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你说我把你做成傀儡人偶怎么样?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跑了。”


    池落不敢置信地望着少年冷清的眉眼,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扯到了这上面。


    “你这是故意吓唬我,世上根本…根本没有这样的法术,你肯定也不会这样的法术……”她佯装镇定,但说话时还是不自觉地顿了几下。


    少年听出她底气不足,嘴角扯出一抹阴鸷的笑:“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会?”


    池落怔怔抬头,抿了抿唇,一脸郁闷,不说话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过来找少年问清楚。


    也许正如少年所说,他杀人本就随心所欲,只是这次杀的碰巧是坏人而已。


    而她却还天真地以为少年并非她想的那般狠心,甚至还觉得自己不该误会少年。


    现在想想真是自作多情,自作自受,自掘坟墓……


    池落盯着少年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试图从那里看出少年在想什么。可那里面深沉如夜,除了漠然冷嘲,她什么都看出来。


    少年不像在开玩笑,她禁不住颤了颤,示弱道:“我会呆在你身边,不跑不闹,你别伤害我。”


    少年低笑一声算是默许,然后松开小姑娘的手,后退一步让出了空间。


    池落立刻从他身前跑开,避之如洪水猛兽。


    小姑娘刚跑进院子,烛君燃便身子一歪靠在了墙上。血沿着嘴角流下,他痛苦地皱了皱眉,脸色异常苍白。


    他的确不屑于对小姑娘解释。


    修行之人因修炼的功法不同,每个人身上的灵力在他眼中是有区别的。因此早在孙娘子接近他时,他便发现此人和云翎宫有关。


    凡修行者,皆会一些救治之法。


    他没杀孙娘子,不过是想让她替小姑娘疗伤。小姑娘伤好了,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原是想杀人后清理掉一切,却不曾想被醒来的小姑娘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吧,他无所谓。


    这一次的反噬比以往来的都要凶猛,叫他连恢复自己手腕上的伤都做不到。这竹屋附近灵气还算充裕,看来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


    脚步声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


    小姑娘去而复返,烛君燃此时痛苦到几乎站立不住,只能冷声呵斥:“回去!”


    快走到门口的池落停下了脚步,却没回头。


    她总觉得少年话里话外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像是故意吓她,故意让她惧怕他。


    现在听到少年冷漠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她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悄悄从门后探出头。


    少年斜靠在墙上,呼吸急促隐忍,像是受了很重的伤。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胳膊上的咬伤还没有一丝好转,仍在汩汩流血。


    “回去。”少年知道她没走,眉头皱的更紧了。


    池落没想到会见到少年这副样子,惊讶且疑惑。她咬咬牙,最后鼓起勇气上前,扶住了少年快要撑不住的身子。


    “你先别说话,我带你回去。”在少年再次开口赶人前,她抢先说道。“你腿瘸站不起来的样子我都见过,在我面前,你这么要强做什么。”


    她把少年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自己扶住他的腰,撑着他往竹屋走。少年比她高很多,短短几步路,她便累的气喘吁吁。


    少年薄唇紧抿不再言语,池落趁机“邀功”:“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像我这样以德报怨、不计前嫌的听话跟班,世间少有。”


    刚把少年扶到竹屋的床上,少年就晕了过去。


    “喂,醒醒。”池落拍拍他的脸,见他没反应后,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哼,杀人和威胁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说晕就晕。”


    埋怨归埋怨,她还是从竹屋里找来了一些药材和纱布,开始帮少年处理胳膊上的伤。咬痕很深,估计得留疤了。


    她快包扎好时,少年动了动手指,醒了。人是醒了,但依旧病弱,每次呼吸都像忍耐了极大的痛苦。


    池落搬了凳子坐在床边,手撑在床沿上,托着下巴问少年:“你能治好我的伤,为什么不能治好你自己的伤呢?”


    “我不会救人。”少年再次否认了曾救过小姑娘,态度强硬。


    见他想要坐起来,池落忙起身摁着他的胸膛把人摁了回去:“你病了就好好休息,我不会趁你伤重逃跑的。”


    少年不耐烦地动了动左手腕,池落又忙去拉住他的手,不悦道:“你做什么?我刚包好的。”


    “你还真是好心,不怕我把你做成人偶?”


    “怕啊。”池落现在觉得少年之所以那么说,只是故意吓她而已,并不是真心要害她。“你不是说你死了我也得死吗,你可千万不能死。”


    少年嘴上不饶人,但除了在她跑时拿毒咒折磨她,其他时候对她的态度称得上“宽容”。就算是鳄鱼的眼泪,狮子对猎物最后的慈悲,池落也认了。


    “我们约法三章好不好?你不允许的事情,我绝不会做,包括逃跑;你不想说的事情,我绝不过问;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尽量都做。那其他时候,你能不能让我活的稍微自在点?别老吓我,我胆子小,被你吓死了怎么办。”


    如果烛君燃看的到,就会发现池落的眼中满是狐狸的狡黠。但他没有看到,看到了可能也不会在意。


    他许久不说话,池落便当他默许。


    她还握着他的手,于是顺势勾住他的小手指,轻轻晃了晃,漂亮的眼睛明媚灵动:“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拿傀儡人偶的事吓我,只是说说也不行。”


    少年依旧不说话,但许是因为病弱的原因,已经没了先前的狠厉。


    自与少年约定好后,池落心里舒畅了许多,人也恢复了往昔的开朗。


    被少年下咒后,她的身体不再需要吃喝,省了很多麻烦。若不然天天琢磨怎么填饱肚子,也够她受的了。竹林里什么都没有,少年行动不便,可能没几天俩人就得饿死。


    少年不许她离开很远,池落就只在竹园活动。


    她先去翻了孙娘子和李兴住的地方,找了些以后可能用上的衣物钱财,又把箱底剩的符咒全部拿走。这些符咒她不会用,但留着不占地方,也许以后能派上用场。


    到了晚上,池落不想住孙娘子住过的主屋,便又回到少年身边。


    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她颇为大度地把床让给少年,自己搬了几个大凳子挨着放在一起,铺上棉被做了个小榻。


    她先前生病时昏睡了很久,现在躺在榻上一时难以入睡,便又想起了孙娘子和李兴这两个人。


    这个世界唯有天生拥有灵根的人才可以修行。


    因灵脉灵气富裕纯粹之地多被各大门派和世家大族占据,因此修行者多会加入门派修行。但并非只有加入门派这一条路可选,这世上还有众多散修。


    孙娘子和李兴之所以不愿当一对无拘无束的散修,不过是因为他们的修行,离了云翎宫的腾龙松便不能继续下去。


    他们在云翎宫学的都是些损人利己的修行之法,此法以活人做炉鼎,以情/欲为法门,阴损恶毒,大逆不道。但确实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修为。


    不过一旦开始这种修行,便戒不了了。不能转其他修行,也再也离不开腾龙松。


    可腾龙松除了云翎宫有,便只能在一处无人生还的秘境中寻得。对比下来,还是抓人回去将功补过来的容易。


    想到这,她不禁叹了一声:都愿意加入云翎宫了,能是什么良善之辈,当然会选择继续害人。


    她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若非如此,当初也不至于被少年下咒胁迫……


    小姑娘几次叹息后,终于睡了过去。


    只是晚上睡觉不安稳,一翻身人就摔到了地上。好在床榻不高,她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到少年的床边,仍旧睡的很沉。


    烛君燃被反噬弄的一宿没睡。他听着小姑娘平稳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想起左手手指被勾住时生出的那异样感觉,心中十分烦躁。


    约法三章?他本该掐着她的脖子逼她只能听自己的话……


    夜里有些冷,小姑娘在地上无意识地摸来摸去,一下拽住了烛君燃垂下的衣袖。她把它当成被子使劲拽着,拽不动也不动手。


    烛君燃一开始只是跟小姑娘较着劲儿,最后猛地抽回自己的袖子,翻身朝向了另一边。


    小姑娘在地上冷的牙齿打颤,烛君燃听到动静后更加烦躁。


    他摸上自己的左腕,那里被小姑娘咬过,也被小姑娘细心包扎过。伤口已经不疼了,只是有些痒,连带着心里也痒痒的,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他从未有过的。


    他想了一会儿,越想越烦。


    到了后半夜,外面冷了,屋内也就更冷了。小姑娘抖着缩成一团,哼哼唧唧跟猫似的,却仍是没醒。


    烛君燃无奈地叹了一声,一脸烦躁地扯过床上的被子扔到床下,刚好盖住了地上的小姑娘。


    人裹着被子在地上滚了一圈,不冷了,也不抖了。


    但黑夜中的烛君燃更烦躁了。


    他想要收回被子,手伸到床下,不巧触到了小姑娘刚转过来的脸。


    他倏地收回手,残留的温度叫他手指那处也开始“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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