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安的万花会连开三日,萧执第二天又去了万花园,照这个情况,他大概要连着去三天。
到了那里,他就在凉亭里坐下了,丝毫没有四处走走看看的打算,不知道他这么雷打不动地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万花园里的石凳特别好坐?
安稳坐着倒也不错,她今日实在没什么精神。循柔把后背倚在柱子上,目光盯着一处发呆。
气氛有点说不出来的古怪,张定想了一会儿才找出问题所在,他偷偷地瞟了一眼萧执,已经够小心隐蔽了,却还是冷不丁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双微冷的丹凤眼分外摄人,张定心里不由得紧缩了一下,随即发现这目光并不是落在他身上,骤然松了口气,下一瞬又为循柔提了提心,她又怎么惹着那位了?
张定看了看循柔,她看都没看那位主,连他们都感觉到异样了,她愣是神游天外去了。平时那么机灵,刚冒出小火苗,她就给及时掐灭了,现在倒好,无论怎么烧,她都淡定得不像话。
想给她提个醒吧,又怕引火上身,每次他碰她的时候,总觉得后背发凉,之前没怎么在意,今个他算是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循柔抬起手摸了摸领口,手指忽然一顿,她的小镜子没了,突然想到什么,她看向了萧执。
没等循柔开口询问,他便使唤她去看看哪里有芍药花。
循柔应了一声,从凉亭里走出去,在园子里慢悠悠地找着芍药,等她找到了芍药,他又让她去看看玉绣球在哪儿。
循柔抿了抿唇,往他的腿上扫了一眼,“公子,你的腿怎么了?”
自打进了这个园子,就没见他走过几步路,他要是想知道芍药在哪儿,自己去看看不就成了,让她一趟趟地折腾什么,耍着她玩吗?
萧执看了她片刻,微微拧起眉头,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你不喜欢?”
喜欢给他跑腿么,谁会喜欢这个?循柔诧异地看着他,他不会是觉得受他使唤是件多荣幸的事吧。
萧执盯着她的脸,不知道得出了什么结论,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这么懒?”
他在说什么?循柔愕然地睁大眼睛,她和他到底是谁懒?他一点数都没有么!还好意思说她懒,他数没数过自己进来之后走了几步路!
这个混蛋,天天污蔑她,他自己才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他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在骂我?”
循柔努力地睁着眼睛跟他对视,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为真诚,“怎么会?”他居然也会看别人的脸色。
萧执冷哼了一声,没说信与不信,他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走出了凉亭。
循柔正看着他想怎么发神经呢,结果他忽地转头看向了她。
“跟上。”
“……”
发神经还要叫着她,循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弯起唇笑着应了一声是,几步走上去,扶起了他的手臂。
萧执扫了一眼,“你做什么?”
循柔勾勾他的手指,腻歪歪地说道:“人家怕你累着嘛。”
婉转动听的嗓音在刻意捏着嗓子说话时,像从蜜罐里搅起了一勺琥珀色的糖浆,还没有吃到嘴里,就闻到了浓浓的甜香。
循柔看到他眉目渐渐舒展开,如冰雪消融,这就对了嘛,男人都爱小鸟依人,这下高兴了吧。
在循柔觉得她拿捏得稳稳的时候,只见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显然不是高兴坏了的样子,更像是被逗得忍俊不禁。
在他张嘴说话前,循柔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这次是个失误,肯定是没把握好度,他休想以此嘲笑她。
手心贴着他的嘴唇,循柔忽然发现他不光皮肤光滑,嘴唇也很柔软,她面容严肃地看着他,用手心悄悄地压了压他的唇。
萧执拉开她手,她以为他要斥责她压他嘴唇的小动作,不曾想他咬牙道:“你洗手了吗?”
当然没洗,还给他摘了一朵芍药花呢,循柔换了一只手,瞅着他道:“我这只手干净。”
他低头看了一眼,做了一件令循柔感到万分惊讶的事情,他握住了她的手。
循柔的视线往下移去,他垂下的衣袖恰好遮挡住交握的双手,虽然看不见,但他确实是握住了她的手,头脑瞬间清明了许多。
刚才他伸过手来的时候,她还以为他要打她手心呢,结果是牵她的手。
之前都是她绞尽脑汁地薅羊毛,他不拨开她就是好的,还是头一次换他主动,循柔往天上望了一眼,今个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循柔没看上两眼就被他拉走了,一开始她是挺高兴的,晃着他的手道:“公子,我的小铜镜呢?”
“不知道,别晃。”
不知道?循柔扭头去看他,“就是昨天晚上我塞到你手里的小镜子。”
他蹙眉道:“你往我手里乱塞什么东西?”
还不是为了哄他,循柔用力地晃了晃手,“你不会是弄丢了吧?”
萧执瞥她一眼,没有作声。
循柔幽幽地道:“很贵的。”
下一瞬,他把另一只手伸到了她的身前。
循柔看到了他手上的白玉扳指,抬眸瞅了瞅他,不确定他的意思,他是想用这个抵债吗?
在她迟疑之际,他又将手往上抬了抬,循柔伸手握住了他的拇指,纤细的手指捏住那枚玉扳指,缓缓地摘了下来。
从头到尾他都没说什么,她把玉扳指拿到手里,他便把手收了回去。
循柔把玩着玉扳指,“我很喜欢那把小铜镜的。
不仅是价格问题,还有千金难买心头好呢。
萧执侧头看她,“别得寸进尺。”
“知道啦,知道啦。”循柔用小指勾住了他的食指,空出其他的手指,高高兴兴地拿着玉扳指往自己的大拇指上套。
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点大,循柔抬手看了看,“等着我找根链子串起来,挂到脖子上,留着当传家宝。”
这东西可是比她那小铜镜贵重得多,说起来的确是她占了便宜,循柔决定多哄他哄,“这个得值不少银子吧,要是一旦遇上个灾年,这个就是救命钱。以后啊,我就拿着这个玉扳指跟我孙子说,这是咱们家的大恩人给的,让他不要忘了公子的大恩大德。”
循柔笑着看他,捧得够高了吧。
萧执骤然看向她,脸色沉了下去,“还回来!”
什么什么?送出去的东西他还要再拿回去,他还要不要脸啦!
循柔攥着玉扳指不肯给,“公子你得大气一点,东西送出去了就送出去了,没有再往回要的道理,这样很跌份的。”
他根本不在乎,“那又如何?”留着给她孙子当传家宝,她想得美。
对啊,他都是神经病了,还在乎常人的眼光吗?
循柔果断地勾了勾衣领,把那枚玉扳指扔了进去,还好放得住,她按住领口,抬眸看向他。
事实证明神经病和变态还是有点区别的,萧执往那里看了一眼,移开了视线,果然没再要玉扳指。
循柔跟上去,伸手去握他的手,走这么快做什么,都忘了牵她的手了。
谁知她碰到他的手,他居然避了一下子,不肯让她牵了。
明明刚才牵得好好的,凭什么这会儿就不行了,循柔略有不满,“刚刚还让牵的。”
他懒得理她。
循柔瞅了他两眼,再次抓了过去,在他的手心里轻挠了几下,他的手指动了动,没有甩开她的手。
万花园大得离谱,几乎每年都在扩建,走一圈下来,腿都要走断了,循柔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跟着萧执切切实实地走了一圈。
他之前不逛是不逛,可一旦逛起来,他是角角落落都不放过,每到一个景点,他就会停下来待上片刻,有时还会问上一句,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这个时候,循柔就微笑地回上一句,好看极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花。
后来走累了,她的回答就一再缩短,“非常好看……好看……好……嗯……”
萧执看向她,乌沉的眼眸深邃黝黑。
循柔软着声音道:“我走不动了。”走是能走的,不想走而已。
她发现只要用特温柔的语气跟他细声细语地说话,再眼巴巴地瞅着他,他多半不会拒绝。
萧执不言语,仿佛对她此时的惫懒很有意见,“你想怎么样?”
循柔靠近几分,“要不然我在这里等着,公子你再去逛一会儿吧,那边还有好多没看的呢。”快走,快走。
“走不动?”他俯身看她。
离得这么近做什么,循柔看着他,轻声嗯了一声,“女孩子都是很娇弱的。”
随后萧执半拎半抱着娇弱的循柔走完了最后一程。
事后,循柔揉着胸口,一个劲儿咬牙,她的玉扳指都要被颠出来了,他会不会抱人!
晚上的时候,循柔找了个时间,把脸洗了一下,再抬头时,她自己都愣了愣,看着水盆中映出的漂亮面孔,情不自禁地抚摸上脸颊。
跟他睡了一晚效果出奇的好。
循柔简单快速地收拾了一下,疲惫一扫而空,立马抱着枕头往萧执的房间走去。
“公子我来陪你啦!”
萧执刚沐浴完毕,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轻嗤了一声,“谁要你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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