说话,”余清韵嘱咐黄岁娥,“如果爸爸妈妈问你话,你不能有任何的拒绝,只能答应,不然它们会发怒。”

    “你最好别吃饭菜,两三口就好,吃多了会出事。”

    黄岁娥和她自己不同,黄岁娥要是吃多了邪祟做的饭菜,难保不会出事,但是黄岁娥不吃,有可能又会被爸爸妈妈攻击。

    黄岁娥点头,没敢在这种环境下出声。

    她甚至觉得余清韵的妈妈此刻都还没有离开,就站在门外听着她们在里面的谈话。

    余清韵打开门,门外空荡荡的,黄岁娥松了口气,两个人走到餐桌旁,爸爸妈妈就坐在旁边,它们面前都放着一碗盛好的饭,但是没有动筷子,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余清韵和黄岁娥。

    它们在等待余清韵和黄岁娥上桌。

    黄岁娥背后发寒,手心冒汗。

    这就是余清韵平时在这里的状态吗?

    余清韵舀了一碗粥,黄岁娥没有舀饭,但是她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和两名邪祟坐在一起,就跟着余清韵进入厨房,看着她舀饭,之后两人一起坐在餐桌旁。

    黄岁娥右侧的妈妈开口:“这位……”

    余清韵说:“你叫她小黄就好。”

    妈妈转头,面对着黄岁娥,说:“小黄啊,是我们家里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怎么不吃饭?”

    这是黄岁娥离这名邪祟最近的一次。

    妈妈还探着头凑到她的跟前问话,似乎不是在问话,那隐晦上下扫动的眼珠就像是在看上好的佳肴,思考着从哪里开始吃起。

    黄岁娥说:“不是不是……”

    “不是的话,那多少还是去舀一碗饭吃吧,免得吃不饱。”

    黄岁娥身体一僵。

    还是余清韵替她解围:“她最近想要减肥,所以不吃米饭,米饭热量比较高。”

    妈妈笑着没说话。

    面前餐桌上有着三菜一汤,荤素齐全,色泽看上去非常的可口,汤锅上热气腾腾。

    这副景象应该是色香味俱全,但黄岁娥却什么也没有闻到。

    没有青椒的香味,没有肉片的香味,没有汤汁的香味。

    什么也没有,无味。

    这一看就有问题,怪不得余清韵叫自己吃少点,最好一点也别吃。

    接着黄岁娥就听到旁边的余清韵发出咀嚼的声音。

    她看过去,旁边墨发被低绑起来的女人正埋头吃着粥,然后就夹了许多的肉片和菜吃起来。

    看起来真的好香的样子。

    黄岁娥看得有点饿了。

    不过余清韵叫自己别多吃,她怎么自己吃起来了?

    “女儿,好吃就多吃一点。”妈妈在黄岁娥的右侧给余清韵又夹了一筷子的肉,伸过黄岁娥的脸前,黄岁娥赶紧把头往后移。

    余清韵拿着碗接过肉。

    黄岁娥看着她吃的香极了。

    她都能吃,自己应该,大概,也许,也可以吧?

    黄岁娥尝试着夹了一个肉片,闻了闻,闻不出什么味道。

    她尝试着放入嘴里,开始咀嚼。

    入口的味道没有任何肉该有的味道,没有酸臭的变质,也没有鲜香可口。

    刺鼻的,说不出味道的恶心。

    黄岁娥想吐出来,爸爸妈妈却在同一时间一起看着她。

    两双眼珠子像一颗漂亮的,没有生息的玻璃珠,紧紧看着她。

    黄岁娥最后咽下了这块肉片,可她下一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顿饭她一口也不想再吃了。

    好在她没有尴尬太久,旁边的余清韵在几分钟之内吃完了一碗饭,大筷大筷地夹着菜,吃完了一盘肉菜。

    余清韵拿着空碗站起来,说:“爸妈,我吃饱了。我们出去玩了。”

    黄岁娥也赶紧站起来,硬生生地对余清韵的爸爸妈妈扯开笑容:“叔叔阿姨,我吃饱了。”

    余清韵带着黄岁娥进入厨房,放好碗筷,然后撩开门帘。

    门帘是橘红色的,上面有着许多花纹,看起来却让人有点恶心。

    密密麻麻的花纹,橘红色的底,上面的条纹不像是花纹,更像是血液之中不断拥挤流动的虫。

    让黄岁娥感到害怕的是,门帘之后出现了余清韵爸爸妈妈的脸。

    它们就像是整个身子贴着门帘,不知何时来到了厨房门口。

    妈妈的笑容弯起的弧度不大,但是眼睛眯得快要看不见眼珠,爸爸则是笑起来,明明不是一个胖大叔,脸上的肉却有点凸起膨胀,像一个快要爆炸的人头气球。

    妈妈说:“这么快就吃完饭要走了吗?不多在家里坐坐?”

    第69章 女儿的尸体

    妈妈抬手伸向她们,黄岁娥站在余清韵的身后,她只感觉周围的温度冷了下来。

    它们两个要动手了吗?如果是她,她死定了,余清韵呢?她那晚那么厉害,她那天晚上手里拿着的黑色武器带了吗?

    黄岁娥下意识地看了一下余清韵。

    面前女人的背影纤细苗条,修长挺拔,但黄岁娥没有看到她的手里和裤子口袋里有任何东西。

    黄岁娥开始发颤绝望。

    余清韵没带武器,她们两个被堵在了厨房。

    黄岁娥想到了那晚她名义上父亲的死相。

    余清韵救下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黄岁娥看了一眼门外的凄惨状况。

    血肉飞溅,门口上扒着的双手只剩下一对胳膊,走廊平台顶部的声控灯亮起,断了双臂的男人上半身的躯干掉在平台中央,胸膛破了一个大洞,红得可怕。

    他的腰部也被撕裂成两半,腿部不知所踪。

    男人的眼睛满是血丝,猛地凸起,死死地看向黄岁娥的家门口,瞪着黄岁娥。

    黄岁娥低垂着头,不再看向他。

    男人死去时的凄惨样貌被牢牢烙印在黄岁娥的心里,挥之不去。

    黄岁娥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自己会像那个男人一样被虐杀死去。

    怎么办?

    余清韵妈妈的手就快要触碰到余清韵的时候,余清韵伸出手轻轻拨开了它的手,笑着说:“当然了妈,我现在打算带着岁娥去房间里玩。”

    余清韵拉过黄岁娥的手腕,带着她挤开了面前两个邪祟的躯体。

    这一次黄岁娥没有再挣扎。

    她顺从地紧跟着余清韵,走到客厅,摆脱了余清韵爸爸妈妈的围堵之后,转头看向后面。

    余清韵的爸爸妈妈仍然是面对着厨房门口,背对着他们两个,没有看向她们。

    此刻天以向晚,暮色沉昏,厨房里的灯在余清韵出来的时候就被她关上了灯。

    爸爸妈妈注视着关上橘红色如同血肉的门帘,门帘缝隙中一片黑暗。

    就像两个雕塑死物一样。

    它们撩开门帘,走进了黑暗之中没有再理会余清韵,黄岁娥注意到它们进入以后,门帘缝隙也没有亮起灯光。

    它们不知道在里面干些什么。

    黄岁娥心生胆寒,自脊椎处带起的恐惧让头和肩膀颤抖了一下。

    回到房间里,余清韵关上门,“咔嚓”反锁。

    黄岁娥腿软着远离门口,蹲下来,靠在墙边。

    余清韵拿着没有捐赠出去的黑色背包,查看里面的绷带,消毒酒精之类的东西。

    其实刚才在厨房她是带了匕首的,匕首除了她躺在床上休息以外,任何活动的时候,哪怕只是去厕所洗漱,余清韵也会随身缠着绷带插在裤子腰间,用衣服下摆遮住,正是因为匕首在身,余清韵才没有那么慌。

    刚才撞开爸爸妈妈,余清韵只感觉自己盯上了千万斤重的东西,肩膀疼痛不已。

    它们似乎接受了自己的说辞,没有出手。

    看着瘫软在墙角的黄岁娥,余清韵一边检查包里的东西,为夜晚即将到来的恶战做准备,一边说:“待会带过一两个小时我就送你回家,如果你幸运的话,今晚十二点前就能回去。”

    回家。

    黄岁娥心下复杂,但又有点想哭,不是感动地哭,是很疲惫地想哭。

    她自己的家就离余清韵家隔着几步路的距离而已,现在这几步路就像咫尺天涯,可望不可及。

    她别无选择,只有听余清韵的话,不给她添乱的份。

    余清韵让黄岁娥放松一点,不要太紧张,免得到时候出门手脚僵硬。

    黄岁娥缓了缓,说:“你平时都这样生活吗?”

    面前一刻不停,忙碌着的女人说:“平时?我不知道,反正我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样。”

    余清韵想了想,发现这样的生活步调居然快要维持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的自己,手无寸铁,五体不勤,废物一个。

    可是现在呢?

    经历了寺庙,公交车,阴鬼路,酒店的自己,已经成长不少。

    黄岁娥看着面前的同龄人。

    她明明和自己是一样的岁数,但是这般不俗的身手,看起来似乎常年混迹于邪祟于现实之中,神秘莫测。

    黄岁娥其实也注意到警察来的时候专门避开她,去问余清韵。

    双方似乎认识,结合到这些非科学事件。她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

    自己也看过小说,幻想憧憬过那些玄学界和邪祟的存在,而自己就是天命之女,升级成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家庭原因不再是她成长生活中的阻拦。

    但是这几天才面对了走廊上的邪祟,余清韵至今没有发起攻击的爸爸妈妈,这三个邪祟就让黄岁娥窒息到缓不过来。

    她的这个同龄人之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要换作是黄岁娥,她早疯了。

    余清韵收拾好了以后,在房间里放起了轻扬的音乐,把黄岁娥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书桌旁的椅子上放轻松。

    余清韵查看了一下符纸运输物流。

    应该明天就能签收了。

    到时候这沓符纸在余清韵手里根本没用,风霁月跑了,没人教她秘术,她只能先选择暂时收起来。

    余清韵背好背包,一个小时后,站在门口处,贴近门板,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们现在可以来做一个推测。】房门外是一个陌生的女声,伴随着水琴诡异幽秘的声音。

    电视机发出的声音都会经过电流频率的处理,在余清韵看来很好分辨。

    妈妈似乎在客厅里看着电视。

    【她如果还活着,那一定是成功逃脱了,那么她逃脱成功以后会回到哪里?】女声说。

    【她会选择去到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另一道男声说。

    【安全的地方?】

    余清韵打开门,黄岁娥慌忙跟上。

    两个人神情自若地朝家门口方向过去。

    【她会回到她的家。】男声说。

    “你们要去哪里?”妈妈突然叫住余清韵。

    余清韵回头,她和爸爸都在客厅沙发上坐着。

    电视里的悬疑剧主角还在对话。

    【可是我们搜查过了,她不在家。她之前在电话里和我说她在一片树林里。】女声说。

    余清韵说:“我和岁娥想要出去逛街,妈,晚一点再回。”

    她按下门把手,站在门口处没有先行离开,而是让黄岁娥先出去。

    【她在撒谎。】男声说。

    【她一定是死了,尸体就在家中,只是我们没有找到。】男声继续说。

    【家里?你确定真的是在她的家里吗?】

    妈妈的鱼尾纹加深,对余清韵说:“那,早点回来。”

    回应它的是余清韵的点头和快速关上的家门。

    余清韵冒着冷汗让黄岁娥赶紧打开家门。

    黄岁娥哆嗦着手拿出钥匙,戳了好几遍才放进钥匙孔里成功打开家门。

    两个人进入黄岁娥的的家。

    她的家里一片漆黑,窗外的月光打下轮廓,沙发的棱角,时钟的嘀嗒。

    黄岁娥被黑暗吓了一跳,赶紧在门口处摸索着打开灯。

    客厅的灯亮了起来,安全感随之而来。

    黄岁娥终于逃脱魔窟,松了口气,随即看见余清韵在客厅里四处走动查看,甚至还挪开沙发查看。

    “你在找什么?”黄岁娥忍不住说。

    女人冷静地声音在客厅里响起。

    “找尸体。”

    黄岁娥顿时站在原地哪里也不敢动了。

    她看着周围的家,只有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去往卧室的走廊一片漆黑,玄关处正对着她的厕所门打开,门后似乎有着阴影。

    “你能不能别吓我?我爸妈的尸体都被殡仪馆运走了,家里是没有的。”黄岁娥又害怕又生气余清韵一句话就给她带来恐慌。

    余清韵抬起头看向她,说:“你刚才离开我家的时候有听到电视里两个人的对话吗?”

    黄岁娥当时紧张得要死,只顾着跟上余清韵了,哪里还敢注意听电视。

    她摇头。

    余清韵说:“家里那两位之前可是从来不看电视的,而且前几晚我看过你家的春联。”

    “你们家的春联变了,这是在提示。”

    黄岁娥听的不明所以,但余清韵心底里已经全部分析清楚。

    那一晚春联上的【戏说真言应】,余清韵以为只是爸爸妈妈房间里皮影戏的提示,告诉她要相信皮影戏里的内容而已。

    但是今晚爸爸妈妈看的电视,里面男女主的声音引起了余清韵的注意。

    两个声音尖细,和爸爸妈妈时不时发出的诡异声调相同。

    有具尸体就藏在黄岁娥家里。

    电视里它们说【她】的尸体就在自己家里,只是它们没找到,爸爸妈妈都是一对中年夫妇,而且对余清韵这个女儿的身份异常执着。

    他们肯定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而且那个女儿死了。

    女儿死在了自己家里,按理来说尸体应该是在余清韵家里。

    但是里面刚才又说【她】逃脱了。

    余清韵觉得那段对话指代【她】不只是一个人。

    【她】不只在说它们的女儿,也在说刚才想要逃脱这个家的余清韵和黄岁娥。

    余清韵把刚才的台词分成两部分指代。

    【她如果还活着,那一定是成功逃脱了,那么她逃脱成功以后会回到哪里?】

    【她会选择去到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

    【她会回到她的家。】

    这一段对话的【她】是指当时要逃离那个家的余清韵和黄岁娥。爸爸妈妈在无声地告诉她,它们知道余清韵在【撒谎】出门,两人要去黄岁娥的家。

    【她一定是死了,尸体就在家中,只是我们没有找到。】

    【家里?你确定真的是在她的家里?】

    这个时候【她】指代的是它们的女儿。

    这样一来,一切都清晰了。

    至于这两个夫妻女儿的尸体为什么会在黄岁娥的家里,余清韵就不知道了,而且看黄岁娥这个样子也是毫不知情。

    她心里隐隐有点推测,可能是和黄岁娥那个酒鬼父亲有关,但是她懒得去琢磨无关的事了。

    余清韵只想把它们女儿的尸体找到,或许这会是破局的关键。

    第70章 消失

    余清韵看着被挪开的沙发,沙发底下积了一层的灰,墙角处洁白如新,她似乎闻到了一点臭味。

    这股臭味从余清韵进入黄岁娥家后一直存在,挥之不去。

    腐烂,人肉的酸臭,石灰的味道。

    之前余清韵进入黄岁娥家里的时候还没有闻到这股味。

    老旧的沙发被移动到原来的位置,摩擦地板发出“滋”的声音。

    余清韵扭头对迟迟站在门口不肯移动的黄岁娥说:“这个家里有没有你没去过的地方。”

    黄岁娥对家里多出的一具尸体完全不知情,尸体不管怎么藏,过了一段时间发臭以后,靠近尸体都能闻到那股臭味。

    黄岁娥草木皆兵地看着对自己大开的厕所门,厨房深处掩虚的门,正对面未开灯的灰暗走廊和走廊两边紧逼的大门。

    每一处地方在她看来都很有可能跳出一具尸体,纠缠着她一个活人。

    黄岁娥赶紧跑到余清韵身边,心定了定,回答:“我爸妈的房间。”

    她从来没有进入过她爸爸妈妈的房间,她还记得二十几天前自己得知被找好了夫家,就等着嫁过去的时候,她当晚很愤怒地打开爸爸妈妈的房门,要跟他们吵起来。

    一打开门,房间内部黑漆漆的,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床铺旁边底下蹲着两个人影,黄岁娥被吓了一跳,等到他们都抬头的时候,黄岁娥才发现是自己的爸爸妈妈。

    当时太过紧张,黄岁娥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闻到过什么臭味。

    昏暗的房间里,床铺遮挡住蹲下的人影,只流出他们的头和肩膀部分。

    “你怎么进来了?”当时那个男人对黄岁娥说。黄岁娥感觉有点不对劲。

    接着男人站了起来,要朝黄岁娥走去:“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不许进入这个房间吗?你是想死吗?”

    黄岁娥见状不对,赶紧关上爸爸妈妈的房门,跑回自己的房间反锁,被男人狠狠踢了几脚,房门振动。

    男人又狠狠地在外面骂了几句,回了自己房间。

    从那一天起,黄岁娥就被关在了自己房间,她起初还以为是这个男人担心自己因为结婚要跑掉才把自己关在房里。

    黄岁娥把这件事告诉了余清韵。

    黄岁娥说:“我带你过去。”

    她走到走廊边上,打开家里面走廊的灯,然后转动门把手。

    “咿呀咿呀”门把手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黄岁娥先前整理爸爸妈妈遗物的时候没有闻到什么不对劲的味道,但不知为何,门打开之后,不只是余清韵闻到,就连黄岁娥自己也开始闻到了一点。

    她心下震惊,没想到自己家里居然还藏着一具尸体,自己和尸体共处了差不多一个月。

    余清韵打开房间的灯。

    “咔哒”

    灯没亮。

    “我上次进来灯还好好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灯不亮。”黄岁娥紧张地说。

    房间里很空,至少她们的视野被挡住,看不到床铺的部分,只能看到面前一片空白。

    余清韵转头看向黄岁娥。

    “怎么了?”黄岁娥问。

    “没事。”余清韵说。

    把黄岁娥一个人留在外面也不好,余清韵不敢保证黄岁娥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出事,因为它们女儿的尸体也有可能变成邪祟。

    余清韵让黄岁娥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起进入。

    两个人一进去就看到一张床,两边床头柜和一个衣柜。

    余清韵让黄岁娥关上房门,然后反锁。

    走的近了,愈发能闻到那股奇怪的味道。

    黄岁娥咽了咽口水,紧张地东张西望,见余清韵直接走到床头柜旁,说:“你上次看到他们蹲在哪个地方?”

    黄岁娥小心地迈步走到余清韵身后:“就是我和你的脚下。”

    余清韵让黄岁娥走远一点,空出位置。

    她蹲下,用手摸了摸地面上的瓷砖,入手一片光滑,又敲了敲瓷砖,里面传来一点空空的声音。

    看来就是这里了。

    余清韵拿出腰间的匕首,解开缠绕着的绷带,讲匕首狠狠扎进瓷砖缝隙,然后一翘。

    瓷砖只破开了翘起来的那部分,没有整片的翘起,但那股臭味已经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黄岁娥试图打开窗户想要散气。

    余清韵开口阻止她:“别开窗,小心窗口被攻击。”

    黄岁娥的手赶紧缩回去,窗外漆黑一片,夜的深沉,看不到万家灯火。

    被攻击?被什么东西攻击?

    黄岁娥不敢多想。

    余清韵又继续慢慢一点一点地敲开瓷砖,碎砖被她一点点拿开,余清韵透过这个破开的一块瓷砖看到了一个袋子。

    袋子没有显露完全,发出阵阵恶臭。

    黄岁娥在旁边干呕。

    余清韵放缓呼吸,又继续把旁边几片瓷砖慢慢弄开。

    这段时间在黄岁娥眼里漫长无比,熬了好久。

    确实也挺久的,余清韵在一旁弄瓷砖,她在一旁数着时间,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

    最后,余清韵把这个等人身的袋子扯出来,放在地板上。

    袋子似乎是被过了好几层,最外面黏着好多胶布。

    黄岁娥看着这一层层含着污垢的胶布,黑色的袋子散发出让她想要呕吐的气息。

    扯出袋子的同龄人面色沉稳,动作有素。

    黄岁娥有点恍惚。

    余清韵就不打算打开袋子了。

    她考虑到黄岁娥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可能会被它们的女儿攻击,说:“待会你跟着我再回我家一趟。”

    黄岁娥真的怕了,只想让余清韵尽快把这具尸体弄走:“我就不去了我想呆在家。”

    “你确定吗?我不敢保证你自己呆在家会不会被这具尸体的主人袭击。”

    “我去我去。”

    余清韵没有将匕首收回,而是右手拿着匕首,左手扯住袋子的一角,拖到门口,拿着匕首的右手慢慢打开门。

    门打开了,但没完全打开。

    余清韵只开了一条缝,然后静静等待着外面的动静。

    没有动静。

    余清韵这才放心开门出去。

    黄岁娥就站在尸袋后跟着她出门。

    两个人出来,站到走廊上,走廊的灯光闪了闪。

    客厅里的灯不知为何彻底暗了,只有走廊上的灯还亮着,黄岁娥双目紧缩,下意识喊了一声,然后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黄岁娥的家门口处,客厅的旁边,有一个人形轮廓站在那里。

    等人身高,很瘦,边缘模糊不清。

    余清韵拖着尸袋走近才看到是一个被布笼盖住的衣服架放在家门前。

    她绕开那个衣架,打开家门,黄岁娥从尸袋的后面已经转移到余清韵的身边,根本不敢往后看。

    余清韵和黄岁娥都知道家门口没有放过衣架,但都默契地没有去掀开那块笼罩着衣架的布。

    余清韵和黄岁娥进入了余清韵的家里,关门。室内一片亮堂,客厅里空无一人,电视已经关了。

    爸爸妈妈不在。

    余清韵对着家里说:“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嘻嘻嘻”

    室内凭空多出笑声。

    白面皮影小人站在爸爸妈妈的房门门口,示意余清韵。

    余清韵拖住尸袋,到达房门,看到房门是掩虚的,爸爸妈妈没有关门。

    她推开房门,里面一片漆黑,这回就连家具的轮廓都看不见了,外面的灯光根本照射不到里面。

    余清韵对着里面喊:“爸,妈,你们在吗?”

    没有人回应。

    掩虚的门就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余清韵。

    进来。

    余清韵将尸袋拖进爸爸妈妈的房间,尸臭被封住发酵散发的臭味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砰”门被迅速关上,黄岁娥被关在了门外,发出尖叫,不到一秒,尖叫声消失。

    余清韵手上还拖着尸袋,就站在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扣扣扣”

    黄岁娥的声音传来,巍巍颤颤:“余姐,你还在吗?你还活着吗?别吓我。”

    余清韵说:“你好好呆在外面,我的皮影小人会陪着你,别出声。”

    黄岁娥不再发出声音。

    余清韵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从来都是另外一个想法。

    她能多次在险境中活下来,靠的就是谨慎。

    门外被关闭,她不能保证刚才出声的黄岁娥是不是真的黄岁娥。

    黄岁娥尖叫了一声,很快尖叫声就消失了,到底是因为她意识到不能发出大的声音,担心引来不好的东西,还是因为她死了?

    余清韵松开了抓紧尸袋的手。

    因为她感觉的里面的尸体在动。

    “呲啦”

    脚边不断响起胶布被撑开的声音,余清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进入【口不能开,眼不能动】状态。

    令余清韵慌张的是她完全感受不到身边尸袋的动静了。

    她的五感似乎只剩下听觉。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脚边,爸爸妈妈真正的女儿从尸袋里出来了。

    余清韵之后再没听到任何动静。

    她现在到底该不该解开状态?

    余清韵在心中思索。

    忽然,余清韵听到一阵脚步声朝她走来,有一个东西抓住了她的手腕。

    温热的,活生生的。

    “余姐,余姐你还好吗?”

    是黄岁娥的声音。

    余清韵睁开眼,房间内的灯莫名的亮了,黄岁娥站在她身边,面色恐惧,肩膀上站着白面皮影小人。

    看到余清韵睁眼,黄岁娥松了口气,放开手。

    余清韵环顾四周。

    尸袋没了,影窗没了,床上的被套干净整洁,空无一人。

    爸爸妈妈和它们的女儿都消失了,无影无踪。

    “余姐,尸袋消失了。我们可以走了吗?”黄岁娥一开始是不想进去的,因为余清韵和她说完话以后就没了动静,她很害怕里面有危险不想进去。

    但是白面皮影小人见到门打开以后,示意让黄岁娥进去,黄岁娥不进去它就要自己进去,黄岁娥害怕没了白面皮影小人,自己呆在外面不安全,也就跟着进去了。

    余清韵说:“你可以走了。不出意外,不会有东西缠着你。”

    余清韵准备出门去外面的便利店凑活一晚,以她现在这个状态,在家昏迷,到时候血尸夜晚到来,她就是案板上的待宰的鱼。

    余清韵试着慢慢走出房门,关上房间的灯和门,身子晃了晃,还没走出家门就倒在了地上。

    黄岁娥刚打开余清韵的家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倒地的声音。

    她看着余清韵倒地的身子,赶紧上前蹲下,余清韵面色微红。

    黄岁娥摸了摸余清韵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这才多久啊,这么快就发高烧。

    黄岁娥把余清韵艰难地拉起来,白面皮影小人这个时候突然钻进余清韵的房间里,从里面打开房门,让黄岁娥把余清韵放进房间里。

    黄岁娥把余清韵放到她的床上,关上房门,去厕所拿余清韵的脸巾沾水。

    厕所里传来水流冲刷的声音。

    白面小人就站在余清韵的脸旁边,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余清韵,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那咧开的嘴角不断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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